2022年8月30日 星期二

《中文筆記》第三冊(大本十二)

 

大本(十二)[1]

 


《蕉軒隨錄》,方濬師[2]

【自言用力於隨園詩,故極推之。卷三有〈書養一齋詩話〉數則,皆痛駁之,如糾潘誤以翁森〈四時讀書樂〉之「數點梅花天地心」為朱子詩。】

卷一汪容甫〈與畢秋帆書〉云:「天下有中,公無不知之理;天下有公,中無窮乏之理。」

「王夢樓出守雲南,有句云[3]:『平生跋扈飛揚氣,消盡官廳一坐中。』」

卷二引包倦翁《閘河日記》,謂陽穀縣猶藏武松所殺虎皮,土人言[4]:「明初陽穀縣知縣武姓,甚貪虐,有二妻,一潘一金,俱助夫婪索。西門有慶大戶,尤被其毒。民稱武為賣餅大郎,言其於小民口邊求利也。」

【西山西峯寺案檔案,方書備載之,亦謂《秋坪新語》太褻[5]。】

卷八「呂留良論南雷文案」:「太沖有云:『昔之學,學道者也;今之學,學罵者也。』」(按見南雷〈七怪〉文。)

卷九「古文不宜減字換字」條引李穆堂〈書望溪大父墓銘後〉,言今本已改定(按可見竹汀〈書望溪集〉之誣。)。【指摘望溪者,復有《援鶉堂筆記》卷四十三所記「南直」、「北直」之類[6]。】

卷十二「長友詩」(即董恂潤色威妥瑪譯之 Longfellow: Psalm of Life。中華書局版《清代軼事大觀》據此鈔載,而未言出諸何書。方氏此書,刊於同治十一年。此詩錄存,必在任職總理衙門時,當在同治初年。待將董、方二人履歷一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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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同契》[7]

【《文海披沙》卷三:「《參同契》語,儘有可入詩者。」】

【《朱駿聲文集》卷三〈刻參同契序〉云:「『參』者,三也,天、地、人三才也。『同』者,合會也。『契』者,大凡也言人身與天地二而一[8]。是書約舉其要最也。《通志藝文》載《參同契三相類》一卷,『三』即『參』也,『相類』亦即『同』也,易其文耳。魏君〈自序〉『委時』四句隱『巍』字,『化形』四句隱『伯』字,『陳敷』四句隱『陽』字。『柯葉』四句隱『牒』字,『牒』即『札』也,『札』即『契』也。『真』,古文作『』,今誤作『負』。『安𤔌長生』,即『隱』也,即『穩』。」】

上篇:【「三光陸沉,溫養子珠。」】

「望之類白,造之則朱。」

「水以土為鬼,土鎮水不起。」

「水流不炎上,火動不潤下。」

「(世人煉丹)欲作服食仙,宜以同類者。植禾當以粟,覆鷄用其子。」「世間多學士,高妙負良材。端緒無因緣,度量失操持。雜性不同種,安肯同體居?千舉必萬敗欲黠反成癡。」

【中篇:「彌歷十月,脫出其胞。骨弱可卷,肉滑若鉛。」(朱子謂當作「飴」字。)】

中篇:「棄正從邪徑,欲速關不通。汲水捕雉兔,登山索魚龍。植麥欲獲黍運規以求方。」【最多形容適得其反之喻。】【《荀子仲尼篇》:「是猶伏而舐天。」】

【中篇:「若以野葛一寸、巴豆一兩,入喉輒僵,不得俯仰。當此之時,雖周文揲耆,孔邱占象,扁鵲操針,巫咸叩鼓,安能令蘇,復起馳走?」】

中篇:「二女共,顏色甚。令蘇秦通,張儀結,使為夫。弊髮腐,終不相。猶和膠補,以滷塗,去冷加,除熱用,飛龜舞蛇,愈見乖張。」

「先白而後黃兮,赤色通表裏。」

【下篇:「泥竭乃成塵兮,火滅自為土。皮革煮為膠兮,麴蘗化為酒。同類易施功兮,非種難為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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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四部稾》[9]

【〈子夜歌〉[10]:「雙枕不成起,單枕不成眠。春風饒冷暖,吹作兩種天。」】

【「帶有同心在,絲將續命遲[11]。」】

卷四十六:「但誇酒賢酒聖,莫論錢愚錢神。為龍為蛇亦可,應牛應馬誰真[12]?」

「償債半生車馬,誤人一世衣冠[13]。」

【卷四十六〈醉後放言〉云:「死亦不須埋我,教他蟻樂鳶愁。」豈非坡詩「聞道劉伶死便埋」一絕之意!弇州早歲詩已襲坡矣。】

「六州,鑄成。一尺,尚可[14]。」

卷七十七〈書與于鱗論詩事〉(「于鱗因酒踞,謂余曰:『夫天地偶,而物無孤美者。孔氏之世,乃不有左丘乎?』余瞪目直視之,不答。李遽曰:『吾失言!吾失言!嚮者言老聃耳。』」于鱗文「匠心而材古者,予錯於材[15]」)。

【馬融追殺鄭玄師殺弟,逢蒙殺羿弟殺師[16]。】

卷百十二〈讀揚子〉(「其文割裂聱曲,闇曶淟涊,剽襲之迹紛如也。甚哉其有意乎言之也!聖人之於文也無意焉,以達其所本有,而不容秘耳」)。

《宛委餘談》(類書摘記,不足言攷據也)。

【「劉子謂:『老聃至西戎而效夷言[17]。』】

【「莊子云:『人而不學,謂之視肉;學而不行,命之撮囊[18]。』」】

卷一六二:王氏六世、五世、四世、三世名之(按《孔氏雜說》卷一已有攷,後來《隨園隨筆》卷八、《冷廬雜識》卷二亦有攷)。

《續稿》:

卷四十二〈蘇長公外紀序〉(極口推重,有云:「當吾之少壯時,與于鱗習為古文辭,其於四家殊不能相入,晚而稍安之。毋論蘇公文,即其詩最號為雅變雜揉者,雖不能為吾式,而亦足為吾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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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氏日抄》,黃震[19]

【陳著《本堂集》中,為東發作詩、文極多,蓋其女為東發孫婦也。如卷三十〈寄賦黃東發湖山精舍〉、三十八〈送甥黃正孫入越序〉、卷七十五〈答黃東發提舉送本堂記書〉二首、〈答黃東發書〉等、卷九十〈挽黃提舉震〉。】

卷三十四:「雙陸牧猪比陶桓公語,圍棋担矢同林和靖語。二公皆妙語,千載仰髙風「牧猪滋畜養,担矢溉禾蔬。博弈何為者?猶疑反不如東發因朱子〈觀洪遵雙陸譜〉詩作。」【按和靖實能棋,《七修類稾》卷二本其詩「坐讀棋慵下」等語證之。又章嶔《井里日札》。】

卷五十七〈論衡〉(「惜仲任初心發於怨憤,持論至於過激,失理之平正,與自名『論衡』之意相,至隨事各主一,彼此牴牾。」舉土龍、虎狼食人二事為證)。【《弇州四部稿》146:「王充,野人也,其識瑣而鄙,其辭散而冗,旨乖而穉。」《少室山房類稾》卷一百三〈讀論衡〉:「其文猥冗薾沓,世所共輕。」】【評騭當甚。予摘《論衡》矛盾語二十許則,東發所舉者已在其中。東發此節,近世知者甚少。張彥遠《歷代名畫記敘畫之源流》糾仲任論畫語【「視畫古人,如視死人,見其面不若觀其言行」】,謂其「不知言」,更無人道及矣(「王充不知言」,與之論畫,如「以食與耳,對牛鼓簧」)。又胡應麟亦薄《論衡》之書。《湘綺樓日記》光緒廿一年四月廿二日:「看《論衡》書,憨語也,然時足發笑。」《復堂日記》:「仲任辨而不中,陰陽災異,一歸於虛,而竺信命遇(有激之言,不為典要。文體鬥亂不亂,揮之不斷)。」周鎬《犢山詩稿》卷六〈書論衡後〉(〈答問孔〉、〈解刺孟〉)甚長。《道古堂文集》卷二十二〈論王充〉。蔣光煦《東湖叢記》卷六謂「〈累害篇〉脫四百字,今據元刻十五卷本補足」云云。】【《文海披沙》卷一:「《論衡》一書,掊擊世儒怪誕之說,不遺餘力。雖詞蕪而俚,亦稱卓然自信矣。至〈驗符〉一篇,歷言瑞應奇異,皆以為實。前後之言,自相悖舛。」又卷二:「古今記載,虛實相半。虛者,辨之似癡人說夢;實者,辨之似夏蟲疑氷。《論衡》未免此二病。」】【《潛研堂文集》二十七〈跋論衡〉:「殆所謂大而無忌憚者乎!」】

卷六十四:「荊公〈雪詩〉:『平治險穢非無德,潤澤焦枯是有才。』說得意思佳。但上句正可言,下句正可言,布置似顛倒耳。」

卷六十五:「世但見涪翁嗜佛老,工嘲詠,善品藻書畫,遂以蘇門學士例目之。今愚熟考其書,晚年自列其文,則欲以合於周、孔者為《內集》,不合於周、孔者為《外集》。方蘇門與程子學術不同,徒互相攻詆,獨涪翁超然其間無一語。不緇不磷,豈蘇門一時諸人可望哉!」【李端叔《姑溪居士前集》卷三十九〈跋山谷帖〉亦稱山谷居官立身之卓:「屹屹宇宙間,與三蘇分路揚鑣,不獨文詞翰墨。」】

卷九十一〈歇後鄭五〉:「歇後者,以工詩見稱之名也。鄭五者,中原風俗止稱姓第也。且歇後鄭五者,其自稱之詞,非他人輕訕語也。其人歷官多治行,見於詩語多憂世,唐因欲相之。自知其必能相而相者,古今一伊尹也。自知其必不能相而不相者,古今一鄭五也。人皆曰:『必不能相』,己獨曰:『必能相』,汲汲於相者滔滔,皆鄭五之罪人也。嗚呼!伊尹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鄭五,斯可矣!」【參觀徐仲車〈書鄭綮傳〉亦稱鄭之知量,見《困學紀聞》卷二十引。】

〈跋黃借厂集〉:「楊慈湖作〈夜蚊詩〉,以蚊之傍耳皆雅奏,觸面皆深機,諄諄誨人,而頑錮莫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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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讀書後》[20]

「霜降木落,鑑空衡平,奏刀必中肯,發矢必中的,抓搔必中痛癢。」

王阮亭云:「《習學記言》不如《黃氏日抄》,《日抄》不如《讀書後》。」

從子士騄〈跋〉記婁子柔云:「古句『塔影掛青漢,鐘聲和白雲』,『和』乃『扣』字之誤。」

卷三〈書韓文後〉:「蓋公於六經之學甚淺,而於佛氏之書更鹵莽,以故有所著釋,不能皆迎刄也。謂之文士,則〈西京〉而下,故當以牛耳歸之。」

〈書柳文後〉:「才秀於韓,而氣不及[21]。」「〈封建論〉之勝〈原道〉,非文勝也,論事易長,論理易短[22]。」「吾嘗謂柳之早歲,多棄其日於六季之學,而晚得幽僻遠地,足以深造韓,合下便超六季而上之[23]。而晚為富貴功名,所分且多酬應,蓋於益損各中半耳。」

〈書歐陽文後〉:「雄渾不及韓,奇峻不及柳,而雅靚亦自勝之。獨不能工銘詩,易於造語,率於押韵。要之宋文,竟當與蘇氏踞洛屋兩頭。」

〈書王介甫文後〉:「語務簡,而意務多。欲以百餘言,而中為層疊宛曲[24]。所長在是,所病亦在是[25]。」

〈書曾子固文後〉:「有識有學,而不免為道理所束,間有闇塞而不暢,牽纏而不了者。要之為朱氏之濫觴也。」

卷四〈書蘇詩後〉:「長公詩在當時,天下爭趣之,若諸侯王之求封於西楚。其後則若垓下之戰,正統離而不再屬。今雖有好之者,亦不敢公言於人,其厄亦甚矣。余晩而頗不以為然。」

〈書趙松雪集後〉:「趙詩小壯而俗,文(待詔)稍雅而弱,其淺同也。書小楷趙不能去俗,文不能去纎,其精同也。獨趙集有〈述柏顏徳〉一章,何有胷無心至此[26]?」

〈書李西涯古樂府後〉:「縱不可被之管絃,自是天地間一種文字。若使字字求諧於房中鐃吹之調,取其聲語斷爛者而模倣之,以為樂府在是,無亦西子之顰、邯鄲之歩而已。」

〈書陳白沙集後〉:「詩不入法,文不入體,又皆不入題。而其妙處,有超乎法與體與題之外者。予少年學為古文詞,殊不能相契。晚節始自會心,偶然讀之,或倦而躍然以醒,不飲而陶然以甘,不自知其所以然也。」

〈書王文成集一〉:「其詩,少年時亦求所謂工者,而為才所使,不能深造,而衷於法[27]。晩節盡舉而歸之道,而尚為少年意所累,不能渾融而出於自然。其文,則少不必道,而往往有精思;晩不必法,而匆匆無深味。其自負若兩得,而幾所謂兩墮者也。」

〈書歸熙甫文集後〉:「陸明謨貽書,責余以不能推轂熙甫。盛年憍氣,漫應之謂熙甫小勝陸浚明。然亦未滿語。熙甫集中有一篇,盛推宋人,而目我輩為蜉蝣之撼不容口,當是於陸生所見報書故。無言不酬,吾又何憾哉!……故是近代名手,志、傳、碑、表,昌黎十四,永叔十六,又最得昌黎割愛脫賺法,唯銘詞小不及[28]。所不足者,起伏與結構也。照應㸃綴,絶不可少,又貴琢之無痕。」

〈書洹詞後〉:「讀歸熙甫時義,厭其不可了,若千尺線。讀崔子鐘文,句句可了,若線斷珠落。恨不有并州剪刀,剪歸生以端午續命絲,續崔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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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尹子》[29]

〈一宇篇〉:「道無人,無我。」

「重雲蔽天,江湖黯然,游魚茫然,忽望波明食動,幸賜於天,即而就之,魚釣斃焉。不知我無我,逐道者亦然。」

「彼可得者,名德不名道。彼可行者,名行不名道。」

「吾道如處暗,能見明中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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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觀餘論》[30]

卷上〈銅戈辨〉(論古以銅為兵。杭世駿訂訛類編一條全本此[31])。

〈鷂雀賦辨〉(「魏晉六朝草書『於』、『必』,止如行書『於』、『必』,故前輩云『於』字、『必』字無草書」)。

〈論臨摹二法〉。

〈論張長史書〉:(其〈千字文〉「雄隱軒舉,槎枿絲縷,千狀萬變,雖左馳右騖,而不離繩矩之內。猶縱風鳶者翔戾於空,隨風上下,而綸常在手;擊劍者交光飛刃,歘忽若神,而器不離身」)。

卷下〈跋鍾虞二帖後摹本〉(「唐文皇論元常書云:『字則長而逾制。』今觀世傳逸少臨鍾書,字皆匾濶,殊無長體。豈文皇誤以廣為修乎?」)。

〈跋寶王論後〉(「夫子曰:『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漢書》曰:『坐則見堯於墻,食則見堯於羮。』《首楞嚴》云:『若諸衆生,憶佛念佛,見前當來,必定見佛,不假方便,自得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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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穀不熟,不如荑稗[32]。」】

【「板蕩之後而念老成〈大雅蕩〉,播遷之餘而思耆俊〈文侯之命〉[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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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儒學案》此書編纂經過,及徐世昌年高多病,急於觀過,草草從事,詳見朱彭壽《安樂康平室隨筆》卷六[34]

〈序〉以聖祖為一代學術之樞紐。

卷一申涵光:「朱、陸同適於道,朱由大路,陸由便徑,似捷而危。《荊園進語》有云:『朱說有近陸,陽明擇出以為晚年定。陸語亦有近朱,但無人擇出。』」【按鳧盟六十三向夏峯執弟子禮,然其議論袒朱貶陸,行慈湖心學,編者附入〈夏峯學案〉,皮相目論。】【「自古無有不讀書之聖賢,自心學行,而六經可廢矣。從古無不讀書之詩人,自竟陵之派盛,而無腸寡腹者,人人壇坫自命矣。」】【「陸子好自贊,是一大病。」】【「無事作有事時警惕,有事如無事時鎮定。」】

卷二:「李鄴嗣杲堂撰《漢語》、《南朝語》、《續世說新語》為『三語』。」

陳之問謂:「侯朝宗、王于一文之佳者,尚不出小說家伎倆。梅村之集,不如《绥寇紀畧》遠甚,疑(《紀畧》)不出於梅村。然舍梅村,又無可與梅村當者南雷作傳。」

卷五張楊園《言行聞見錄》紀呂晚村事頗多。【不引《晚村文集》,何也?】

汪苕文〈答李舉人論以史證經書〉引程子《易傳》以魏高貴鄉公、唐僖、昭二宗證〈屯〉之九五等等(按《四庫提要》宋李杞《周易詳解》云:「《易》爻有帝乙、高宗之象,《傳》有文王、箕子之辭,是聖人原非空言以立訓。故鄭康成論〈乾〉之用九,則及舜與禹、稷、契、臯陶在朝之事;論〈隨〉之初九,則取舜賓於四門之義。明《易》之切於人事。宋世李光《讀易詳說》、楊萬里《誠齋易傳》,更博採史籍,以相證明。杞之說《易》,猶此志矣」云云,可補鈍翁所未及。然《提要》不知,以史證《易》,在宋實昉於《伊川易傳》,則亦千慮一失矣。屈翁山《廣東新語》卷十一云:「黎美周讀《易》,每以史繫之。張天如謂:『孔子憂時之作,挹損褒諱,莫如《春秋》;深切著明,莫如《易》。後人以《春秋》言治亂,不若以《易》言治亂。故《易史》不可以不作。美周未有成書,予嘗欲踵為之』云云。」近人胡樸安《周易古史觀》穿鑿支離,於清以前以史說《易》者,僅舉《誠齋易傳》,可謂數典忘祖矣)。【參觀《困學紀聞》卷一「阮逸言《易》著人事」條。又《思益堂日札》卷一「東鄰西鄰」條:漢易師如應劭、康成、班固(〈幽通賦〉)皆謂指商紂、周文王[35]。】【《潛邱劄記》卷五〈與戴唐器〉引喬萊石林語:「『〈明夷〉引文王、箕子,《繫辭》引顏氏之子,此孔子之以史證經。〈明夷〉引箕子,〈泰〉引帝乙,〈歸妹〉引帝乙,〈隨〉引王用享於西山,〈升〉引岐山,〈既濟〉、〈未濟〉引伐鬼方,此周公之以史證經也。』閻子笑曰:『周公時何分經、史?』」】【此節將來可入自作書中。】

【鱗次櫛比,雕朴刓方。】

【竄身絕迹,席棘飴荼[36]】【享帚徒珍,惜肋莫弃[37]

卷七〈亭林學案〉後附黃汝成,不及其竊《日知錄注》事。

卷九《湯潛厂語錄》:「悟未有不頓者,而頓由於漸。」

卷十一:「習齋欲以六字强天下:人皆兵、官皆將。」【「四存」謂存性、存學、存治、存人。去「四穢」:時文、僧、道也、倡也。「四蠱」:詩、文、書、畫也[38]。】

「孔門是為學而講,後人便以講為學。」【可移評 Cicero Rhetor 之言Inventio。】

《存學編》:「程、朱當遠宗孔子,近師安定,成就辦大政、任繁難之門人,釋、老自消。」

「性命之理不可講,講,人亦不能聽;聽,人亦不能醒;醒,人亦不能行。所可共講、共醒、共行者,性命之作用。如《詩》、《書》、六藝,講即教,誦說中度一日,便習行中錯一日。」

「朱子稱李延年『不作費力事』。夫孔子曰:『先之,勞之。』儒者不費力,誰費力乎?」【Idealistic utilitarianism.

《存治編》:「慨自兵農分而中國弱。」

「非王政不足治天下。」

《習齋語要》:「寧為一端一節之實﹐無為全體大用之虛。」

《年譜》:「習齋日記纖過不遺,雖闇室有疚,不可記者,亦必書『隱過』二。」【此《子不語》李剛主「敦倫一次」所由來也。】

《言行錄》:「先生著《宋史評》,為王安石、韓侂胄辨寃,謂新法不行,天下後世遂以建功立業者為小人,苟且偷安者為君子。南宋累世知岳飛之忠,累世學秦檜之智。韓平原下詔伐金,可謂為祖宗雪恥,乃宋人必殺之以畀金。金主見其首,曰:『此人忠於謀國,繆於謀身。』《宋史》徒其貶道學,而入之〈姦臣傳〉,不其寃哉!」【《十駕齋養新錄》卷八「宋季恥議和」條略同。《潛研堂詩續集》卷二〈過安陽有感韓平原事四首〉亦謂:「畢竟未忘青蓋辱,九京不愧魏公孫」;「一樣北征師挫衂,符離未戮主謀人」;「朝局是非堪齒冷,千秋公論在金人。」】【袁小修《游居杮錄》卷十二:「楊循吉《金遼小史》云:『檜和則罪,貫與侂胄戰則罪,惟拱手而談者無罪。』大有理。」】

卷十三李恕谷:「漢學家因其與宋儒立異,亦不廢其說。蓋學於西河、習齋,宜其非朱子也。」

《年譜》:「二十五歲讀《春秋繁露》,書其後曰:『宋儒推董,臭味相投。〈陰陽〉、〈五行〉十餘篇,〈太極圖〉、〈西銘〉之濫觴也。言「米出禾中,而禾未可為全美;善出性中,而性未可為全善」,則性有惡也。「正其道不謀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班、史誤為「不計其功」,宋人奉為學宗,則禹治水而不思安瀾,周公制禮、樂而不期太平,子為父嘗藥而不思其起,臣為君敵愾而不計其勝也。』」【此深文周內。宋人意謂不必功歸於己也。】

卷二十魏環溪《如晤語》[39]:「生平未見所謂佛書、道藏者為何物,雖云不博,却落得胸中有大受用。」

卷二十五毛西河《辨聖學非道學文》謂「道學」名出道書《琅書經》,朱子「叨祠祿,更為希夷法眷」,在史館與張烈辨陽明非道學,謂道學本異學,徐健厂聞言大驚,敕其弟削〈道學傳〉,衹〈儒林傳〉。【按「道學傳」名見《太平御覽》所載,皆清真棲逸之士。朱竹垞〈史館上總裁第五書〉則力言不必分〈儒林〉、〈道學〉兩傳[40]。徐健厂《憺園集修史條議》僅「如《宋史》例,另立〈理學傳〉」。】

卷二十七顧祖禹謂:「有根本之地,有起事之地。立本者必審天下之勢,而起事者常不擇地。」

卷二十九李二曲〈答顧寧人書〉:「『體』、『用』二字,相連並稱,解經作傳,始於朱子。一見於〈未發〉節,再見於〈費隱〉暨〈一貫忠恕〉章。」【按此宜引《翁注困學紀聞》正之。】

〈答顧寧人書〉:釋、道書不可不一寓目,如鞫盜者必得贓。并駁惠能得力於《參同契》之說。

惠龍嗣撰《歷年紀略》謂:「顧寧人博物弘通,先生歎曰:『「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41]。」舍當務之急,鶩精神於上下古今,正所謂「拋却自家無盡藏,沿門持鉢效貧兒」也。』顧為憮然。」(按可與《李恕谷年譜》望溪聞恕谷排宋儒書,憮然曰:「願先生急著《治平書》以為世法,則正學興,彼學退矣」數語參觀。卒之望溪志墓,乃謂恕谷屈於其說,自張門面。語之不可盡信如此。)

《四書反身錄》大旨宗陽明,唐鏡海言「程、朱家法」,不然。

卷三十五萬斯同《羣書疑辨》卷十〈書徐霞客傳後〉駁牧齋作〈傳〉中崑崙導江之說,謂非徐誇大,即錢無知。

卷十一〈書庚申君遺事後〉證明元順帝即宋恭帝子,趙氏復有天下。

【卷四十李安溪,只字未採其《語錄》。】

卷四十四臧玉林《經義雜記》:「唐人《九經義疏》文複沓,有一二言義已明了者,加之數十百言,意反晦塞。欲仿《史通》點煩之法,別為《九經小疏》。」

「李習之《論語筆解》好改本文,如『宰予寢』、『三嗚嗚雉聲而作』、『吾以汝為矣』、『沿乎沂周三月,夏正月,焉有浴之理』、『硜硜然人哉信而果,豈小人』、『以杖其脛』。」【按王充《論衡雩篇》已謂「浴」當作「沿」。】

「《爾雅注》用韵。」

「哀窈窕思也。」

臧拜經〈答陳恭甫編修論冠昏詞韵書〉、〈再答陳恭甫編修論韵書〉(已開丁以此《毛詩正韵》)。【按《詩》有「句中韵」法,如「籥」、「采」、「日」、「有」。詞中如〈河傳〉、〈醉太平〉等調,亦句中常有韵,參觀謝枚如《詞話》三。】【《十駕齋養新錄》卷一「張老善頌」條、卷十六「句中有韵」條。】

〈與汪漢郊書〉:「古無無韻之文。」引申《拜經日記》中主張,如「子之武城」章「城」、「聲」韵、「笑」、「刀」韵。

〈與阮芸台侍講論古韵書〉。

卷六十茅星來〈近思錄集注後序〉謂:「欲求程、朱之學者,其必自馬、鄭諸傳疏始。」(江慎修《近思錄集注》乃輯朱子言之有關此《錄》者,傍及他氏說,與此不同。)

【八十一趙甌北采《陔餘叢考》「畫卦不本於河圖」條,而不知其竊胡朏明,早見譏於《鄭堂札記》卷四矣。】

梁玉繩《蛻稾》【卷四】〈復盧學士論諱書〉【又同卷〈書諱辨後〉】(歷舉諸證,可與《考古質疑》卷一【又《齊東野語》卷四】參論,而未引葉書)。

武虛谷〈原字〉【見《授堂文鈔》卷一】詳舉古誼【古父戒於賓而為詞以字之,所謂「昭告爾字,爰字孔嘉」】,謂:「君可字其臣【高帝稱子房】,師可字弟,父可字子,妻可字夫〈高帝紀〉、〈王章傳〉,子孫可字父祖班固〈敘傳〉稱叔皮,子思〈中庸〉稱仲尼,弟可字師。惟〈霍光傳〉任宣呼馮殷為子都,嗚呼!以士大夫而字人之奴,於是字之義無復存焉者矣!」【《愛日齋叢鈔》攷字甚博。】【《瞥記》卷三:「《漢書袁盎傳》兄子種兩呼盎字。《晉書胡母謙之傳》呼胡彥國,〈外戚〉王濛呼王文開,皆面呼其父,不可為訓。」】

戚學標《鶴泉文鈔》有〈與崔東壁論學〉二書。

惲子居有《明儒學案條辯》。

林伯桐《修本堂稿朱子不廢古訓說》在東塾前。【按《漢學商兌》亦有此論。】

《學海堂文集》載吳蘭修〈日知錄跋〉,糾其誤數事。【參觀謝枚如《文集》、《筆記》,魏子安亦有是正亭林書處。】

黃式三《儆居集戴氏理說》、〈性說〉(言其與宋儒有隱同者,有顯異者,去其矯枉過正,極為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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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穀原《丁辛老屋集》[42]

【〈城南僧舍〉:「嫩綠陰陰念佛鳥,新波汩汩聽經魚。椶團瞌睡通禪觀,撥寘春愁付六如。」】

〈悼室〉:「薄營齋奠君休唾,此是心耕舌織成。」

「款扉山月為誰?灑面竹風無次[43]。」

【「芙蓉別後應無主,蝴蝶飛來不記誰[44]。」】

〈食黃雀〉:「我衣猶未緜,爾雀已披絮。」

「可道參商終各處,會看章貢必同流[45]。」

〈看桃花〉[46]:「今年東風太早計,正月已催黃鳥鳴。紅得桃花遽如此,更將底物作清明?」

秀爽勁峭,似南宋《江湖小集》中人語。近體頗有纖仄處。絕句與籜石同體,而鬆利過之。

【「又不禁成連鼓琴,向生聞笛之感[47]。」】

【「春去也,留無計;人住也,歸無計[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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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璐《籐陰雜記》[49]

卷二:「進士見於《王制》,入詩始於唐徐凝〈答施先輩〉詩『如君進士出身稀』。舉人見白香山:『乞錢羈客面,落第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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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村文集》(《樵隱昔寱》卷十三〈國朝學案小識書後三〉考陸清獻與晚村友好事,謂楊開基作陸《年譜》中,《晚村文集》皆剜去。邵念魯〈學校論〉乃斥晚村,觀《南江文集》卷十念魯〈行狀〉可知,而唐氏不察。)[50]

【秦篤輝《平書》卷五:「古今第一妄人為呂留良。」】

卷一〈與張考夫書〉:「救正之道,必從朱子。的是頭等聖人,不落第二等。凡朱子之書,有大醇而無小疵,當篤信死守,而不可妄置疑鑿於其間。此數端者,自幼抱之,惟姊丈聲始頗奇其神合。」【同卷〈答潘用微書〉:「幼讀朱子《集注》而竺信之。」卷二〈復王山史書〉。】

〈復張考夫書〉:「若精論學問之至,則本朝止有薛文清一人。然其言醇正,而行亦有疎略者。」

〈與錢湘靈書〉[51]:「竊意詩文即壓倒古人,不足盡先生地界,向上更有事在。」

〈復高彙旃書〉:「姚江良知之言,竊佛氏機鋒作用之緒餘,乘吾道無人,任其惑亂。夷考其生平,恣肆陰譎,不可究詰。比之子靜之『八字著脚』,又不可同年而語矣。先儒謂必取舍明,而後存養密。今示學者,似當從出處去就、辭受交接處,畫定界限,扎定脚跟,而後講致知主敬工夫,乃足破良知之黠術,窮陸派之狐禪。蓋緣德祐以後,天地一變,亘古所未經,先儒不曾講究到此。」

〈與施愚山書〉[52]:「論人,則可節取恕收,在陽明不無足法之善;論道,必須直窮到底,不容包羅和會。」

〈答吳雨若書〉:「朱子平生所嚴闢者三:一金溪,一永康,一眉州也。永康之功利,眉州之權術,兼挾文章之奇,尤足以痼學士大夫之疾[53]。先生可仍為未見程、朱之韓、歐哉?」

〈答吳晴岩書〉:「夫陳獻章、王守仁,皆朱子之罪人,孔子之賊也。」

〈答葉靜遠書〉[54]:「點勘文字,猶不能廢平生所知解。惟有此事,即微聞程、朱之墜緒,亦從此得之。正、嘉以後,諸公講學,紛紛病譫夢囈,皆由輕看經義,不曾用得工夫,不信章句傳注。」

〈答張菊人書〉:「自來喜讀宋人書。宋人久為世所厭薄,即有好事,亦揀廟燒香已耳。因與孟舉叔姪購求選刊,以破天下宋腐之說之謬,庶幾因此而求宋人之全。蓋宋人之學,自有軼漢、唐,而直接三代者,固不係於詩也。又某喜論四書章句,因從時文中辨其是非離合,人遂以某為宗宋詩、嗜時文,其實皆非本意也。自嵇、阮出,而禮義蕩然,神州之所以陸沉也;王安石、蘇軾繼之,而北宋以陷;陸九淵繼之,而南宋以亡;王守仁、李贄繼之,而乾坤反覆,此歷歷不爽也。某嘗謂三代以下學者,大都被司馬遷、蘇軾二子教壞。」【朱子說《易》甚略,自言:「譬之燭籠,添一條骨子,則障一路光明。」】

〈復黃九烟〉:「某不幸交孟舉、自牧,疑殺天下人。凡有冀望於二友者,必以某為狗監。某之所以善二友者,亦如韓公之於大顛,為其頗聰明,識道理耳。豈以其厚於貲,能為某用哉?」

〈答陸氷脩書〉:「無肉吃菜,無菜吃淡,只有此法。」

卷二〈與黃太冲書〉:「自越中來者,輒言太冲有與呂用晦書,而某竟未之見,何也?若不足與語,則不必作書。既作書矣,是欲其得而規過也。而又不使之見,是借題作一篇好文字耳。」

〈與魏方公書〉[55](痛駁《南雷文案》中〈高旦中墓誌〉,又謂:「議論乖角,心術鍥薄。太冲有云:『昔之學者,學道者也;今之學者,學罵者也。』觀《南雷文案》一部,非學罵之巨子乎?罵人之罵,而自好罵人,此楚圍之轉,受僇於慶封也」)。

〈與潘美巖書〉:「至西來大旨,刺眼心痛,與新會、姚江之說,同疾之如傷我者。雖圓頂衣伽,而不宗、不律、不義講、不應法,自作村㙒酒肉和尚而已。」【參觀卷六〈自題僧裝象贊〉所云:「有妻有子,吃酒吃肉。東不到家,西不巴宿。」】

卷三〈與周雪客書〉:「食指數百枚,號啼無策,過一日且作兩半日。」

〈與某書〉(言與吳孟舉絕交之事)。

卷四〈答徐方虎書〉:「有人行於途,賣餳者隨其後,唱曰:『破帽換糖』,其人急除匿。已而唱曰:『破網子換糖』,復匿之。又唱曰:『亂頭髮換糖』,乃皇遽無措,回顧其人曰:『何太相逼?』弟之薙頂,亦正怕換糖者相逼耳。」【見咄咄夫《山中一夕話笑倒》:「有戴破帽破網者……換銅錢……忒尋得我要緊。」】

〈寄柯寓匏書〉:「所教孫言之戒,敢不書之几牖以自警。惟時文批評中,酒酣耳熱,未免放言。兄所聞,其由此乎?燕市見惡者不少,望時為察之,有聞即密示為囑。」

〈與仰問渡書〉:「昔金碧安有云:『用晦待我甚厚,感之不忘。然其不堪處,必將甘心焉。』僕之所遇,大約如此。」

卷七〈哭吳自牧文〉蓋與自牧未絕交,卷三〈與孟舉〉數書亦盡忠告之誼,勸其毋好名貪聲色

卷八〈賣藝文〉、〈反賣藝文〉(全集中最佳之文)。

批尾、時文、公牘之習未除,而我手我口,不衫不履,既異於明、清小品文之拈弄,亦不同歸唐之淡謹。卷五〈古處齋集序〉謂:「三百年來,詩文無作者,病坐制舉業」,蓋學舉業者以套為事,詩、古文亦以是法為之。晚村之文,其知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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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昂發《畏壘筆記》[56]

【「參以肊見,用備遺忘,無或再使月悔朔,日悔昨[57]。」】

卷一引《論衡》載語曰[58]:「町町若荊軻之閭」,謂[59]:「秦始皇誅荊軻九族,恚恨不已,復夷軻之一里。後夷人十族,即其類也。」

【一:「班史〈匡衡傳〉:『無說《詩》,匡鼎來。』服虔曰:『「鼎」猶言「當」也,若言「匡且來」也。』應劭云:『「鼎」,「方」也。』張晏獨曰衡少時字『鼎』,小顏駁之。」】

【「《說苑》載翟公署門,較《史記汲鄭贊》所載,多『一浮一没,交情乃出』二語。」】

【「《獨斷》:『元帝額有壯髮,不欲人見,始進幘。王莽無髮,始施巾。故語曰:「王莽禿,幘施屋。」』」】

卷二:「《後耳目志》載有〈四忌銘〉曰[60]:『著書忌早,處事忌擾;立朝忌巧,居室忌好。』」

「徐鍇注《說文》『局』字,在,曰:『人之無涯者,惟口,故口在尺下則為局。』」

「『更衣』有二解:《論衡》曰:『更衣之室,可謂臭矣』,即如厠也[61];班史〈灌夫傳〉二『更衣』,〈王莽傳〉一『更衣』,皆言易衣。」【參觀《齊東野語》卷十「厠」有數義,《四寸學》卷一「厠」三義。】

【「《史記楚元王世家》:『高祖與賓客過巨嫂食。』徐廣曰:『《漢書》云「丘嫂」。』應劭云:『丘,姓也。』孟康云:『西方謂亡女婿為丘婿。丘,空也。』」】

「『祖師』出班史〈定陶丁姬傳〉,謂丁寬傳《易》,傳經始祖,非釋氏所獨也。」【博明《西齋偶得》卷下:「阮亭《居易錄》引董斯張《吹景集》謂[62]:『「本師」《史記樂毅傳》、「祖師」《漢書丁姬傳》、「居士」《三國志管寧傳》、「長老」《史記五帝紀贊》等,當是內典偶合耶?抑襲取耶』云云。佛書本梵文,其中國語,皆譯者援據經史文以釋之,不惟非偶合,亦非襲取。」】

卷三:「『天根見而水涸』出《國語》。」

「『天主』之名,出班史『始皇東遊,將禮祠,名山川八神,一曰「天主」』,疑西洋所奉即此。或童男女求神仙,奉其祠,去後飄流不歸。」

卷四:「焚書坑儒之意,發自商子、韓非。」【「商鞅曰:『詩、書、禮、樂……,以此十者治,敵至必削,不至必貧。』」】【按《韓非子》曰:「明主之國,無書簡之文,以法為教;無先王之語,以吏為師。」參觀謝枚如《課餘偶錄》卷一。】

【「《燕策》:『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不叶韵。《藝文類聚》引云:『蚌將為脯。』陸農師謂『雨』當作『兩』,謂『闢口』。」】

「東坡『犀角』,或用《國策》司馬喜稱陰姬之美:『其眉目、準額、權衡、犀角、偃月』,未必用《鄭語》史伯云云蔡中郎文屢用『角犀』,即史伯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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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野堂筆記》,吳澹川[63]

【極尊袁簡齋與沙斗初。好自道其詩。】【刻深為文,矯厲求勝。】

〈自序〉曰:「驪龍何處抱珠眠?象罔由來意不傳。竊取一枝毛鄭筆,自家詩句自家牋。」

一:其父紉茝〈即目書感〉云:「富兒飽飯門前看,但道今朝餓死多。」

「少陵『風急天高』一首,即將『重陽獨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臺』衍作一首[64]。」

【珠玉內潤,氷雪外融。】

「明霞可愛,瞬眼而輒空;流水堪聽,過耳而不戀。於聲色亦當如是[65]。」

【「客裘自著江邊雨,莫作臨行淚點看[66]。」】

【易淑班〈除夕〉詩云:「欲望兒成欣改歲,却愁姑老怕添年。」】

三:極稱袁簡齋,謂其「字字從性海中來,筆墨能事之外,復有三神山不可到。」

「方子雲〈落莫〉云:『交廣易添離別恨,學荒翻得性靈詩。』」

【「怕聞橋名郎信斷,愁看山影妾身孤。」】

【杜老四松,陶公三徑。】

【〈種樹〉云:「未卜十年容我在,且開三逕待春還。」】

五:「金陵水月菴僧鏡澄詩為袁太史所采,予勸之往謁,鏡澄曰:『和尚自作詩,不求太史知也。太史自愛和尚詩,不愛和尚也。』」

簡齋論氣。

【「立久但嫌羅袂薄,更深不覺玉盤移[67]。」】

六:「畢秋帆好客,士多如鯽,無以位置,有『孟嘗君食客三千,歸家吃飯』之稱。」【此非孟嘗君,乃魯之季孫,見陸灼《艾子後語》卷十:「艾子稱孟嘗君食客三千,衣廩無倦色。季孫曰:『余亦有之。』艾子斂容稱其賢。明旦,衣冠而往。入其門,寂然無人,意在別館也。良久,季孫出見,曰:先生來何暮?三千客各自歸家吃飯去矣!」又見馮猶龍《笑府》:「或誇某人好客,不減孟嘗君。」】

「朱竹垞:『前山行更好,不信鷓鴣啼[68]。』」【按此從東坡〈和陶〉:「前山正好數,後騎且莫驅。」】

「邵無恙〈感懷章大令漁塘〉云:『作吏如詩有別才。』」

「宋茗香:『百年本是遠行客,三日可憐新嫁娘[69]。』」

【「覽未盡之風流,憐已陳之勝迹。嗟夫異地,慨不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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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居筆記彙函》,徐珂[70]

《呻餘放言》:「『靚』字見〈上林〉、〈鵩鳥〉兩賦,而粵人市地慣用之。」

「晨昏定省為子職,然廢時失業,非富貴家兒之天性馴謹而絕不事事者不辦,《禮記》一書都類是。」

「『好』從『女』,而不美不善自從『女』者,如『奸』、『妄』、『妒』、『妖』、『妨』、『姘』、『嫌』、『嬾』,一六八字。《正字通》載高麗文以『姦』為『好』,以『好』為『姦』,以『魚』為『牛』,以『牛』為『魚』。」【參觀《諧鐸》「蟲書」條:「『矮』字宜讀『射』,『射』字宜讀『矮』。」】

【《松陰暇筆》:「婦人有鬚為羅迦陵。」】

【耶律楚材集中屢言女有碧髯、碧髯佳人。」】

「《棗林雜俎》記方正學〈與潘擇可書〉,辭稱『先生』。」

「『一蟹不如一蟹』為陶穀語,見之《聖宋掇遺》。歐陽永叔〈再論置兵禦賊劄子〉曰:『盜賊一年多如一年,一火強如一火。』」

【「梁任公集宋詞聯:『春已堪憐,更能消幾番風雨;樹猶如此,最可惜一片江山。』」

【「美有詩人曰威達瓦伊拿,民國九年來遊吾國[71]。」(按「瓦」乃「瓶」之誤,此書多訛字。)】

【「諂生諛死之文,不必實錄。惟贊婦女為佳,則珂恆信之。婦女性多吝,文章潤色之,乃謂之儉。『女』字之中央略如『口』,四角圍匝無漏,造字者但知其天性矣。」】

《天蘇閣筆談》上:「南唐李璟謂王仲連:『自古及今,江北文人不如江南之盛。』王以老子、孔子對,璟慙。」

「沈子培為文以他人信封背屬草,寄書以他人郵簡反書之。《棗林雜俎》載張東白亦然。」

「賀新婚書有書『紅豆啄殘鸚鵡粒』一聯,上句言破瓜,下句言百年偕老。」

【《聞見日抄》中「先哲生日表」:「光緒戊戌春,遇康南海於京師,見其訪客常至夜,分以襥被,自往載之後車,大似《後山叢談》之「刁半夜」。】

《夢湘囈語》謂未得見湘綺,故從其《日記》中想見為人,爬梳甚密。周媽之前,尚有羅媽。惡翰林,尊舉人。湘綺云:「古艷詩惟言眉目、脂粉、衣裝,至唐而及乳、胸、骽、足,至宋、明乃及陰私。」湘綺惡魚翅。光緒十七年八月十七日:「小便甚痛,未知痳耶?楊梅耶?」(可與李蓴客「疾動」並傳[72]。)

【《梅西日錄》以「蔣中正介石」五字,離合為「革命將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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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西河合集》中《詩話》[73]

卷一:其婦陳何相憶,作〈子夜歌〉。

「杜詩『霜黃碧梧白鶴棲』,言碧梧以霜見黃耳。李北地用其語曰:『野寺霜黃鎖碧梧』,不成天壤尚有黃霜耶?」【《空同子集》卷 29〈秋懷〉第三首:「宣宗玉殿空山裏。」】【《歲時廣記》卷四:「《拾遺記》:『廣延國霜色紺碧。』《漢武帝內傳》:『仙家上藥有玄霜紺雪。』」】

卷二:【「寧食楊梅,勿食荔枝。」】

「僧人多冒為西河子,有詩云:『九海龍難蟄,三塗鬼易藏。遜朝隆準客,多半是王郎。』」

「張南士謂:『太白僅勝任華、馬異,而公然與子美齊名。』」

【「竹垞長律可凌駕元、白。」】

卷四:「徐伯調論文,駁牧齋曰:『剽賊無定在,富家可剽,貧家亦可剽也。學大家謂八家,與學秦、漢何異?剽乞兒米,不如剽富家珠也。』時宗伯耳聾,以筆談,伯調答竟,宗伯執筆向粉版,將下字而踟躕不果。座客朱長孺笑曰:『先生見山陰人便詘。』謂陸務觀、徐文長皆宗伯所推,伯調亦山陰人。」

杜甫〈短歌行贈王司直〉一起皆王語,「歌莫哀」謂王謂甫莫哀也,「西得諸侯」則甫答也。

稱姚立方之博,謂亡兄大千云:「存心堂藏書,不過如姚腹笥。」

卷五:斥宋詩曰「為臺閣不能,且為堂皇,慎勿為草野,況藩溷乎!」【又卷六斥「禾中為宋詩者」自稱切,而以唐詩為籠統。】

大罵倫常之缺,謂宋學未行以前,「尚有摯性竺行」。

卷六記陪益都和陳其年〈雪詩〉事:「日五十刻作詩千句,文一萬贏字。」

卷七:「閻古古詩止長七律,即律亦止於中四取勝,即中四亦惟使事處佳。」

「少陵不善為殿閣詩。」

「李義山詩半明半暗,近通近塞,質本庸下,襞積故事,不特乏神味。如〈錦瑟〉第二句已口赧,其落句『此情』云云是底言?可稱通人語乎?」

「明詩與唐絕遠,惟何大復稍得劉文房體貌。近以惡明詩,而并及唐詩。識者謂惡丑及頃,惡陽虎而及孔子。予謂孔、陽、丑、頃,原相似,故可比。明何與於唐,而以此擬之?」

「宋詩椎陋,尚有氣。近變而為元詩、初明詩,力務修飾,如貨郎兒攤,多盛盤骨董,小有把弄。又如勾欄子弟,用膠清刷髩,蹋砑光袜,豈丈夫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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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藝衡《春雨逸響》[74]

「地以海為腎,故水鹹;人以腎為海,故溺鹹。」

「以色曰妬,以才曰忌。倉庚可以止妬,欲止忌者,又何物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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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青日札摘鈔》[75]

一:「漢壽亭」。

二:「元人小詞詠開門七件事云:『倚蓬窗無語嗟呀,七件兒全無,做什麽人家?柴似靈芝,油如甘露,米若丹砂。醬甕兒恰才夢撒,鹽瓶兒又告消乏。茶也無多,醋也無多。』」

三:「佛牙」條謂大善殿中歡喜佛「欲教太子知人事」。

四:痛斥時文及笑柄如「試官驚得震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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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穆《閻潛邱先生年譜》[76]

卷三康熙三十二年下何秋濤案:「毛極攻潛邱,而極服潛邱,如〈送閻徵君歸淮安序〉所稱是也。毛四十前未見潛邱時,率以賦詩、填詞、選制藝、評傳奇為事,集中經解實出歸田後作。全謝山〈傳〉謂其『交百詩,始聞攷索經史之說,多手記』,良信,觀《白鷺洲主客說詩》可見。」

卷四康熙四十二年,毛〈與李恕谷札〉謂:「論《尚書寃詞》,眾中大揶揄之,百詩狼倉散去,錫鬯亦大窘而退[77]。二人胸腹甚陋」云云。張案:「西河本領,只是毒詈,如醉人使酒,人不與校,即自命為無敵。」

康熙四十三年下錄世宗祭文及詩,張攷確為皇四子,而非岳樂世子,閻詠〈行述〉必不誤。《嘯亭雜錄》卷六「安王好文學」條,不知杭大宗傳全本〈行述〉,岳樂世子何敢冒皇子之名。世宗御集容有散佚,未可因以致疑。【《雲自在龕隨筆》卷一謂祭文及詩今刻入安郡王瑪爾渾《敦和堂集》,似嘯亭之說更無疑義。然《何義門集》云:「丙戌春日,皇子四貝勒命為閻氏校《困學紀聞》,重閱一過。」又云:「閻百詩先生扶病赴四府之召,加以炎暑,於初九日謝世。」顧玉停《年譜》云:「四皇子多羅貝勒遠召閻百詩先生到府,敬禮甚至。先生老矣,不久到病出府,到館遂逝。」是時,何在八皇子廉邸,顧在十二皇子誠邸,斷不能以安郡王為雍邸也。大約世宗登極以後,懲諸兄弟結黨召亂,自明龍潛時謹介峻嚴,不與外人相接,祭文挽詩,安知非授意安郡王,刻入《敦和堂集》耶?】

又駁《漢學師承記》百詩背亭林之說,乃出顧千里捏造。

 



[1]《手稿集中文筆記》第三冊 39-76 頁。39 頁下脚註:「原本尺寸:132 × 216mm」。據范旭侖〈錢鍾書著作考異〉,大本(十二)為「《蕉軒隨錄》冊,三十三年至三十四年」。

[2]《中文筆記》第三冊 41-2 頁。

[3] 卷二。

[4]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5] 卷二。

[6] 方苞〈禮部尚書太子太傅楊公墓誌銘〉。

[7]《中文筆記》第三冊 42-3 頁。

[8]「合會」原作「同仝會」,「大凡也」原作「大凡」,「『化形』四句」原作「『化形』四字」。

[9]《中文筆記》第三冊43-4 頁。

[10] 卷七。

[11] 卷二十三〈許解元悼妾之一〉,「遲」原作「連」。

[12]〈風寒濟南道中兀坐肩輿不能開卷因即事戲作俳體六言解悶數之政得三十首當喚白家老婢讀之耳五〉。

[13]〈之二十〉。

[14]〈夏日偶成不復倫次共得廿首復作長山道中故事耳三〉。

[15]「材古」原脫「古」字。

[16]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卷一百十一〈師説上〉。

[17] 卷一百五十八。

[18] 同上。

[19]《中文筆記》第三冊 44-6 頁。

[20]《中文筆記》第三冊 46-50 頁。

[21]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22] 同上。

[23] 同上。

[24] 同上。

[25] 同上。

[26] 同上。

[27] 同上。

[28] 同上。

[29]《中文筆記》第三冊 50 頁。

[30]《中文筆記》第三冊 50-1 頁。

[31]「訂訛類編」原作「訂訛叢編」。

[32] 此二語見《中文筆記》第三冊 51 頁。

[33] 章太炎〈革命道德說〉。

[34]《中文筆記》第三冊 51-60 頁。「安樂康平室」原作「安樂康平堂」。

[35]「應劭」原作「應邵」。

[36] 鄧顯鶴〈船山遺書目錄序〉:「先生竄身瑤洞,絕跡如間,席棘飴荼,聲影不出林莽。」

[37] 梁玉繩〈史記志疑序〉:「享帚徒矜,惜肋莫棄。」

[38] 卷十一〈習齋學案〉。

[39]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40]「史館上總裁第五書」原作「上史館總裁第五書」。

[41]「徧」原作「偏」。

[42]《中文筆記》第三冊 60-1 頁。

[43]〈題翁莊壁〉。

[44]〈夢綠詩二首之二〉。

[45]〈寄錢四曉村豐陽〉。

[46]〈過湖上風甚不果泛舟沿錢塘門至錢王祠望湖中桃花四首之一〉。

[47] 畢沅〈序〉。

[48] 原作「花去也」,「花」字圈去改「春」。〈酷相思飲芙蓉花下〉:「衣上酒痕巾上淚,嘗不盡,愁滋味。問秋色,如今還有幾?花去也,留無計;人住也,歸無計。」

[49]《中文筆記》第三冊 61 頁。

[50]《中文筆記》第三冊 61-6 頁。

[51]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52] 同上。

[53] 同上。

[54] 手稿此處雙圈。

[55]「魏方公」原作「魏方中」。

[56]《中文筆記》第三冊 67-8 頁。

[57]〈序〉。

[58]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59]「町町」原作「町田」。

[60]「《後耳目志》載」後原贅「《後耳目志》有」五字。

[61]「如厠」原脫「如」字。

[62]「董斯張」原作「董斯周」。

[63]《中文筆記》第三冊 68-9 頁。

[64]「風急」原作「月急」。

[65] 陳繼儒《小窗幽記》。「堪聽」原作「堪過」。

[66] 陸鳳池〈寄外〉。

[67] 方芳佩〈佇月〉。

[68]〈車盤驛題逆旅主人壁〉。

[69]〈寄方青門〉。

[70]《中文筆記》第三冊 69-71 頁。

[71] Harold Witter Bynner (1881-1968)?

[72]《越縵堂日記》光緒元年元月初五日:「曉臥中疾動,……霞芬來,與之茗話。紅顏小駐,白髮能春,豈曰遣愁?藉以作達,閑情偶寄,溫噱何傷?」

[73]《中文筆記》第三冊 71-4 頁。

[74]《中文筆記》第三冊 74 頁。

[75]《中文筆記》第三冊 74-5 頁。

[76]《中文筆記》第三冊 75-6 頁。

[77]「錫鬯」原作「錫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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