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本(十)[1]
《七修類藳》,郎瑛仁寶[2]:
【郎氏一老諸生,而知讀書,故稍有見聞,而識力庸下。文章尤拙劣,往往不成文理。明人中較讀書而不工文,無如此君者。好改古人詩文,尤足欪笑,如卷三十四欲改坡詩「桃花爛熳柳深青」,謂「淡白」與「一株雪」複。卷三十六賦〈燕子樓〉七絕,以「非」與「居」押均。卷三十七論菊花詩,尤可笑。卷四十六「杭技者……陸……不書其名者,為其宵人鯫子耳[3]。」】【《徐氏筆精》卷七「郎、田二先生」條,稱瑛「事母孝,兩刲股」,「談詩猶說夢」。《香祖筆記》卷一亦有二則譏其論詩,謂「如癡人說夢」。】【與豐南禺友善,參觀卷四十四「侊武人」條,又《續稿》卷五「碧沚詩」、卷六「眼鏡」條。】【《冷廬雜識》卷二摘《七修類稿》疵謬。】
卷二:「近日富貴家之疊假山,是山雖成也,自不能如真山之有生氣,春夏且多蛇虺,而月夜不可樂也。」
卷三:「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歐陽子曰:『環滁皆山也』。予親至二地,牛山乃一崗石小山,全無土木,恐當時亦難以養木;滁州四望無際,山西有瑯琊。不知孟子、歐陽何以云然?」【《水經注》九「淇竹」。】【Cf. Farewell to Europe: Milton,
“Leaves of Vallombrosa”[4].】
卷四:「經星既按華夏,四夷則屬何星?果有四大部洲說耶?」【參觀《五雜組》[5]。】
○「吳人娶婦欲長,美觀瞻也;楚人欲矮,善哺傭工也。……大抵吳奢楚儉,故致如此。吾友王蔭伯戲作〈娶婦詞〉嘲之云云。」【「低小腰身解哺兒,舂糧担水不知疲。……乃知長短亦有命,不係生身係生土。」】
○「王應麟……無書不讀,孫奕《示兒編》亦謂博學,然於天文皆不知。」因駁王之論「三星在天」、孫之論「斗」。【《困學紀聞集注》不知引此否?題曰「王孫不識天文」。】【36「伯厚不知詩」(斥其稱韓維〈咏雪〉、朱翌〈咏昭君)。《續稿》卷一「吳會」………。】
卷六:「董仲舒〈求雨〉、〈求晴〉……。」
卷七〈皇陵碑〉:「孝子皇帝謹述:洪武十六年夏四月,命江陰侯吳良督工新造皇堂。予時秉鑒窺形,但見蒼頭皓首,忽思往日之艱辛,況皇陵碑記,皆儒臣粉飾之文,不足以為後世子孫之戒,特述艱難,以明昌運,俾世代見之。其詞曰:『昔我父王,寓居是方;農桑艱辛,朝夕徬徨。……孟兄先逝【死】,合家守喪;田主德不我顧,呼叱昂昂。既不得與葬地,鄰里惆悵;忽伊鄭兄之慷慨,惠此黃壤【李善長撰〈皇陵碑〉謂劉古秀與地一方】。……居無兩月,寺主封倉;眾各為計,雲水飄颺;我何作為,百無所長;依親自辱,仰天茫茫。既非可倚,侶影相將;突朝烟而急進,暮投古寺以趨蹌;仰穹【窮】厓崔嵬而倚壁【碧】,聽猿啼夜月而淒涼;魂悠悠而覓父母無有,志落魄而徜徉;西風鶴唳,俄淅瀝以飛霜;身如蓬逐風而不止,心滾滾乎若沸湯。一浮雲乎又過三載,年方二十而強。……思親詢舊,終日慨慷;知仲姊之已逝,獨存駙馬與甥雙;駙馬引兒來接我棲,外甥見舅如見娘;此時孟嫂亦有知,携兒挈女皆從傍;次兄已歿又數載,獨遺寡婦野持筐。……欲厚陵之微葬,卜者乃曰不可,而地且藏。」【甌北《二十二史劄記》殆據此。甌北多據此書,《堅瓠集》亦然[6]。(按見沈節甫、陳于廷《國朝紀錄彙編》卷一,字句小異。卷二〈洪武御製西征記〉、卷三〈御製平西蜀文〉、卷五〈御製記夢〉、卷七〈御製周顛仙人傳〉,文理皆彷彿。〈御製記夢〉可為〈皇陵碑〉中「雄者跳梁」一段注脚。)】【《紀錄彙編》卷 130 徐禎卿《剪勝舊聞》云:「太祖在軍中,甚喜閱經史,後遂能操筆成文章,嘗謂侍臣曰:『朕本田家子,未嘗從師指授,然讀書成文,釋然自順,豈非天乎?』」卷 135《水東日記》云:「太祖御製文集,奇古簡質,悉出聖製,非詞臣代言者可及。」】【錢載《蘀石齋詩集》卷二十六〈讀明鳳陽陵碑〉(「朱家為農居是方,天災流行疫且蝗。皇考妣終孟兄亡,……。一無粉飾詞黯傷,儒臣何取能鋪張」)。】
【〈朱氏世德碑〉并據《剪勝舊聞》載之本校之。】
【卷九:「〔太祖築室後湖,為藏天下黃冊,問當何向?〕一人曰:『當東西相向,早晚日色所晒,庶無濕潤。』……問姓,曰:『毛某。』……即托守之,俾無鼠耗,遂埋於其地。」】
卷九:「太祖一日御奉天殿,太宗、建文侍焉。因指立仗馬出對曰:『風吹馬尾千條線。』建文對曰:『雨打羊毛一片氈。』太宗曰:『日照龍鱗萬點金。』占此,則一委靡而一發揚,成敗可知矣。」
卷十一:「正德初,大臣議攻劉瑾,西崖李公俛首不語,蓋與劉厚也。後劉公健、謝公遷被斥回日,李公祖道欷歔。劉曰:『當日出一語,不用今日泣也。』及後呂公柟斥回之日,陸公完祖道相送,陸曰:『公去矣,予不知何日得行?』呂曰:『汝真心去,我在三十里外等君。』」【卷十二亦載韓文、劉健劾劉瑾,「西涯洩其謀」事。】
【卷十二「本朝內官專權」:「有『都憲叩頭如搗蒜,侍郎扯腿似燒葱』之誚。」】
【「建文君」則,最集各短書野記為之,見卷十二。】
【卷十二「仁宗立」:「《蓄德錄》引解縉〈題虎詩〉:『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魯迅詩本此[7]。)】【《明詩綜》卷十九詩話謂乃楊廉夫詩[8]。】【本《莊子‧天運》「虎狼仁也」。】
卷十三「正德五年霸州賊」:「反旗上金書聯云:『虎賁三千,直抵【搗】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混沌之天【興湯武之師】。』」【劉六、劉七等──陳洪謨《繼世紀聞》卷四。】【《輟耕集》卷二十七下聯作「大宋之天」。又同卷「天遣魔軍殺不平」一詩,亦見《至正直記》。】
【卷十三「劉朱貨財」〔劉瑾、朱寧籍沒清單〕。】
卷十五:「唐太宗英明之主,而有慙德,故修《晉史》,雖出於臣下,夫豈不一過目哉?其〈列女傳〉中,所收不過三十,而無中閨之禮者四人焉。餘或識明才贍,不過一事一藝之美,雖陶侃、周顗之母,可稱曰賢而已,謂之曰烈,可乎?李玄盛之后尹氏,乃再醮之婦,亦取入烈女,不知何謂。蔡琰初適衛仲道,入胡生二子,後歸董祀,不特再醮。鍾琰適王渾,而曰:『使新婦得配參軍。』參軍,渾弟淪也,何其淫也!亦入〈列女〉。」【宋人筆記(見《說郛》第一函)亦論此。】【烈女非列女也。此與卷二十一《韓子通解》『伯夷服食葛薇』,郎氏以為食薇有之,衣葛未聞。不知『服食』二字連,『葛』即『蕨』也。】
○「余觀羲之〈諫殷浩北伐書〉,喜其……明識遠略。又嘗見趙子昂論至元鈔法與說徹里論桑哥罪惡,亦深中事宜。……故宋杞嘗曰: 『世獨以善書稱之,何待羲之之淺也。』楊載稱子昂曰:『知其書畫者,不知其文章;知其文章者,不知經濟之學。』詎不信夫!」
【十五:「予嘗笑人見好畫,曰:『逼真山水。』及見真山水,曰:『儼然一幅畫也。』……昨讀杜詩〈題蜀道畫圖〉曰:『華夷山不斷,吳蜀水相通。』是又以畫為真矣。又讀曾吉父詩云:『斷崖韋偃樹,小雨郭熙山。』豈非又以真者為畫乎?」】【仁寶曾見楊升厂書,而不甚肯稱道。如卷十五「山水真假」條,乃仿作也。】【卷二十二「海紅花」。】【亦曾見《水東日記》,如四十七「《韻府群玉》秀才」一條,必自《水東日記》來也。】
【「人中」條。】
【十五「人神尻神」:「尻者,……尾居脊骨之窮,任一身之重,而當百骸之中,法乎人者,所以獨取此。」】
「靖難之時,廷官胡廣、解縉、楊士奇、周是修等同約死節。明日,惟是修縊死。他日,士奇為之作傳,與其子曰:『向使同尊翁死,此傳何人作也!』」
【十六「混堂,天下有之,杭最下焉。有好事者借喻為記。……嗚呼!趨其熱而已也。使去薪沃釜,與溝瀆之水何殊焉?」】
卷十六:「予嘗謂荀子曰:『非其人而教之,齎盜糧而借寇兵也,卿獨不思李斯之為人也?』」
卷十七:「《畫記》載吳道子學書於張顛、賀知章不成,因工畫。可見書難畫易。」
「凡草木經牛啖之必茂,經羊啖之多枯。故諺曰:『牛食如澆,羊食如燒。』」
○「嗚呼!《御覽》、《元龜》,不過千卷,人間亦不可得矣。《大典》動以萬計,安能使世傳哉?」
【○十七:「屠兒殺猪者,眼似猪;割羊者,眼似羊。」】
【十七「久思神助」條云:「吾母少未讀書,頗信佛法,歸吾父時,見同類!!!!!誦觀音經。」】
【卷 17:「北使來宋時,初見,宴於垂拱殿,賜金帶一條二十兩,鞍馬折銀 50 兩,綾絹 150 疋。明日,折牲餼羅綾 30 疋。明日,賜沉香 30 兩。自到闕至辭朝,大使密賜 1400 兩,副使 880 兩。忘見何書。《松漠紀聞》記虜待中朝使者,酒二十罐、羊肉八斤、果子錢五百。……嗚呼!厚薄抑如此!」】
○十八:「孔子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也。今以糖成男女之形,人得而食之,不幾於食人乎?」
○「杜子美死牛炙白酒,賈島死牛肉酒。」
【卷十八力非《說郛》之刪節。】
【卷十九「老泉為子瞻號」、「紅葉題詩有五」、「『壽堂』乃邱墓祭祀處,不可尊稱人母」。】
卷二十「陶詩紀甲子」條,申僧思悅及《碧湖雜記》之說,而駁五臣,謂「偶爾題之」,未必有意。
「『綸巾』應讀『倫』。」
○「沈啟南周,富而能詩,又以畫馳名。其畫山石,自坡脚直上,脈絡形勢,累累如疊成之狀,而無活潤之態,予謂之『假山石』。」
卷二十一:「詩評云[9]:『許渾千首水,杜甫一生愁。』不知太白七言絕句,每是地名,何也?」
○「落霞乃鳥也,形如鸚哥。《螢雪叢說》以為飛蛾,孤鶩逐而欲食,可笑!」
○「吾邑尚書胡永清世寧時論,以宋高宗恢復不堅者,恐欽宗回時,則當讓位與之也。昨觀《朝野遺記》可證。」
【謂楊鐵崖不赴明召,縊死!】
【卷二十二「禹碑釋文」。】
【卷二十三:朱子晚年目盲。】【後村晚年偏盲,數及之。《大全集》卷三十九〈雜咏‧之五〉:「文公左目晚羞明。」即指朱子言。】
卷二十四:「《韻語陽秋》嘗云:『陸探微作一筆,實得張伯英草書訣。張僧繇點曳斫拂,實得衛夫人〈筆陣圖〉訣。吳道子又授筆法於張長史信。』趙子昂詩云:『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應知八法通。』王孟端亦曰:『畫竹之法,幹如篆,枝如草,葉如真,節如隸。』」
○「韓文失處」:「如〈明水賦〉曰:『明為君德,因所以名焉。』按《周禮》曰:『司烜氏因取日月,故曰明。』非君德也。〈與馮宿論文書〉以子雲過老子。〈與孟尚書書〉云:『漢興且百年,除挾書之律。』夫漢惠四年上溯高帝元年,纔十餘年耳。」
【「諺語始」。】
【「成化以前,世無刻本時文。吾杭通判沈澄刻《京華日抄》一冊,甚獲重利。後閩省效之,漸至各省刻提學攷卷。圖書,古人皆以銅鑄,至元末,會稽王冕以花乳石刻之,今天下盡崇處州燈明石。」】
【卷二十五:《韵府群玉》之缺;「四李杜三蘇李」。】
卷二十八:「《冷齋夜話》載山谷曰:『不易其意而造其說,謂之「換骨」;規摹其意而形容之,謂之「奪胎」。』覺範復引樂天『醉貌如霜葉,雖紅不是春。』至東坡則曰: 『兒童誤喜朱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此謂『奪胎』。予以山谷之言自是,而覺範引證則非矣,蓋東坡變樂天之詞,正是『換骨』,如安石之『靜憩鳩鳴午』,取唐詩『一鳩鳴午寂』,乃『奪胎』也。山谷之言,如『造』字上加『別』字,『形』字上加『復』字,則覺範不錯認矣。」
【「郭元振〈咏雲〉絕句云:『聚散虛空去復還,野人閑處倚筇看。不知身是無根物,蔽月遮星作萬端。』」】
【卷二十九後山〈妾薄命〉詩有倍理處,冒氏《後山詩箋》未引。】
【「謝李詠蝶」即見譏《四庫提要》者[10]。】
卷三十:「少同王蔭伯讀書景隆(道觀),閱事命名,王述其義,名〈景隆八發〉,蓋以可發笑者八事耳[11]:〈警夢樓說〉謂樓板不平,行步有聲;〈方便樹頌〉:『宮中塗厠,苦而難入。……惟隰有桑,方便之路。……矢聲鏗鏗,聲在樹間。』」
【「哭文山詩,《文山集》與《輟耕錄》作徐世隆,《史鑑》與《風化錄》作王磐。」】
卷三十[12]:「劉泰〈秋鶯〉:『秋聲不似春聲好,莫戀斜陽盡意啼。』」
卅一「切對」:「屋簷下天燈,樓板上地鋪。」【「死人頭邊有活鬼,強將手下無弱兵。」】
【三十七[13]:「陳玉〈題賈似道湖山圖〉:『羽書莫報樊城急,新得峨眉正少年。』」】
卷四十:「國初文當以劉為首,宋次之,方又次之。」
卷四十三:「〔諸葛征孟獲〕蠻頭今訛而為饅頭。」【《說郛》卷十九宋曾三異《因話錄》謂:「俗作『瞞頭』,與『欺瞞』之『瞞』同音。」】
「英廟試畫工,以『萬綠枝頭紅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為題。一人畫芭蕉下立一美婦,於唇上有一點紅也。朝廷取之。」
【47「明濬(即來復見心)對明太祖云:『削髮無煩惱,留鬚表丈夫。』」見卷四十七。按陸粲《庚巳編》卷七謂僧時蔚〈自贊〉曰:「束髮辦頭陀,留鬚表丈夫」】【《太平廣記》 262[14]。】
卷四十九「海觀張天錫,作文極敏捷,而用事多出杜撰。人有質之者,則高聲應之曰:『出《太平廣記》。』蓋其書世所罕也。」
【卷四十九「前夫」、「後夫」、「先天」、「後天」,參觀《嘻談錄》卷上「老前輩」條。】
「御史初至,則曰『驚天動地』;過幾月,則曰『昏天黑地』;去時,則曰『寂天寞地』。」
「吾杭好為六朝詩者,易字換句。虞子匡一日遞一詩示予,曰: 『請商之何如?』余三誦而不知何題。虞曰:『吾效時人換字之法,戲改岳武穆〈送張紫崖北伐〉詩也。』詩曰:『誓律飆雷速號令風霆迅,神威震坎隅天聲動北陬。遐征逾趙地長驅渡河洛,力戰越秦墟直搗向燕幽』云云。」
【卷五十「繫虎陰」條有云:「深思為人呵卵而受害者,眾矣。」】
《續稿》卷五:「《芥隱筆記》謂『逸馬殺犬於道』乃歐公語,《捫蝨詩話》謂『奔馬踐死一犬』乃沈存中語。予謂『馬逸踐犬死』可矣。」【參觀《說郛》卷十九曾三異《因話錄》。】
《續稿》卷三:「先正邱文莊公濬嘗云:『秦檜再造南宋,岳飛不能恢復。元不當與正統,許衡不當仕元。』【按此似邱未有成篇者。甌北書中云邱發此說,蓋實本郎書而已。】時以為確論也。予嘗聞之,惜未親得其所以(因申論之)。」按見《邱文莊公全集》首,閩中何喬遠所作邱傳,記其持論云云,且有范仲淹「生事」一語。然余觀集中詩文及岳武者,甚歎惜尊愛之。(按《紀錄彙編》卷 124、王鏊《守溪筆記》、《震澤紀聞》、《堅瓠九集》亦載丘議論高奇,論秦、范、岳云云[15]。《三朝北盟會編‧炎興下帙 120》、《靖康中帙》引之,復引《西園雜記》載丘〈弔岳武穆〉古樂府云云,謂與前論大不相同,允稱史筆。)【《六合內外瑣言》十七〈秦家婦〉亦為檜辯。】【何良俊《四友齋叢說》卷三:「章介菴言:『秦檜力主和議,蓋因當時國勢已蹙,中原未必可復。而諸軍所過,殘暴慘酷甚於胡虜,則休兵息民,亦何可盡非?』」】
【以楊朴詩之「胡皴」為牛頷下垂皮[16]。按《蘿藦亭札記》謂此胡餅,駁《字義總略》,似未知《七修》亦誤者。】
【卷六:「古鏡多出墓。按《漢書‧霍光傳》:『光之喪,賜東園溫明。』服虔註以東園出鏡之所,予恐溫明鏡名也。《癸辛雜識》云:『世大斂後,用鏡懸棺,蓋以照屍,取光明破暗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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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林廣記》【實即《嘻談錄》而顛倒之】[17]:
一【《嘻談錄》卷下】:「一人脖子上一虱子,用手拈下,忙擲地曰:『我當是一個虱子,原來不是虱子。』一人在地撿起,譏之曰:『我當不是虱子,原來是一個虱子。』」
○【《嘻談錄》上】「一先生最愛放屁,將椅子挖一窟窿,為出屁之所。東家見而問之,先生述所以然。東家曰:『放屁只管放屁,何必刻板?』」【本之《水東日記》載陳登之謔(《紀錄彙編》卷 139,見第六百二十九則)。】
○【《嘻談錄》上】「小兩口吵嘴。明日,同院老太太問其故。婦人說:『我們當家沒出息,要叫我銜他那話,偏偏我昨天是吃齋。』」
○【《嘻談續錄》卷上】「扇有書畫,則人受累於扇,而扇亦受累於書畫。當此赤日行天,揮汗若雨。一入賓朋廣坐之中,彼鵝行鴨步者至前,見扇上書畫,不曰請教法書,則曰借觀華箑。不得已而與之,拍掌搖頭,合坐傳觀。目中一扇,手中一扇,左手執人之扇,右手搖己之扇。」
○「甲乙二人不能飲酒,號文端公。甲謂乙曰:『我昨日與人同席,人家吃酒,我醉了。』乙問:『為何?』曰:『被人薰醉了。』乙曰:『我昨日吃饅頭,吃醉了。』甲曰:『饅頭如何吃得醉?』乙曰:『饅頭內有酒糟。』甲曰:『我見和尚就醉了。』乙曰:『見和尚如何得醉?』甲曰:『和尚是吃饅頭的。』乙曰:『我見尼姑就醉了。』甲曰:『見尼姑如何得醉?』乙曰:『和尚不是尼姑養的嗎?』」
○【《嘻談續錄》卷上】「一李姓富而誇【閩人李伯修者】,倩畫工繪歷代祖先象於一圖,懸之家廟。好事者往視,李指點:若者世祖李耳、若者高祖李淵、若者李斯、李廣、李白、李商隱。有幅巾青袍者,獨略而不言【屢問而不答】,屢問【窮詰】其由,李靦然曰:『此元和鄭公,通家世戚也,與十世祖姑母亞仙有故舊歡。子孫不忘昏姻之誼,因親及親,故附譜末。』」【參觀朱翊清《埋憂集》卷 9「詩嘲」。】【此出《更豈有此理》卷一「譜諢」。】
二【《嘻談錄》上】:「人嘲喜帶表者,曰:『必表而出之。』嘲表不准者,曰:『虛有其表。』」
○【《嘻談錄》卷下】「一婦人訴其夫曰:『隔壁老三,他時常常看我。』夫曰:『理他則甚?』婦人曰:『我今日對你說,你不在意。以後被他看上了,卻與我不相干。』」
○「一秀才癡而多疑,夜匿暗處,候妻子過,突出擁之。妻驚罵,秀才喜曰:『吾家出一貞婦矣!』讀史至不平處,必拍案切齒。一日見秦檜殺岳武穆,怒甚。妻勸之曰:『家有十桌,君碎其八矣。何不留此桌吃飯?』秀才叱之曰:『汝與檜賊有私耶?』痛撻之。」
【〈債精傳〉內有「大窮寶殿」。】
【「有一刮地皮之貪官卸任,怨聲載道,無相送者。出城,忽見面目猙獰數輩公餞。公問:『何人?』答曰:『我等乃地獄鬼卒,蒙大老爺恩德,刮及泉壤,俾得重見天日。』」】
三:「有老翁納少妾,意得甚。夜夢在鼓上擲骰子,請人圓之,人曰:『這把老骨頭,早晚斷送在這兩片皮上。』」
四【《嘻談續錄》卷上】:「老爺好男風,所用孌童,不一而足。一日,署中母犬生了小犬。有一小犬,面目與老爺無異。大家詫異,請教師爺。師爺沉吟良久,說:『是了!想必這母狗天天吃了小跟班的屎,生出來的。』」【《野叟曝言》第 68 回五姨講笑話,自云[18]:「與丫鬟如意做耍嘴,如意回去就耽娠,生了一胎。如意的嘴原是屄嘴,五姨娘的嘴又是含著鷄巴的,一下就糙出那娠來了。」】
【生女曰「也罷」。】
【「眾瞎子打平夥吃魚,錢少魚小,魚小人多,只好用大鍋灒湯,大家嘗嘗鮮味而已。瞎子以魚扔鍋外,而不之知,大家齊讚曰:『好鮮湯。』誰知那魚在地下,跳至瞎子脚上。呼曰:『魚沒在鍋裡!』眾瞎歎曰:『阿彌陀佛!虧得魚在鍋外,若在鍋中,大家鮮死了。』」】
【《嘻談錄》卷上〈嫖妓詩〉:「土炕水魚情未已,布衾木虱癢難支。」○續東坡詩云:「若要不瘦又不俗,須要餐餐笋炒肉。」○〈登坑詩〉:「或有先聲通下氣,也將正色配中央。」○「贊禮」:「男撒尿曰:站、拉褲、撒、再撒、三撒、摔。女撒尿曰:蹲、撩裙、澌、再澌、三澌、擠。」】
【《嘻談續錄》卷下:「趕車的對車撒尿,老太太大怒,說:『好撒野!當著年輕婦女,如何使得?』趕車的說:『這有什麼要緊?老太太什麼沒見過,小姑娘實在認不得,大奶正在用這個。』」】
此書中白話諸則,筆舌必出京師人。淫言媟語,暴謔,蓋不僅近虐而已。《笑笑錄》視此,已為雅令。中與《笑笑錄》相同者甚多,兹舉其別有出處者數事:卷一「潔癖」條,實本《輟耕錄》所載倪迂與趙買兒事[19];「謬誤」條實本《艾子雜說》、《艾子後語》;卷二「死要錢」、「嘲中人」皆本《諧鐸》;「三笑詩」見《七修類稿》卷五十,「老前輩」之「先天」、「後天」又見同書卷四十九;「童生文」、「嘲土娼」皆本《堅瓠集》[20];「厚臉鬼」、「犬識字」、「牛聯宗」皆本《諧鐸》;「我何在」見耿定向《權子》附錄【又《笑贊》】【實本趙與時《賓退錄》載蕭東夫〈吳五百〉寓言】;卷三「詩客留宿」略本《艾子雜說》;「陰間秀才」略本《諧鐸》;「鏡裡人心」本《諧鐸》。其他《笑笑錄》已採而標出者,皆從略。【鍾馗妹送禮事,見《笑贊》。【吝嗇人出門帶一狗事,見《斬鬼傳》第四回齷齪鬼事。】
有二事,神理與 Munchausen 冥契,可以譯而亂真者:卷一【《嘻談續錄》卷上】:「一人遠出回家,對妻曰:『我到燕子磯,蚊蟲大如鷄。後過巫山峽,蚊蟲大如鴨。我那夜在帳裡睡覺,來一蚊蟲,將頭鑽入帳中,我一把抓住脖子不放。那蚊子在帳外,兩個翅兒直直搧了一夜,好不涼快。』妻曰:『你既抓住,為何不帶回來我吃?』夫曰:『他不吃我,就夠了。你還想吃他!』」卷四【《嘻談續錄》卷上】:「南北兩人均慣說謊,彼此企慕,不辭遠路相訪,恰遇中途,各敘寒溫。南人謂北人曰:『聞得貴處極冷,不知其冷如何?』北人曰:『北方冷起來,撒尿都要帶棒兒,一撒就凍,隨凍隨敲。不然人牆凍在一處。聞得尊處極熱,不知其熱何如』?南人曰:『南方熱起來,街上有人趕猪,走不甚速,都成了燒猪。』北人曰:『猪已如此,人何以堪?』答曰:『彼猪且成燒烤,其人早化灰塵。』」Cf. Table-Talk of Samuel Rogers,
by A. Dyce, p. 135: “Vernon invented the story about the lady being pulverized
in India by a coup de soleil: when he
was dining there with a Hindoo, one of his host’s wives was suddenly reduced to
ashes; upon which the Hindoo told the attendant to sweep up the mistress.”
卷一【《嘻談續錄》卷下】:「王松壽〈嘲龍陽〉曰:『後胯股貼前胯股,大腸頭對小腸頭。只說要拉屎,越拉越進來。』」按《綴白裘‧四節記》嫖院有「菜花溝裡接肚腸」,此之謂也。】【J.-P. Sartre, Saint Genet, p.
108: “Le pédéraste ignore, dans l’acidité irritante de sa douleur, s’il
chasse un excrément ou s’il s’ouvre à un
corps étranger.”】
卷二【《嘻談續錄》卷上】:「老人娶妾,要有七、八月孕者,指望交合時,那裏頭有小手來拉。」與卷四一則略同。【Bruno, Candelaio, V. xix,
Ascanio told the story of the dispute between Momo & Mercury in the presence of Jupiter, Momo: “Perchè la potta non ha bottoni?” Mercurio: “Perchè il cazzo non ave unghie da spuntarla”
(Opere, Ricciardi, p. 163).】
卷三【《嘻談錄》卷上】「詩翁治病」條,詩云:「我本蘇吳百,多兄納掛官。布從閶店發,綢向浙船寒」云云。可與《七修類稿》卷四十九之「日暖看三織」、「布政司參議蘇州崑山縣李姓」驂靳。【昉於權龍褒〈秋日述懷〉「簷前飛七百」云云。】【又《斬鬼傳》第四回不通鬼「生作生意衙住衙門鈔短忍書房」一律。又《綠野仙踪》第七回「風」、「花」、「雪」、「月」四律[21]。】
又一富人有千金,欲貧人奉承事,見屠本畯《艾子外語》「迂滑二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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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茗堂尺牘》,湯顯祖[22]:
【力求雅鍊,而詰屈不申,亦乏理趣。在明人尺牘,尚屬下駟。】
卷一〈與司吏部〉:「僕有私願,而特不願去南。僕之有南,如魚之有水,精氣之有垠宅也。斷不可北者有五:……。南北地性,暑雨寒風,清汙既別;飛蟲之屬,各有所多。南暑可就陰息,雨適斷客為趣耳。吏於北者,雖有盲風灰人之面,糞人之齒,猶將扶馬揚呼而造也。至寒時,氷厚六尺,雪高三丈。明星以朝,鼓絕而進。折風洞門,噫嗚却立。沉陰凌兢,瘁灑中骨。餐煤食炕,爍經銷液。又弱不受穢,行見通都道頭不清,每為眩頓。春深溝發尤甚,遂有游光赤疫,流行瘇首,不避頑俊。是生青蠅,常白日萬口,橫飛集前,意不可忍。舊都清麗娛人,獨夜苦蚊音,妨人眠臥。至於垂玄幕,燧青烟,未嘗不杳然而去也。土風有宜,五也。」
〈答呂子繩〉:「承問,弟去春稍有意嘉、隆事,誠有之。忽一奇僧唾弟曰:『嚴、徐、高、張,陳,死人也。以筆綴之,如以帚聚塵,不如因任人間,自有作者。』」
〈答王澹生〉:「學宋文不成,不失類鶩。學漢文不成,不止不成虎也。因於敝鄉帥膳郎舍論李獻吉,於歴城趙儀郎舍論李于鱗,於金壇鄧孝孺館中論元美,各標其文賦中用事出處,及增減漢史、唐詩字面處。有傳於司寇公之座者,公微笑曰:『隨之,湯生標塗吾文,他日有塗湯生文者。』弟聞之憮然,曰:『王公達人,吾愧之矣。』」【參觀卷四〈與陸景鄴〉。】【卷四〈答張夢澤〉云:「我朝文字,宋學士而止。方遜志已弱,李夢陽而下,至瑯玡,氣力強弱巨細不同,等贋文爾。」】
三〈答孫俟居〉[23]:「弟在此自謂知曲意者,筆懶韵落,時時有之,正不妨抝折天下人嗓子。」【參觀卷四〈答呂姜山〉:「凡文,以意、趣、神、色為主。如必按字摸聲,即有窒滯迸拽之苦。」又〈答凌初成〉。】
〈復費文孫〉:「王元美、陳玉叔同仕南都,身為敬美太常官屬,不與往還。敬美唱為公宴詩,未能仰答。雖坐才短,亦以意不在是也。」
〈答馬心陽〉:「南臯書來,慰弟云:『茫茫海宇,遂不能容一若士。倘若士此中,又不能容一海宇,便為所弄矣。』」
六〈寄虞德園〉:「讀仁兄所為天主之徒文字序,甚深微妙。東方人護佛西方人乃破佛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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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海本】《王梵志詩》燉煌卷子本詩多而鈍俗,所言皆切近日用,誘人為善,乏警策處,僅一首可采[24]:
【又《雲溪友議》卷下引詩甚多[25]。】
卷十一:「我見那漢死,肚裏熱如火。不是惜那漢,恐畏還到我。」《梁谿漫志》卷十引「世無百年人,強作千年調。打鐵作門限【關】,鬼見拍手笑【亦見《雲溪友議》卷下】。」「他人騎大馬,我獨跨驢子。回顧擔柴漢,心下較些子。」「他人騎大馬,我獨跨驢子。回顧擔柴漢,心下較些子。」又《山谷詩注》引「城外土饅頭,餡草在城裏。一人吃一個,莫嫌沒滋味。」
「我是昔人非昔人?」
【「哭人盡是分錢人,口哭原來心裡喜。」】
【《庚溪詩話》卷下:「倖門如鼠穴,也須留一個。若還都塞了,好處都穿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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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東日記》,葉盛字與中,謚文莊[26]:
卷一:「三、五年前,翰林名人送行文一首,潤筆銀二、三錢可求。事變後,文價頓高,非五錢、一兩不敢請。」
卷二:「吳思厂訥先生談及淺學後進,曰:『此《韻府群玉》,秀才好趁航船爾。』吳中夜航船接渡往來,船中群坐多人,偶語紛紛。蓋言其破碎摘裂之學,衹足供談笑也。」【《紀錄彙編》卷 129 黃溥《閒中今古錄》引此語,而云:「我先祖(南山)則曰:『世間學者不能見全書,只一部《韻府群玉》,便知來歷,使不離左右。』」】【《湧幢小品》4:「有以夜航船呼人者,謂其中群坐諸人,偶語紛紛,以比淺學之破碎摘裂,足供談笑耳。」】【《琅嬛文集》卷一〈夜航船序〉。】【《湧幢小品》卷一:「太祖時時取觀陰時夫《韻府群玉》[27]。解縉諫,以為此兔園寒士之筆,所見者小,遂擲去不復觀。」】
卷三:剪綹曰「小李」。
「范啓東暹云:『長陵於書獨重雲間沈度,於畫最愛永嘉郭文通,以度書豐腴溫潤,郭山水布置茂密。有言夏珪、馬遠者,輒斥之曰:「此殘山剩水,宋僻安之物也,何取焉!」』范內父錢塘蔣暉,字法率更,不稱旨,官亦久不進。」
卷四:「范啓東聞之前輩云:『士大夫游藝,必審輕重。學文勝學詩,學詩勝學書,學書勝學畫。』」
卷五:當時類書之誤,如《氏族大全》以趙明誠為抃之子。【參觀《蘿藦亭札記》卷五《萬姓統譜》。】
卷七「詩有唐氣」:「為何不甜?」
卷十:「鳴鑼惡念生,擊磬善心發。」
卷十五:【引《陸游家訓》:「至於棺柩,亦當隨力,四明、臨安倭船到時,用三十千可得一佳棺。」(亦見南宋時,日本已與中國市易。)】
「呂震與解縉談及美味,呂曰:『駝峰珍美,震未之識。』解云:『僕嘗食之,誠美。』呂知其誑,得死象蹄脛,詭為駝峯,解大嚼去,呂詩嘲之云云。」
【「劈琴煮鶴,花上晒褌[28]。」】
卷四十:明成祖謂元列帝像,皆「吃綿羊肉者」,惟順帝「類太醫」,乃對袁忠徹語。袁忠徹《客座新聞》、《符台外集》記此,羅鳳《延休堂漫錄》駁此最妙,而萬斯同《群書辨疑》又申之[29]。【《紀錄彙編》卷 129 黃溥《閒中今古錄》亦記袁告其大父南山云云(亦云「類太醫」,無「吃綿羊肉」語),南山答云云,復引《水東日記》云云。】【袁忠徹〈記瀛國公事實〉(見程敏政《皇明文衡》卷五十六)。《七修類稿》十五亦謂元順帝乃宋裔。又卷廿七「西江月詞」條、《續稿》卷二「元順帝宋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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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存稿》[30]:
「〈楊戲傳〉:『著〈季漢輔臣贊〉。』承祚云:『其戲之所贊,而今不作傳者,予皆注疏本末於其詞下,可以粗知其仿彿云爾。』蓋承祚自注也。」
「或疑孔明〈後出師表〉不真,殆不然。諸葛恪謂:『近見家叔父〈表〉陳與賊爭競之計,未嘗不喟然歎息也。』案此語與〈後表〉差近。恪謂:『今者賊民歲月繁滋,但以尚小,未可用耳』一節,分明襲用〈後表〉。」
「觀〈李恢傳〉、〈譙周傳〉,知孔明還師後,南夷復叛,恢討平之。」
「太白好尋仙而有云:『仙人殊恍惚,未若醉中真』,好言婦人而有云:『好色傷大雅,多為世所譏』,惟於酒不作悔語。」
「棺蓋用釘,其聲甚厲,傷生人之心。有虞氏瓦棺,瓦無受釘之理。〈檀弓〉『棺束』疏為『古棺木無釘,故用皮束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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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小言》[31]:
三:「《雲麓漫抄》:『藝祖御筆:「用南人為相、殺諫官,非吾子孫。」』按真宗召試晏殊,冦準以殊南人,欲抑之。帝曰:『朝廷取士,惟才是求。四海一家,豈限遐邇!』冦於蔡齊舉進士,曰:『又為中原奪得一狀元!』邵康節號知數學,不慮北人之為冦,而慮南人之為相【按此亦見《十駕齋養新錄》卷□】。明奸臣焦芳深惡南人,每退一南人,輒喜。又裁江西解額。至欲榜王安石禍宋、吳澄仕元之罪,使他日毋得用江西人。」【參觀張文襄「南人不相宋家傳」一絕。】
「王山史《山志》云:『武穆之事,古今有心者之所共悲也。當時既殺之以「莫須有」,而後世又欲掩之以「未必能」,何君子之不幸乎!』」【考辨甚詳。】
「〈宋高宗本紀〉、《三朝北盟會編》記飛自郾城班師,師潰,皆非事實,出忌者之口也。《金史‧完顏綱傳》、《山樵野錄》載金聘使劉綯語、洪皓在金蠟書,皆足明金人之畏飛也。」
「張太岳與人書云:『二十年前一宏願,願以其身為蓐薦,使人寢處其上,溲溺之,垢穢之,吾無間焉。』」
「茅大芳妻卒於教坊司,聖旨分付『上元縣擡出門去,著狗喫了。』胡大理閏妻斃於獄,有『把與狗吃了』之旨。《瞿忠宣集‧特表忠清疏》:『魏大中既死,魏賊令獄卒投其尸喂狗。』賢哉忠賢,真能奉行永樂祖制者也!黎遂球《蓮鬚閣集‧金陵雜記》云:『教坊院中,曾偶過焉。李小灣宗伯偶出教坊籍示予,知其人皆勝國舊家,亦有靖難時如鐵公二女者。於是,冶遊之興,為之索然頓盡。客日為歌舞邀予,竟不一往。』」【按永樂《聖學心法‧自序》云:「秦、隋之君,用法慘酷,法外加法,刑外施刑,何嘗有忠厚惻怛之意」云云。其誰欺乎?】
「明思宗君臣信佛,劉念臺崇禎辛巳再起,奏疏:『傳聞陛下,崇信佛法。退朝之暇,口舉佛號,徧及宮中。』《樓山堂詩‧誦經行》、《鹿樵紀聞》有詩、《葛中翰集‧麟集‧請誅楊嗣昌疏》(謂『嗣昌請天下偏誦《華嚴經》。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而《華嚴》所訓,則天子多如海沙,賤如草芥,此豈臣子所忍言!』)。」
記趙惠甫先生語(二則皆記曾忠襄下金陵事,一則云):「城下公傳令禁止淫掠,士卒憤怒,取令旗,折之。公聞之,無奈何,投床臥,兩日不醒,官軍大掠無忌。趙曰:『不能復待。』因入,喚公醒,禁令下,兵士帖然。陳蘭甫〈書海國圖志後〉頗譏林文忠失實不報。」【按陳乃乾作《趙惠甫年譜》未引此。忠襄欲自殺,惠甫知,而亟命李臣典入救之。】
「朱子攻蘇,不遺餘力,而跋蘇字畫,竭口稱許。豈非以字畫為朱所不屑,不妨寬事,而道學為朱所必爭,不能稍讓乎?」
卷四〈是仲明年譜書後〉極辨阮葵生《茶餘客話》、董曉滄《東臯雜鈔》【卷二】記仲明事之誣。又謂:「駁習齋之學,以仲明為最中肯綮。」【《小倉山房尺牘》卷六〈答是仲明〉。】
「太白『山從人面起』寫雲去,『雲傍馬頭生』寫雲來。」
「丐詩有云:『市口西風殘照裏,晚餐尚在有無中。』又丐居一聯云:『得過且過去,自然而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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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散人《斬鬼傳》[32]:
【乾隆五十年董顯宗抄本,書法惡俗,別訛字百出,錯簡漏脫甚多,甚不足取。】
【〈序〉〔甕山逸士〕:「〈無鬼論〉論已死之人,《斬鬼傳》傳未死之鬼。……鬼答之曰:『作鬼今經五百秋也,無煩惱也。無愁禪師勸我為人去,只恐為人不到頭。』」】
〈自序〉:「昔人有問畫師曰:『天下何物易畫?』答曰:『莫如鬼。鬼無形,增之不見其長,減之不見其短。任意率筆,通無攷証,此所以言易畫也。』然則余之為是傳,亦姑取其易畫也。」
【第一回:(鍾馗左右統領為負屈、含冤〔抄本作「富曲」、「咸淵」〕,以蝙蝠為嚮導,凡有鬼所在,蝠能知之。)閻王謂:陰間諸鬼,彼能統治;陽世諸鬼,須經□斬陰。】
【《平鬼傳》第一回:「行了個一龜三狗頭的禮。」】
【第二回:稀奇寺「老和尚故意欺人常打坐,小沙彌無心念佛害相思。」】
第二回:「含冤道:『不想此詩與彼絲不同,吟下盈千累萬,却作不得衣裳,遮不得寒冷。此賦與彼賦相懸,作下滿案盈廂,卻立不得產業,當不得家伙。』」
第二回:「搗大鬼乃孟子所說那個齊人的後世,談笑時面上有天,交接時眼底無物。」
「點了些兵中之鬼,鬼中之兵,殺奔鍾馗來。」
第三回:「溫斯鬼慢條斯理,垂眉落眼,少氣無神。開言處,口如三緘;舉步時,脚有千斤。出髓玉莖堪為弟,傾粮布袋可為兄。」
【將冒失鬼與溫斯鬼「評處」:各劈為二,分四片,合為兩個,「一對中行君子」。】
【第三回〔賽西施為綿纏鬼所祟,含冤獻計鍾馗〕「賽西施道:『奴家因你交歡不久,不能盡興。如今想出一個法兒來,做下一條白綾帶子,勒在那個根下,自然耐久。』……綿纏鬼將褲子解開,賽西施把帶兒套上,盡力一束。綿纏鬼道:『慢些、慢些,勒的生疼。』賽西施道:『越緊越好。』又盡力一束,打個死結。看綿纏鬼疼的發昏,不能得動。」】
第三回涎臉【抄本作「鹹(堿)臉」】鬼道:「俺這臉,却也有根有源。當日婁師德傳俺一個唾面自乾的法兒,俺想此法不過只要臉上厚為止,因此俺就造了一付鐵臉,用布鑲,漆了,又將樺皮貼了幾千層,豈懼尋常兵器乎[33]?」【「良心發現,看看將臉皮漸得薄了。」】【《廣笑府》卷 5:「撞席者曰:『二十四層筍殼臉,剥了一層又一層。』」
【第四回:「齷齪鬼道:『不如我尋到他家裏去,他自然要管待我,這叫做豬八戒上陣,倒打一靶。……路途遙遠,倘若出起恭來,可不得一泡好屎丟了。不如叫個狗跟上。』……狗也出起恭來,齷齪鬼氣的發昏。」】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記滿人上茶館吃燒餅,芝麻滿桌,指潤唾沫寫字事,見第四回齷齪鬼在仔細鬼家吃餅事。】
第四回:「仔細鬼到齷齪鬼門口打門,齷齪鬼開了門,道:『原來是老弟,我當是吃生米的哩。』仔細鬼道:『你老弟從來不吃生米。』齷齪鬼便接口說:『想是老弟吃了熟飯了。』因對家人說道:『你二爺吃了飯了,不必收拾,止看茶來罷。』」
第四回:「急賴鬼推出一面牌來,上寫著:『明日准還。』那些人道:『他這個明日是個活的明日,不是死明日。這個明日,就如夜明珠一般,千年萬載常明起來。』」【Ellen Terry & Bernard Shaw: A Correspondence,
ed. C. St. John, p. 26: “And you will play nothing for me until next year, like
the old tavern sign ‘Credit given Tomorrow.’”】
【第五回:「低達鬼:『勸老爺莫帶草紙,待老爺出恭畢,小人與老爺餂,恐草紙揩破屁眼。』」】
【「柳金娘聽說有錢,喜得屁溝裏屎流。……臥房中……更有瓶桂花酒滿房香膩,還有匹紅綾駿馬觸鼻腥臊。」】
第五回:「兩個姐兒【傾人城、傾人國】見他二人【討吃鬼、耍碗鬼】出手大樣,枕頭上就百般奉承,若不是生死簿上不該死,險些兒連命都丟了。」
【第六回:「摳掐鬼一般絕技,十指就如釭鈎一般,將誆騙鬼先摳其肉,登時摳見骨頭。」】
第七回:「風流鬼道:『小弟見月色甚佳,故邀吾兄同來玩賞。』遭瘟鬼【抄本作糟腐鬼,於義為勝】道:『吾兄差矣!古人囊螢映雪,尚要讀書。如此明月,不讀書豈不可惜乎?且月者,陰之精也,有何可玩?若月可玩,那日也可玩了。』」
【風流鬼鑽入地,鍾馗掘土,得一棺,上書「未央生之柩」。第 9 回亦及未央生,足徵此書出《肉蒲團》之後。】
【第八回:「悟空菴住持色中餓鬼跳得牆頭,鑽得狗洞,嫖得娼婦,耍得龍陽,正所謂舟車並至,水陸齊行,不分前後,不論南北者也。」】
【(白眉神為娼家供奉。)「柳金娘道:『小婦人也不知其詳,只聽得當日老亡八說是柳盜跖。』」】
【「白眉神兩眼是白磻磻兩只磁眼,黑眼鬼鑽不進去。」】
【第九回:「色中餓鬼與私窠婦人,……那一個的像了夾鷸老蚌,這個的成了入定和尚。說不得未央生坐破肉蒲團,還只是海閣梨夜宿銷金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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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點頭》[34]:
第十四卷〈潘文子契合鴛鴦塚〉:「那男色一道,從來原有這事。讀書人的總題,叫做『翰林風月』【Dante: Inferno 以Priscia 入地獄,有以也】。北方人叫『炒茹茹』,南方人叫『打蓬蓬』(馬桶),徽州人叫『塌豆腐』,江西人叫『鑄火盆』,寧波人叫『善善』,龍游人叫『弄苦蔥』,慈谿人叫『戲蝦蟆』,蘇州人叫『竭先生』。《大明律》上喚做『以陽物插入他人糞門淫戲。』」【參觀《山中一夕話》卷二。】
「大凡女人家合歡拭抹的汗巾兒,叫做『陳媽媽』。若是男風用著汗巾,可不是『陳公公』?」按第四卷〈瞿鳳奴情愆死蓋〉亦有用到「陳媽媽」之說。【參觀《山中一夕話》卷二,又《灑雪堂傳奇》第十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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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盈科《雪濤小說》[35]:
〈任事〉:「蓋聞里中有病脚瘡者,痛不可忍,謂家人曰:『爾為我鑿壁為穴。』穴成,伸脚穴中,入鄰家尺許,曰:『憑他去鄰家痛,無與我事。』又有外科醫者,為裨將延治,流矢深入膜內,乃持并州剪,剪去矢管,曰:『簇在膜內,此內科事也。』噫!脚入鄰家,然猶我之脚也;簇在膜內,然亦醫者之事也。乃隔一壁輒思委脚,隔一膜輒思分科。然則痛安能已,責安能諉乎?今日當事諸公之謂也。」
〈知足〉:「人情艷於所未至,有愈得而愈無厭心者。閩中林太守春澤,壽一百四歲,當九十九年,里人拜節,祝曰:『願公百齡!』公怫然怒,且笑曰:『不曾要君家養我,奈何限我壽耶?』姑蘇韓學士敬堂未第時,人有夢其官侍郎者,公喜甚。已而登第入館,其人時來說夢,率皆喜。及轉禮侍,予告而說前夢者又至,公乃愴然有憂色[36]。蓋聞里閈惡少有評風月之趣者,曰:『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著不如偷不著。』」【《類說》卷二十二《東齋記事》:「孫夢得詣金天王廟求夢,夜夢明窗下草制。及第後知制誥,嘗云:『某初得此夢甚喜,纔作翰林學士,已嫌之矣。人心是無已也。』」】
〈知無涯〉:「楚人有生而不識薑者,曰:『此從樹上結成。』或曰:『從土裏生成。』其人固執已見,曰:『請與子以十人為質,以所乘驢為賭。』已而遍問十人,皆曰土裏出也。其人啞然失色,曰:『驢則付汝,薑還樹生。』北人有生而有不識菱者,仕於南方。席上啖菱,併殼入口。或曰:『啖菱須去殼。』其人護短,曰:『我非不知。併殼者,欲以清熱也。』問者曰:『北土亦有此物否?』答曰:『前山後山,何地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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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藦亭札記》,喬松年抄撮[37]:
【頗謹慎謙遜,亦多抄撮前人,然皆注出處。】
一:「《易》:『群龍無首。』無首,戒以勿先也。即無為禍始,無為福先之意。宋均曰:『不可為首。先之者凶,隨之者吉。』見《疑耀》」
「女子貞不字,謂不孕育,非謂不許嫁。古人無以許嫁為『字』者。毛西河說良是。」【按伊川即作「字育」解。】
「『百姓如喪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百姓』謂有爵有姓者,故喪三年。四海庶民則不行三年喪,但遏密八音而已。」
「『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皆以聲音言之。〈樂記〉所謂『聲淫及商』,即此淫也,『絲聲哀』即此哀也。《序》以『性情』言之,大誤。人或謂『展轉反側』即是『哀而不傷』,『琴瑟鐘鼓』即是『樂而不淫』。然如此遂可謂『得性情之正』,則壯男渴欲得妻者,皆能之矣。」【朱子解《詩》,有不如《序》及《疏》者,亦有勝於《序》及《疏》者,列舉。】【卷末又引孔子「鄭聲淫」謂聲非謂詩,皆此類。】
「〈無衣〉之詩,皆取險僻之字,為後世詩人晦澀一派所託始。」
二:【論《春秋》並無所謂褒貶筆法。】
「『敖不可長』,謂游遨也。『長』讀平聲,謂不可恆遊於外。若『敖』為凶德,當絕去之,不但不令得滋長也。」
「〈月令〉:『其蟲倮』,鄭注謂:『虎豹之屬,淺毛』;『其蟲毛』,乃注云:『狐貉之屬』。愚按虎豹明明有毛有文,豈得曰『倮』?亦獸也,豈得與狐貉分類?原鄭之意,蓋以『倮蟲三百六十,人為之長。』求『倮蟲』而不得,強以虎豹當之。考之《大戴禮》及《樂緯稽耀嘉》,皆謂『倮蟲三百六十屬,聖人為之長。』然則『倮蟲』者,謂凡人也。人固無羽毛鱗介,所謂『倮』也【animal implume, bipes】;夷、蠻、戎、狄、苗、羌等,所謂『三百六十』種也。《家語》落一『聖』字,鄭君未尋《大戴禮》與《樂緯》耳。釋迦、馬哈默特、耶蘇亦彼土之聖人也。」【喬氏已略讀西書,參觀「三回回」、「十二宮」、「西洋十二躔次」、「西洋四行」諸則[38]。】
「《周禮》:『宮刑,男子去其勢,婦人閉於宮中』,《尚書孔傳》、《尚書刑德放》皆同[39]。〈大雅〉『昏椓靡共』箋,《書‧呂刑》、《孔傳》皆謂『椓』是毀陰,蓋指男子而言。《史記》目嫪毐為『大陰人』,男子勢亦曰『陰』也。惟《尚書大傳‧甫刑》鄭注乃曰:『宮者,丈夫割其勢,女子椓其陰』,殆誤。又孔氏謂『宮』是『淫刑』,鄭氏謂是『男女不以義接之刑』,此亦肊造。古之制,宮刑與劓、刖相同,非專為淫夫而設。寺人孟子、太史公豈淫夫哉!」
三:「五嶽衡山非湘南之衡,乃灊之霍。」
「『趙高生而隱宮』,蓋天閹之意。」
「『二疏告歸,祖道東都門外,觀者皆曰:「賢哉二大夫。」或歎息為之下泣。』歎息可也,何至下泣耶?」
「楊惲〈報孫會宗〉雖有怨意,而無怨詞,何至腰斬?殆別有讒之者,非關此書。若就書求之,惟『君父至尊親,送其終也,有時而既』此語觸諱。」
四:「北人多以『舉』、『莒』與『矩』同呼。齊桓公與管仲於臺上謀伐莒,東郭牙望桓公口開而不閉,故知所言者莒也。然則『莒』、『矩』必不同呼。」【梁諫菴《清白士集》卷二十二(《瞥記》卷五)謂《管子‧小問篇》、《呂覽‧重言》、《說苑‧權謀》、《論衡‧知實》皆載此,《顏氏家訓‧音辭篇》曾舉之。尹知章偽託房玄齡《注》謂:「『莒』字兩口,故兩君開口相對,即知即言『莒』。」謬甚!口開以音說,不以字形說。呂象脊骨,亦非從兩口。且何以知更從艸耶?】【按此亦汪袞父「魚」、「歌」、「麻」同讀之證。又卷五:「俗寫『歪』字當作『咼』,《說文》:『口戾不正也』,《唐韵》在『十三佳』, 俗寫『搽』字作『塗』。」】【與《正字通》記高麗字「魚」、「牛」、「姦」、「好」參觀。】
「韋縠《才調集》格卑詞陋,七律內如『妻是九重天子女,身為一品令公孫』,七絕內如『莫學二郎吟太苦,纔年四十鬢如霜』、『無端鬥草輸鄰女,更被拈將金步摇』等句,惡劣不堪。此等選本,一時風尚所趨,譬猶今人選時文,阿世好耳。」
「有朝鮮使臣以詩見貽,『封』字作仄聲,予以為疑。其人以其國詩韵相示,『封』字果兼收入仄韵。後讀庾子山詩『徒勞看蟻封,無事祀靈星』、『竹林千戶封,甘橘萬頭奴』,亦仄聲,前人竟未論及。」
「六朝談名理,以老、莊為宗,貴於齊生死、忘得喪[40]。王逸少〈蘭亭序〉謂『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有惜時悲逝之意,故《文選》棄而未取。孫楚詩『莫大於殤子,老彭猶為夭』極拙,而昭明選入,可見棄取所在矣。」【按此節有本。《梅磵詩話》卷上引晁文元《隨因紀述》云:「羲之云:『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吾觀《文選》中,但有王元長〈曲水詩序〉,而羲之〈序〉獨不收。昭明深於内學,以羲之不達大觀之理,故不收之。」】
「漁洋茹古力深,非可以空疏弇陋為之者。袁子才詩亦是,故為折楊皇荂之曲,貶節干譽,意與樂天正同。此兩君非不能為雅音,就其集中擇十許篇不落凡猥之作,朗朗可誦。」
五:「《後漢書》中有李逵,與許卲同里。」
「道家所謂『急急如律令』,是漢時文牘結語。」【《資暇集》中已言。】
「馬永卿謂李西臺小詞中書『羅敷』為『羅紂』。按『紂』蓋『紨』之誤。」
「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封膜,周時人,善畫。』不知所出,後見《穆天子傳》【卷二】云:『封膜晝於河水之陽,以為殷人主。』則膜晝乃人名,封於河陽,與畫無涉,周誤讀謬解耳。」【按此駁已見《四庫提要‧穆天子傳》條,謂張誤以「晝」為「畫」字。】
「楊升厂說西施事不合理。《墨子》曰:『沈,其美』,謂晦迹之意。《吳越春秋‧逸篇》云『隨鴟夷』者,指范少伯。」
「顏子早亡,然其年當在四十歲外。」
六:「周公謹《癸辛雜識》謂:『孔子先名兵,後去八名丘。』按非『兵』,乃古『長』字,從『八』不從『』。」
「〈赤壁賦〉『巨口細鱗』當是鱖魚,見《廣韵》注、《山海經》。」
「登徒子名直,見《戰國策》。」
「今所著袴,漢謂褌,周時固未有也。〈內則〉所謂『襦袴』,乃以邪幅纏脛上,覆以裳。〈急就篇〉分褌、袴為兩物,顏注於袴曰:『脛衣也』,於褌曰:『合襠謂之褌』,蓋本《釋名》。袴即今人之衩袴,褌即今之袴也。上官后防閑宮人,作窮袴,謂不必邪幅,不必裳,不必深衣,誠便於貧人。或謂《史記》:『趙武藏於袴中。』按嬰兒雖細,難置褌中。此史公好奇之言,且中字或是中間之意。」【李枝青《西雲札記》卷二「古今袴異」條。】
「《參同契》:『元武龜蛇,蟠糾相扶。以明牝牡,意常相須。』龜蛇為元武,爾時已然矣。」
「董子曰:『中者,天地之太極。』《汲冢書》云:『正人莫如有極,道天莫如無極。』此言『太極』、『無極』之始。」【《瞥記》五云:「『無極』二字,已先見《周書‧命訓》及《列子‧湯問》。《左傳》:『楚有費無極。』又周元公『賢希聖,聖希天」本夏侯湛〈閔子騫贊〉。」】
「〈凡將篇〉有數語在《茶經》卷末。」
「『毋為牛後』之『後』,當指後竅,故韓王按劔而怒。延竺《音義》不合。」
七:「黨進朝辭,忽抱笏仰面,厲聲曰:『臣聞上古,其風朴略。願官家好將息。』仗衛皆笑。出後,人問:『太尉何故作此二語?』進曰:『我要官家知我曾讀書來。』蓋唐、宋間,教童子讀書,必先讀《孝經》,且必讀〈序〉。〈序〉之起句曰:『朕聞上古,其風朴略。』進習聞兒童所誦,但改『朕』為『臣』,殆如今人舉『天地元黃』以為曾讀書,故可笑也。」
「《釋名》:『天子諸侯群妾以次進御,有月事者止不御,難於口陳,以丹注面,的然可識,是曰「丹的」。』」
「鄉志、家乘多杜撰訛謬,造作官閥[41]。」
「唐末軍校多授檢校清銜,動輒得銀青光祿大夫。實則其職任,大者如督撫之武巡捕,小者如京城捕盜、番子,止是吏職,不得比於官戶。又爾時以輸財進階,縣丞、主簿可授柱國,譬今人以白身納粟為參將,加級得武顯將軍封,其人原不曾服官。數百年後,雲礽侈謂:『吾祖曾作將軍。』考信者於史策求之,那可得耶?然遂謂其假冒,又非也。」
「前明時,吾鄉人尚氣節、樹功名。國朝乃多商賈,崇儉而吝。歐陽文忠〈試筆〉一條云:『嘗見王文康公戒其子弟,謂生平不以全幅紙作封皮。文康,太原人。世以晉人喜嗇資談笑,信有是哉。』《詩緯‧含神霧》云:『唐地磽确,其人儉而蓄積。』」【《天祿識餘》卷一云[42]:「《禹貢》九州皆有貢物,而冀州獨無。冀即今之山西,土瘠天寒,生物鮮少,自古為然。」】
「六月六日為禹生日。」
「六月初一日,楊妃生日。」
「罪及十族,見《韓詩外傳》秦破魏。」
八:「佛書《大般若經》、《金剛經》、《維摩詰經》、《楞伽經》、《圓覺經》、《楞嚴經》,號為禪家六籍,猶儒之六經。」【《茶香室續鈔》卷十七:「明黃佐《翰林記》云:『洪武十年九月,令僧徒皆通《心經》、《金剛經》、《楞伽經》,宋濂考校之。』《能改齋漫錄》云:『政和八年,命道士習大經(《黃帝內經》、《道德經》)、小經(《莊子》、《列子》),兼儒書大經(《周易》)、小經(《孟子》)。』」】
「俞理初謂湯餅如今之片兒湯。而《緯略》引庾闡〈賦〉曰:『細如委綖』云云,則是索麵。」
「茶清而隽,荔枝清而腴。宋人煮茶,乃有入鹽者。荔枝或作饅頭,與酥酪同食。豈為知味呼?」
「《詩》之鴇,疑即今之鴿。」
「《詩》、《禮》雖有貓字,而子書輒言貍捕鼠,蓋溷家貓與野貍為一,如周以前不辨馬與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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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父類槀》[43]:
【生平為文大指,見《續編上‧與左君論文書》。所言六事,「因彰得暢」、「制暢以約」、「調約以和」三事,皆庶幾能不負所言。近代一大作手,惜欠好題目耳。】
一〈胥吏論〉:「內為宦官,外為胥吏。天下之患,蓋在治事之官少,治官之官多。州、縣長吏丞、簿、尉,治事之官也。州、縣以上,皆治官之官也。為州、縣者,必以公文書偏達之,不合則遞委而仍屬之州、縣。故一縣之事,得府、道數倍,得布政、按察又數倍,得巡撫、總督又數倍。縣令身任十數倍之事,勢必不給,不給不已,胥吏乃始攘臂出乎其間。」
「吏非能害人也,必假官以害人。官尊則吏橫,官卑則吏弱。州、縣之吏病民而止爾,司道之吏能病官,督撫之吏病大吏。」
〈正統論〉:「夫居得其正,之謂正;相承勿絕,之謂統。東晉、南宋,所承者何統乎?非其祖宗所竊之統耶?其父盜人之物,其子據而有之,斷是獄者,以為是盜耶?是其所自有耶?故重正統【歐公、魏】則窮於奪,輕正統【蘇】則窮於予。夫既已謂之正矣,而輕以予夫盜賊篡弒極不正之人,此人之所以滋不服也,故莫若去正統之名[44]。去正統之名,而後惟吾所予。篡而得者謂之篡,盜而得者謂之盜,而皆不絕其為君,而卒亦不予之為正。」
「在君子有容善之美,使鄙人有盡言之失[45]。」
卷二〈與高博平論學案小識書〉:「傳之與翼,似殊高下;守之與傳,何判優劣?昔孟子謂:『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吾以為必如孟子足以當之。若三千之徒,皆傳孔子之道,未必人能守也。傳者未必能守,守者斷無不傳,今更顛倒其次。《詩》曰:『有憑有翼』,《傳》曰:『輔之翼之』,翼衹是輔,守乃為主[46]。加翼於守,尤所未喻。」
〈乙卯六月復戴孝廉第二書〉:「賊之言曰:『不怕殺一千,衹要走一天;不怕殺一萬,衹要破一縣。』」
「脅從既多,遂出梟桀。又有縉紳科目之無恥者,閒厠其間,指使引導。於是其教則參以泰西;其軍制略仿周官軍、師、卒、旅;其官雜取漢、宋諸目色;而其用兵之法,令嚴而法簡,行速而多詐。」【按汪悔翁《乙丙日記》卷二亦謂:「賊所學者,《詩》及《周禮》二經也。」】
卷三〈孔宥函詩敘〉:「潘丈四農嘗以其詩見正,余拱手曰:『君詩不患不高,不患不深,但當緯以實事耳。』」
〈二燕記〉:「沭陽老諸生耿君,家有燕巢於廳事。雌忽死,雄別挾一雌哺諸雛,甚勤。日未晡,雛紛躤墮地,則哺者蒺藜也。耿大怒,毀其巢盡,殺雄若雌。門人周生惡燕,嘗捕其雄,以弄小兒,斃焉,雌獨居,有雄入其室,轉鬥七、八日,毛盡脫,而雄不能犯。雌日夜哺諸雛,哀鳴上下。燕一也,豈善惡懸越,有如此耶?豈雌之性,不難於守貞,而難於不妬匪所生耶?豈雄之性易忘其故雌,而雌為雄撫其孤,固宜然耶?豈前雌惟不貞,故妬而淫殺其子耶?豈後雌或為撫其雛,亦不至是耶?又或視他雛,終有間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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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柏山房詩》,楊倫西龢[47]:
【少杜樣,而多蘇意。】
洪亮吉〈序〉云:「君之詩尤講格律,生平以杜甫為宗。予每欲廣之,君不以為可也,獨服膺余詩,以為非近人可及。歲甲午冬仲,余與君弔喪於宜興之豐義鄉,論詩至夜半,君忽起拜余,并強君弟子金宜從君後疊拜。宜不從,君大怒,責之。」
汪履成〈題詩〉:「自是瓣香來杜曲,猶能嫡派許遺山[48]。」自注云:「嘗謂元遺山為學杜之大宗。」
【2.〈贈洪穉存詩贈〉:「夫名傑出真其人,筆力割月華光聳。……把君詩卷三過讀,舊稿填箱欲焚集。」】
卷三〈淵如自負酒狂昨同飲而量甚淺更疊前韵嘲之〉:「三杯面發赤,尚敢薄劉仲。臨途步傾倒,喧若蜂衙鬨。……如此稱酒人,駑馬殊易控。」
〈君嘗自誇室人知詩予索觀而不一示復疊前韵戲呈〉。
〈邑人扶乩有言淵如婦王采薇為掌書仙女者作示淵如〉:「此事若果非朦朧,何不相隨游碧穹?願君善保金玉躬,鬼神戲爾勿被蒙。」【參觀卷一〈孫淵如寄予詩謂前身乃墨胎氏子也蓋生時得之見夢云戲答長句〉。】
【卷六〈出都留別同學‧之四〉:「差勝劉蕡偏下第,誰嫌李廣未封侯。」】
【13.〈與蘭雪論詩即題其集〉:「君詩愛華我愛樸,掌底靈蛇珠各握。」】
【15.〈有感〉:「但誦莊生齊物論,何須中散絕交書。」○〈絕暮懷人絕句五十首〉:「千詩百賦揮毫就,蛟蚓於中可要分?張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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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頻羅厂遺集》已見《起居注》卷十五月十八日者不復摘[49]:
【擅使新僻之事,饒於風趣,而流易隽妥。出入東坡、石湖間,尤長絕句。雖熟佛書,而不事佛,參觀卷三〈信口〉、卷六〈與嚴九能書〉、〈復友人書放生頌札〉,然卷七有〈自題過去僧像〉。】
【卷一〈對鏡見白髭有感〉:「年華三十早衰時,若較王郎彪之二十白頭白已遲。怪爾緇塵枉如許,不能染却一莖絲。」「西風憔悴不堪論,鏡裡相看憶弟昆。絕似行人馬頭柳,無多絲又著霜痕。」】
「豐干饒舌」、「匡鼎解頤」[50]。
「未敢題凡鳥」、「空勞食小魚」[51]。
【卷二〈陶篁村買妾詩〉。】
【卷二〈元遺山無題詩有死恨天台老劉阮人間何戀却歸來余為大地下一轉語〉:「到底人間勝天上,不然晨肇不歸來。」】
卷二〈雜言〉:「甘蔗之節,不如薑桂。一老而愈甜,一老而愈辣也。」
「莫畏嗾人之獒,而當避吠影之犬。」
卷三〈題項一鳴贅髯照〉:「先生作達意云云,莫使髠然得其聞。倘遇化鬚沈畫史,便思十鬣向君分。」
「題詩客亦繞諸毛,妙謔真令意也消。笑殺焦山綸長老,夜來曾否睡通宵?」
卷三〈謝客〉:「世間到底無真賞,認殺簽名一字書。」「從今誓嚙工倕指,懶作供官設客人。」
卷四、卷五《舊繡集》(集杜)。
【卷六〈復友人書放生頌札〉:「陶厂先生文『殺人不聞以牛代,殺牛則獨以羊代』二語,趣極橫極。帝王不能有生而無殺,獨此鳥獸蟲魚,久久必交中國而牣靈沼。」】
卷九〈與張𦬊堂論書〉、〈復孔谷園論書〉。【《顏氏家訓》:「崎嶇碑碣之間,辛苦筆硯之役。」】
卷十〈跋樗寮引年帖卷〉:「襄陽以顏、柳為惡札,畢竟是米老失言,襄陽能為顏、柳大楷乎?」「骨撐肉,肉沒骨。」
【卷十一〈讀書牀銘跋〉:「《廣韵》『榥』字注曰:『讀書牀』,其製舊矣。杜子美詩曰:『花嶼讀書牀。』」】
【卷十一〈自錄屬辭筐舉殘槀書後〉:「四六、律詩之作,莫難於對偶、音韵。古人臨文時,亦權宜行之,或變易本文,或任意誤用。古人之專輒,即後人之依據也。此又在類書外,另標一例,分十類,曰『牽合』、曰『變文』、曰『割裂』、曰『歇後』、曰『倒用』、曰『別解』[52]。」】
卷十二[53]:「本朝書,以葦間為第一。」
【卷十三〈自題少見錄後〉。】
卷十四《直語補證》【本劉彥和釋「諺」】自言為《直語類錄》四卷,見《通俗編》出,遂屏去,此乃補其遺[54]。
【謝墉〈序〉云:「曲學無稽,乃以『宵寐匪禎,札闥洪庥 』誇潤飾,不如鄙諺為有本矣。」】
【「《古今黈》:『小兒欲得安,無過飢與寒。』」】
「買賣,見《說文》『市』字注。」
【「邊,《公羊》僖十六年注:『是月,邊也。』」】
「男風之風,即《書》『馬牛其風』之意,爭風同。」
「小便,《說文》『㞙』字,《後漢書‧甘始傳》。《通俗編》引《晉語》誤。」【按今《通俗編》引《左傳》定三年注[55]。少溲,《史記‧扁倉傳》:「大溲」、「後溲」。】
「注船、注轎,即《西溪叢語》『苦車』、『苦船』之意,見《甕牖閒評》。」
「噴嚏大吉,《燕北錄》:『戎主太后嚏噴,近位臣僚齊聲呼「治夔離」,猶漢呼「萬歲」。』《四分律》:『世尊嚏,諸比丘咒願言「長壽」。』」【噴嚏大吉,見《燕北錄》及《四分律》。】
「材棺之意,見《南史‧謝晦傳》。」
「脿子婊,見《輟耕錄》『醋鉢兒』條。」
【「薩四十,北方稱『三』作開口聲,見《北史》李業興答梁武帝。」】
「奴才,見五代姚洪罵董璋,《通俗編》引未確。」
【「口臭,《吳越春秋》:『越王自嘗糞,惡之,後遂病口臭。』」】
「天高皇帝遠,明黃溥《閒中今古錄》云元末民間語。」【「胡元末年,任非其人,酷刑橫歛,台、溫處之民樹旗村落,曰:『天高皇帝遠,民少相公多。』」】【按俄諺亦有此言,而用意微異,消息可參。】
「一客不煩兩主人,《山谷題跋》云施清巽云云[56]。」
「惡痾,《漢書‧昌邑王傳》龔遂曰:『青蠅惡』,注:『惡,即矢也。』」
「放屁胡說,見《老學厂筆記》『毛德昭』條、《癸辛別集》『二章清貧』一條。」
「女子屬羊守空房,見明江元禧《耳目日書》。」
「元遺山〈送窮詩〉『𡏖撒堆』,即垃圾堆也。《東坡題跋》「書拉雜變」一則亦然。」
卷十五《日貫齋塗說》:「封演《聞見記》『儒教』一條:『流俗婦人多於孔廟祈子,殊為褻慢,有露形登夫子之榻者。』」
「《困學紀聞》以『致意』為出《晉‧簡文紀》,而不引《漢書‧朱博傳》,閻、何亦未拈出。」
【「《說文》『郵』字注:『境上行書舍』;『樔』字注:『澤中守草樓』,天然五律。」】
「男子下體」條。
【魏叔子〈龍膋記〉釋。】
卷十六《筆史》。
【《三風十愆記》(錢副使家治鼈裙曰「葷粉皮」;周四麻子酒館為爆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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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都散客《笑贊》[57]:
「一儒生以『太行山』作『大形山』【《列子》】。一儒生說:『乃「泰杭山」耳。』相爭不決,賭東道,詢之某學究,學究曰:『是「大形」也。』作東道者怨之。學究曰:『你雖輸一東道,卻教他識一生別字。』」【按此事亦見《兩般秋雨厂隨筆》。《隨筆》與《思益堂日札》卷五皆謂宜讀「大形」,謂有本。】【見宋人李之彥《東谷所見》末則「太行山」。亦見《袁中郎隨筆》(中央書店本)〈題陳山人山水卷〉。】
「遼東一武職素不識字,被論。使人念劾本,至『所當革任回衛者也』,痛哭曰:『革任回衛,也罷了,這「者也」兩個字怎麼當得起?』」
「有好奉承人者,見一人,問其姓。曰:『姓張。』其人曰:『妙姓。』」
「有暑月戴氈帽而行路者,遇大樹下歇涼,即將氈帽當扇曰:『今日若無此帽,就熱死我。』」
「一人拾甘蔗渣而唼之,恨其無味,乃罵曰:『那個饞牢,吃的這等盡情[58]?』」
「唐朝山人殷安嘗謂人曰:『自古聖人數不過五,伏羲,神農,周公、孔子。』乃屈四指,『自此之後,無屈得指者。』其人曰:『老先生是一個。』乃屈五指,曰:『不敢。』」【此本《太平廣記》二百六十「殷安」事,而加輕薄。】【「并我五也。」】
「郡人趙世傑半夜睡醒,語其妻曰:『我夢中與他家婦女交接,不知婦女亦有此夢否?』其妻曰:『男子婦人有甚差別?』世傑遂將其妻打了一頓。至今留下俗語云:『趙世傑夜半起來打差別。』」
「一瞽者與眾人坐,眾人所見而笑,瞽者亦笑。眾問之曰:『何所見而笑?』瞽者曰:『你們所笑,定然不差。』」
「鷂子追雀,雀投入僧袖中,僧搦定,曰:『阿彌陀佛,我今日吃一塊肉。』雀閉目不動,僧只說死矣,張手,雀飛去。僧曰:『阿彌陀佛,我放生了你罷。』」
贊皆無味,頗有存明掌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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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煦《蒿盦隨筆》[59]:
二:「天下有無意見之小人,而無無意見之君子。小人徇欲,能舍我以從人;君子執理,必強人以就我也。觀呂文正之薦林特,司馬文正之薦蔡京,可知小人之無意見矣。若君子之有意見,不特蜀洛一爭,激成黨禍,即韓、范、富、歐共濟一堂,亦不能無鑿枘不入處。」
「繆小山前輩之在史館也,以潘德輿入文苑,而魯一同、吳昆田附焉。總裁不知有四農先生,而疑為粵之大腹賈,主海山仙館者,削去之。小山莫敢爭也。」
【「吞聲江曲,已如杜陵野翁;落魄荊南,更似秦川公子。」】
「赭冦甫平,曾文正公督兩江,提倡正學。皖士之號為講學者尤眾,有『三聖』、『七賢』之目。『三聖』者,吳竹如侍郎、何子永中書、方存之大令。『七賢』則涂尚書宗瀛、洪運司汝奎、楊明經德亨、陳太守艾、吳觀察雲錦、甘大令紹盤,其一人則予忘之矣。文正皆賓禮之。有楊某者,著〈不動心說〉,上文正,有云:『今置我於粉白黛綠之側,問:動乎?曰:不動。今置我於紅藍頂戴【鴻鑪大鼎[60]】之旁,問:動乎?曰:不動』之語。文正以示其子紀澤,為李眉生按察所見,執筆題其後曰:『白綠粉黛【二八佳人】側,紅藍頂戴【洪爐大鼎 】旁,萬般都不動,只要見中堂。』文正見之,怒甚,召眉生曰:『汝狂悖不足言,今又欲誘吾子耶?』眉生亦作色曰:『師訓誠是。唯鴻裔仍有請者:某之為此〈說〉,為名乎?為實乎?』文正不能答。又數日,忽至眉生齋中,曰:『我甚惑於「名教」二字,子盍為我解之?』眉生曰:『此二字何難解[61]?師必有所訓,乞明示。』文正徐曰:『彼以名來,我即以名教。』眉生始垂然。」【參觀《清代野記》卷下「道學貪詐」條,「楊某」為池州進士楊長年,又添一「桐城方某」事。】【顧亭林論「名教」。】
「光緒庚辰,鍾山書院長李小湖師卒,覬覦是席者,函櫝棼馳。時沈文肅督兩江,忽懸一牌於轅下,曰:『鍾山講席,求在賓師,而請託紛如,殊如抱道自重之義。獨劉融齋前輩,同館舊交三年,不通只字,其行履高潔,令人嚮往。兹特顓使具幣,聘主是席,以靖囂風,而崇名節。』此牌一出,見者名阻。融齋前輩卒亦不就。」
「人人願為州縣,此天下之衰;人人不願為州縣,尤天下之衰。」
「國初某公〈與湯文正書〉云:『我輩事上之才常拙,任事之心太銳,弭謗之術又疎。』」
三:「佛有『成、住、壞、空』之說。林生謂美、德、日為『成國』,英、法為『住國』,我為『壞國』。予謂我至今日,已為『空國』。」
「《鐵網珊瑚》論沈石田〈江臯寄傲圖〉云:『桃源中人云:「不足為外人道。」予轉一語云:「即道之,外人那得知?」』」
「陽明〈與黃宗賢書〉曰:『仕途如爛泥坑,沒入其中,鮮易復出。』若今之仕途,直是糞壤,匪唯失脚,且將滅頂。」
「王元美〈與徐子與書〉云:『山棲是勝事,稍一營戀,則亦市朝;書畫賞鑒是雅事,小一貪癡,則亦商賈。』」
「鄂中吳光耀云:『今之害天下者三流:一居心刻薄之小人、一專意詐偽之老猾[62]、一不知辦事甘苦之少年。』」
「南雷作〈諸敬槐壽序〉云:『數十年來,人以機械變詐為事。士農工商,為業不同,而主於賺人一也。』」
「《淮南》一編,悲憤當世,鬱不得申,亦時託於道術杳冥恍惚之詞以亂之。〈覽冥訓〉之卒章,難言之隱,昭然若揭。」
「新城尚書天賦既優,學力亦邃,而世丁易代之交,身在顧問之選,而絕無一詩繫乎政治民俗,可備太史之掌,亦捐本而登枝者也。」
「湯卿謀謂:『人所最不堪者,曰遺老弔故國山河,商婦話當年車馬。』吾於梅村之詩亦云。」
「安吳論書頗右北宗,然其所自書,始終不外〈秘閣〉一帖。張廉卿出,陰用其說。成邸、覃谿,一則翻本〈圭峰〉,一則變本〈圭峰〉,於率更正為皮傅也。」
【〈落葉斷句〉:「升堂入室知無分,帶水沾泥定有因。如此蕭騷君莫難,清陰曾覆熱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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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蒿叟隨筆》[63]:
一〈人物志〉:「草之精秀者為英,獸之拔群者為雄。」
「《繁露‧天道無二篇》[64]:『止於一者,謂之忠;持二忠者,謂之患。』」
「《金剛經》云:『菩薩不住相布施。』蓋云內不見有能施之我,外不見有受施之人,中不見有所施之物,是謂『三輪體空』。」
「麻雀、詩鐘,亡清之宗。」
二:「光、宣之交,大臣中有加『太子少保』銜者,凡三人:盛宣懷、袁世凱、岑春煊,世稱為『三宮保』。」
「寳應有『生』姓,年羹堯之後。」
三:「退之以俗語入詩,俗字入韻,如〈嗟哉董生行〉云:『唯有天翁知』,〈喜侯喜至贈張籍張徹〉云:『交驚舌互舚』,〈答孟郊〉云:『從嗔我須齩』,〈征蜀聯句〉:『解罪弔攣瞎。』」
四:「趙爾豐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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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悔翁乙丙日記》[65]:
卷一:大罵績溪。痛罵孟子、宋儒,而尊申、韓、吳、白。
卷三:主張「溺女」為「長治久安」之首:「頓覺眼前生意少,須知世上女人多,世亂之由也。家有兩女者倍其賦[66]。」「女子之年,十歲以內死曰夭,二十以內死曰正,過三十曰甚,過四十曰變,過五十曰殃,過六十曰魅,過七十曰妖,過八十曰怪;男子五十曰夭,六十曰正,七十曰福,八十曰壽,九十曰祥,百年曰大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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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笑府》,馮夢龍[67]:
【一:「縣官寫字潦草,批票付隸買豬舌,隸錯認為買豬『千口』。遍鄉尋買,只得五百口,赴縣哀告。官笑,隸曰:『若要買鵞,休寫作買「我鳥」。』」】
卷一:「春遊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到淒涼無興趣,不如耍笑過殘年。」
「或人命其子曰:『爾一言一動,皆當效師所為。』領命,侍食於師,師食亦食,飲亦飲。師嚏,生不能強為,乃揖而謝曰:『吾師此等妙處,其實難學也。』」【《法苑珠林》、《百譬喻經》參觀。】
【「書此賦詩:『據看庭前一樹茶,如何違限不開花』云云,『領何公文離海角?不合夤夜入人家』(月)。」】
卷五:「一人好於醉後近色,或戒之曰:『大醉行房,五臟反覆,甚不宜。』答曰:『惟我不妨。』問何故,答曰:『我每行,實是兩度。』」
「一人三餐無食,夫妻枵腹上牀,妻嗟歎不已,夫曰:『我今夜連要打三個拐,以當三餐。』妻從之。次早起來,頭暈眼花,站脚不住,謂妻曰:『此事妙極,不惟可當飯,且可當酒。』」
「有廚子在家切肉,匿一塊於懷中。妻見了,罵曰:『這是自家的肉,何為如此?』答曰:『我忘了!』」
「一好飲者夢得美酒,將熱而飲之,忽然夢醒,乃大悔曰:『恨不冷吃!』」
卷六:「納寵,一名『忠』,一名『孝』,孝當竭力,忠則盡命。」【△△○○《說郛》卷九羅點《聞見錄》:「有一士夫,年老納二寵,託其友命名,以『忠奴』、『孝奴』名之,曰:『孝當』云云。」可與《癸辛雜識別集》上記葛天民二妾如夢、如幻相比。《五石瓠》卷三:「舉人王一翥名其妾,一曰『二和尚』,一曰『麻弟子孩兒』。監生樊維師名其僮,一曰『明白而易見』,一曰『一覽而無餘』。】
【卷九:「人有暴富者,曉起看花,啾啾稱疾。妻問何疾,曰:『今早看花,被薔薇露滴損了,可急召醫用藥。』妻曰:『當初和你乞食時,在苦竹林下被大雨淋了一夜,也只如此。』」】
【9:「一儒生吟詩云:『風吹柳線千條綠,日映桃花萬點紅[68]。』一人改曰:『不若用「條條」、「點點」。』吟者曰:『翁喜脩詩,敢請另做一首?』改者對曰:『做的不脩,脩的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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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西遊記》[69]:
真復居士〈序〉曰:「作者猶以荒唐毀褻為憂。兼之機變太熟,擾攘日生,理舛虛無,道乖平等。繼撰是編,一歸鏟削。」
凡一百回,敘唐僧取經後,自靈山東返大唐事,宜名曰「東歸記」。因行者機心太重,故遇種種妖怪[70]。唐僧、八戒偶不降服自心,變恠亦隨。金箍棒、釘鈀、寶杖皆收繳佛庫,赤手空拳,無以禦恠,故佛命靈虛子、比邱僧暗中相隨保護,即《西遊補》評語所言也。文筆尚達,亦有道理,而正經板滯,反複機心之不可起,殊欠生動。妖怪【蠹精、蛙精、獅毛精之類】皆歸化,無一被殺者。九十七回後,行者等挑經木杖為鼯精所竊,行者手中沒棒,機心重滅,念梵呪以降魔。胡適之作八十一回《西遊記》,其心思亦與作者等矣[71]。行者本領大遜前《記》,毫毛拔下,須近身乃能收。八戒本領則遠勝於前,亦能拔毛變化。第十四回:「妖精以流星鎚打八戒肩脊,八戒忙使出個磁石吸鐵法術,把那剛鬣變了磁石,將乃妖精鐵鎚緊緊吸住。」第九十回:「行者打妖精一掌,妖精大怒。行者曰:『此中有奧理:這打你,叫做不打你,若是我方纔不打你這一掌,乃叫做打你。』妖魔個個請教禪機,行者曰:『譬如你們到寶林寺,寺中住持眾僧問你可是真唐僧,你道是真的,那住持眾僧定指你為假;你若說是假的,那住持眾僧方信你為真【Cavour 外交】。』妖魔聽了,各相笑曰:『原來禪機微妙,顛倒倒顛。』後來八戒知此事,把行者一巴掌道:『正是不打他。』」第九十七回:「八戒聽得老道誇獎好相貌,便扭頭捏頸裝嬌作媚起來,說道:『不敢欺老師父,我老猪還不曾洗臉包唐巾哩。若梳洗了,還好看。』」
【張靜廬《中國出版史料補編》三九三頁:「上海淪陷期間,有《亭子間嫂嫂西遊記》(上海洋婦賣淫窟總導書)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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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麈》,王肯堂損厂[72]:
【《湧幢小品》卷十「己丑館選」條記王損之事,不知即損厂否?】
乙:「李廓厂公問予曰:『子謂顏淵曰:「惜乎吾見其進,未見其止。」如何看?』予曰:『惜它尚涉程途,未到得家耳。』公欣然曰:『今人以「止」字為上章「功虧一簣」之「止」,但知聖賢終身從事於學,而不知自有大休歇之地,則「止」字不明故也。』」【蓋與焦弱侯「屢空」之說相類。】【Cf. Novalis, Epistrophe[73].】
二:「甲問乙曰:『吾予子千金,子敬事我乎?』乙曰:『我有千金矣,何為敬事子?』甲曰:『吾與子中分千金,子敬事我乎?』乙曰:『中分則我與子等耳,何為敬事子?』」【《廣笑府》、《笑林廣記》。】
【論畫語見卷二。】
「元陳繹曾《法書本象》云:『趙承旨子昂少於朱家舫齋學書,舊迹猶存。學「乙」字,先作群鵝: ;學「子」字、「不」字,先作羣雁: ;學「為」字、「如」字,先作戲鼠: 。』」
【論書、筆、墨見卷四。】
四:「今梵侶持戒不殺者,於身蝨,輒投之地。余謂非為人踐踏,則復著人耳,烏在其為不殺也?後閱《鷄肋編》載汝陰尉李重舒平生戒殺,以蝨置青草葉上,經宿沾露,則化為青蟲飛去。」
「〈赤壁賦〉『吾與子之所共食』,余四見長公手書真跡,皆作『食』。《增阿含經》之『眼以眠為食,耳以聲為食,鼻以香為食,舌以味為食,身以細膩為食,意以法為食,湼槃以無放逸為食。』」
「王弇洲先生文章、氣節、風流,皆當代大家。其惓惓汲引後進,有海岳不讓涓埃之意,自當於古人中求之。然世人每比之蘇長公,則予竊不謂然。無論其它,即讀其文章,弇洲尚微有紗帽山人氣。長公雖鑾坡玉堂貴人,自是從十洲三島謫來者,何可同日道也?」
「疥有五德:不上面,仁也;喜傳於人,義也;令人叉手揩擦,禮也;生骨節罅間,智也;癢必以時,信也。」【此數語出范鎮《東齋記事》(曾慥《類說》卷 22)(四庫本《東齋記事‧補遺》)。范氏自言身嘗其苦,故知之。】【《露書》卷十二:「陳牧伯云:『疥瘡五德:生之不至死,仁也;同坐臥即分人,義也;不上面,禮也;有事時不癢,無事時須搔,智也;洗必以時,過此即癢,信也[74]。』」】【《效顰集》卷下〈疥鬼對〉:「雖言滿體,不妨坐臥,非智乎?」(餘同《東齋》。)】【參觀《清異錄》說瘵為「義疾」。】【《容齋隨筆》卷八論「義」字諸說,有「自外入而非正者」(義父、義兄弟、義髻、義領)、「合眾物為之」(義漿、義墨、義酒)等。】
損厂醫、卜、儒、釋之書,無所不通曉,傍究及西洋外國之說。今《寶顏堂秘笈》所收王刪潤利瑪竇《友論》,即見此書卷三「交友」條。尚詳記利言「日體大於地,月體小於地」之說,附圖。又錄利之《近言》數條,蓋與利交誼不淺。而卷四論字母、切音,乃僅記烏思藏西僧,而不及歐西字母,何耶?「交友」一條,見采於《寶顏堂秘笈》,而卷四論眉公《聞見錄》(唐荊川翁謂羅念厂語)、《品外錄》,皆斥眉公為「道聽塗說」、「頭巾氣」,何耶?好援儒入釋,卷一泰半此類語,然未能過焦弱侯也。與弱侯友,又稱卓吾(卷三「亢龍」條),固宜然矣。記高新鄭復相事一條,文筆有《史》、《漢》意。
【按清毛祥麟《對山書屋墨餘錄》卷十,李中梓記金壇王肯堂宇泰患脾泄事,不知是此人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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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海披沙》,謝肇淛[75]:
【大是好類書,能匯集諸事之相類為一條,而加議論。】
一【「文人妬忌」:「沈約聞人一善,如萬箭攢心。李白見崔顥詩,『恨不搥碎黃鶴樓』。唐柳信言聞蕭佽死,屈一脚而跳,連呼曰:『獨步來。』」】
「禽獸中為人口實者,以狼最多,皆非美稱,如『狼顧』、『戾』、『藉』、『跋』、『子野心』等等。」
【卷二「末藝有悔」:「韋仲將書凌雲閣榜。閻立本奉詔畫鸂鶒。戴安道對使剖琴。陸鴻漸為李二卿烹茶,愧悔,著〈毀茶論〉。」】
【《呂氏春秋‧貴直論‧狐援》曰[76]:「有人自南方來,鮒入而鯢居。使人之朝為草而國為墟。」(高誘注:「鮒,小魚。鯢,大魚,魚之賊也。」)】
三:「芙蓉命名最多,取象亦廣。」凡十餘例。
【《北夢瑣言》記裴休亦持鉢披衲,於歌姬院乞食,在韓熙載前。】
「李于麟食饅頭,欲有蔥味,而不見蔥」事。【卷八記于麟「有白雪樓,將屬文,即登之,去其梯,不脫稿,終不下,亦不飲食便溺。」】
四:【「痛可忍,癢不可忍;飢可受,飽不可受;怒可制,喜不可制;哭可禁,笑不可禁;菜可獨啖,肉不可獨啖。」】
「夜不臥而晝瞌睡,子不愛而愛孫,近事不記而記遠事,哭無淚而笑有淚,近不見而遠却見,面白却黑,髮黑却白等,此老人之反也。夜宜臥而晏飲,早當起而高臥,請人必欲人來,人請却不肯去等,此貴人之反也。不愛長子而愛少子,不愛賢子而愛不肖子,不信人而信鬼,為姑怨嫂為嫂怨姑,此婦人之反也。」
世事亦有相反者:「達官不憂天下,草野之人却憂;僧道茹葷,平人却多持素。」
東方朔詼諧有本,如竊飲不死酒,即中射之士奪食不死之藥事。【漢武問上林一樹事,即子路答顏淵問五色鳥事。】
【卷五補「吃語詩」。】【參觀 Matthews: Books & Play-Books[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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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注困學紀聞》[78]:
【參觀張宗泰《魯岩所學集》卷八〈跋紀聞集證〉四首。】【《七修類稿》甚薄伯厚。】【《朱文公集》卷 75〈困學恐聞編序〉:「予嘗以 『困學』名予燕居之室,……目其雜記之編曰《困學恐聞》,蓋又取夫『子路有聞,未之能行 ,惟恐有聞』之意,以為困而學者,其用力宜如是也。」】【《桐江續集》卷 31〈應子翺經傳蒙求序〉:「王伯厚尚書學極天下之博,長予四歲,予昔嘗敬事之。」(又有贈伯厚詩一首)又同卷〈送家自昭晉孫自厂慈湖山長序〉記:「王尚書伯厚嘗語予曰:『朱文公之學,行於天下,而不行於四明。陸象山之學,行於四明,而不行於天下。』」陳著《本堂集》卷八十九〈祭禮部尚書王伯厚文〉。】
一:全論蔡澤曰:「夷考其生平,以蘇、張之術始,以黃、老之術終。然於蘇、張則已黠,於黃、老則尚粗。」
「《越絕‧外傳‧計倪篇》引《易》『進退存亡』之言曰:『進有退之義,存有亡之幾,得有喪之理。』」
「古者君臣之際,分嚴而情通。上天下澤〈履〉,其分嚴也。山上有澤〈咸〉,其情通也。」翁注引《攻媿集》二十五〈論通下情疏〉,又何坦《西疇常言》。
「『大蹇朋來』,進君子之真朋也。『渙其群』,退小人之偽朋也。」
「言行可以欺於人,而不可以欺於家,故〈家人〉之《象》曰:『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恆。』」翁注引《東萊易說》。
「《張子正蒙‧大易篇》曰:『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朱子謂:『聖人作《易》,示人以吉兇,言利貞,不言利不貞;言貞吉,不言不貞吉;言利禦寇,不言利為寇也。』」翁注引《左傳》僖二十年[79]:「南蒯將叛,筮之,遇〈坤〉之〈比〉,曰:『黃裳元吉』,以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惠伯曰:『吾嘗學此矣,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即張子意。」
「晁景迂曰:『體用本乎釋氏。』」翁注:「嘉慶壬申在黔,得見溧陽周孝廉柄中爥齋〈書李中孚答顧寧人論體用二字書後〉曰:『李中孚謂「體」、「用」出於佛經,《亭林遺書》辨之曰:「《易》曰:『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又曰:『顯諸仁,藏諸用。』此天地之『體』、『用』也。《記》曰:『禮,時為大,順次之,體又次之。』又曰:『降興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體。』又曰:『無體之禮,上下和同。』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此人事之『體』、『用』也。經傳之文,言『體』、『用』者多矣,未有對舉為言者爾。」李答書云:「兼舉並稱如『內外』、『本末』、『形影』之不相離,自惠能始。其解《金剛經》,以為『金者,性之體;剛者,性之用』。又見於所說《法寶壇經》。《十三經注疏》亦未有此說。以之解經作傳,始於朱子,一見於〈未發〉節,再見於〈費隱〉、〈一貫忠恕〉章,《文集》、《語類》尤不一而足。蓋未受學延平時,嘗從僧謙開善遊,故蚤聞其說。」按李氏云爾,不知《易》云:『乾,元亨利貞』,孔《疏》:『天者定體之名,乾者體用之稱。故〈說卦〉云:乾,健也。言天之體,以健為用。』《繫詞》云: 『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80]。』韓康伯注:『聖人雖體道以為用,不能全無以為體。』康伯晉人,在惠能前,以之解經,始於二程。」【按《純常子枝語》卷十引《成唯識論》卷一云:「若謂我用,前後變易。非我體者,理亦不然。用不離體,應常有故。體不離用,應非常故。」】【參觀《蘿藦亭札記》論太極。】
「一許敬宗在文館,唐為武氏矣。一楊畏居言路,元祐為紹聖矣。羸豕之孚,左腹之入,可不戒哉!」
【「趙與旹《賓退錄》謂孫覿作〈吳幵墓志〉,極論屈體求金之是、復仇之非;作〈韓忠武墓誌〉,極詆岳飛。作〈万俟卨墓志〉,表其殺飛一事。汪藻〈為張邦昌雪罪表〉云:「孔子從佛肸之召,本為尊周;紀信乘漢王之車,蓋將誑楚。」周紫芝〈高宗中興頌〉、張嵲〈紹興復古頌〉皆歸美秦檜[81]。」】
「里克之中立,鄧析之兩可,終於邪而已。故〈隨〉之六二曰:『弗兼與也。』」
「虛美薰心,秦亂之萌;浮文妨要,晉衰之兆。」
「『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傅元〈口銘〉也。〈頤〉『慎言語,節飲食』,《正義》用其語。」
「〈咸〉之感無心,感以虛也。〈兌〉之說無言,說以誠也。」
【「聖人不以位為樂也(董子語),在《易》謂之『虎尾』,在《書》謂之『朽索深淵』。」】
【「〈蒙〉之初曰『發』,〈家人〉之初曰『閑』,《顏氏家訓教子篇》:『教兒嬰孩,教婦初來。』」(《誠齋易傳》:「〈家人〉初九:『婦訓始至,子訓始穉。』」)】
二:「注:蕭森《希通錄》曰:『李斯曰:「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則是天下之書雖焚,而博士官猶有存者。惜乎入關收圖籍而不及此,竟為楚人一炬耳。』呂成公《大事記》同。」
「漢董賢冊文,言『允執其中』。蕭咸謂:『此堯禪舜之文見《漢書‧佞幸傳》,非三公故事。』班固筆之於史。而固紀竇憲之功曰:『納於大麓,惟清緝熙[82]。』其諛甚於董賢之冊。當憲氣焰方張,有議欲拜之伏稱萬歲者。倪正父思駁『昆命元龜』之制史彌遠拜右相〈制〉,有以也夫。』」。
「君子之去留,國之存亡繫焉,故《夏書》終於〈汝鳩〉、〈汝方〉,《商書》終於〈微子〉注引《路史》,深寧蓋本其說。」
【「君子之去留,國之存亡繫焉,故《夏書》終於〈汝鳩〉、〈汝方〉,《商書》終於〈微子〉。」(羅泌《路史》、謝枋得《詩傳注疏‧白駒篇》同此意。)○「〈湯誓〉:『予則孥戮汝,罔有攸赦。』孔安國以為『古之用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今云者,權以脅之,使勿犯(案:與〈甘誓‧傳〉異[83])』。〈酒誥〉:『予其殺。』安國以為『擇罪重者而殺之』,呂居仁謂:『安國能明聖人未盡之意。』」】
「張子韶《書說》於〈君牙〉、〈冏命〉、〈文侯之命〉,其言峻厲激發,讀之使人憤慨,其有感於靖康之變乎?胡文定《春秋傳》於夫椒之事亦致意。朱子《詩傳》說《王風‧揚之水》亦然。」
【《顏氏家訓‧勉學篇》[84]:「崔文彥嘗說王粲集中難鄭元尚書事,諸儒云:『文集止有詩賦銘誄,豈當論經書事乎?且先儒之中,未聞有王粲。』」】
「王景文質為張安國集序【《雪山集》5〈于湖集序〉】曰[85]:『文章之根本,皆在六經。非惟義理也,而其機杼、物采、規模、制度,無不具備者也。』語未卒,公出《攷古圖》。某曰:『宜用〈顧命〉。』遊廬山敘所歷,曰:『當用〈禹貢〉。』」
「五福不言貴而言富,先王之制。貴者始富,賤者不富也。」閻按:「先師吳太易曰:『福乃人生受享。古者有一命,則有一命之責任。其在位,如肩重負,不恣睢也。』」
【「作法於儉,其敝猶侈。」】
【「《周書‧大聚篇》『若冬日之陽,夏日之陰,不召而民自來』亦見《文子‧精誠篇》(閻按:「亦見《淮南‧主術訓》)。張文潛〈祭司馬公文〉『冬陽夏冰,赴者爭先』本此。」】
「學古入官」條,閻按[86]:「三代以下之天下,非孟子治之,則荀卿治之。」
三:「胡致堂〈與李叔易書〉載李仲蒙育之言,曰:『敘物以言情謂之賦,情盡物也。索物以託情謂之比,情附物者也。觸物以起情謂之興,物動情者也。』」
《通志‧昆蟲草木略序》、林艾軒〈與宋提舉書〉皆謂《詩》起於楚。二〈南〉之地在江、漢間,又一變為〈離騷〉。
「李清臣邦直《詩論》曰[87]:『鄭氏之學,長於《禮》而深於經制。夫《詩》,性情也;《禮》,形迹也。彼以《禮》訓《詩》,是案迹以求性情也。此其所以繁塞而多失。』」
「吉甫作誦,美詩以名著者也。家父作誦,以究王訩。寺人孟子作為此詩,刺詩以名著者也。為吉甫易,為家父、孟子難。」注引魏了翁〈跋黃尚書子山與任千載逢詩〉,深寧所本。
【《後漢書‧文苑傳‧崔琦》曰:「將使玄黃改色,馬鹿易形。」】
「《鹽鐵論‧未通篇》引《詩》曰:『商師若烏,周師為荼。』蓋謂商用少而周用老也。」
「有民賊,則賊民興[88]。漢傅燮曰:『天下之禍,不由於外,皆興於內。』唐裴度曰:『欲平賊,當先清朝廷。』真文忠曰:『內有衣冠之盜,而後外有干戈之盜。』」
「或謂文之繁簡,視世之文質[89]。然商質而周文,〈商頌〉繁而〈周頌〉簡,文不可以一體觀也。」
「格物之學,莫近於《詩》」諸例。
【四:「張禹以《論語》文其諛,劉歆以《周官》文其姦,猶以《詩》、《禮》發冢也。禹不足以玷《論語》,而以歆訾《周官》,可乎?」○《周禮‧地官》:「合耦於耡」,鄭注「人耦」、「牛耦」合言之,疏謂:「周時未有牛耕,至漢趙過始教民牛耕。」周益公〈泰和曾氏農器譜序〉引《山海經》:「后稷之孫叔均始作牛耕。孔子有『犂牛』之言,冉耕亦字伯牛。賈誼《新書》、劉向《新序》均載鄭穆公曰:『百姓飽牛而耕。』」】
【荊公謂牛徒有耳,鼠實無牙[90]。】
五:「《禮記》曰:『夫為人子者,恆言不稱老。』漢胡廣年已八十,繼母在堂,言不稱老見《後漢書》。」
「〈少儀〉[91]:『【枕、几、】穎【、杖】』,鄭注:『警枕也』,熲然警悟也。」
「蔡邕《勸學篇》:『鼴鼠五能,不成一技。』《易晉九四‧正義》引王注曰:『能飛不能過屋,能緣不能窮木,能游不能渡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
【《呂覽‧為欲篇》[92]:「蠻夷反舌」,注謂:「夷語與中國相反。」】
六:【「《春秋繁露‧竹林篇》、『《易》無達吉,《詩》無達詁,《春秋》無達例。』《說苑‧奉使篇》引傳曰:『《詩》無通故,《易》無通吉,《春秋》無通義。』」】
「『公如京師成十三年』,非禮也。晉、楚可以言『如』,京師不可以言『如』,於是朝覲之禮廢矣。」
「鄭伯謂燭之武曰:『若鄭亡,子亦有不利焉僖三十年。』觀〈魏受禪碑〉、〈唐六臣傳〉,利菑而樂亡者有矣。」
「古者以德為才,十六才子是也見文公十八年。如狄之酆舒,晉之智伯,齊之盆成括,以才稱者,古所謂不才子也。」元圻案:「范淳父《唐鑑》曰:『周公制禮作樂,孔子以為才。然則古之所謂才者,兼徳行而言也。後世所謂才者,辯給以禦人,詭詐以用兵。』」【參觀《晚聞居士》卷一〈唐才子傳敘〉。】
【「《管子‧大正篇》:『諸侯毋專立妾以為妻,毋專殺大臣,……布之於諸侯。』《孟子》所謂『五禁』,略見於此。呂成公曰:『桓公於五命之戒,亦未免有所犯,故《左氏》隱而不書。』《說苑‧反質篇》:『晉文公合諸侯而盟曰:「無以美妾疑妻,無以聲樂妨政」云云。』」】
「衛侯賜北宮喜謚曰『貞子』,賜析朱鉏謚曰『成子』昭十二年,是人臣生而謚也[93]。魏明帝,有司奏帝制作興治,為『魏烈祖』,是人君生而謚也。」
「《左氏》曰:『先二子鳴襄二十一年。』《莊子》曰:『子以堅白鳴見〈德充符〉。』昌黎〈送東野序〉言『鳴』字,本於此。」
「『臧文仲廢六關文二年』,《家語顏回篇》云:『置六關。』元圻案:『宣八年《公羊傳》:「廢其無聲者」,注:「廢,置也。」』」
「氣、志有交勝之理,治、亂有可易之道,故君相不可以言命。多福自我求,哲命自我貽,故聖賢可以言天。天者,理而已。以萇宏為違天定元年,是人臣不當扶顛持危也;以楚克有陳為天道昭九年,是夷狄可以猾夏亂華也。」【又同卷一則云:「《朱子語類》曰:『《左氏》之失,在以成敗論人。』愚嘗觀蔡邕〈獨斷〉引王仲任曰:『君子無幸而有不幸』、韓文公〈與衛中行書〉,皆可正《左氏》之失。」】
【《文選‧補亡詩》「蕩蕩夷庚」,善注誤,語出《左傳》成十六年,《正義》謂「平道」也。故繁欽〈辨惑〉曰:「吳人者,以船楫為輿馬,以巨海為夷庚。」】
【生而稱諱,始漢宣帝。】
「孫郃論春秋無賢臣,蓋諸侯不知有王,其臣不能正君以尊王室。此孟子所以卑管、晏也。」
「周之替也,自原伯魯之不說學昭十八年;秦之亡也,自子楚之不習誦見《戰國策》秦異人逃歸,自稱楚人事。」
「叔向曰:『楚辟邪我衷正,若何效辟昭六年?』王魏公之於寇萊公,曰:『不可學他不是。』」
「公山不狃曰:『君子違,不適讎國。所託也則隱哀八年。』背君父以覆宗國者,不狃之罪人也。」
「齊人歌曰[94]:『唯其儒書,以為二國憂哀二十一年。』春秋之季,已輕儒矣。至戰國,而淳于髠有『賢者無益』之譏,秦昭王有『儒無益』之問,末流極於李斯《荀子‧儒教篇》。」
「鉏麑之於趙宣子宣二年,沐謙之於司馬楚之《魏書‧司馬楚之傳》,誠敬之感人至矣。商君載甲操戟,李林甫重關複壁,不亦愚乎!」何云:「如費禕者,又可戒也。」
「《楚語》伍舉曰:『德義不行,則邇者騷離【愁畔】。』正合屈原所謂『離騷』,皆楚言也。」
【「朱子曰:『《左氏》之失,在以成敗論人。』蔡邕〈獨斷〉引王仲任曰:『君子無幸而有不幸,小人有幸而無不幸』〔《論衡‧幸偶篇》文異,遜蔡引〕、韓文公〈與衛中行書〉云云,可正《左氏》之失。」】
卷七《公羊傳》:「以衛石惡為惡人襄二十七年,豹及諸侯之大夫盟於宋,劉原父非之曰:『董賢可謂賢乎《春秋權衡》十二!』又以仲孫何忌為『譏二名』定六年,新莽之制,其出此歟[95]?(《漢書‧匈奴傳》。」
「『某』,或作『厶』,出《穀梁注》恆二年:『鄧,厶地。』」
【「柳宗元〈論語辯‧上〉謂孔子沒,諸弟子師有若,有若不能對諸子問,乃叱避而退。本《史記‧仲尼弟子列傳》。」】
「『商為起予』,理明詞達也。『回非助我』,默識心通也[96]。」
【「王阮序王景文《雪山集》曰[97]:『聽其論古,如讀酈道元《水經注》,名川支流,貫穿周匝,無有間斷。』」】
「尹和靖云:『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湯東澗云:『如言父慈子孝,加一「則」字,失本義矣。』」
「『仁者靜』,孔安國云:『無欲故靜。』與《太極圖說》同。」元圻按:「『日進故動』,包咸語,俱見《集解》。」
「《文子‧符言篇》云:『人皆以無用害有用,故知不博而日不足。以博弈之日問道,聞見深矣。』可以發明無所用心之戒。言無所用心之害,非以博弈為賢也。讀此章者,當以韋昭之論,陶侃之言參觀。」
「『四勿』、『九思』,皆以視為先。見弓以為蛇,見寢石以為伏虎,視汩其心也。閔周者,黍稷不分;念親者,莪蒿莫辨,心惑其視也。吳筠《心目論》:『以動神者心,亂心者目。』《陰符經》:『心生於物,死於物,機在目。』蔡季通釋其義曰:『《老子》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西方論六根、六識,必先曰眼、曰色,均是意也。』」【故 Imagination 曰 Mind’s eye,參觀 Downey: Creative Imagination, p. 11。】
「范伯崇曰:『溫故而不知新,雖能讀《墳》、《典》、《索》、《邱》,足以為史,而不足以為師。』」
【「《論衡‧明雩篇》:『浴乎沂,涉沂水也。風乎舞雩,風,歌也。』」】
八:「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為能,古之士所以異於民也。蘇秦無二頃田,而奔走游說,豈所謂士乎哉?」參觀《說郛》卷二十《讀書愚見》。
「孔、孟皆不之秦。荀子嘗入秦,而譏其無儒。」
「求在我者,盡性於己;求在外者,聽命於天。李成季曰:『與其有求於人,曷若無欲於己?與其使人可賤,不若以賤自安?』」
「《急就篇》『長樂無極老復丁』,顏氏解為『蠲其子孫之役』,非也。即《參同契》所謂『老翁復丁壯』見〈二土全功章〉,下句云:「老嫗成姹女」。朱文公〈次亭字韻呈秀野兼簡王宰〉詩:『自慶尊前老復丁[98]。』」
【董彥遠〈除正字謝啟〉,深寧稱其該洽,全文見明董斯張《吹景集》與其僚婿閔元衢合疏:「烏寫混淆,魚魯雜糅」;「鎖訛銀鐺之名,車改金根之目」;「妄加文武之為斌,誤合日月之為易。」卷十九謂:「《周書‧王會》『東越海蛤』,或誤為『侮食』,王元長〈曲水詩序〉用之,殆傅毅制誄用『淮雨』之類。」】
「吳孫休自制名字以命其子,武曌、劉龑因之,皆字書所無。《太平廣記‧梁四公記》四人名字亦然。裴休之〈孫休傳〉注所云『造無況之字,制不典之音』。」
九:「楊倞註《荀子》云見《荀子‧不苟篇》[99]:『天無實形,地之上空虛者,盡皆天也。』其說本於張湛《列子注》見《列子‧天瑞篇》,謂:『自地而上,則皆天矣,故俯仰喘息,未始離天也。』」
【『黃山谷頌當時人才云[100]:『二蘇聯璧,三孔分鼎。』」】
十:【《管子‧水地篇》以地理說民性。按《七修類稿》卷十六一則襲此。《七修》卷四有駁伯厚論天文一條,翁氏未引。】
「《楚詞‧漁父》:『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荀子》曰:『新浴者振其衣,新沐者彈其冠。其誰能以己之潐潐,受人之棫棫者哉?』荀卿適楚,在屈原後,豈用《楚詞》語與?抑二子皆述古語也?」
「《荀子‧大略篇》曰:『非其人而教之,齎盜糧借賊兵也。』獨不知李斯、韓非乎?」
「〈不苟篇〉曰[101]:『千人萬人之情,一人之情是也。』〈阿房宮賦〉之語本此。」
【「老泉〈太元論〉斥《法言》:『辯乎其不足問,問乎其不足疑。』」】
「美靈根,閉朋牖,《太元》之心學也何云:『亦老子之學』。」又曰:「藏心於淵。龔氏註《中說》,引古語云:『上士閉心,中士閉口,下士閉門。』按《楚詞‧橘頌》云:『閉心自謹』,《集證》:『《說苑‧政理篇》公儀休曰:「吾已閉心矣,何閉於門哉?」』」
「《中說‧問易篇》:『記註興,而史道誣矣。』『註』當作『注』,謂漢、晉以後『起居注』之類,虛美隱惡,史無直筆。」元圻按:「《左傳》:『晉侯使鞏朔獻捷於周,周以鞏伯宴,而私賄之。使相告之曰:「非禮也,勿籍。」』則左、右史非實錄,久矣!」
【「文中子〈祭仲長子光文〉曰:『明道若昧,進道若退。鳥飛知還,龍亢必悔。』」】
「王坦之著〈廢莊論〉,而其論多用《莊》語。胡文定〈春秋綱領〉有取於《莊子》之言《朱子語類》亦然。」
「《莊子》逸文:『豫章初生,可抓而絕。』」
「人而不學,命曰『視皮一作肉』;學而不行,命曰『撮囊』。」【《純常子枝語》卷八引《法苑珠林》卷五十四此二語,乃曰:「《困學紀聞》未載。」何耶?】
【《韓子‧說林》、《說苑》皆謂:「漁者持鱣,婦人拾蠶,利之所在,不惡也。」】
「《韓非‧顯學篇》[102]:『必恃自直之箭,百世無矢;恃自圜之木,千世無輪。』劉夢得〈答連州薛郎中論書儀書〉用此。」
「《慎子》曰:『不聰不明,不能為王;不癡不聾,不能為公。』」
卷十一:「秦昭王五十一年滅周,是歲漢高祖生於豐沛。天道倚伏,可畏!」(按袁文《甕牖閒評》亦有此則,復謂梁武帝弒東昏侯,覆齊祚,而侯景亦以是年生。)
「《新序》:『樂毅書:「君子絕交無惡言,去國無惡聲。」』」
「秦皇欲以一至萬,新莽推三萬六千歲歷紀,宋明帝給三百年期,其愚一也。漢世祖曰:『日復一日,安敢遠期十歲乎?』真帝王之言哉見《後漢書‧光武帝紀》!」
卷十二:「『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伯象冬。』見於〈王莽傳〉,蓋古之遺言也,與《邵子觀物》同《漢書‧王莽傳下》、《邵子觀物‧內篇》十三。」
「司馬公〈虞帝篇〉詩曰[103]:『虞舜在倦勤,薦禹為天子。豈有復南巡,迢迢度湘水?』張文潛詩曰:『重瞳陟方時,二妃蓋老人。安肯泣路傍,洒淚留叢筠今本《柯山集》無此詩?』可以祛千載之惑。」
「《史記‧天官書》云[104]:『熟五斗米頃。』李商隱〈李賀小傳〉『如炊五斗黍許時』,本於此。」
「《御覽》七百十八載淳于髠〈十酒說〉曰:『羅襦排門,翠笄窺牖。』蓋好事者因〈滑稽傳〉而廣之,非戰國時語也。」
「〈功臣表〉:『靡有孑遺,秏矣。』孟康曰:『秏,音毛。』顏師古曰:『今俗語猶謂「無」為「秏」。』〈馮衍傳〉:『饑者毛食』,注:『案《衍集》「毛」字作「无」。』《文選》注引《蒼頡篇》:『秏,消也。』越人多謂『無』曰『秏』。」
【《隋‧劉炫傳》自為〈贊〉曰[105]:「司馬相如、楊子雲、馬季卿、鄭康成等,皆自敘風徽。」】
「不窺園者五人:董仲舒三年,法真、趙昱皆歷年,桓榮十五年,何休十七年。」
「秦亡於嬰,而莽立嬰以嗣平,速漢之亡也。」
「歐陽子《五代史‧唐六臣傳‧論》曰:『始為朋黨之論者,甚於作俑。』愚攷《漢史蕭望之傳》弘恭、石顯奏望之、周堪、劉更生『朋黨』。『朋黨』二字,始見於此。」(何云:「西漢宦者,始為『朋黨』之論。東漢宦者,大興『鈎黨』之禍。」陳霆《雨山墨談》謂二字見《逸周書》。)
【「《太平御覽》四七八載朱登為東海相,遺敞蟹,敞報書曰:『蘧伯玉受孔子之賜,必以及鄉人,敞謹分斯貺於三老尊行者。』」何云:「『蟹』字無用此者。】
十三:「〈文苑傳〉自東漢始,而文始卑矣。」
「〈班固傳〉:『〈西都賦〉云:「招白間,下雙鵠。榆文竿,出比目。」』二句為對。『白間』,猶『黃間』也。注云:『弓弩之屬。』《文選》以『間』為『鷴』。」
「崔寔〈政論〉云:『諺曰:「一歲再赦,好兒喑啞。」《太平御覽》四九六』唐太宗之言,蓋出於此。『兒』與『人』同。」(閻按:「《潛夫論》引諺亦云。」)
「蔡邕文,今存九十篇,而銘墓居其半。曰碑,曰銘,曰神誥,曰哀讚,其實一也。自云為〈郭有道碑〉,獨無愧詞,其他可知矣。其頌胡廣、黃瓊,幾於老、韓同傳,若繼成《漢史》,豈有南、董之筆?」
「君子、小人之夭壽,可以占世道之否泰。孔明止五十四,法孝直纔四十五,龐士元僅三十六。而年過七十者,乃奉書乞降之譙周也。天果厭漢德哉?」
【「孔明曰:『勢利之交,難以經遠。士之相知,溫不增華,寒不改葉。』」】
「君子其潛如龍,非迅雷烈風不起;其翔如鳳,非醴泉甘露不食。」
【「《三國‧魏文紀》注[106]:『受禪畢,謂群臣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
「干寶〈晉紀總論〉曰:『晉之創業立本,固異於先代。』後之作史者不能為此言也,可謂直矣。」
「焚石勒之幣,江左君臣之志壯矣。僭號之國十六,而晉敗其一,滅其三。不可以清談議晉。」何云:「感慨深矣。」
【「竊鐘掩耳,以眾人為不聞,出《呂氏春秋‧不苟篇》、〈自知篇〉、《淮南子‧說山訓》。」】
「楊盛不改義熙年號,其志如陶靖節,孰謂夷無人哉《宋書‧氐胡傳》?」
「宋周朗見《宋書》本傳有『櫝帶寶,笥著衣』之論,司馬公《迂書》有『耳視目食』之說,皆足以儆世迷。」
「徐楚金《說文繫傳》云:『隨文帝惡「隨」字為走,乃去之,成「隋」字。隋,裂肉也,其不祥大焉亦見羅泌《路史》。』」
十四:「韓、柳方駕,而其行殊;元、白齊名,而其操異本魏鶴山〈定勝堂文集序〉。」【卷十七曰:「韓、柳並稱而道不同。韓作〈師說〉,而柳不肯為師;韓闢佛,而柳謂佛與聖人合」等,參觀《鶴林玉露》、《牡丹亭》。】
「顏魯公為刑部尚書,有舉家食粥之帖。蓋自元載制祿,厚外官而薄京官。京官不能自給。」
【攷紙錢。又卷十七。】
卷十五:「崔公度伯易自與敵通和,太行皆為禁山,坐失地利,作〈太行山賦〉。以太行近時忌,改作〈感山賦〉見《孫公談圃》。」【可與《樂郊私語》「仇海賦」作對。】
「臺諫為宰相私人,權在下則助其搏噬,以張其威;權在上則共為蔽蒙,以掩其姦。劉時可應起謂:『臺諫之議論,廟堂之風旨,頗或參同;夾袋之欲汰,白簡之所收,率多暗合。』」
「乾道元年,〈郊赦文〉云:『前事俱捐,弗念乎薄物細故語本《漢書‧匈奴傳》文帝〈詔〉;烝民咸乂,靡分乎爾界此疆。』洪文惠草也。朱文公〈與陳正獻書〉曰:『孰有大於祖宗陵廟之讐者,而忍以薄物細故捐之哉?』」
「蔣希魯堂居姑蘇,延盧仲甫秉後圃。希魯曰:『亭沼粗適,恨林木未就。』仲甫曰:『亭沼譬爵位,時來則有之。林木譬名節,非素修弗成。』」
「紹興、隆興,主和者皆小人;開禧,主戰者皆小人。」
「古之建官曰『三公』,公則無私矣。曰『三孤』,孤則無朋矣。」
「止齋曰:『國初以科舉誘致偏方之士,而聚之中都。由是家不尚譜牒,身不重鄉貫〈與林宗簡書〉。』」
卷十七:【以「瓊」為赤玉,論〈雪賦〉之誤。《演繁露》十亦云。】
「沈亞之〈送韓靜略序〉曰:『聞之韓祭酒,曰:「善藝樹者,必壅以美壤,以時沃灌。」』白樂天〈老戒詩〉云:『我有白頭戒,聞於韓侍郎。』皆韓文公緒言也。」
【「元次山〈惡圓〉曰:『寧方為皁,不圓為卿。』」】
「白樂天〈醉吟先生傳〉云:『富於黔婁,壽於顏回,飽於伯夷,樂於榮啟期,健於衛叔寶。』達人之言也。」
「邱宗卿謂:『場屋之文,如校人之魚,與濠上之得意異矣。』」
【南豐詩文刺荊公,詳見孫仲益〈書讀臨川集〉[107]。】
【「楊植〈許由廟碣〉云:『堯而許之,日而月之。』獨孤及〈仙掌銘云:『月而日之,星而辰之。』〉方朴山謂:「出於《莊子‧庚桑楚》之『尸而祝之,社而稷之』。」程易田曰:「《史記‧孔子世家》[108]:『綱而紀之,統而理之。』」屠繼序曰:「《管子‧小問》:『五而六之,九而十之。』《吳子治兵》:『圓而方之,坐而起之。』〈子張問入官篇〉:『優而柔之,揆而度之。』東方朔〈答客難〉、杜預《左傳注》。」】
「柳下惠見飴,曰:『可以養老。』盜跖見飴,曰:『可以黏牡。』見《淮南‧說林訓》,又《呂氏春秋‧孟冬紀‧異用篇》。」
袁絜齋有「是亦樓」、「是亦園」兩〈記〉,曰:「直不高大爾,是亦樓也。」
卷十八:「少陵善房次律,而〈悲陳陶〉一詩不為之隱;昌黎善柳子厚,而〈永貞行〉一詩不為之諱。公議也。」
「鶴山鄧公立〈注黃詩外集序〉云:『《禮》於生子曰「詩負」,於祝嘏曰「詩懷」。詩之為言承也,情動於中,而言以承之,故曰詩。」
【「羅昭諫〈詠松〉曰[109]:『陵遷谷變須高節,莫向人間作大夫。』」】
「詩一字至七字,張南史〈花〉、〈竹〉、〈草〉是也。一字至十字,文與可〈竹〉、〈石〉是也。」
「韓文公〈題臨瀧寺〉:『離家已五千』,本《書》『弼成五服,至於五千[110]。』」元圻案:「《老學厂筆記》三已引此,言『夕貶潮陽路八千』、《論語》『方六七十,如五六十』亦然,非歇後也。唐彥謙:『耳聞明主提三尺。』」
「韓文公〈紀夢〉詩云:『六字常語一字難。』《文心雕龍‧練字篇》謂:『善為文者,富於萬篇,貧於一字。」
「『浮雲世事改,孤月此心明〈次韵江晦叔〉。』坡公晚年所造深矣。」
「崔德符論作詩之要,曰:『但多讀而勿使,斯為善。』徐度《却掃編》載崔答陳去非語略同。」
【「凡病少愈而加劇,謂之不斟。」】
【「山谷〈和楊明叔〉:『金石在波中,仰看萬物流。』,出《孟子》『公行子』章趙注:『萬物皆流,而金石獨止。』」(荊公詩:「波瀾吹九州,金石安得止。」)何云:「再舉此二句,亡國遺臣自喻也。」】
「李艮翁〈餞鄭得言〉詩云:『諸生幸不笑韓愈,官長何因罵鄭虔?』博士切事也。」
卷十九:「周南仲〈追貶秦檜制〉云:『兵於五材,誰能去之《左傳》襄二十七年子罕語[111]?首弛邊疆之禁;臣無二心,天之制也莊十四年,忍忘君父之讎。』『一日縱敵,遂貽數世之憂;百年為墟,誰任諸人之責?』」
「洪景廬〈周茂振入館謝啟〉雖不若董彥遠之博,如『桃萊難悟,柳卯本同』;『幼婦外孫之義,女郎世子之名』,亦儷語之工者。」【董彥遠〈除正字謝啟〉:「鎖定銀鐺之名,車改金根之目;知一束二縫之為來,指二首六身之為亥。」】【董斯張《吹景集》卷十三與閔元衢合疏董、洪二〈啟〉頗核。】
「徐淵子〈上梁文〉云:『林木翳然,便有濠濮間想;清風颯至,自謂羲皇上人。』」
「王元之表云:『風摧霜敗,芝蘭之性終香;日遠天高,葵藿之心未死。』劉元城表云:『志存許國,如萬折而必東;忠以事君,雖三已而無慍。』」
「『驢非驢,馬非馬《漢‧西域傳》』、『烏不烏,鵲不鵲《戰國策》』。」
「傅至樂【名自得】〈上周益公啟〉:『彼刀頭之舐蜜《四十二章經》,得未錙銖;況井眉之居瓶,怳如夢寐。」
「或〈上朱文公啟〉云:『行藏勛業銷倚樓,看鏡之懷;窈窕崎嶇寄尋壑,經邱之趣。』」【張克明免解上帖中語,見《文公集》81。】
卷二十:「善惡以熟言,若《孟子》『仁在乎熟』,《漢‧五行志》『季氏之惡已熟』。《成實論》亦言:『行惡見樂,為惡未熟。至其惡熟,自見受苦。行善見苦,為善未熟。至其善熟,自見受樂。』」
【「欒城〈次韵王鞏見寄〉:『去住由人真水母(水母目蝦,見郭景純〈江賦〉),簞瓢粗足亦山雌(《法言‧脩身篇)。』」】
【「陳正獻公疏曰:『懲羹者必吹於虀(《楚詞‧惜誦》),傷桃者或戒於李(《北夢瑣言》馮道語)。』」】【「懲羹者必吹於齏,傷桃者或戒於李《楚詞‧惜誦》、《北夢瑣言》。」】
【《潛夫論‧實貢篇》:「洗金以鹽,攻玉以石,浣布以灰。」】
「『民不可與慮始』,商鞅之變法也。『百姓何足與議』,董卓之遷都也。」【卷二十[112]:「『民不可與慮始』,商鞅之變法也。『百姓何足與議』,董卓之遷都也。」(《商子‧更法篇》、《三國志‧董卓傳》。)】
「齒幼位卑,而名韋、楊二君,李翺所以戒朱載言也[113]。後生不稱前輩字,劉元城所以稱馬永卿也。」
「《唐‧百官志》:『守宮令,席壽三年,氊壽五年,褥壽七年。』本《攷工記》『犀甲壽百年』。」
【「韓昌黎誌盧殷墓曰[114]:『於書無不讀,止用為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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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穰卿遺著》[115]:
《年譜》:「光緒十五年,應優貢縣考。次題『日月星辰繫焉』,先生以吸力解『繫焉』,羅列最新天文家言,如數家珍。」
《雜述》:晚年戲改古語,懸諸坐右,曰:「臣當此景,惟能說病。口不能言,對之以噫。」
「顧寧人云:『救民以言。』此亦窮而在下位者之責也。」
卷二〈論報館挂洋牌之不可〉結云:「謹言之,以告力能封報館者:中國之人,非抱薪以救火,即袖手以待亡。」
卷四〈論風俗之怪妄〉:「前者以種族之故而思明,而搜羅明末之遺籍,而刊布之,此已為無聊之舉動也。顧近忽大刻錢牧齋之書,則更奇矣。尤近者,如李贄、金聖嘆,皆揚其餘焰。」
「又俄學急時,留學日本之人,忽言將結義勇隊。乃上海一班無意識之人,忽在張園開會,遙為歡迎。各人排列東向三鞠躬,以祝進行。」
「尊隆倡優,稱為『藝員』。」
〈說名士〉(大罵「德清俞某」):「『群經』、『諸子』兩《平議》,皆出某寒士。尤可恥者,則一生步趨隨園,而書中多詆隨園,亦見其用心之回邪也。前年逝世,其訃告特闢新樣,先印己之詩數十首,大略言世緣已盡,順化歸真。其列『辭某』、『辭某』,至『辭西湖』,『辭俞園』,而殿以『辭俞樾』。又夾一片,於名之旁印『即辭行』三字。」【《萇楚齋三筆》卷八以汪氏詆曲園,遂取曲園《自述詩》僅 32 頁,而自注及彭剛直凡 12 處,一一錄之。】
卷五〈論八股文與學堂課程〉:「今八股廢,此等糜費免矣。然試問近來青年之腦力,已用之何等有用之學乎?馬眉叔為予言:『凡於小題文字,曾用一番苦工者,則動筆時,即致謹於『連上』、『犯下』等病。故移之以治事,界限自然清楚,猶之外國學堂之學幾何也。幾何與政、法何涉?何必學之?然學幾何者,心思自然靜細。」
〈論吾國人不通外情〉:「出洋之人,若從前使館參、領,窮閉使署,不問外事者,無論矣。即近來留學生,既限於課程,且以資格有分位之資格,有國家之資格、財力所限,欲洞悉政界、商界、社會之內容,豈能得哉?」
〈論時俗之誕妄〉:「或謂某名流賓館,其子年十三耳,聞客言及其父,遽云:『吾父惟英文佳耳。其餘科學,皆無門徑,不足與今日學子競也。』客驚其言,以語余,且譽之。予曰:『此等語,必時有人言之,此子特拾人牙後慧耳。且不私其親,而得人譽,必有賣親以求富者矣。』有某貴人子列人表,而置其父於下列,無識之徒拍手贊為犁牛之子。數年之後,視之,乃常兒也。有洋行買辦之子,直對人謂其父為三等奴隸者。」
〈辨馬□□與信義銀行無關係事〉(極斥馬相伯之盜名)【參觀卷八,二十八頁。】
〈說江某〉(江亢虎)。
卷八:「海通以來,吾國對於外人流行之語,凡三變矣。其初曰:『中國制度皆聖人所創,何必學彼蠻夷?』繼而曰:『中國自有中國制度,外國自有外國制度,不必彼此相襲。』近年官吏中又有一語,曰:『原來外國人亦會作弊,與中國一樣』,或曰:『外國弊端尚比中國大。』」
「陳伯潛與法人議和,微笑,被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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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楊光先[116]:
【失名(明遺民)《謏聞續錄》卷四楊光先以符命媚滿人事。】【葉廷琯《吹網錄》卷五:「《池北偶談》舊本有『不得已』條。」】【《吹網錄》卷五:「《池北偶談》舊本有『不得已』條。」見阮文達《畸人傳》。】【《三魚堂日記》卷上:「邵武峯言楊光先於曆法甚疏,不足以服西人。」《純常子枝語》卷一:「顯親王《澄觀筆記》云:『《方冊續藏》中有明鍾始聲〈闢邪論〉,專攻天主教說。』按此在楊光先《不得已》前。」】【《純常子枝語》卷三十三引李遜之《崇禎朝記事》卷四,此在楊光先之前。卷 28:「王夫之《永歷實錄》[117]:『〔尹三聘奏瞿紗〕微擅用夷歷,爚亂祖憲。』亦在〔楊光先攻西歷之先〕。」《敬孚類稿》卷十〔〈楊光先別傳〉〕。】
卷上:「如德亞國謀反正法賊首耶穌。」
〈與許青嶼侍郎書〉痛駁李祖白《天學傳槩》(中國人乃如德亞苗裔;伏羲之時,天學昌明,倍於今之世;唐虞三代,聖賢垂訓,往往呼天稱帝,蓋有所受,引《書》、《詩》、《魯論》、《中庸》、《孟子》為證;中國之教,無先天學者):「往時,利瑪竇引用中夏之聖經賢傳,以文飾其邪教。今祖白徑謂中夏之聖經賢傳,是受邪教之法語微言。」【《庚辰叢編》張宸《平圃雜記》第一則謂與許青嶼友好,許為湯書作〈序〉,不過文人結習,為妄人楊光先指摘,至去官。】
〈闢邪論上〉:「若耶穌即是天主,則漢哀以前,盡是無天之世界。若天主即是耶穌,孰抱持之而內於瑪利亞之腹中?世間惟禽獸知母而不知父,尊無父之子為聖人,實為無夫之女,開一方便法門矣。瑪利亞既生耶穌,更不當言童身。且童身不童身,誰實驗之?《禮》內言:『不出。』母之童身,即禽獸不忍出諸口,而號為聖人者,反鳴之人乎?」
「拾釋氏之唾餘,而謂佛墮地獄,永不得出。」
「十字架者,以中夏刑具攷之,實凌遲重犯之木驢子爾。」
「今日之天主堂,即當年之首善書院也。若望乘魏璫之焰,奪而有之,毀大成至聖孔子之木主,此司馬馮元飆之所以切齒痛心。」
【議論精銳,蓋駁宗教有餘,駁科學不之。】
〈闢邪論下〉:「利氏闡明天主教論議,實西域七十二種旁門之下,九十六種邪魔之一。來中夏,並老氏而排之。士君子見其排斥二氏也,以為吾儒之流亞,故交援引之。且其書止載耶穌救世功畢,後昇歸天,而不言其死於法。故縉紳皆為其欺蔽。湯若望知識卑諳,將耶穌之情事,於《進呈書像》中和盤託出,予始得即其書以闢之。」
【王泰徵〈始信錄序〉後跋:「邪教以〈序〉內有『明史』二字,首告光先到部,冀脫彼罪。」
卷下〈孽鏡〉:「夫人頂天立地,未聞有橫立、倒立之人也。惟蜾蟲能橫立壁行,蠅能仰棲。若 望能倒立於樓板之下,則信有足心相對之國。」
〈鏡餘〉:「莊烈皇帝問十二星宮象於若望,若望畫十二圖以進,莊烈皇帝嗤之。,而五彩獅子為午宮之象、青綠蟹為未宮之象、紫袍白馬為寅宮之象。故修曆者雖極口贊《新法》之精,而終烈皇之世,《新法》所以不得見用,由若望之底蘊為烈皇一眼所看破也。」
錢大昕〈跋〉謂:「戴東原說:『歐羅巴人以重價購此書,即焚毀之。』」
錢綺〈跋〉:「赦歸中途,為西洋人毒死。」
「程棉莊謂此書初出,西人購以重貲,每部二百金,燔毀略盡[118]。」【《青溪集》中不見。】【孫星衍《五松園文稿‧楊光先傳》:「《不得已》錄,傳聞西洋人以重價購燬之云。」】
[1]《手稿集‧中文筆記》第二冊 631-717 頁。631 頁下脚註:「原本尺寸:128 × 233mm」。據范旭侖〈錢鍾書著作考異〉,大本(十)為「《七修類稿》册,三十四年下半年」。
[2]《中文筆記》第二冊 633-41 頁。
[3] 此處字跡模糊,難以辨識。
[4] Richard
Aldington (1892-1962) 之 Life for
Life’s Sake 一書,原題 Farewell to Europe。書中謂「密爾敦詩中詠羣鬼爛漫臥,喻如瓦朗勃羅薩(Vallombrosa)沼面秋葉(autumnal
leaves)委積,累代傳誦。……必出耳食,否則植樹大變(the
character of the woods has entirely changed),因彌望皆經霜不凋之松,無它木也。」見《管錐編‧毛詩正義‧二三‧淇奧》(三聯書局 2007 年版,155 頁)。
[5]「組」原作「俎」。
[6]「瓠」原作「觚」。
[7]〈答客誚〉:「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8]「卷十九」原作「卷十七」。
[9]《桐江詩話》。
[10]「謂謝無逸以蝴蝶詩得名,後李商隱竊其義,則以唐人而蹈襲宋人。」
[11]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12] 原摘於卷十六「予嘗謂荀子」一條之前,依序移置於此。
[13]「三十七」原作「三十八」。
[14]「長鬚僧」:「落髮除煩惱,留髭表丈夫。」
[15]「瓠」原作「觚」。
[16]「頷下」原作「項下」。
[17]《中文筆記》第二冊 641-5 頁。
[18]「68」原作「66」。
[19]「趙買兒」原作「趙五兒」。
[20]「瓠」原作「觚」。
[21]「第七回」原作「第六回」。
[22]《中文筆記》第二冊 646-8 頁。
[23]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24]《中文筆記》第二冊 648 頁。
[25]「卷下」原作「卷十一」。
[26]《中文筆記》第二冊 649-50 頁。
[27]「韻府群玉」原作「群府群玉」。
[28] 卷二十三。
[29]「群書辨疑」原作「讀書疑辨」。
[30]《中文筆記》第二冊 650-1 頁。目錄未標。
[31]《中文筆記》第二冊 651-4 頁。
[32]《中文筆記》第二冊 654-7 頁。
[33]「不過」原衍一「不」字。
[34]《中文筆記》第二冊 656 頁。
[35]《中文筆記》第二冊 657-8 頁。
[36]「有憂色」原作「憂色色」。
[37]《中文筆記》第二冊 659-67 頁。
[38] 原文無「則」字。
[39]「閉於」原作「閉其」。
[40] 手稿此處雙圈。
[41]「官閥」原作「官闕」。
[42]「天祿識餘」原作「天祿識小」。
[43]《中文筆記》第二冊 667-70 頁。
[44]「篡弒」原作「纂弒」。
[45] 卷二〈與王學博〉。
[46]「《詩》曰:『有憑有翼』,《傳》曰:『輔之翼之』」原作「《傳》曰:『輔之翼之』,《詩》曰:『有憑有翼』」。
[47]《中文筆記》第二冊 671 頁。「倫」原作「綸」。
[48]「是」原作「來」,「許」原作「及」。
[49]《中文筆記》第二冊 672-4 頁。
[50] 卷二〈客有賞予前十詩者寄長句謝之〉:「豐干莫漫從饒舌,匡鼎徒煩為解頤。」
[51] 卷二〈容齋病愈後用前韵見報復次二首代柬‧之二〉:「叩門未敢題凡鳥,疥壁空勞食小魚。」
[52] 略去「數目」、「稱名」、「單辭」、「別讀」。
[53]〈跋姜西溟楷書後漢書黃憲徐穉姜肱申屠蟠列傳後〉。
[54]「直語類錄」原作「直語類鈔」。
[55]「定三年」原作「定二年」。
[56]「二主」原作「二主人」。
[57]《中文筆記》第二冊 675-6 頁。
[58]「饞牢」原脫「牢」字。
[59]《中文筆記》第二冊 676-80 頁。
[60]「大鼎」原作「大頂」。
[61]「二字」原作「何字」。
[62]「專意」原文衍一「專」字。
[63]《中文筆記》第二冊 680-1 頁。
[64]「天道無二」原作「天地無二」。
[65]《中文筆記》第二冊 681-2 頁。
[66]「倍」原作「備」。
[67]《中文筆記》第二冊 682-3 頁。
[68]「萬點」原作「點點」。
[69]《中文筆記》第二冊 683-5 頁。
[70]「妖怪」原作「妖[女圣]」。
[71] 1934 年 6 月底,胡適改作《西遊記》第九十九回,題為〈西遊記的第八十一難〉,刊於同年 7 月《學文月刊》第一卷第三期。
[72]《中文筆記》第二冊 685-8 頁。
[73] 參觀錢鍾書〈說回家〉(《觀察》第二卷第一期,1947 年 3 月 1 日)。
[74] 原文脫「信也」二字。
[75]《中文筆記》第二冊 688-9 頁。
[76]「呂氏春秋」原作「呂覽春秋」。卷二有「鯢魚」條。
[77]「Play-Books」原作「Playbooks」。
[78]《中文筆記》第二冊 689-711
頁。
[79]「僖二十年」當作「昭十二年」。
[80]「鼓」原作「故」。
[81]「清議廢,風俗壞,則有毀宗澤而譽張邦昌者,有貶張浚而褒秦檜者」一條翁注。
[82]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83]「甘誓」原作「甘露」。
[84]「《顏氏家訓》云《王粲集》中難鄭玄《尚書》事,今僅見於唐元行沖《釋疑》」一條翁注。
[85]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86]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並密圈。
[87]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88] 同上。
[89] 手稿此處雙圈。
[90]「孫君孚《談圃》」條。
[91]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92]「傳言以象,反舌皆至」條注。
[93]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94] 同上。
[95] 同上。
[96] 同上。
[97]「王景文曰:『孔子見起證而知其末』」一條翁注。
[98]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99] 同上。
[100]「顏之推〈歸心篇〉」一條翁注。
[101] 手稿此處標以勾號。
[102] 同上。
[103] 同上。
[104] 同上。
[105]「《史通》云:『司馬相如始以自敘為傳』」一條翁注。
[106]「舜、禹有天下而不與焉」一條翁注。
[107]「南豐序《禮閣新儀》,則指新法」一條翁注。
[108]「史記」原作「史子」。
[109] 此條複出於書眉、行間。
[110]「弼成五服」原作「弼至五服」。
[111]「子罕」原作「子產」。
[112]「卷二十」原作「卷二」。
[113]「朱載言」原作「王載言」。
[114]「善讀書者」一條翁注。
[115]《中文筆記》第二冊712-5 頁。
[116]《中文筆記》第二冊715-7 頁。
[117]「王夫之」原作「王夫子」。又此處頁角殘破,字迹脫落,六角括號內皆據原文所補。
[118] 柳詒徵〈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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