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詩紀事》[2]:
【楊鵬:「樹古葉黃早,僧閒頭白遲。」】
【許衡:「留取閒身臥田舍,靜看蝴蝶掛蛛絲。」】【來鵠〈新安官舍閑坐〉:「不知獨坐閑多少,看得蜘蛛結網成。」】
4「《草木子》:『姚牧厂年八十,夏日沐浴,有侍妾在側,因私焉。公起,妾前拜曰:「主公年老,妾倘有娠,家人必見疑,願賜識驗。」公因題詩於圍肚,云:「八十年來遇此春,此春遇後更無春。縱然不得扶持力,也作墳前拜掃人。」』《至正直記》亦載此事,謂係宋末一老儒,語尤猥瑣。」按《今古奇觀》中一事本之。
《困學齋雜錄》:「鄭雲表挽撒彥舉,云:『形如槁木因詩苦,眉鎖蒼山得酒開。』」
劉靜修詠馮道曰:「朝梁暮晉渾閒事,更捨殘骸與契丹。」
劉壎《隱居通議》:「一代之亡,必有一誤國者,為人指目,見於吟詠。雖機軸不免相同,然誅奸諛於既死,誠千古之一快,不可議其蹈襲也。如唐彥謙詠文惠宮人云:『認得前家令,宮人淚滿裾。不知梁佐命,全是沈尚書。』李太伯詠漢宮云:『哀平外立國權分,只為當時乏嗣君。試問莽新誰佐命?衹應飛燕是元勳。』鄭毅夫獬詠范蠡云:『十重越甲夜成圍,宴罷君王醉不知。若論破吳功第一,黃金只合鑄西施。』趙漢宗詠張麗華云:『陳事分明屬綺羅,香塵吹盡井無波。行軍長史何勞怒,次第論功妾更多。』予叔長秋麓翁詠陳後主亦云:『晉王前殿賀平陳,從此江南雨露均。四百年間重混一,誰知江令是勛臣?』予詠賈似道云:『三百餘年曆數更,東南萬里看昇平。黃金臺上麒麟閣,混一元勳是賈生。』」【《復堂日記》卷四:「歐陽軒赤城《月到山房詩》有〈趙高〉一絕,云:『當年舉世欲誅秦,那計為名與殺身。先去扶蘇後胡亥,趙高功冠漢諸臣。』意已恢詭。又云:『古逸史載趙高為趙公子,抱忠義之性,自宮,報仇。詩云:「大賈滅嬴憑女子,奇謀興漢詎蕭曹。留侯椎鐵荊卿匕,不及秦宮一趙高。」』」蓋出於此也。】
【劉應龜:「青春却付鳴鳩管,白日全輸臥犢閒。」】
吾丘衍《閒居錄》:「晚宋作詩多謬句,余因聚其事為一絕,云:『烹茶茅屋掩柴扉,雙聳吟肩更撚髭。策杖逋仙山下去,騷人正是興來時。』」
【吳澄:「定非戰國談天衍,疑是仙家縮地房。」】
【仇遠:「病葉已霜猶戀樹,片雲欲雨又歸山。」】
【陳孚《剛中交州稿》有〈安南即事〉五排,註風土甚詳,可與清高宗《詩文十全集》中詩參觀。】
【高克恭:「斜陽又送西軒影,一就移牀待月生。」】
【李淦性學:「天下今無讀書者,人間惟有作詩人。」(《癸辛雜識》載。)】
【周權:「竹深四壁生虛籟,山近半村無夕陽。」】
【段天祐〈送妓入道〉:「却嫌癡絕潯陽婦,嫁得商人已白頭。」】
《至正直記》:「揭曼碩〈題雁〉云:『寒向江南暖,飢向江南飽。莫道江南惡,須道江南好。』蓋譏色目北人來江南,貧可富,無可有,而猶毀罵南方不絕。」
吳師道〈集句贈潘季通〉云:「勸君更盡一杯酒,與爾同消萬古愁。」明安公石集句亦如此。
世人學杜,多法其蒼渾,獨楊鐵崖七絕如〈漫興〉七首,七律如〈嬉春體〉(一名俏唐體,以老杜「江上誰家桃樹枝」為法)五首,以生抝白描之筆,作佚蕩綺仄之詞,遂使飯顆山頭客,變為西子湖畔人,亦可謂善學古者矣。其學李義山,則濃麗而粗直,祇知設色,中無情韵也。其門下古樂府學長吉者,多有佳作,明、清人所不及。如項炯、陳樵鹿皮子、顧亮、李費。【《元詩選》:「楊鐵崖〈洪武初不赴召詩〉襲虞伯生〈挽文丞相〉頷聯,《列朝詩集》載則其改本。其艷詩有全寫韓冬郎者。」】
【張翥仲舉:「半生懸磬室,萬事缺壺歌」;「露花迎夕歛,風樹借秋涼。」(胡氏《詩藪》以仲舉與傅若金並推,以為近體弘壯,雖四家不及。】
【貢師泰:「小雨挾雲行斷岸,亂山排浪入孤城。」】
【汪士深:「白髮已從公道得,青山長似故人看。」】
唐朝,字大用,有〈五無吟〉六首,謂無心、無才、無官、無文、無言也。見《元詩癸集》。
【丁鶴年:「茫茫東海皆魚鼈,何處堪容魯仲連?」】
羅椅磵谷〈瞌睡詩〉:「瞌睡從何來?譬若風雨至。曲几不得憑,虛櫺那暇寄」;「吻間僅一答,言下已復寐」;「何曾參佛祖,先會點頭意。何曾逢麯車,流涎已沾袂[3]。」
劉辰翁〈題蘇李泣別圖〉:「事已矣,泣何為?蘇武節,李陵詩。噫!」
《湛淵靜語》:「莫崙子山〈書壁〉詩:『又得浮生半日閒,忽聞春盡強登山。因過竹院逢僧話,終日昏昏醉夢間。』」
【「《月山詩話》:『《夷白齋詩話》載元釋溥光二絕,謂其奇拔,不知為樂天詩。此君未讀《長慶集》。』」按《甌北詩話》亦誤。】
卷十五引《閒中今古錄》,以薩都剌送笑隱詩,為一老叟改。按李君實《恬致堂詩話》卷四謂是虞伯生改,可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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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詩》[4]:
宋之問:
五古惟〈夜飲東亭〉「春泉鳴大壑,皓月吐層岑」,下句乃少陵「五更山吐月」之祖、〈題張老松樹〉「日落西山陰,眾草起寒色」二首可采。下首尤散行有氣骨,此外皆平平。七言長篇〈明河篇〉尚諧暢,亦乏精警。五言律亦稍露本質,非初唐被服紈素之體,然亦鮮圓妥者。〈陸渾山莊〉居然右丞之先聲。餘則遷謫三律「馬上逢寒食」、「陽月南飛雁」、「度嶺方辭國」,與〈渡漢江〉五絕「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唱歎無窮,清而著怨,初唐之傑作。〈幸昆明池應制〉較沈佺期自為良,然亦平平。初唐人好為五排,絕鮮佳者,此體須待少陵耳。
【崔湜執政,方三十八。張說歎曰:「文與位固可致,其年不可及也。」】
嚴維:
【有六言律一首。】
世知其〈酬劉員外〉有「柳塘春水慢,花塢夕陽遲」,不知其〈酬王侍御〉更有「柳塘薰晝日,花水溢春渠」一聯。
七律直稚拙如出二手。唐人工五律者多,宋人工七律者多。
顧況:
【有六言律、絕。】
大歷諸家皆清麗近人,獨逋翁峭直,所以皇甫持正稱其「穿天心」而「出月脇」也。
〈上古十三章〉質而切,古而達。〈築城〉云:「死而無知,猶或不可。若其有知,惟上帝是訴。」〈囝〉云:「囝別郎罷,心摧血下。隔地絕天,及至黃泉,不得在郎罷前。」
〈傷子〉云:「老夫已七十,不作多時別。」〈至破山〉:「一別二十年,人堪幾回別?」
〈在滁苦雨〉云:「去國宦情無,近鄉歸夢少。」
七古歌行尤出鋒露穎,斬健無倫,如〈烏啼曲〉、〈幽居弄〉、〈古離別〉「西江上,風動麻姑嫁時浪。西山為水水為塵,不是人間離別人」、〈長安道〉「長安道,人無衣。馬無草,何不歸來山中老」、〈悲歌‧之一、二〉「邊城路,今人犂田昔人墓」、「我欲升天天隔霄,我欲渡水水無橋」、〈金璫玉佩歌〉。
近體亦清勁,講意不講格,然不如古體。
逋翁坐詩語調謔,貶饒州司戶參軍[5]。其集中亦不免獷俚之語,如〈棄婦行〉之「回頭語小姑,莫嫁如兄夫」,〈畫水牛歌.〉之「大蟲著鈍幾落井」、「八十老婆拍手笑」,〈險竿歌〉之「若不隨仙作仙女,即應嫁賊生賊兒」。〈李供奉彈箜篌.〉尤通篇遊戲,如「彈著曲髓曲肝腦」以下一節,尤似玉川矣。〈東湖望山歌〉首二句【「浴鮮積翠栖靈異,石洞花宮橫半空」】胡震亨謂[6]:「上四言,下三言,各为韵。」按即漢諺體【如「五經紛綸井大春」,「體中何如則秘書」之類】,參觀升厂《古謠諺》、甌北《陔餘叢攷》。五律〈題棲霞寺〉起云:「明徵君舊宅,陳後主題詩」,又皆第三字頓。逋翁之好立異可見,不但〈金璫玉佩歌〉矣。逋翁好作禪語詩,而觀〈行路難〉第三首「秦皇漢武遭不脫,汝獨何人學神仙」,蓋信佛而排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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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曰琯《沙河逸老小稿》[7]:
【參觀《揚州畫舫錄》卷四。】
嶰谷詩境與乃弟半查《南齋集》相近,蓋亦樊榭浙派清瘦細貼之體。才情雖弱,已大勝於南齋矣。沈歸愚〈序〉稱其「峭刻得山之峻,明凈得水之澄」,雖為過情,尚道著,非海樣言語。削而類緻,不免纖薄耳。七律最勝。
【「街南書屋」有「透風透月兩明軒」、「覓句廊」等處。】
卷一【〈過鐵佛寺木香繁茂可觀撫今追昔因悼雲公〉[8]】:「閑客又隨疏磬至,清談不覺夕陽殘。」
「等閑已過牆東去,何處花繁可得知。」〈化蝶〉
「四靜蟬都默,三明竹更幽[9]。」
「青白西川無長物,蕭條東野有空車。」〈和復齋先生移居〉
「五白羊還從少女,雙青犢更走長鬚宋人寫稚川移家圖如此。」
卷二:「迎送群情分冷暖,朝昏一日見新陳。」〈除夕立春〉是日子時立春。
「風前雙燕語,午後一鷄啼[10]。」
「陽氣初交猶滯暖,疎梅小破已微馨。」〈消寒初集〉
卷四:「西風漢水浮杯渡,落日君山倚杖看。」〈送藥畊上人楚游〉
「惆帳人歸春未去,還餘十日好風光[11]。」
伍崇曜〈跋〉曰:「幾疑太邱道廣,招名士以自重。顧相與攬環結佩,皆恬退闃寂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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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田三百不如歸,只有解人秦會之。乞取來年無事飽,也能臥看掛蛛絲[12]。」〈燕謀嘲余好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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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詩》[13]:
元結:
古質而不免木強,惟〈石魚湖上醉歌〉一首,最有生氣逸韵。五古舍〈舂陵行〉、〈賊退示官吏〉二首外,余取其〈系樂府〉中之〈貧婦詞〉而已「空念庭前地,化為人吏蹊」何等筆力。紀文達評東坡〈送岑著作〉五古云:「以文為詩,始元次山,非宋體。」余按次山五古如〈歎〉之「所遺非遺望,所遺非可遺;所遺非遺用,所遺在遺之」,〈故城東〉之「耕者我為先,耕者相次焉」,〈舂陵行〉之「悉使索其家,而又無生資」,〈賊退示官吏〉之「使臣將王命,豈不如賊焉」,皆用語助,添茂厚之觀。文達所謂,殆即指此。「宋體」實自昌黎來。昌黎才大,溢古文於詩,變化奇妙,未必學次山。故雖少陵深推次山〈舂陵行〉,而〈薦士〉諸篇亦未及次山名。然文達言殊有眼力,次山使語助,已似昌黎與孟襄陽之「依止此山門,誰能効某也」,王昌齡之「借問白頭翁,垂綸幾年也」。以語助搖曳,生輕逸之姿者,固大不相同。今人論以文為詩,不知次山,余故詳論於此。
張繼:
「烏啼官路靜,花發毀垣空[14]。」
「草色侵官道,花枝出苑墻[15]。」
韓翃君平:
明秀典整,七律對仗尤工貼。然終乏微情,都是酬應體耳。亦惟流傳〈寒食〉一絕「春城無處不飛花」耐吟諷。
「輕雲日下不成陰。」〈送李湜下第〉
「晚杯狐腋暖。」〈送客歸廣平〉【方虛谷:「微醉當寒衣。」】
「雨餘衫袖冷,風急馬蹄輕[16]。」
「星河秋一雁,砧杵夜千家[17]。」
「荷香隨去棹,梅雨點行衣[18]。」
「僧臘階前樹,禪心江上山[19]。」
「枕上未醒秦地酒,舟前已見陝人家。」〈送客水路歸陝〉
「青楊巷」、「皂莢橋[20]。」
「青雀舫」、「白鷗洲[21]。」
「吳郡陸機稱地主,錢塘蘇小是鄉親。」〈送王少府歸杭州〉
「落日澄江烏榜外,秋風疎柳白門前。[22]。」
「小山客」、「大江公[23]。」
君平七律幾全為送行之作,皆極用心,切當其人來往之地。如〈送客一歸襄陽二歸潯陽〉詩,尤組織細密,云:「南驅匹馬會心期,東望扁舟愜夢思。熨斗山前春色早,香爐峯頂暮煙時。空林欲訪龐居士,古寺應懷遠法師。兩地由來堪取興,三賢他日幸留詩。」雖氣機頗滯,然可見非如吳修齡所譏「瞎唐詩」送行之海空天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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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燕謀賦二律〉[24]:
「盼斷家書至,墜心更結腸。覊魂望野祭,流丐乞貧糧。尤似醫搓手,無如病入肓。此時傳一紙,一紙起生方。」(周季貺〈與冒鶴亭書〉云:「旅人望書,如鬼望祭。」見《小三吾亭詩集》九。Mrs Browning to Robert Browning: “I ask the alms of just one line.”)
「忽發嵇康懶,深慚典論言。緘函魂亦附,著紙意猶溫。火急心先達,矢飛影自存。何時相視笑,執手道能存[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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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遠游》如「神倏忽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留」,「漠虛靜以恬愉兮,澹無為而自得」皆道家之說[26]。【參觀阮籍〈達莊論〉、〈大人先生傳〉更顯。】
儒家亦有革命之說:《孟子‧梁惠王下》:「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武王是也」;《史記‧儒林傳》轅固生語。【《易經》:「湯武革命。」】
《御覽》九五六引桓譚《新論》:「劉子駿信方士虛言,謂神仙可學。嘗問言:『人誠能抑嗜欲,闔耳目,可不衰竭乎?』余見其庭下有大榆樹,久老剝折,指謂曰:『彼樹無情欲可忍,耳目可闔,然猶枯槁朽蠹,人雖欲愛𢼝,何能使不衰?』」
「『冠纓不足,帶有餘。』頭亂不得梳,飢不得食也[27]。」【《左傳》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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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家書為燕謀作〉[28]:
「盼斷家書至,墜心更結腸。覊魂望野祭,流丐乞貧糧。尤似醫搓手,無如病入肓。此時傳一帋,一帋起生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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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謀冒雨出曰覓詩料遂作三絕〉:
「肺中沛出陶元亮,眼底忽生陳簡齋[29]。此事如何容力取,有時自至始為佳。」
「當前即景忽來詩,取譬追逋尚覺遲。一笑尋詩方對景,止如放債勒還期。」
「未嘗力構來斯應,子顯名言舉似君[30]。豈是騎驢隨踏雪,便能倚馬賦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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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謀嘲余好貨〉[31]:
「水田三百不如歸,只有解人秦會之。乞取來年無事飽,也能臥看掛蛛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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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詩文十全集》[32]:
文理不通,平仄不叶,好用語助。而每定一地,必詳註其沿革風習,頗有資於文獻史故。偶附攷訂,皆卓有識見。如卷九〈寶吉騮〉詩註駁《左傳》慶鄭論「小駟」之說,謂:「良馬產於西北,他省皆取給於此。天馬之徠西極,不聞見疑於異産。至於調良馴習,視馭馬之人,而不繫產馬之地。故《周官》「教駣攻駒」亦止言其齒力性習,而不言物土之宜也。」卷二十一「玉璞抵鵲」說,謂之和闐人云:其地不可有鵲,有鵲必致刀兵,每見鵲必扺,此桓寛〈鹽鐵論〉所以有「昆山之旁,玉璞抵鵲」之說,非僅謂玉之賤。皆可證經補子。〈平定安南〉記明時安南貢代身金人之事,亦世所罕知。卷二十九〈紫光閣錫宴聯句得詩二首〉「蒇功自是資提戟,聯句何妨有捉刀」自註:「平定兩金川,戰勝成功,實賴武臣之力。至宴間聯句,不妨人代為之。且邇年新正聯句,皆預擬御製句成。其餘則命内廷翰林擬就,臨時填名,非其即席自作」云云。余正怪每年聯句,皆七言排律詩,雖不佳,而對仗皆工穩,故實紛羅,諸公何以辦此捷才?至乾隆沾沾自喜騎射、通曉蒙、回各國語,汲汲求功,勝則詡廟謀之藏,戰無不克,敗則借皇恩之大,罪不株誅如緬甸、安南事,皆呈露詩中,如見肝肺,不特語句拙惡,足為啟顏之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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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昱字光弼詩集《可閒老人集》[33]:
卷一〈過歌風台〉七古「世間快意那有此?亭長還鄉作天子。沛宮不樂復何為,諸母父兄知舊事。酒酣起舞和兒歌,眼中盡是漢山河。韓彭受誅黥布戮,且喜壯士今無多」、〈感事〉第一首「雨過湖樓作晚寒,此心時暫酒邊寬。杞人惟恐青天墜,精衛難期碧海乾。鴻雁信從天上過,山河影在月中看[34]。洛陽橋上聞鵑處,誰識當時獨倚闌」【《養一齋詩話》6 極稱此首:「悲淒婉篤,尋諷不厭。五句痛使命之梗,六句歎金甌之破,尤為寄託入微。竹垞謂其派出西崑,殊不然。雄爽可愛,西崑無此吐屬也」】、卷三〈送丁道士還澧陵〉「未添白髮三千丈,又見銅駝五百年」兩七律,皆為世傳誦。詩最工七律,雖不如鐵厓之奇麗艷詭,而較為沉著頓挫。七律香艷之作,雖未盡工緻,而尚有情致,非鐵厓之專恃才藻也。惟多用抝句虛字,參以宋調,却不見佳,如「逝者如斯繼者誰」、「可將言行以書紳」、「之子青年獨老成」、「布袍寛博稱其名」、「民生在勤則不匱,爾以務勤為此堂」、「朝庭既已載宋史,民德從之厚海隅」、「趙文敏公之孫女,情忝通家見嫁時」、「高僧習靜之所在,繞院竹梧生晝陰」、「嚴應始以筆治生,至今孫子大其名」、「東郭之㕙即毛潁,南山有竹俱管成」、「魏國南來有子孫,至今人物古而村」、「南渡循王之子孫,文采風流今獨存」,皆粗獷。其他諸作,蓋元人之秀與明人之大,摘數語如下:
「天寶年來萬事非,得醉如逃三面網。」〈飲中八仙歌〉卷一
「花外東風作小寒,輕紅淡白滿闌干。春光不與人憐惜,留得清明伴牡丹。」〈小寒〉卷二【參觀卷二〈春日〉:「一陣東風一陣寒,芭蕉長過石闌干。只銷幾個瞢騰醉,看得春光到牡丹。」】
「忽驚墜露翻荷葉,想見微風生水波。」〈湖亭納涼〉卷三
「河漢路遙難載石,蓬萊水淺不勝杯。」〈慧具菴自灤京回〉卷三
〈筠深軒〉:「幽居只在平湖上,萬竹冥冥不可尋」;「人皆到此失炎暑,風忽過之如瑟琴。」卷三
【〈送丁道士還澧陵〉:「未添白髮三千丈,又見銅駝五百年。」】
【卷一〈題醉墨堂〉:「晴絲罥空王逸少,生蛇絆樹黃庭堅。」】
【○〈題市學堂〉:「喧聒從終日,跳梁欲上街。要令心目靜,除是掩空齋。」】
【卷二〈五陵游俠圖〉:「白雪肌膚白玉鞍,渾身俊氣許人看。若知稼穡艱難處,肯把黃金鑄彈丸?」(同卷〈挾彈遊騎圖趙仲穆畫〉:「玉臂雙楦據綺鞍,渾身俊氣要人看。若知————事,———————?」)】
【〈輦下曲〉一百一首〔又見後〕:「守內番僧日念吽,御廚酒肉按時供。組鈴扇鼓諸天樂,知在龍宮第幾重。」「和寧沙中樸𣙙筆,史臣以代鉛槧事。百司譯寫高昌書,龍蛇復見古文字。」「運際昌期不偶然,外臣豪傑得神仙。一言不殺感天聽,敎主長春億萬年。」「北方九眼大黑殺,幻影梵名紇刺麻。頭戴髑髏踏魔女,用人以祭惑中華。」「教坊女樂順時秀,豈獨歌傳天下名。意態由來看不足,揭簾半面已傾城。」】
【○〈輦下曲〉〔補〕:「西天呪師首蜷髮,不澡不盥身亦殷。裙□〔中?〕何有披紅罽,出入宮闈無靦顏。」「似將慧日破愚昏,白日〔晝?〕如常下釣軒。男女傾城求受戒,法中秘密不能言。」卷三】
【○〈宮中詞〉廿一首:「火者添香殿閣中」;「從行火者笑相招。」】
【〈塞上謠〉八首:「砂磧大風吹土屋,馬上行人紗罩目。貂裘荊筐拾馬矢,野帳炊煙煮羊肉。」「馬上黃鬚惡酒徒,搭肩把手醉相扶。見人強作漢家語,哄著村童唱塞姑。」「燕姬二八面如花,留宿不問東西家。醉來拍手趁人舞,口中合唱阿剌剌(平聲)。」然同題:「漭然路矢〔失?〕龍沙西,挏酒中人軟似泥。馬上毳衣歌剌剌,往還都是射鵰兒。」】
【〈戊戌題〉:「華表仙人舊姓丁,羽毛今日惜飄零。海中又見蓬萊淺,門外空傳楊柳青。暮雨朝雲翻覆手,落花飛絮短長亭。如何未熟黄粱飯,説道英雄夢已醒。」卷三】【鵑姓杜,鶴名丁。】
【張卷一〈題郭文醫虎圖〉:「利忘九重淵,珠從龍頷得。仁忘千金軀,手探虎口骨。」】
【卷二〈小游仙次韵‧之四〉:「青蛇昨夜付書回,只許麻姑自拆開。説道蓬萊山下路,莫因清淺不歸來。」】
【○〈題村廟〉:「禍福憑誰降,鷄豚合有災。」】
【卷三〈長安鎮市次趙文伯韵〉:「淹(?)(漬?)遍衣衫酒未乾,何如李白醉長安。牡丹庭院漙新露,燕子簾櫳過薄寒。春晚絕無情可託,日長惟有睡相干。舊題猶在輕羅扇,小字斜行不厭看。」】
【○〈無題〉:「音書已似題黃絹,踪跡何因夢大刀?」】
【卷三〈次林叔大都事韵〉:「不知漢主黃金屋,何似盧家白玉堂三。」】
【〈無題〉:「玉和獺髄寜無藥,絃續鸞膠信有方。」】
【〈估客〉:「不用夸雄蓋世勲,不須考證六經文。孰為詩史杜工部?誰是玄經揚子雲?馬上牛頭髙一尺,酒邊豪氣壓三軍。鹽錢買得娼樓宿,鴉鵲鴛鴦醉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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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甌北有偶有遺忘問之稚存輒錄示原委賦贈七古一首燕謀於余亦時能補苴墜聞戲以此贈君好臥帳中讀書〉[35]:
「開卷愁無記事珠,君心椰子綽猶餘。示人高枕臥遊錄,作我下帷行秘書。不醉謬多寧可恕?善忘老至復何如。贈詩僭長慚甌北,為謝更生解起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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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書來言鳳瑑覲虞自故都寄聲存問二君與予誼如骨肉而宣南又魂夢所戀地也三年去國百事全非憶少年遊賦詩遠寄俾知斯人亦復憔悴〉[36]:
「說著宣南足悵嗟,舊人相憶隔塵沙。一天各對眉新月,幾日重尋掌故花。秋菊春蘭都有主,杜鵑丁鶴兩無家。當時年少誇詩客,退盡才華感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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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匡出紙索書近詩〉[37]:
「吳生好古親風雅,詞翰淋漓乞滿家。見役吾非能事者,賞音子殆解人耶?詩如出蚓聲卑弱,跡比鴉塗字側斜。也自千金珍敝帚,任渠彩筆寫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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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世南《游宦紀聞》[38]:
「秦會之當軸時,一蜀士投啟,一聯云:『乾坤二百州,未有託身之所;水陸八千里,來歸造命之司。』秦尤稱之。」
【引汪彥章七言短古一首:「一春曾無十日晴,處處溪雲將雨行。」不知見《浮溪集》。】
「後山贈二蘇公詩『黃昏湯』,任注牽合無義。沙隨先生云:『晚年因閱《本草》:「王孫,主五藏邪氣,一名黃昏。」蓋指當時癖學,為五臟邪氣。取義精深如此。』」(《後山詩注》又可補者,參觀《升厂外集》卷七十四、《方桐江文集》[39]。)
「《莊子》云:『夔憐蚿,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蓋謂天機所動,何可易耶?蛇行疾於蚿,而風又疾於蛇,而目又疾,心復疾於目。晦翁答人論心云:『千萬里之遠,千百世之上,發念便到。」Mens, quâ nihil est celerius[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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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英靈集》[41]:
甲、乙二集尚有可觀,丙、丁愈脆愈薄,愈纖愈弱,清詩惡調也。
「松聲消暑氣[42]。」
「雖邨未遠郭,多樹即成山[43]。」
「風起便成秋[44]。」
「樹遮西日黯」、「秋盡北風尖」[45]。
「萬山來遠青[46]。」
「一星侵月出[47]。」
「踪跡同觸羊」、「時命遇磨蠍」[48]。
「馬得馬失」、「狐搰狐埋」[49]。
「野寺藏秋影,山窗餞夕陽[50]。」
「却笑隨隄千萬樹,近來無處著鶯啼[51]。」
「一半屋依山作壁,兩三僧與佛同龕[52]。」
「園荒燈引蟲[53]。」
「破扉猶入燕,老樹自開花[54]。」
「一蛩吟到曉,兩客淡無言[55]。」
「秋柳不藏日[56]。」
「夕照閃昏鴉[57]。」
「『林』留吳季『劍』」、「坟唱鮑家詩」[58]。
「何以日將夕,竟無巢可歸[59]?」
「炎炎五字城,蕩蕩萬里漆[60]。」
「山借林為妝,林因水為鏡。木得石益奇,四美難交并。是中適兼之,百態秀而靚。」顧花翁〈銷夏灣〉
「難憑歸去夢,頻看寄來書。」程名世
江昱松泉有〈西洋顯微鏡小景歌〉:「百歲猶應戀魂魄,一杯何處酹松楸。」
汪容甫選屈宋以下哀艷之文,為《傷心集》若干卷。
【揚詩人皆風華清秀之體,惟蛟門、顧花翁圖河二人,硬語險韵,盤薄奧衍,力追韓而參以蘇,故二公論詩如水乳也。蛟門出漁洋門下,而趣尚不同如是。顧有《雄雉齋集》。】
【「董偉業耻夫作〈竹枝詞〉九十九首,諷揚州薄俗,時新商貲宦交結官吏者訴之,遭笞,故有『竹根打竹枝』之謠。」】
【「李義賢秀谷集《唐詩鈔》八卷,屬對之妙,無異已出。邱錦江花,不過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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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川集》《知不足齋叢書》[61]:
「公詩如干將,游刄天宇大。西湖真小鮮,殊未供刀鱠 。」
〈叔父生日〉五古四首,此外〈次韵叔父〉詩甚多。
〈書先公字後〉:「其少年喜二王書,晚乃喜顏平原,故時有二家風氣。俗子初不知,妄謂學徐浩。」
《宋史》列傳謂小坡稱叔黨,而〈送李植秀才歸盱眙〉云:「妙年肯作小坡客。」自注:「先君以硯付八舍弟,有詩曰:『吾衰此無用,寄與小東坡。』」按坡集又有〈觀過所作木石竹三絕〉有「老可能為竹寫真,小坡解與竹傳神。」是「小坡」之稱,流通於東坡諸子間也。
元遺山詩〈題蘇氏寶章〉注:「蘇氏三虎,叔黨最怒。」
斜川詩閒雅秀健,五、七古尤佳,殊有坡風,不如乃翁之能出新言耳。
近體對仗率易,亦似東坡短處。文以〈颶風賦〉、〈志隱〉兩篇,波瀾意度最逼東坡,誠肖子矣。若其至孝以事親,和光以全節,則竹垞〈書晁以道撰叔黨墓志後〉一文,言之甚明。助洛攻蜀者,可以默而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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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溪集》,蘇籀仲滋子由孫[62]:
詩為瑰奡奧澀之體【好作七言,排律甚多】,文有行怪炫博之心,雖皆未妥帖,欠剪裁,而務深務密,運以硬筆矜氣,全非二父閒易容與之態矣。論其雅馴,不如叔黨,而才氣踔厲,則遠過之。至其自荐之書,和金之議,趨附秦檜,無所不至,人品似在叔黨下也,宜朱子之有微詞。武崇曜乃引「朱萬拜」為晦翁曾孫以為解,何其回護蘇氏也!《四庫提要》謂仲滋記《欒城遺言》,於坡有微辭,全是瞽說。雙溪詩文,於坡稱述仰望不置,如〈南溪太息〉、〈次韵晁以道見贈〉、〈次韵王豐父待制荔枝二十韻〉七言排律、〈汲東坡所浚井〉、〈雪堂硯賦〉、〈跋摹連昌宮辭〉、〈跋拔豕帖〉之類。不特《遺言》中無傾軋東祖以尊子由之意,所記子由與東坡議論不合處,亦皆瑣節常事耳。
《遺言》:「公為籀講《老子》數篇,曰:『高於孟子二三等矣!』」
「公讀《孟子》至『浩然之氣』一段,顧籀曰:『五百年無此作矣!』」
「公言:『歐陽文忠公讀書,五行俱下。吾嘗見之,但近覷,若遠視何可當[63]。』」
「公言:『東坡律詩,最忌屬對偏枯,不容一句不善者。古詩用韵,必須偶數。』」
「公曰:『子瞻之文奇,予文但穩耳。』」
「元祐間,公及蘇子容、劉貢父同在省中,二人各云少年所讀書,老而遺忘,公亦云然。貢父曰:『觀君為文,强記甚敏。』公辭。二人皆曰:『某等皆不免抄節。君家昆仲,未嘗抄節,而下筆精切,乃真記得者。』」
「子瞻文皆有奇氣。至〈赤壁賦〉,仿佛屈、宋,漢、唐諸公不及。」
「余少作文要使心如旋牀,大事大圓成,小事小圓轉,每句如珠圓。」
「貢父謂公作訓詞曰:『强於令兄。』」
「申包胥哭秦庭一章,東坡讀之,得為文之法。」
「山谷盛稱梅聖俞詩不容口。公曰:『梅詩不逮君。』山谷甚喜。」
「坡公敏於著述,先祖屢引〈贈眼醫王彥若〉詩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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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詩》[64]:
王建:
有心思,能不矜氣格,故新切,而頗傷直率單薄,理語亦太多。自以七言樂府最妙,輕快於文昌,較香山却稍收斂,有唐不數人,實在宮詞之上。次則五、七言律,皆本色清新,不得以纖淺目之。宮詞妙於敘事,下語斟酌雅俗之間,情韵要不如花蕊夫人,然視之後人祖構,務組織典實,生氣全無者,不可同年而語矣。〈歲晚自感〉頸聯「一向破除愁不盡,百方回避老須來」,極似韓子蒼詩句,《老學厂筆記》未引此也。〈送遷客〉云:「萬里潮州一逐臣,悠悠青草海邊春。天涯莫道無回日,上嶺還逢向北人。」可以答宋之問「陽月南飛雁」之詩,疑送退之者。建尚有〈上韓愈侍郎〉七排也。此輯中頗混入元、白、飛卿之作。如「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建尚能辦。如「一院落花無客醉」,建七律中無此綿麗語也。
「飛蛾繞殘燭,半夜人醉起。」〈邯鄲主人〉
「人睡落塹轍,馬驚入蘆荻。慰遠時問程,驚昏忽搖策。」〈早發金堤驛〉
「勿以聽者迷,故使宮徵錯。」〈勵學〉
「沈沈百憂中,一日如一生。」〈歸故山留別杜侍御〉
「風幌夜不掩,秋燈照雨明。」〈酬張十八〉
〈涼州行〉全篇記蕃人娶漢婦、為漢語、學耕種、繰蠶繭,一意鋪張,似是用夏變夷,華風廣被矣。而結句曰:「城頭山鷄鳴角角,洛陽家家教胡樂」,方點清眼目,以見胡學漢皆有用物,而漢學胡則聲律耳。參觀戎昱〈苦哉行〉第一首。
「牧兒驅牛下冢頭,畏有家人來灑掃。遠人無墳水頭祭,還引婦姑望鄉拜。」〈寒食行〉
「征人塞耳馬不行,未到隴頭聞水聲。」〈隴頭水〉
「澗底盤陀石漸稀,盡向墳前作羊虎。」〈北邙行〉
「丁寧回語房中妻,有客勿令兒夜啼。」〈田家留客〉
「美人醉起無次第,墮釵遺佩滿中庭。」〈白紵歌〉
「百年三萬六千朝,夜裏分將強半日。昨日健於今日時。人家見生男女好,不知男女催人老。短歌行,無樂聲。」〈短歌行〉
「未明重繞主人屋,欲下空中黑相觸。」〈烏夜啼〉
「水寒手澀絲脆斷,續來續去心腸爛。」〈當窗織〉
〈行見月〉之「家人見月望我歸,正是道上思家時」有高達夫、白居易除夕之意也。
「腷腷膊膊春氷裂,磊磊落落桃花結。」〈兩頭纖纖〉
「黃河水直人心曲。」〈獨漉歌〉
「生紗帷疎薄如霧,隔衣噆膚耳邊鳴。」〈荊門行〉
「卷帷上牀喜不定。與郎裁衣失翻正。」〈鏡聽詞〉
「去願車輪遲,回思馬蹄速。」〈遠將歸〉
「停車數行日,勸酒問回期[65]。」
「天涯同此路,人語各殊方[66]。」
「乍得新蔬菜,朝盤忽覺奢[67]。」
「鄰富鷄常去,莊貧客漸稀[68]。」
「歲去停燈守,花開把火看[69]。」
「可憐零落蕊,收取作香燒[70]。」
「聲與靜相宜。」〈竹〉
「乍斂看如睡,初開問欲應。[71]。」
「自看花樣古,稱得少年無。」〈酬從姪借看詩本〉
〈宮詞〉:「御厨不食索時新,每見花開即苦春。白日臥多嬌似病,隔簾教喚女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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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遺詩話》論漁洋「雲收太華三峯出,日照潼關四扇開」,以為本之昌黎絕句,參以高青邱「函關月落聽鷄度,華嶽雲開立馬看」,辛苦湊出「三峯出」三字而已[72]。不知東坡〈華陰寄子由〉「三峯已過天浮翠,四扇行看日照扉」,漁洋必有取於此。其自解「四扇」本昌黎,而不言東坡者,因「三峯」之對亦本於坡,所以掩蹈襲之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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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gos=Reason、Speech,道=理、詞,皆足證語言、思想之打成一片[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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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痛〉[74]:
「無人送半臂,子京劇可慕。遂中庶人風,肩痛如漬醋。春事歎無多,老形驚已具。因知風有味,甘辛不與數。偏似食梅酸,齒牙軟欲蠹。氣近秀才寒,情同女郎妬。喝風良有已,代醋三升故。豈我作詩肩,甕醯入偶誤。不須更乞鄰,但願風可捕。云何忘厥患,俳諧了此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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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魯寄近詩來余最愛其雨潦一律因憶君極賞余螢火五古因賦寄〉[75]:
「李杜孟韓元白蘇,奇材大句比來無。都成異物文將喪,猶有斯人德不孤。螢火光慙齊日月,潦汙水喜類江湖。纖纖潑墨君家手,煩作雲龍上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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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儀《姑溪居士全集》[76]:
端叔與蘇、黃友善。《東坡集》中有〈夜直讀端叔詩〉一律,云:「每逢佳處輒參禪。」《揮麈後錄》亦謂東坡稱其尺牘得發遣三昧。今見所作,不逮所聞。詩、文皆率易蕪淺,尺牘、題跋亦拖沓尟佳趣,雜記則約取,酷近明人學晉。不知當時何以見賞如此,倘以人物標致可愛耶?似亦著書志。
〈閒居賦〉直是一首議論古文,全不押韵,不知何以名為賦也。
〈偶題〉第二首「洛陽城裏見秋風」乃張文昌詩,何以羼入於此?
〈雜書〉云:「東坡毎屬詞,研墨幾如糊,方染筆。又握筆近下而行之遲,然未嘗停輟,渙渙如流水,逡巡盈紙。蓋諦思在其間也。」
〈書陳格石刻〉云:「予少時客廬山,見諸刻石字皆有精神,退求真跡,率不迨也。乃知模勒之妙,假借致然。」
〈與孫肖之〉云:「東坡篤好陶詩,然所和只是其詩加閑放爾,了無一㸃氣格。」
【〈吳思道藏海齋記〉:亦取東坡語,在蘇戡之前[77]。】
〈跋東坡四詩〉:「孫莘老作字至不工,每得佳墨,必悵然思見東坡。東坡捉筆近下,特善運筆,而尤喜墨,遇作字,必濃研,幾如糊。」
〈跋東坡帖〉:「東坡從少至老,作字幾不出一人之手。其於文章,在塲屋間與海外歸時,畧無增損。豈書或學而然,文章非學而然耶?」
〈跋蘇黃陳書〉:「東坡嶺外歸,所作字多他人詩文,似是有所避就然也。魯直晩喜荊公行筆,得意往往不能真贗。」
〈跋山谷書摩詰詩〉云:「荊公飄逸縱橫,略無凝滯,脫去前人一律。恐魯直未易到也。」【按端叔好荊公書,稱賞至矣。《墨莊漫錄》謂:「世稱荊公書為斜風疾雨之體,山谷謂學王濛、米顛,謂學楊凝式,實乃天然如是。」可與端叔語參觀。端叔亦頗用新學,如〈跋晉州學銘〉用荊公解「美」字,而為之駁趙景修,〈雜題跋〉用荊公說「詩」字,以為故須「字字有來處」,不得「亂道」。按後來朱韋齋亦學荊公書,見朱子〈跋荊公帖〉。】
〈跋山谷草字〉:「魯直晩年,草字尤工,得意處自謂優於懷素。」
【「家貧不辦素食,事忙不及草書[78]。」】
〈跋米元章書儲子椿墨梅詩〉:「元章書回旋曲折,氣古韵高,攀李泰和、顏清臣不足,方徐季海、柳誠懸有餘。」
〈跋元章收荊公詩〉:「荊公愛元章詩筆,而未見其人。後從辟金陵幕下,既到,而所主者去,遂不就職。公奇之,挽不可留,親作行草,録近詩二十餘篇寄之,字畫與常所見不累,幾與晉人不辨[79]。」【按可參觀《寶晉英光集》卷二〈蕭閑堂詩序〉。】
〈跋荊國公書〉:「魯直謂荊公書得魯公骨,君謨書得其肉。君謨喜多學,意嘗規摹,而荊公則固未嘗學也。然其運筆如插兩翼,凌轢於霜空鵰鶚之後。紙上飛動,所謂得之心而應之手,左右逢原者也。」
端叔詩之可吟諷者,唯〈書扇〉七絕一首,云:「幾年無事在江湖,醉倒黄公舊酒爐。覺後不知新月上,滿身花影倩人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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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喻贈蔣雲從禮鴻〉[80]:
「資清以化莫如雪,索我贈言聊取材。一片氷心偏作絮,六棱風骨却肥梅。高崖峻岸泯其迹,列玉堆銀挾此財。食肉無妨貞士相,還期容俗稍恢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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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觀國《學林》[81]:
卷七:〈子虛〉、〈上林〉一賦也,《文選》析為二。〈西都〉、〈東都〉一賦也,《文選》亦析為二。〈西京〉、〈東京〉一賦也,《文選》亦析為二。〈蜀都〉、〈吳都〉、〈魏都〉一賦也,《文選》至析為三。
「昭明作〈陶集序〉,以〈閒情〉為『白璧微瑕』。余按此譎諫也。古之言美人,皆以比君子也。」
卷八:杜詩重韵,《選》詩重韵,韓、白詩重韵。東坡〈送江公著〉詩自注曰:「二『耳』義不同,故得重用。」實不必注也。
「李白〈宮詞〉曰:『山花插寶髻,石竹繡羅衣。』杜甫〈琴台詩〉曰:『野花留寶靨,蔓草見羅裙。』此相放也。〈宮詞〉乃開元盛時所撰,〈琴臺〉乃天寶末避地西蜀時所作。太白〈宮詞〉曰:『宮中誰第一?飛燕在昭陽。』子美〈哀江頭〉詩乃京師陷後作,亦仿其句。」
「詩文疑」條亦駁牧之〈華清宮〉詩,以為「驛至,則妃子不在華清宫矣」。
【駁存中《筆談》。(〈古柏行〉:「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参天二千尺。」《筆談》云:「無乃太細長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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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寶晉英光集》[82]:
劉克莊《後村集‧米元章有帖云老弟山林集多於眉陽集然不襲古人一句子瞻南還與之說茫然歎久之似歎渠偷也戲跋二首》:「大令云亡筆不傳,世無行草已千年。偶然遺下鵝群帖,生出楊風與米顛。」「二集一傳一不傳,可能寶晉勝坡仙。蘇郎不醉常如醉,米老真顛却辨顛。」【《姑溪居士前集》卷三十九。】【周平園《益公題跋‧題米芾馬賦》云:「元章詞筆俊拔,略無滯碍。使能約以法度,博以問學,則生當獨步翰墨之場,沒且登名文章之錄,其成就豈止此而已。惜夫!」】【周煇曾祖穜與米交契無間,即唾硯者(吳虎臣《漫錄》誤為東坡)。《清波雜志》卷五記米事。《別志》卷上記米老辨顚帖事,又載米老與蔣頴叔自薦帖(「襄陽米芾在蘇軾、黄庭堅之間,自負其才,不入黨與。今老矣,困於資格,不幸一旦死,不得潤色帝猷,黼黻王度。臣某實惜之,願明天子去常格料理之」)。】
【岳珂一〈敘〉極雅健堂皇,無南宋人偏枯槎枒之習。】
【賦尚鍊詞,而促密罕氣均。詩多率易,五律獨深晦堆垛。文如〈戴公之碑〉殊縝密,有六朝風格。〈淨名齋記〉亦鋪比瑰麗,雅近唐人。】
卷二〈發潤州〉「氣就蛇須角,暌通豕負塗」云云,乃五言排律,編入古詩,誤。
卷三〈題永徽中所橅蘭亭敘〉「二十八行三百字」之字最多,無一似。
〈壯觀〉三首皆七言近體,入古體,誤。
「神護衛公塔,天留米老菴。」見卷四〈甘露寺〉五律。【輕薄子加字事,見《誠齋詩話》[83]。】卷二〈登米老厂呈天啓學士〉五古亦有此意。
〈輓東坡〉七律五首皆不佳。第四首自註云:「公別於真閘屋下,曰:『待不來,竊恐真州人俱道:「放著天下第一等人米元章不別而去也」』」;「公簡云:『相知三十年,恨知公不盡。』余答曰:『更有知不盡處,修楊、許之業,為帝宸碧落之游,異時相見乃知也。』今思之,皆訣別之語。」)
卷七〈顏魯公碑陰記〉記魯公尸解成仙事。
卷八題跋云:「好事家所收帖有如篆籕者,迴視二王,頓有塵意。」又云:「退之云:『羲之俗書趁姿媚。』此公不獨為石鼓發想,亦見此等物耳。」
《補遺》云:「因為邑判押,遂使字有俗氣。右軍暮年方妙,正在山林時。吾家收右軍在會稽時與王述書,頓有塵氣,又其驗也。」
【按《補遺》載〈評書〉,據《雲麓漫鈔》卷五,首有「善書者歷代有之。梁武帝評書,從漢末至梁,得三十四人」,末於論張友直書「別有一種情態」下,有「繼其人者,襄陽米芾也。」《英光集》皆無,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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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魯寄示九日與諸老集二十二層樓詩歎余之遠別而傷袁伯夔丈之永逝讀竟題後〉[84]:
「插萸落帽今何世,無地登高又此回。幾輩海濱能作賦,一峯天外不飛來。市樓得勢差如湧,幽袌逢辰強欲開。未待憑闌感興廢,茫茫存歾已堪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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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彥衛《雲麓漫鈔》[85]:
【勞格《讀書雜識》卷十一引《赤城志》卷十、《攻媿集》卷三十四、《蘭亭考》卷十,皆及彥衛。】
「『冉耕字伯牛』,豈周晚已用牛耕耶?」
「《詩》:『齒如瓠犀』,又曰:『八月斷壺。』《魯語》曰:『吾豈匏瓜也哉!』今人所謂壺盧也。」【按《風俗通義》謂「手如柔荑」乃「茅始熟中穰也,既白且滑。」《全上古三代六朝文》、《後漢文》卷三十七。】
「藝祖去門上『之』字,近臣曰:『此語助。』藝祖云:『之乎者也,助得甚事!』按《史記》武帝太初元年更印章以五字,張晏注:『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字足之。』」
「今人書有誤字,旁注云『卜』,莫曉其義。近於范華處見溫公與其祖議《通鑑》書,有誤字,旁注云『』,乃知為「非」字之半,後人又省耳。」
「古碑有重字,多作疊畫,今人或寫『又』字,不若作疊畫為雅馴。〈秦嶧山碑〉李斯書『大夫』『夫』而不著『大』,但於下作疊畫。衛宏說『夫』字從『大』從『一』,故從簡。」
「柳子厚游山諸記,法《穆天子傳》;歐公〈醉翁亭〉,體公、穀解《春秋》;張忠定〈諫用兵疏〉,效退之〈佛骨表〉;黃魯直〈跋奚文〉,學王子淵〈便了券〉;唐人〈大槐國傳〉,依《列子‧湯問》[86]。此所謂奪胎換骨法。」
王荊公前身為李王。
【卷五:福建市舶司所到諸外國船。】
【卷六:唐科目為《書‧志》所不載,而見於本傳者。】
【駁蕭翼赚〈蘭亭〉事為浙人偽託。】
「近世行狀、墓誌、家傳,皆出於門生故吏之手,往往文過其實,率與正史不合。如近日蜀本《東都故事‧趙普傳》,與正史迥然如兩人。前輩嘗以《邵氏聞見錄》、《石林避暑》、《燕居錄》以歲月參之,皆不合。」
【「世故多端,紛紜轇轕,雖彌日信宿,未可盡剖,勃鞮所謂『君其知之矣』,寧須多言。」】
【卷十:駁《能改齋漫錄》,且謂其人媚事秦檜。】
「白雲有數義。郯子以秋官為白雲,樂天詩『亦對白雲司』是也。狄仁杰白雲思親,梁璟白雲思兄。」
卷十四:李易安〈上韓樞密〉七古、七律,又〈上綦內翰啟〉(有「既爾蒼皇,遂成造次。呻吟未定,強以同歸;視聽才分,實難共處。忍以桑榆之晚節,配兹駔儈之下才?遂肆侵凌,日加毆擊。豈期末事,付之廷尉。居囹圄者九日」云云,是改適人而復離異,致驚官動府也。觀其詞意,全無節操,使非駔儈,定相安矣)。
卷十四:歐公隨筆手書六事,尤多理致(一則謂:「介甫言夏月睡,方枕為佳,蓋枕熱則轉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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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敞《公是集》[87]:
【《朱子語類》、《吳氏林下偶談》卷三皆稱原父之文。東萊作《文鑑》,取之遂多。《語類》稱原父才思極高,又謂:「氣平文緩,乃自經書中來。比東坡高古。」今觀所作,疏宕流轉,主於盡意,不騰挪作姿態,然亦苦平衍無味。若贈序諸篇,則嶄絕峻折,雅近八家古文風格,非朱子所謂「平緩」者矣。其詩亦暢健有意,而欠涵咏,惟五律寫景殊詞切調亮,多逼唐音,最為合作。制誥之作,雖對偶不工,亦頗老歛。當時尚欲以《尚書》體攙入四六文也。】
「花影不可掃,縱橫月明中[88]。」〈靜夜〉
「中庭無多樹,花盡自成陰。」〈庭樹〉
「疏鐘不隔雨,迢遞入重城。」〈雨中聞鐘〉
「虛室矜生白,時流笑草玄。」〈寄隱直〉
「木落山覺瘦,雨晴天似高。」〈秋晴西樓〉
「南山半雲雨,天氣雜暄寒。野興宜獨往,春愁無定端。」〈獨行〉
「勁風吹強起,明月照全無。」〈殘雪〉
「不謂招徠從隗始,至今慚愧在盧前。」〈答陳州通判同年〉
「淮上秋光凝客恨,城頭暮色滯斜暉。獨醒未必能勝醉,遠望由來可當歸。」〈道里[89]〉
「草色初新柳帶長,宿烟清露濕朝陽。東山雲起西山碧,南舍花開北舍香。」〈小園春日〉
晁公武《讀書志》、葉適《習學記》皆言歐公與原父不睦,《四庫提要》已據歐公文而辨正之矣,而未引《林下偶談》。按《邵氏聞見後錄》謂歐、劉「文章學問,勢不相下,而甚相樂」。邵氏耳目濡染,言皆有據,可以佐證。按《公是集》卷九〈觀永叔五代史〉長篇云:「仲尼日月也,薄食為之既。春秋曰筆削,天地復經緯。微言迨秦漢,變雅從晉魏。安知述作本,庸識文章意。中間馬與班,二子稱髣髴。猶云崇貨力,尚或排剛毅。退之不為史,於道其猶未。天意晩有屬,先生拔乎彙。是非原正始,簡古斥辭費。處心必至公,撥亂豈多諱。」卷十二〈和永叔寒夜會飲〉云:「主人文章伯,談道輒忘倦。」卷十五〈和聖俞〉云:「醉翁名世者,事業晞孔周。獨立千歲外,邈然已難儔。」卷十八〈同永叔哭聖俞〉云:「翰林文章日月懸,鑿石銘徳埋九泉。」蓋於永叔,出馬、班、韓公而上。世所傳原父譏「歐九不讀書」,恐亦一時戲語,流布丹青也。其〈韓文公畫像分題〉云:「若人實命世,述作參鬼神。大音破昏聾,有若雷霆震。惜乎世莫用,竟以奇怪聞。」已是柳、穆復古後語矣。
卷十九〈晝寢〉五律下自注歲月,又有「公是年屬疾」云云,則必編集人按語。集中惟此詩詳註典故,詩云[90]:「井逕從蕪漫,青藜亦倦扶。百年惟有且,萬事總無如。棄置蕉中鹿,驅除屋上烏。獨眠牕日午,往往夢華胥。」舍「且」字(用《毛詩‧載芟》「匪且有且」,此也)須註外,「如」字註引梵志「吾猶如也」,已覺牽強,此自是「萬事不如杯在手」之「如」耳[91]。「蕉鹿」、「屋烏」、「華胥」等,何須註釋?亦必出後人手也。「百年」一聯,極類山谷集唐「斷送一生惟有,破除萬事無過」作法。原甫近體喜用虛字,此聯而外,如〈國殤〉之「多壘非吾責,亡民痛爾為」,〈寄王子直〉之「貧且賤焉真恥也,壯之良者盍行乎」,〈編杜子美外集〉之「斯文未喪微而顯,吾道猶存嘯也歌」,〈送都運陳光祿〉之「謝病歸來真老矣,傷春刻意益茫然」皆是。
五律〈君章見過〉:「書成玄尚白,衣敝素為緇 。」亦見七律〈秋日和韵〉:「拙學由來玄尚白,敝裘何意素成緇。」
卷二十七〈絕句〉:「青苔滿地初晴後,綠樹無人晝夢餘。惟有南風舊相識,偷開門戶又翻書。」亦見《彭城集》卷十八〈新晴〉兩絕之一。
卷三十六〈待月亭記〉殊有坡意,如云:「夫亭以池遷,盡能事也;月以水鑑,取善類也。今是亭西南去天,空曠千尺,不植草木,為月之地【按葉水心最好原甫,其詩曰:『回廊寂寂為苔地,後塔陰陰造雨天』】。若秋之夕,夏之夜,素魄初上,納於清池,嬋娟淪漣,相與為一,如金在鎔,如圭在磨。忽憶湘江之流,若洞庭之波。登亭對景,發吾之浩歌。」是集中筆墨最酣暢一篇文字。按《澗泉日記》卷下謂梅聖俞注《孫子》,未見。卷三十原父〈送梅聖俞序〉亦謂:「昔者邊鄙無事,士大夫恥言兵。聖俞獨先注《孫子》十三篇獻之,可謂知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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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攽《彭城集》[92]:
【詩、文體皆與乃兄相近。文更為曼衍。詩雖不如原父之以五律擅場,而各體皆有朴老生切之語。原父稍加雅,無此放筆也。】
「不得起厭心,厭便住不得。不得作戀想,戀即去不適。」
「默坐念逝者,身存至頭白。起行觀病者,身健有餘力。出門視勞者,身閒免事役。入鄉閲貧者,身足飽衣食。奈何不自休,汲汲復戚戚?」〈效白公詩〉
「勞心非所長,不如學勞力。百畝為己憂,雖憂乃易釋。」〈偶題〉
「彎弓輒墮鴈,投竿常獲鯉。寄書非無縁,勿愛繒與帋。」〈祭王深甫〉
「嚴城深窈窕,孤月靜黃昏。」〈雪夜酌酒〉
「雲含雪意朝寒外,河帶氷光曙色間。」〈晨起汴上寄韓玉汝〉
「罷客棊仍在,留書卷未終。荷喧知過雨,萍聚見來風」〈池上〉
「客舍栽花欲為主,出門騎馬即天涯。何時置得尋常地,管領春風屬自家。」〈章運判園亭〉
「自古邊功緣底事?多因嬖幸欲封侯。不如直與黃金印,惜取沙場萬髑髏。」〈自古〉【《齊東野語》卷一云:「其意蓋指當時王韶、李憲輩耳。而其說則出於溫公論李廣利曰:『夫軍旅大事,國之安危,民之生死繫焉。苟為不擇賢愚,徼幸咫尺之功,藉以為名,而私其所愛,不若無功而侯之為愈也。』」】
卷三〈讀李某詩〉原案云:「詩止敘李某之事,疑有脫誤。」案:詩無脫誤處,李某僅能為漢言,豈復有詩!蓋題衍一「讀」字耳。
卷十〈野竹亭〉「影摇金破碎」用韓、孟〈聯句〉語。同時王介甫「山月入松金破碎」亦用之。
貢父七律頗多抝調,雄勁可喜。宋人先山谷而作此者,惟斯人耳。張文潛稱涪翁「一掃古今,破棄聲律,作五、七言,如金石未作,鐘磬聲和,渾然有律呂外意。」蓋不知貢父已為之先也。【嚴滄浪謂有古律詩。《柳南隨筆》卷六謂:「《瀛奎律髓》中有抝字一類,疑即是也。老杜如〈鄭駙馬宅宴洞中〉、〈崔氏東山草堂〉、〈題省中院壁〉、〈章梓州橘亭餞成都竇少尹〉、〈雨不絕〉、〈九日〉、〈赤甲〉、〈灩澦〉、〈白帝城最高樓〉、〈暮春〉、〈愁〉、〈晝夢即事〉、〈江雨有懷鄭典設〉、〈簡吳郎司法〉、〈覃山人隱居〉、〈曉發公安〉、〈暮歸〉[93]。」】如七律卷十三之〈雙檜〉、卷十五之〈寄人〉皆是。實則七古卷七之〈酴醾軒雨中〉、〈戲謝師直買伊陽田〉、卷八〈陳和叔賀蘭溪所居戲贈〉、〈送章學士知湖州〉、〈黃金〉、〈苦熱〉、〈傷孫曼叔尚書〉均抝律也。八句中,二聯對仗工穩。編者以調不諧,皮相為七古耳,特拈出[94]。
卷十八〈考試畢登銓樓〉云:「春雲濃淡日微光,雙闕重門聳建章。不上樓來知幾日,滿城無算柳梢黄。」一作宛陵詩。
〈年三十三〉云:「年光過眼日復日,世事無成三十三。尚子幾時當畢嫁,倉公殊恨不生男。老知尚白書無益,貧作歸田計不堪。傅劍由來笑逢掖,簿書何必減清談。」雅似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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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愈《馬氏日鈔》[95]:
「十八藝:一弓、二弩、三鎗、四刀、五劍、六矛、七盾、八斧、九鉞、十戟、十一鞭、十二簡、十三槌、十四殳、十五叉、十六杷頭、十七套索、十八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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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周《石田雜記》[96]:
「陳啟東諭學甯德,作詩述閩人常談,云:『蠻音鴂舌語胡塗,雨落番將禍斷呼。誰信撻挑原是耍,怎知詐講卻云誣。長公仔音蹇于也貶南瓜即西瓜賣,李剉屋也,猶言李家門書老酒沽。昨聽鄰家罵新婦,聲聲明白喚狸奴其罵聲云「帽帽」,如吳人云「杜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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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甫舊作去婦詞略因其體答之并酬燕謀惠詩〉[97]:
「陌上城南見已遲,相逢無益賺相思。佳人欲得何難再《漢書‧外戚傳》李延年歌,美婦原多豈必斯《左傳》申公巫臣語。驗取珠還雙淚句,忍同玦斷五離詩。此因待了恩猶重,卜及來生未嫁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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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詩》[98]:
司空圖:
【《養一齋詩話》謂:「表聖《詩品》首舉雄渾,而其詩殊不類。」余按表聖論詩,衍右丞之緒,力主神韵,其詩在晚唐中有氣度,而實亦非含蓄蘊藉,多尖淺語。五、七律尚免同時平薄之弊,較能振歛。七絕則頹然一放矣。】
「坡暖冬抽筍,松涼夏健人[99]。」
「醜婦競簪花,花多映愈醜。鄰女恃其姿,掇之不盈手。」〈效陳子昂〉
「孤螢出荒池,落葉穿破屋[100]。」
「草嫩侵沙短,氷輕著雨消。風光知可愛,容髮不相饒[101]。」
「女媧衹解補青天,不解煎膠粘日月。」〈短歌行〉(甚似長吉語。)
「得劍乍如添健僕,亡書久似失良朋。」〈退棲〉
「孤嶼池痕春漲滿,小欄花韻午晴初。」〈光啓四年春戊申〉
「後生乞汝殘風月,自作深林不語僧。」〈偈〉
「五更惆悵回孤枕,猶自殘燈照落花。」〈花下〉(承義山,開東坡、放翁燒燭賞花之意。)
「漢兒盡作胡兒語,却向城頭罵漢人。」〈河湟有感〉
「經冬好近深爐暖,何必千巖萬水歸。」〈秋燕〉
「小池隨事有風荷,燒酹傾壺一曲歌。欲待秋塘擎露看,自憐生意已無多。」〈偶題〉
「南華落筆似荒唐,若肯經綸亦不狂。」〈狂題十八首〉
「幾度懶乘風水便,拗船折舵恐難回。」同上
「六龍飛轡長相窘,更忍乘危自著鞭。」同上
「逢人漸覺鄉音異,卻恨鶯聲似故山。」〈漫書〉
「夕陽照箇新紅葉,似要題詩落硯臺。」〈偶詩〉
「漸覺一家看冷落,地爐生火自溫存。」〈修史亭〉
「誰料平生臂鷹手,挑燈自送佛前錢。」同上
「儂家自有麒麟閣,第一功名只賞詩。」〈看杏花十九首〉
「莫算明年人在否,不知花得更開無。」同上
「垂楊合是詩家物,只愛敷溪道北生。」同上
「昨日流鶯今不見,亂螢飛出照黃昏。」〈楊柳枝壽杯詞十八首〉(按即〈狂題〉「昨日流鶯今日蟬,起來又是夕陽天」。)
「若似松篁須帶雪,人間何處認風流。」同上
「莫言萬緒牽愁思,緝取長繩繫落暉。」同上
「棋聲花院閉,幡影石壇高。」
「爭名豈在更搜奇,不朽纔消一句詩。」〈爭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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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氏類林》[102]:
【乃是類書。依《世說》門類編目者,多不注出處。泛采及四部百家,不知其斷制所在,故彌覺其掛一漏萬耳。】
「管仲復於桓公曰:『無翼而飛者,聲也;無根而固者,情也。』」《管子》
「韓昭侯醉,典冠者見君之寒也,加衣於上。覺寢而悅,問左右曰:『誰加衣者?』左右以對,君因兼罪典衣與典冠。其罪典衣,以為失其事也;其罪典冠,以為越其職也。非不惡寒也,以為侵官之害甚於寒。」《韓非子》
「王荊公教元澤求館賓,須博學善士。或謂:『發蒙何必爾?』公曰:『先入者為之主。』」《晁氏客語》
「高柔婚泰山胡母氏女。柔家道隆崇,既罷官,馳動之情既薄,又愛翫賢妻,有終焉之志。」
「山濤謂妻韓氏曰:『忍貧賤,吾當為三公。但不知卿堪作夫人不?』」
「李繪為高陽內史,崔諶恃勢,乞麋角鴿羽。答曰:『鴿有六翮,飛則沖天;麋有四足,走則入海。下官膚體疎嬾,手足遲鈍,不能逐飛追走事佞人。」
「楊文公在翰苑日,有幸臣欲扳公入黨,間語公曰:『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公正色答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
「王導接誘應會,少有牾者。雖疎交常賓,一見多輸寫款誠,自謂為導所遇,同之舊暱。」
「樂廣云:『凡論人,必先稱其所長,則所短不言自見矣。」
「崔暹言文襄:宜親重邢邵,邵不知,顧時毀暹。文襄不悅,謂暹曰:『卿說子才長,子才專言卿短。此癡人耳。』暹曰:『皆是實事,不為癡也。』」
「史叔賓少有盛名。郭林宗見而告人曰:『墻高基下,雖得必失。』後果以議論阿枉敗名。」
「孫權稱臣,太子丕報鍾繇,繇答曰:『同郡荀爽言:「人多過情,愛我者一何可愛!憎我者一何可憎!」顧念孫權,了更嫵媚。』」
「魏佛助盛譽盧思道,以詢祖為不及。詢祖曰:『見未能高飛者借其羽毛,知逸勢沖天者剪其翅翮。』」
「楊遵彥作〈文德論〉,以古今才人皆負才遺行,惟邢子才、溫子昇、王元景彬彬有德素。」
「薛道衡構文,必隱坐空齋,蹋壁而臥,聞戶外有人便怒。」
「沈攸之歎曰:『早知窮達有命,恨不十年讀書。』」
「侯道華手不釋卷,嘗曰:『天下無愚懵仙人[103]。』」
「褚彦回稱任昉曰:『所謂百不為多,一不為少。』」
「袁粲每經傅照戶,歎曰:『經其戶,寂若無人;披其室,其人斯在。豈非名賢?』」
「王阮曰:『聽景文談,如讀酈道元《水經》,名川支渠,貫穿周匝,無有間斷。』」
「劉寔以為王肅方於事上,而好下佞己,此一反也。性嗜榮貴,而不求苟合,此二反也。吝惜財物,而治身不穢,此三反也。」
「永安王浚八歲,謂博士盧景裕曰:『「祭神如神在」為有神耶?無神耶?』對曰:『有。』曰:『有神當云「祭神神在」,何煩「如」字?』」
「子高遊趙,與鄒文、季節相善。及將還,文、節流涕交頤,高曰:『始吾謂二子丈夫也,今乃知其婦人耳。人豈鹿豕也哉,而常群聚乎!』」《孔叢子》
「齊神武令諸子各理亂絲,文宣獨抽刀斬之,曰:『亂者須斬。』」(按謝承《後漢書》:「章帝嘉方儲才,以亂絲付儲使理,儲拔佩刀三斬之。」)
「煬帝遼東之役,麥鐵杖顧醫者吳景賢曰:『性命自有所在,豈能艾炷灸頞,瓜蒂歕鼻?』」
「裴度不信術數,每語人曰:『鷄豬魚蒜,逢著則吃;生老病死,時至則行。』」(《雲仙雜記》乃謂晉公臨死,恨「午橋莊松雲嶺未成,軟碧池繡尾魚未長,《漢書》未終篇」,何耶?)
「張普惠為諫議大夫,任城王澄謂曰:『不喜君得諫議,喜諫議得君。』」
「何胤謂王杲之:『卿何不留與我同遊?』杲之愕然曰:『古今不聞此例。』曰:『《檀弓》兩卷,皆言物始,何必有例?』」
「斛律金令子孫出田,光獲少,恆蒙賞,羨獲多,或被捶。人問之,曰:『明月必背上着箭,豐樂隨處下手,數雖多,去兄遠矣。』」
「武帝謂周捨曰:『君子不可求備,至如柳惲,可謂具美,分其才藝,足了十人。』」
【「何佟之一日之中,洗滌者十餘遍,猶恨不足, 人稱為『水淫』。」】
【「沈約戲朱異曰:『卿年少,何乃不廉?』異未達其旨,約乃曰:『天下唯有文義棋書,卿一時將去。』」】
【「周武寢疾,召姚僧垣赴行在所。柳昂私問曰:『至尊脈何如?』曰:『天子上應天心。若凡庶如此,萬無一全。』」】
【「袁粲歎王景文:『非惟風流可悦,乃哺歠亦復可觀。」】
【「褚彦回美風儀,俯仰進退,咸有風則[104]。宋明帝歎曰:『彥回能遲行緩步,便得宰相矣。』」】
【「張融風致詭越,齊高帝愛之,見常笑曰:『不可無一,不可有二。』」】
【「李諧因癭而舉頤,因跛而緩步,因蹇而徐言。人謂李諧『善用三短。』」】
【「劉巴不與張飛語,謂孔明曰:『大丈夫當交四海英雄,何至與兵子語[105]?』」】
【「王敬則、王儉俱即本號開府儀同,儉曰:『不意老子遂與韓非同傳。』」】
【「張融還鄉,詣王儉別,舉手呼儉前,曰:『使融不為慕勢,而君趨士,不亦善乎!』」】
【「張融著草書,帝謂:『卿書殊有筆力,但恨無二王法。』答曰:『非恨臣無二王法,亦恨二王無臣法。』」】
【「張融嘗歎曰:『不恨我不見古人,恨古人不見我。』」】
【「沈深見王儉詩,曰:『王令文章大進。』丘靈鞠曰:『何如我未進時?』」】
【「劉荊州自作書,欲與孫伯符,以示禰正平。正平言:『如是為欲使孫策帳下兒讀之耶?將使張子布見乎?』」】
【「劉祥見路人驅驢,曰:『驢!汝好為之,如汝人才,皆已令僕[106]。』」】
【「卞彬好飲,仕不遂,乃著〈蚤虱〉、〈蝸蟲賦〉,又為《禽獸決錄》,目皆有指斥。」】
【「進合德,輔屬體,無所不靡,謂為『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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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燕謀仁甫夜談〉[107]:
「二士如留佳處菴,清藏夜味許同耽。無多快事此其一,可與言人我亦三。看到爐灰灰復火,坐來語默默仍談。明年步屧都閑却,祇有彌陀共佛龕仁甫便腹,燕謀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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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學舍札記》,陸繼輅祁孫[108]:
【參觀《起居注》八。】
卷一:【「阮雲台謂『夫佳兵者,不祥之器』,『佳』乃『惟』之誤。孫淵如謂『高足弟子』,『足』乃『疋』之誤。一經道破,精不可言。】
【「古今字義相反」:「『乃賡載歌』,『載』,始也,與『湯始征,自葛載』同義,今乃訓作再。『原筮,原永貞』,『原』,再也,與『原蠶』、『原庿』同義,今乃訓作元。『偃仰』,仆也,《晉語》:『籧篨不可使俛』,韋注:『偃人也。』《參同契》:『男生而伏。女偃其軀。』然《淮南》『偃其聰明』又作掩覆解。」】
「嘉慶戊午十月,余與稚存丈先後至杭州,洪住片石居。一日過之,見桉上書一帋云:『夜夢先宜人,命作詩,覺憶第二句,乃「經過烏魯木齊橋」也。』予戲曰:『「魯」讀平聲,公乃仍作上聲用邪?』明年果有伊犁之行。」
稚存贈二絕,今不見集中[109]。
「〈瀧岡阡表〉『抱汝而立於旁』,好奇者乃云『劍汝』,而引〈曲禮〉為證,不知易此一字,即與通體色氣不妃。子居〈辨微論〉用《莊子》『真冷』字,無論『真冷』為『遺令』之誤。望溪之說,無以易之。即否,亦止可用之駢儷體中。臯文、仲倫絕無此病。」【「好奇者」云云,見《容齋隨筆》卷五,不但引〈曲禮〉,且引廬陵石刻。】
【「凡詩目中一過,久而不忘,必佳句也。如李甯圃廷敬〈曉行〉云:『一痕白氣秋林外,為水為雲兩不知。』丁若士履恆云:『可憐一片心如月,只向更無人處明。』金纖纖云:『小雨未來斜照淡,落花猶得片時紅[110]。』」】
【「呂叔訥作〈秋夜曲〉,末句云:『風動石妖千眼綠。』自詫創獲,以示蔣用安侍御,侍御問:『何指?』呂曰:『螢也。』侍御笑云:『為君得一偶句云:「雨淋磚怪一拳青。」』呂不解,先生曰:『蟾也。』鍼砭人不著形跡如此!」】
【「張農聞彥曾〈寄婦〉云:『去住漫憑無準夢,瘦肥難寫有形書。』」】
【卷一:「張農聞彥曾〈寄婦〉:『去住漫憑無準夢,瘦肥難寫有形書。』同仁見之,皆作數日惡。」○「劉海樹珊〈紅樓夢八韵詩二十首‧東風壓西風〉云:『柳梢眠上下,帳底鬥雌雄。池水干卿綠,桃花為底紅?我憐聊復爾,婢學可能工?不競南猶失,其涼北又同。』」】
【「張船山齋中楹帖:『相見又無話,不來還憶君。』」】
【卷二:「『先』、『西』古同意,如『西施』亦作『先施』。古樂府『魚戲蓮葉西』乃與『蓮』、『田』、『間』為韵。陳思王〈吁嗟篇〉『田』、『西』為韵。」】
【「宋人〈中酒詩〉:『靜嫌鸚鵡鬧,渴憶荔支香。』放翁極賞之。頃韓奕山〈賦中酒〉云:『捧回如廁腹,慵轉應人頭。」】
【卷二:「彭文勤以『王勃然』對『何晏也』。」○「言各有當,不可概論。即如楊妃一人:深戒色荒,則少陵比之褒、妲;悲思幸蜀,則太白擬之皇、英。」】
【卷三:「《鼠璞》謂鬻爵與鬻官不同。晁錯令募天下入粟,得以拜爵,初非任以官事,是也。然以〈張釋之傳〉『以貲為郎』為鬻官,則誤。『以貲』者,以家有積貲,如淳注引《漢儀注》『貲五百萬得為常侍郎』,非入貲也。〈司馬相如傳〉注亦云:『以家財多,得為郎。』」】
【卷三:「錢橫山季重云:『迦陵詞,稼軒家挑水夫;蓉渡詞,少游家花面丫頭也。』」】
卷三:「嘉慶四年,稚存上書言事,淵如作詩譏之,有『梁冀初誅海內清,朱雲何事欲捐生。』朱、梁世相去太遠,若改李雲,則又不可云『海內清』矣。」【故《北江詩話》於淵如詩不甚假借,記其性情甚僻,及客畢秋帆幕下諸醜事(如郭芍藥不願留宿事)。】
「子居研精釋藏,而諱之頗深。其謂劉念臺純是禪學,非指摘儒師,正陰張禪學。余嘗面詰之,子居笑而不答。」
【卷四見反面。】【卷四:「『頌繫』如淳曰:『頌者,容也。言見寬容,但處曹吏舍,不入狴牢也。』……今有讀『頌繫』為去聲者,誤。〈吳王傳〉:『他國吏來捕亡人者,頌共禁不與。」】
【「嵇中散疎懶不堪,張君嗣疲倦欲死。」】
卷五:「船山〈棧道題壁〉七言律詩十八首,傳誦海內,然其中『尚留嚴武在成都』,余頗不喜之。嘗作一詩,有『渾瑊功業誰能及?麾下爭看渤海王』之句,今此稿失去。」
【卷六說梅邨〈清涼山〉詩為崇禎帝作。】
卷六:「工部七律二種:『幸不折來傷歲暮,若為看去亂鄉愁』,義山而後,久成絕調;『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務觀、裕之、獻吉、臥子尚能學之。」【參觀《柳南隨筆》卷五,卷十一「詩學舉隅」一則云:「義山與杜,實有笙磬同音者。子美云:『幸不折來』云云,義山云:『重吟細把真無奈,已落猶開未放愁。』子美云:『更為後會知何地?忽漫相逢是别筵』,義山云:『細路獨來當此夕,清尊相伴省他年。』何其聲情莫逆也!至如『虹收千嶂雨』等,偶然擬似,未即為學杜之證。」】【少陵〈北征〉詩:「平生所驕兒」,義山〈驕兒詩〉,猶微之所云「偏憐女」也,今本作「嬌兒」,非是。】
【「張叔夏〈題腰帶水〉一絕云:『山中幾日渾無雨,一夜溪痕又減圍。』」】
「近人仿《世說》例,輯《南北史捃華》,其中『言語』一門,皆刺取阿諛媚悅之言,此當抽出單行,目曰《導諛錄》,當有奉為枕中秘者。」
【「也,決詞。邪,疑詞。段玉裁云:『古不分』,而引〈龔勝傳〉、韓愈文為證,非也。『今欲使臣勝之邪?將安之也』,意重在『安』。『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意重在『不知馬』。正是一疑一決之詞。」】
卷十:「淵如嘗為余言:『昔向子平自言:「已知富不如貧,貴不如賤。但不知生何如死?」我今知之矣。』余問:『竟何如?』云:『昨午臥甚酣,為人驚覺,意頗憤之,豈非生不如死之驗邪?』未及一年下世。」
「《後漢書‧黃憲傳》通篇掇拾人言,憲惟暫到京師一事,此外無單辭片語之傳,而人人意中有一叔度,隱然如顏子復生。讀史至此,不能無不見古人之歎。」
【「一命始列,半通乍綰,已鄰所生於互鄉,比故土於焦石。爰居止魯,饗鐘鼓而不歸;胡馬適秦,謂芻茭之可悅。曾無孔父十里之思,永絕浮圖三宿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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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予來此鄉者垂兩年山村荒僻唯朋侶晤對得少歡每以晝之餘過燕謀處則仁甫輒亦在三人者皆遠客而燕謀藏修眠息於此齋又客而暫為主者也昔張船山榜其齋曰懷人而題齋之壁曰相見又無語不來還憶君明年余將去二君其仍集此齋見懷而相憶耶其又能長集於此齋耶余雖去而亦不能無憶也因賦詩索二君和之〉[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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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生遠寄長序送余去湘賦答〉[112]:
「與汝何能話別離,五年前已惜分携。以言為贈勞成序,有意行文借作題。情似汪倫追太白,格同曾鞏學昌黎。只慚刻劃無鹽女,誤認儂家舊姓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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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詩》[113]:
羅隱:
「江頭日暖花又開,江東行客心悠哉。高陽酒徒半凋落,終南山色空崔嵬。聖代也知無棄物,侯門未必用非才。一船明月一竿竹,家住五湖歸去來。」〈曲江春感〉
昭諫詩雖不免俚淺油滑,〈代文宣王答〉一律尤甚,而對仗拘牽纖屑之習尚不深,殊流轉勁快。世於其絕句之外傳誦之聯,如「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牡丹〉,「只知事逐眼前去, 不覺老從頭上來」〈水邊偶題〉,「酒闌夢覺不稱意, 花落月明空所思[114]。長恐病侵多事日,可堪貧過少年時」〈所思〉,「芳草有情皆礙馬,好雲無處不遮樓」〈魏城逢故人〉,皆輕清妥貼之作,而不知昭諫七律,尚有力為雄濶老健者,蓋非晚唐批風抹月、拈花鬥草輩所能辦矣。如〈曲江春感〉一首,〈送李司空〉之「九州似鼎終須負,萬物為銅只待鎔」,〈題岳麓寺〉之「春融只待乾坤醉,水濶深知世界浮」,〈登夏州城樓〉之「萬里山河唐土地,千年魂魄晉英雄」,〈籌筆驛〉之「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黃鶴驛〉之「高歌酒市非狂者,大嚼屠門亦偶然」。其七絕則已於《注》十七論之矣。〈鸚鵡〉七絕云:「勸君不用分明語,語得分明出轉難」,與〈言〉七律云:「猩猩鸚鵡無端解,長向人間被網羅」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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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苞節錄》,屠隆著,裔孫繼烈節編[115]:
【長卿負不覊之才,一官佹失,落拓江湖。後人讀《顧曲雜言》及《明六十種曲》者,徒知使酒疎狂,而不知殊有懷抱,好談經濟之略、心性之學,論史論人,皆倬有識見,非徒一詞章豪士。為懺早年氣矜輕薄之習,出語醇謹,如見道人(參觀卷五「劉文饒」、「包荒」兩條)。與王、李輩遊,而談藝和而不同,皆標以出之。若其凌雜鋪比,重言反複,往往近於類書、兔園冊子,則《四庫提要》已言之,不復贅云。】
卷二〈藿語〉:「伏在田間,蓬居藿食,無當世之責。然廟廊之憂,漆室之慮,起伏胸中。杞人憂天,誠過計也;尸祝越俎,良非分也。」
卷三:「王戎,穢物也,亦在名士之列。貴且富,每與夫人燭下算計。其從子婚,與一單衣,後更責之。好李鑽核。欲為其子娶裴遁女,子既早亡,不許人求裴女。天壤間乃有如此名士!得非以其調弄口吻可聽耶?」
「陶侃有異志,非純臣。蘇峻石頭之難,不肯救,曰:『肅祖顧命不見及。』」【按《合肥學舍札記》亦非陶侃。】
「愛姿容,重門第,是晉人兩癡絕事『庾亮』條。」
「郭汾陽可以委蛇而自全,岳武穆不得不慷慨而就難。天下固不必以免禍為賢。汾陽福德俱隆,無憾於造化。武穆精忠冤死,上帝所憐,是以死後英魂。范蠡不靈而子胥靈,孔明不靈而雲長靈,汾陽不靈而張許靈,魏公不靈而武穆靈。」
「伯喈哭董卓,吾不取其是,而取其真也。伯喈之失,不在哭卓,而在為卓所知。今之罵江陵者,失不在罵,而失在始之譽而罵也。」【按卷五又有「心義」一條,謂「名之所出,雖義猶假也;心之所安,雖不義猶真也」,蔡伯喈為例。】
「國朝人物」條謂「三代以下,豈必多讓」,歷舉姓名,加以品目。其贊美劉誠意、王文成、于肅愍三人,又見同卷「猶龍」條。
「倪瓚清貴,有潔癖。顧阿瑛稍加以疏曠。兩人富資財,居室精好,蓄玩器書畫,吳越人仰而宗,不啻天際真人。余以為非高人也,不過怪民耳。有道者糠粃六合,和光混迹,豈萬物得以累其心哉!李供奉、白太傅、蘇端明非無文士習氣,流連聲伎詩酒,而翛然不染。供奉一日散萬金,白傅晚年從事禪悅,端明還室貧媼。彼三賢者,胸中復著何物耶?」
「華亭徐文貞,陰重有權略,當分宜後,能稍彌縫,故得賢名。先與嵩佯結為心膂,締為女蘿,甚至起宅分宜,云謝政後且移家焉。嵩父子以此坦然不疑。家甚富,產甲吳郡[116]。塊處一空室,客至,延入臥內,蕭然若僧廬。每燕監司、郡邑令,必毀上賜金、銀器治酒,而令心腹人密以相聞。汪伯玉聞余謂其奸過曹瞞,拍手曰:『快哉!』王元美感其昭雪父冤,左袒文貞不遺餘力,殊非公論。」
「古之王祥,德掩其言。今之元美,言掩其德。元美作《巵言》,鞭撻千古,掊擊當代,筆挾霜,舌掉電。天下士夫讀其文章,想其風采,必以為輕俊薄夫,而不知其為人殊長者,識無所不綜,而量無所不包,盛德之聲滿里閈。」
卷四〈詹炎〉:「王長公之材,類蘇長公。端明於司寇之文若詩,十不得七;司寇於端明之人品,十不得三。司寇詩文,籠罩今古;端明之品,彷彿至人。」
「吾友沈君典英氣磊落,頗有風調,留情聲伎。一朝臨事,六尺可捐,八口不反顧也。惜乎早世,人徒見其前半截文山,而不見其後半截文山。」
「漢之士實,晉之士華,唐之士輕,宋之士寬,元之士靡,晉之士華,國朝之士虛。漢文爾雅,六朝文濃麗,唐文平淡,宋文醇薄,元文纖弱。漢、魏詩典古,六朝詩華蔚,唐詩清適,宋詩鈍腐,元詩纖艷。國朝兼有列代,各不如列代之獨至。」【參觀上仝卷:「詩漢、魏為古,至子建而麗,六朝而葩,康樂而俊,陳、隋而靡,唐而近,李、杜而大,晚唐而衰,宋而俗,元而淺,國朝雅而襲。」】
「人不盡於文,而文可以知人。」
「元美《別錄》不悉力收采大典鴻制、文字德業,而徒紀載科名官爵,一何津津也!」
「今人之文,學左、馬、莊、列,字摹句襲,譬如優孟之為叔敖。左、馬、莊、列文成,而遂為左、馬、莊、列,然而彼亦不知其所以然為左、馬、莊、列也。後人奈何尺寸步趨之哉!」
「朱子《綱目》之善,書法下正溫公之譌,上合麟經之旨。」
卷五:「倍出倍入,出爾反爾,理數之常。羿篡太康,以淫於原獸。浞之殺羿,亦以蔽於從禽。秦始皇焚書坑儒,以愚黔首,黔首未愚,而其子胡亥不辨鹿馬。舍人須驗,商鞅法也,鞅之出走,竟以無驗被執。納甕熾炭,周興計也,興之見訊,遂請公入甕。」
「沈君典嘗為余言:『先君捐千金,求善地葬吾祖,而久不得,悁戚不樂。余念此技亦可精,發憤閱青烏諸書,挾一奴,日走山谷二百里,得一地。今者幸取狀頭,青烏之力也。』嗟乎!君典未幾下世矣!」
「余虛名處官,交遊遍海內。一旦淒涼,收聲匿影,歲寒之盟,不變彌竺者,得十數公:王元美、鄒彥吉等。」
「上方不足,下方有餘,是自在法門。」
「杯有杯分,匜有匜分,甕有甕分。分不足則可加,分足則不可加。杯欲容匜,則溢,匜欲容甕則傾。何晏、鄧颺既貴,猶恨不為三公;陶侃為三公,猶恨不為天子。皆求加於分外也。」
「謂材者必福,則蘭以香薰。謂材者必禍,則葵以智衛足。謂不材者必福,則鴈以不鳴見殺。謂不材者必禍,則櫟社之木以朽全其天年。」
「《路史》:『夏王命羿射于方豕之皮、征南之的,曰:「中之賞子萬金;不中削十邑。」羿援矢色蕩,再發不中。王謂傅彌仁曰:「何故?」曰:「喜懼之為災,而萬金為之患也。」』【按此見符朗《符子》,《全晉文》卷一百五十二。】海上一將門子,精騎射,以他罪廢職,中丞王公謂之曰:『明發校射,中必用汝。』明日,連發不中,亦其類耳。」
〈銷夏言〉:「王輔嗣注《老子》『不見可欲,使心不亂』,似有待乎除境制心。董思靖解,則合釋氏除心不除境之旨。」
「以物鎮心,物過而心移,以酒消愁,酒去而愁在。」
「市人愛喧嘩,不知寂寞之趣。不善酒人愛惺靈,不知酕醄之趣。當其不知,投知不入,挽之不來,故裴頠掉臂於竹林,淵明攢眉於蓮社。」
「李文正之比瑾也,以濟國事;康德涵之見瑾也,以救獻吉。並以長者之道,蒙不韙之名。」【同卷尚有一條論文正。】
「獻吉是負氣節人,薛應旂乃詆其勢利,殊非公論。」
「德涵為救獻吉,廢棄終身。一當塗貴人弟過之,德涵親為彈琵琶佐觴,其人從容言曰:『入都與家兄言』,而起。德涵大怒,舉琵琶擲之,幾死。」
「此時清議頗嚴,大是昇平氣象,然物巧於掩飾,則率真者失時,矯詐者得利。」
「以迂濶而目豪傑,則孔文舉、范希文廢矣。以詭詖而目有道,則張文成、李鄴侯廢矣。以輕躁而目英俊,則賈長沙、周公瑾廢矣。以遲鈍而目老成,則廉將軍、趙充國廢矣。」
「妙哉譚景升之言『稚子弄影,不知為影所弄;狂夫侮象,不知為象所侮』!又妙哉蘇端明之言『非人磨墨墨磨人』!」
「荊卿一片氣可畏耳!蓋疏鹵莽蕩人,都無英雄手段。五步之內,交臂而失。才力如此,何為輕試虎狼之穴?白虹貫日,動天文者,恐是始皇,非軻也。」
卷六:「文人言語妙天下,苟按之身心,毫不相涉。此與能言鸚鵡何異?文人無行,自昔著之,余以為不然。夫能文者,必稟扶輿清淑之氣,豈其土苴堀堁,一出土囊之口,行潔志芳者多矣因備舉之。」
「文士好名尤甚。後進之士,不務讀書,而矯厲鏜鞳,以獵虛聲,或以傲忽,或以狂譎,或以謾罵,或以奇詭。非必本其天性,亦假之為立名地耳。嘗為弇州稱苦,後來者爭相附託,割裂《四部稿》,餖飣而出之。近有一二險詖之流,無從標詡,則思掊擊弇州以立名。」
「香山詩,有傷於妍媚淺俗者,此特其遊戲三昧。讀其全集,禪乘名理,深入元解。」
「于鱗詩麗而精,其失也狹。元美詩富而大,其失也雜。若以元美之贍博,加之于鱗之雄儁,何可當也[117]!」
「詩非博學不工,而所以工,非學【純是滄浪學派】;非高才不妙,而所以妙,非才。杜撰則離,離非超脫之謂,格雖自創,神契古人,則體離而意未嘗不合。程古則合,合非摹擬之謂,字句雖因,神情不傅,則體合而意未嘗不離。」
「天地有刼,滄桑有變,而況詩乎?故論詩者,不必以古繩今,各求其至可也。論漢、魏詩,當就漢、魏求其至處,不必責其不如三百篇。宋詩【著眼】河漢,不入品裁,非謂其不如唐,謂其不至也。如必相襲而後為佳,三百篇刪後,無詩矣。明詩不患不雅,而患太襲;不患無辭采,而患鮮自得。夫鮮自得,則不至也。」
「元美謂少陵集中,不啻有數摩詰。此語誤也。少陵沈雄博大,多所包括,而獨少摩詰。摩詰之沖然幽適,泠然獨往,此少陵生平所短也。太白清而放,語多豪縱。摩詰清而適,語多閒淡。」
「李于鱗選《唐詩》,止取格峭調響類己者,一家貨何其狹也!如孟浩然『欲尋芳草去,惜與故人違』,幽致妙語。于鱗深惡之,宜其不能選《唐詩》。詩道亦廣矣。」
「元美論詩極精,賞詩極妙,乃至自運多不如其所評。其病在欲無所不有。」
「李、何從宋、元後銳志復古,謂再造乾坤手段。近代後生慕效之,涉獵〈西京〉,優孟《左》、《史》,不讀古人之全書, 不識文章之變化,亦李、何啓之也。 李雖摹古極力,然天才故高,不沒雄渾之氣。何雖不盡摹古,自寫俊亮,然法度故在,都無纖艷之習。李法古而氣完,何語俊而體厚。」
「李似杜,尚媿杜之大;何似李,尚媿李之超。」
「讀元美詩,如入武庫,不勝利鈍;讀元美文,如覽江海,終成大觀。元美千秋,當不在詩而在文。序、記、碑、銘文字,晚年益妙。」
「元美推尊于鱗誠過。當時諸公,未免穉弱,于鱗晚出一首,蒼健驚人,奈何不壓服曹偶?今若盡讀于鱗詩,初則喜其雄俊,多則厭其雷同,若雜一首於眾作之中,則陡覺于鱗矯然而特出,不啻眾鳥中蒼隼矣。元美晚年之論定,當不復爾。」
「于鳞才高而不大,元美才大而少精。于鳞所乏,深情遠韵;元美所乏,元言名理。」
「汪伯玉文有法,精而差狹;詩有才,實而傷笨。」
「元美每以體格卑山人孫太初,不知孫風致自翩翩可喜。」
(餘見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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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樣子」出范公偁《過庭錄》,謂狄詠也[118]。】
【《舊唐書‧李益傳》:「人謂猜妬為『李益疾』。」】
【《管子》:「民別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
【《莊子》:「無為名尸,無為謀府。」「為外刑者,金與木也;為內刑者,動與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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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晴臯詩鐘[119]:
「《紅樓夢》:應號怡紅公子傳,白髮:已非慘綠少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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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月感書〉[120]:
「今夕夫何夕,月色亦殊佳。林疎為月地,篩之落空堦。得月事亦常,所難我適來。有我處有月,月若與我偕。而月仍照處,我則天涯逝。將舍以去鬱,思此有怨懷。」
「厭則不願居,戀則不忍去。云合忽生戀,豈不以去故?因戀而復居,必仍生厭惡。難如飛矢影,不動亦無住。且作水泛萍,肯似泥沾絮。性勿樂此邦,亦未知樂處。一時小取快,餘事天可付。安能悔尤寡,吾生已多誤。」
「吾家不在月,對月輒思家。白日亦有光,不使人怨嗟。惟此高以寒,照心發愁芽。有家不可歸,不歸思如麻。為夫不見婦,有女不作爺。有家亦何為,牽愁而已耶?」
────────────────
〈歲殘〉[121]:
「歲殘留住欲何為?好待春來賦昨非。萬事無成閒處老,百年易盡見時稀。不須草長緜緜思,便可花開緩緩歸。知有嬌茶同此盼,盼能新正試新衣。」
────────────────
張樵野與復堂書,除「樵野集序」云云外,亦見《復堂日記》卷七[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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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以一身穿萬竹,忽然四面立羣山[123]。」
[1]《手稿集‧中文筆記》第二冊 289-344 頁。289 頁下脚註:「原本尺寸:175 × 265mm」。據范旭侖〈錢鍾書著作考異〉,大本(六)為「《魚眼鼠鬚錄》第三冊,二十九年至三十年初」。
[2]《中文筆記》第二冊 291-3 頁。
[3]「一答」原作「一得」。
[4]《中文筆記》第二冊 293-5 頁。
[5]「詩語」原作「詩話」。
[6]「胡震亨」原作「胡震享」。
[7]《中文筆記》第二冊 295 頁。
[8] 詩題原誤作〈秋日過文上人房〉。
[9]〈六月甘五日偕同人福緣禪林逃暑因訪鶴林徹公〉。
[10]〈雨後南莊和西唐韻〉。
[11]〈留別明瑟園三首‧之三〉。
[12] 《中文筆記》第二冊 296 頁眉,又見下 298 頁眉。目錄未標。參觀上引《宋人軼事彙編》所載秦檜微時詩(259 頁眉):「若得水田三百畝,這番不做猢猻王。」又《元詩紀事》許衡〈辭召命作〉(291 頁眉):「留取閒身臥田舍,靜看蝴蝶掛蛛絲。」
[13]《中文筆記》第二冊 296 頁,第一首又見下 298 頁眉。目錄未標。
[14]〈清明日自西午橋至瓜岩村有懷〉。
[15]〈洛陽作〉。
[16]〈送故人歸魯〉。
[17]〈酬程近秋夜即事見贈〉。
[18]〈送李秀才歸江南〉。
[19]〈題薦福寺衡嶽暕師房〉。
[20]〈送丹陽劉太真〉:「春衣晚入青楊巷,細馬初過皂莢橋
[21]〈送客歸江州〉:「客舍不離青雀舫,人家舊在白鷗洲。」
[22]〈送冷朝陽還上元〉。
[23]〈送王府張參軍附學及第東歸〉:「顧步曾為小山客,成名因事大江公。」
[24]《中文筆記》第二冊 297 頁眉。目錄未標。《槐聚詩存》未收。
[25]「存」字之複,未見修改。此首顯非定稿。
[26]《中文筆記》第二冊 298 頁。此數條皆與《全唐詩》無關。
[27]《列女傳‧魯臧孫母》。
[28]《中文筆記》第二冊 298 頁眉,又見上 297 頁眉。目錄標「詩三首」,此首與以下二題實共五首,《槐聚詩存》皆未收。
[29] 釋惠洪《冷齋夜話》卷三:「李格非善論文章,嘗曰:『……陶淵明《歸去來詞》……沛然如肝肺中流出。』」陳與義〈春日‧之一〉:「忽有好詩生眼底,安排句法已難尋。」
[30]《梁書‧蕭子顯傳》:「每有製作,特寡思功,須其自來,不以力構。」
[31]又見上 296 頁眉。
[32]《中文筆記》第二冊 299-300 頁。
[33]《中文筆記》第二冊 300-1 頁。
[34]「從」原作「過」。
[35]《中文筆記》第二冊 301 頁,目錄未標。《槐聚詩存》此首繫於 1940 年,詩題作〈趙雪崧有偶遺忘問稚存輒得原委一詩、師其例贈燕謀、君好臥帳中讀書〉,「甌北」作「顏厚」。
[36]《中文筆記》第二冊 301-2 頁,目錄未標。《槐聚詩存》此首繫於 1940 年,詩題作〈十月六日夜得北平故人書〉,「說著」作「回首」,「舊人相憶隔塵」作「遠書吞咽話蟲」,「天」作「方」,「幾」作「何」,「都」作「應」,「主」作「種」,「兩」作「已」,「時年少誇詩客」作「年狂態蒙存記」,「退盡」作「漸損」,「感」作「益」。常風(1910-2002),原名鳳瑑,字鏤青,筆名蓀波,山西榆次人。曹覲虞(1911-1990),江蘇吳縣人。二人為錢鍾書清華大學室友。
[37]《中文筆記》第二冊 301 頁眉,目錄未標。《槐聚詩存》此首繫於 1941 年,詩題作〈吳亞森忠匡出紙索書余詩〉,「詞翰」作「翰墨」,「殆解人」作「別會心」,「詩」作「聲」,「出蚓聲卑」作「蚓出詩纖」,「任渠」作「不求」。
[38]《中文筆記》第二冊 302 頁。
[39]「升厂外集」原作「丹鉛總錄」,「方桐江」原作「方桐谷」。
[40]「Mens, quâ nihil est celerius」(The mind, than which nothing is swifter) 原作「Mens, quâ nihil celerius est」。
[41]《中文筆記》第二冊 302 頁。
[42] 孫自成〈平山堂讀歐蘇壁閒詞分韵〉。
[43] 俞珏〈題魏子兟讀書碧雲僧舍〉。
[44] 梁嘉稷〈長夏雨中書懷〉。
[45] 梁嘉稷〈再送黃涵齋〉:「嶺嶠樹遮西日黯,關河秋盡北風尖。」
[46] 張弓〈南池秋暝〉。
[47] 陶澂〈野泊〉。
[48] 汪懋麟〈重九前二日其年升六子綸頌嘉予靜舟次家兄喜余抵京集飲頌嘉邸齋同用六月韻〉:「踪跡豈料同觸羊,時命早知遇磨蠍。」
[49] 同上首:「感彼馬得復馬失,莫歎狐埋與狐搰。」
[50] 周璽〈登北固〉。
[51] 吳綺〈補種平山堂楊柳〉。
[52] 殷嶧〈隱峯菴〉。
[53] 田登〈雨夜〉。
[54] 田登〈斗門鎮〉。
[55] 田登〈夜坐天濤秋嘉館同賦兼柬黃仙裳〉。
[56] 戴勝徵〈涇河〉:「秋柳不藏日,暗川始度鴻。」
[57] 戴勝徵〈西橋黃儀逋故居〉:「氷天寫疎樹,夕照閃昏鴉。」
[58] 戴勝徵〈重至松岡弔葉紫台〉:「古劍看留吳季淚,秋墳不唱鮑家詩。」
[59] 徐攀龍〈暮鴉〉。
[60] 顧圖河〈汪蛟門比部招集十二硯齋次宗丈梅岑韵〉。
[61]《中文筆記》第二冊 303-4 頁。
[62]《中文筆記》第二冊 304- 頁。
[63]「五行俱下」原作「五行俱行」。
[64]《中文筆記》第二冊 306-44 頁。
[65]〈送人游塞〉。
[66]〈汴路即事〉。
[67]〈原上新居‧之三〉。
[68]〈原上新居‧之五〉。
[69]〈惜歡〉。
[70]〈題所賃宅牡丹花〉。
[71]〈同於汝錫賞白牡丹〉。
[72]《中文筆記》第二冊 308 頁。此處摘述《石遺室詩話》,顯有誤憶。王士禛〈渡河西望有感〉詩句為「高秋華岳三峯出,曉日潼關四扇開」,韓愈〈次潼關先寄張十二閣老使君〉詩句則為「荊山已去華山來,日照潼關四扇開」。陳衍評曰:「華岳自是三峯,虧漁洋苦湊『高秋』、『出』三字」,亦非此處所云「『三峯出』三字」。
[73]《中文筆記》第二冊 308 頁眉。
[74]《中文筆記》第二冊 308-9 頁。《槐聚詩存》此首繫於 1940 年,「兩肩」作「肩痛」,「近」作「逼」,「作」作「吟」。
[75]《中文筆記》第二冊 309 頁。刊於《社會日報》1940 年 12 月 19 日,《槐聚詩存》未收。詩題「因賦寄」作「賦以答之」,「比來」作「累朝」。詳見劉聰〈續談《社會日報》上的錢鍾書詩〉(《東方早報‧上海書評》2014 年 3 月 30 日),又范旭侖〈篇什周旋角兩雄〉(《東方早報‧上海書評》2016 年 3 月 26 日)。
[76]《中文筆記》第二冊 309-12 頁。
[77]「坡詩:『惟有王城最堪隱,萬人如海一身藏。』思道能師坡語。」
[78]〈跋山谷草書漁父詞十五章後〉。
[79]「二十」原脫「十」字。
[80]《中文筆記》第二冊 312 頁。《槐聚詩存》未收。范旭侖《容安館品藻錄‧蔣禮鴻》:「蔣禮鴻是鍾泰的助教,國立師範學院『二十八年年度新聘』者,和錢鍾書先生以及徐燕謀、徐仁甫同。」
[81]《中文筆記》第二冊 312-3 頁。
[82]《中文筆記》第二冊 313-4 頁。
[83]「神護衛公爺塔颯,天留米老孃菴糟。」
[84]《中文筆記》第二冊 314 頁眉。刊於《社會日報》1940 年 12 月 25 日,《槐聚詩存》未收。詩題作〈孝魯寄示九日與諸老集二十二層樓詩念予之道(?)別而傷袁丈之永逝讀而題其後〉,「今」作「豈」,「此」作「以」,「歾」作「沒」。詳見劉聰〈續談《社會日報》上的錢鍾書詩〉(《東方早報‧上海書評》2014 年 3 月 30 日),又范旭侖〈篇什周旋角兩雄〉(《東方早報‧上海書評》2016 年 3 月 26 日)。
[85]《中文筆記》第二冊 314-6 頁。
[86] 四庫本「跋奚」當為「跛奚奴」之誤。〈便了券〉即〈僮約〉,〈大槐國傳〉即〈南柯太守傳〉。
[87]《中文筆記》第二冊 316-20 頁。
[88]「月明」原作「明月」。
[89]「遣」原作「道」。
[90] 此為王安石詩,誤入此集。
[91]「載芟」原脫「載」字。
[92]《中文筆記》第二冊 320-22 頁。
[93]「駙馬」原作「鮒馬」。
[94]「編者以」後原衍一「以」字。
[95]《中文筆記》第二冊 321 頁眉。
[96] 同上。
[97]《中文筆記》第二冊 322 頁。《槐聚詩存》未收。范旭侖《容安館品藻錄‧徐仁甫》:「徐義,字仁甫,私立無錫國學專修學校畢業,私立光華大學講師,國立師範學院講師。錢子泉《孫子十三篇章句訓義》二十九年刊行,『門人徐義、高昌運、汪梧封、周纉武、徐承謨、徐承烈、張傑、吳忠匡校刊』。」
[98]《中文筆記》第二冊 322-4 頁。
[99]〈下方〉。
[100]〈秋思〉。
[101]〈早春〉。
[102]《中文筆記》第二冊 324-7 頁。
[103]「無」原作「有」。
[104]「俯仰進退」原脫「仰」字。
[105]「大丈夫」原作「丈大夫」。
[106]「好為」後原衍一「為」字。
[107]《中文筆記》第二冊 328 頁。《槐聚詩存》未收。
[108]《中文筆記》第二冊 328-30 頁。
[109] 其一:「同居冷巷聽嚴更,細草春來欲上城。絕憶綠暉橋畔路,兩株松下一書生。」其二:「奇才樸學我兼師,辛苦高齋論述時。他日許教兒輩拜,臧生經術陸郎詩。」
[110]「斜照」原作「殘照」。
[111]《中文筆記》第二冊 330 頁。有題無詩,目錄亦未標。
[112]《中文筆記》第二冊 330-1 頁。《槐聚詩存》未收。張傑(1911-1974),字挺生,號拔羣,江西信豐人。1932 年畢業於光華大學中文系,後歷任光華附中、國立師範學院附中、大庾中學等校教職。
[113]《中文筆記》第二冊 331-2 頁。
[114]「空所思」原作「有所思」。
[115]《中文筆記》第二冊 332-42 頁。
[116]「吳郡」原作「吳群」。
[117]「儁」原作「富」。
[118]《中文筆記》第二冊 334 頁眉。「范公偁」原作「范公稱」。
[119]《中文筆記》第二冊 342 頁。目錄未標。見柴萼《梵天廬叢錄》卷二十四。
[120]《中文筆記》第二冊 343 頁。目錄標「詩二首」,實并下頁〈歲殘〉共四首,《槐聚詩存》皆未收。
[121]《中文筆記》第二冊 344 頁。《槐聚詩存》未收。
[122]《中文筆記》第二冊 344 頁。
[123] 同上。郭麐《靈芬館詩初集》卷四〈從靈隱入韜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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