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日:
讀《柳河東集》三卷,乃知畏廬《韓柳文揅究法》所得之淺。明蔣之翹輯注本最佳,每篇下錄前人評語,亦間出己意,集首所錄〈敘說〉亦備。畏廬似未覩此本,《研究法》極稱劉禹錫〈與宗元書〉為能「道得柳州真處」,〈敘說〉記陳仁錫語已言之矣。
〈平淮夷雅〉仿彿風雅,古今無異詞,蔣氏獨譏其氣促詞衍,未免好為立異。黃鑑《談藪》謂:「〈封建論〉退之所無,〈淮夷雅〉韓亦不逮。」畏廬力辯之。【《唐語林》記柳州言,自負〈雅〉出韓〈碑〉之上。】竊謂此〈雅〉措詞極得體,不事鋪張揚厲,琢句肅括,學《詩經》要為得髓者。然以較〈平淮夷碑〉,殊擬不於倫,退之獨無四言之〈元和聖德詩〉耶?其鯨鏗春麗,豈此二〈雅〉所及!惟子厚志在摹古,不能放筆直幹,當以其似古不似古論之,此外皆枝葉之詞也。
柳州諸賦,楚聲騷體誠是矣。然騷紆徐,柳峭厲;騷艷而有姿,柳質而寡均。而怨亢鬱伊之情,漢人學騷,自賈生以外,無如子厚者。所謂「惟其有之,是以似之」也。〈愈膏肓疾賦〉則膚淺確如晏元獻所評。
賦有屈、荀兩派,余《文學史》中已詳言之。柳州學屈未必如屈,學荀則有過於荀,如〈牛賦〉、〈瓶賦〉簡勁典重,自諸家以逮林氏,皆不之及,何耶?
柳州議論文,抽繭剝蕉之筆,分風斷流之思,前無古人。漢人諸論皆鋪敘者,多平衍而不層進。賈生〈過秦〉致類賦體,駢偶既盛,更無合作。惟嵇叔夜所作及《弘明集》所載,尚能推理。要至子厚,而後大成矣。子厚〈四維論〉以下諸作,皆別出心裁。蔣氏好黃東發頭巾語,非難殊為多事。
〈時令論上〉、〈下篇〉與〈斷刑論〉一意相生,力主天時運行與人事施為無關,因時制宜,反多曠失。進而言天人之不可通,所謂天有「經權」,乃以人理妄測,至謂:「古之所以言天者,蓋以愚蚩蚩者耳,非為聰明睿智者設。」卓識大胆,駭走老生。向來談者多未引此,故表出之。〈天爵論〉結語云:「莊周言天曰『自然』,吾取之。」亦此意也。退之惟〈孟東野失子〉詩「天曰天地人,由來不相關」,與柳州之意合。又有〈天說〉,參觀《注》十九,十一月廿二日。
〈四維論〉謂廉恥自義出,不能與禮儀並立,可與 Problem of Conduct, pp. 180-181 參觀。
近人如鄭太夷、曾剛甫、章行嚴皆好子厚。暇當取諸家論贊之語,上逮有清,以補蔣氏之闕。雖望溪之吹毛索班,亦在甄錄之列。近人周晉琦《藏天室詩‧冬日讀書偶題》云:「柳州能鬱兼能達,鬱則離騷達則莊。莫怪投荒年不永,一雙靈鬼據肝腸。」周氏之名不顯,先摘於此。
作書致季。
二月十二日:
小除夕。終日碌碌。閱 Problem of Conduct, Common Reader。作筆記。繙看《涵芬樓秘笈》第四集中敦煌石室中唐寫本《經典釋文》,字體大似孫中山,亦一奇也。《敬業堂集補遺》殊不足觀。
繙看《翼教叢編》六卷,託名平江蘇輿編輯,實出葉煥彬手。論學談獻,皆不可不讀。惟卷一洪良品、朱一新數書(參觀《起居注》四)討論學問,此外均意氣用事,傍敲側擊,不論西教、西學、今文經學,胥在訶禁之例。而操觚者莫不以提倡新學自命,以明非頑固老朽。文悌劾摺至云:「臣粗通二十六母拼字之法」,以為留意西學之證。然亦康、梁議論之怪誕荒謬致之,諸家吠影吠聲,頗有抵隙蹈瑕者。康、梁晚年似悔少作,故如〈長興學記〉、〈讀西學書法〉諸作,不復刊入全書中也。蘇氏〈序〉云:「偽六籍,滅聖經也;託改制,亂成憲也;倡平等,墮綱常也;伸民權,無君上也;孔子紀年,欲人不知有本朝也。」葉氏〈正界篇序〉云:「宣尼與基督同稱,則東西教宗無界;中國與夷狄大同,則內外彼我無界。以孔子紀年,則古今無界;以自主立說,則上下無界。治經無界,讀史無界」云云,此書所以攻康、梁之非,盡於此矣。竊謂康、梁治經讀史,誠多詖詞眢論。此外三事則未可厚非。康、梁之失,在既持國際主義,而復抱國家觀念耳。【〈駁南學分會章程條議〉引易鼐談「改法以同法」、「通教以綿教」、「屈尊以保尊」、「合種以留種」,極精賅。國際主義,不過如是。】當時翼教諸公,固未窺此。顧使戊戌變成,得位行道,葉氏且以諂事洪憲者諂事之耳,寧敢出此書哉?故《叢編》者,投井下石之書,非不畏強禦之書也。李瀚章復奏謂:「康號長素,取顏延年『長實素心』之意,非謂『長於素王』。」足資談助。
康、梁實為孫中山先驅,猶陳勝、吳廣之於漢高。兩派議論有相通者,觀于樊錐〈開誠篇〉、〈南學會章程〉可知。王仁俊〈實學平議〉所以孫、康並駁也。
大除夕至正月五日,人事碌碌,略觀雜碎書,日聽說《三國志》而已。四日送霞妹赴丹陽,五日大人、牛弟赴滬。
二月十九日:
陰雨。潤甫來。作詩[1]。
《瓶水齋詩集》評摘錄:
舒大成子展〈當時〉一首,極與鐵雲相似,想見家學。【子展詩《清詩別裁》卷二十三有四首。】
〈石鼓歌〉一味排比,視韓、蘇兩作正反錯綜,不可同年而語。
〈昭君詩〉:「可知千載琵琶語,絕勝三秋團扇歌。」謂寧出塞,不願閉深宮中也。
〈小游仙詩〉:「含情欲說它生事,正好金籠放雪衣。」本「鸚鵡前頭不敢言」來。「正好」者,言鸚鵡已放,可說「它生事」也。
評〈待闕〉云:「工而雜湊,所謂『詩鐘體』也。『雙陸』、『獨孤』尤無情對。」
〈書劍南詩集後〉:「夢雨瀟瀟沈氏園。」「夢雨」四字無根。放翁先後遊沈氏園諸作,《齊東野語》卷一盡採之,無此四字。既非紀遊,奈何杜撰?【放翁前妻改適事,吳槎客、王伯重皆有駁,《雪橋詩話餘集》卷七引之,亦見吳子津《蓮子居詞話》。】
〈仙〉「麻姑東海見三田」句生吞活剝。
〈題太白集〉:「才盡空為汗漫遊。」「才盡」二字大不妥。
〈濟州道中七夕〉:「淚痕鉛瀉此中多[2]。」「痕」如何瀉?【〈建安七子圖〉中此語復見[3]。】
〈夜坐聞落葉〉:「略記年時春院晚,送人滋味落花聲。」襯得好。
〈重過松南草堂〉:「酒杯不到墳中土。」「杯」字不妥。
鐵雲五律往往類集句腔吻,熟而意不貫。
〈石門夜泛〉:「得傍桃花淺處來。」「桃花」下如何可去「水」字專用詞頭?橫加割裂,鐵雲大病。
〈呂翁祠〉:「本來富貴原如夢,未有神仙不讀書[4]。」「本來」與「原」意複,易「倘來」。
七古筆仗淋漓,口吻伶俐,大盛于舒、王,近人樊、易專為之。
鐵雲作詩從不枯窘,東扯西拉,佳者別有妙諦,劣者不顧意義,一味填湊。實甫最近之。
鐵雲古體祇是一機杼,而變化多端,真得鋪張之妙者。
〈氷山曲〉當是為和珅作,仲瞿〈上吳侍郎師書〉數首可參觀。
「英雄末路以詩傳」不切淵明。
〈南山松皮歌〉與樊、易晚作何異?腔調油滑,趁均割裂。
舒氏詩好顛倒成語,天吳紫鳳,首尾易位,不勝具舉。
詞頭如「奈何許」、「有時有」、「無時無」等,皆疊出。
法詩龕所推七古,皆集中極平平者[5]。鐵雲膽大,古體多創調,然多五光十色,狂花客慧欺人者。梧門才薄邊幅狹,宜其見舒、王而駭若河漢之無涯涘也。
奇而法,謔不虐,鐵雲詩當以此進退之。
「橫衝一世談天口,生就千秋數典才[6]。」堪為鐵雲詠。
〈歌風台〉翻「亭長還家作天子」之案,極好[7]!
〈司馬長卿故里〉云:「識曲佳人真絕代,愛才天子況同時。」妙絕!
典多氣盛,不必切,不必妥,霸道傖氣。
〈與甌北論詩〉云:「如塗塗附非,活潑潑地是。」「塗塗附」而能「活潑潑」,此鐵雲之詩也。
割裂歇後,詞敓其意,鐵雲五律皆文之讔也。
〈題陳雲伯詩鈔〉:「閒看梳頭隔水精」,如何可省「簾」字?「莊嚴色相清華骨,郊島誰能鬥瘦寒」,「誰能鬥」擬易「未容逞」。
「若把西湖比西子,湖心亭是捧心人」;「若把西湖比西子,者邊粗服那邊粧。」口吻伶俐。
專以陪襯為生發,鐵雲慣技。佳者應接不暇,劣者繁雜不殺。
五、七古變體,亦成窠臼,出筆即是,專翻筋斗。
〈題錢舜舉錦灰堆橫卷〉題極妙[8]。
〈題悔存詩鈔〉自注云:「仲則以〈太白樓〉得名,而〈岳陽樓〉用杜韻,〈黃鶴樓〉用崔韻,皆工」云云。可與梁章鉅《浪跡叢談》對吳蘭雪語參觀[9]。
鐵雲五、七古、七絕最工,然仍多率語、湊語、欺人語,俯拾即是。仲瞿而外,此人最多語疵。
《詩話》亦有可取者:「詠史詩不著議論,有似彈詞;太著議論,又似史斷。」
○「隨園引光武、嚴陵兩人語,謂皆七古中生硬句。余謂光武『仕宦當至執金吾,娶妻當如陰麗華』亦七古之佳者,太白『生不願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亦定是詩人之文。」按鐵雲詩病,正坐此等排語太多,無意中流出自家伎倆。
○「高唱易震,微悟難參。即王、孟、韋諸公,但得其神,未領其詠,空濛虛廓,意致索然。」
○「蔣太史詩才橫絕無儔,蕭公渡復舟,手稿零落,所刻《忠雅堂集》才十之七。余曾記二律,皆《集》中不載。」
○「先祖論詩,謂司空表聖七絕猶七律之有玉溪,又云表聖全祖樂天。」
○「陳其年七言歌行激昂慷慨,其〈酬許元錫〉云云,則知詩派宗梅村矣。通籍後所作多近宋體,猶是梅都官集中上乘。而世顧艷稱其詞,真不可解。裘文達〈題填詞圖〉云:『文如徐庾當時體,詩比蘇黃一輩賢。却被曉風殘月誤,頭銜甘署柳屯田。』」
○「王文簡〈馬嵬〉絕句本陳鴻〈長恨傳〉中語,沈歸愚未知。」
○「仲瞿謂袁隨園惟七律為可貴,餘體皆非造極。蓋七律至少陵為一變,義山又一變,放翁又一變,隨園又一變。」
○「袁之功密於蔣,蔣之格高於袁。」
俞曲園《枕上三字訣》「塑」、「鎖」、「梳」極妙。
〈小蓬萊謠〉二百首。樊榭三百以後,游仙之作,曲園為最多。
〈東瀛詩紀〉極資參考。自物徂徠以下,羣崇王、李七子,不知有杜,亦一奇也[10]。
龍公美有〈謝李優劣論〉[11]。
《西溪叢語》摘錄:
「東坡〈濁醪有妙理賦〉:『濁者以飲吾僕,清者以飲吾友。』僕謂我也,或以為奴僕,誤矣。」
他如淵明〈讀山海經〉,補李善《文選注》皆佳。
《四庫提要》駁《訂譌雜錄》謂〈神女賦〉「王」、「玉」二字誤,以為本《西溪叢語》。按沈存中《夢溪筆談》已先言之。《叢語》卷下引《筆談》論李善注〈笛賦〉,是姚氏曾見沈書也。
〈論師友詩絕句〉[12]:
其筆直,其詞曲,未可以論於堂皇也,雖為漢庭老吏之斷獄。
「詩中疏鑿別清渾,瘦硬通神骨可捫。其雨及時風肆好,匹園廣大接隨園。」陳詩老石遺。《乾嘉詩台點將錄》以宋公明比隨園。
「快覩蘭鯨一手并,英雄餘事以詩鳴。著花老樹枝無醜,食葉春蠶筆有聲。」羅師志希。吳巢松本少陵語,自題其集曰《蘭鯨錄》。
「亞槧歐鉛意欲兼,童牛角馬漫成篇。南華北史書非僻,辛苦亭林自作箋。」吳師雨僧。「歐鉛亞槧」見飲冰室〈詩中八賢歌〉稱嚴幾道語。亭林事見《小倉山房尺牘‧與楊蘭坡》。
「大長蠻夷屬此公,喉寬一喝破雙聾。如何落紙揮毫際,不起雲煙起霧風?」陳丈柱尊。「喉寬」乃翁蘇齋詩訣,見《退厂隨筆》。「如何」云云,參觀《夕堂永日緒論‧內編》。
「孟韓交好謬同調,楚鄶風殊陋小邦。桮水亦具千里勢,居然九曲帶沙黃。」馮丈振心。丈與陳丈友誼最竺,比於元、白、蘇、黃。
「目空今古盲何妨,腹儉未宜損讀方。匹似左邱成國語,一篇秋水續蒙莊。」唐君謀伯。君詩以病目居協和所作一律最工,結語云:「欲續南華秋水篇。」
「絕類質園題集詞,官堦詩品兩卑卑。筆花早共春花落,不到蒼松晚翠時。」葉君長青。商寶意自題詩集云:「詩品官階兩不高。」君集名《松柏長青館集》,又與林晚翠先後及石遺門。
「簪花小格寫來精,無刺無非近正聲。大好雍容館閣體,劇憐生不及承明。」曹君覲虞。君少承家學,祖叔彥先生不工《干祿新書》,未入詞林。國變後,讀易服禮,為遺逸中耆碩[13]。
無一語無來厤,無一句不用意,恐無人能作鄭箋也。故取典實之
近今者注出之。遺山、漁洋不敢望,倉山、北江等之作,未甘多
讓。宗月鋤所輯錄諸絕句中,如此者正復不數見。
二月二十三日:
陰雨。赴上海。得公超師三書,即復。得季書,即復。得滕白也書[14]。
二月二十四日:
雪。得季書,即復。閱法文、Problem of Conduct, Rousseau & Romanticism, Bernard Shaw’s Complete Plays。
二月二十五日:
式圭為購得《柳亭詩話》一部。作筆記。閱昨日各書。整理書物。作書致鍾韓。閱《兩浙輶軒錄》至卷四。小傳所采,或書姓名,或書題名,體例殊不一,又多誤字。【此為式圭家藏仁和朱氏、錢唐陳氏合刊原本,尚多錯譌,俗本可知。為隨筆改正之。】
金壽門「故人笑比中庭樹,一日秋風一日疎。」《隨園詩話》引杭道古語,謂本之唐人高蟾『君恩秋後葉,一日一回疏。』」然鄭都官〈酬高蟾先輩詩〉自注云:「君有〈宮詞〉曰:『君恩秋後葉,日日向人疎。』字句小異。」【盧照鄰詩:「客散同秋葉。」】陸嘉淑〈同旦中坐梅花書屋〉第二聯云:「但數舊人如落葉,即看我輩亦晨星」,在壽門前[15]。【隨園亦云:「不願同年如落花,鸞漂鳳泊飛天涯。」】【沈欽圻(歸愚大父)〈亂後哭友〉云:「故友如黃葉,傷心漸覺稀。」】
曹倦圃溶、潔躬〈同扶晨山行限雄字〉云:「松風那復辨雌雄。」語奇。
俞汝言〈進艇〉云:「山色欲開𤕟雨外,夕陽忽在亂峯西。」本張文潛「新月已生飛鳥外,落霞更在夕陽西」。
徐豫貞〈眼鏡〉云:「隔閡使之明,此理思反復。」可與吳兔牀《愚谷文存》中〈靉靆銘〉所謂「既障我目,復延我視;以蔽為明,乃目之恥」參觀。
丁澎〈送劉石生之秦〉前四句云:「萬里咸陽道,三年復此行。雁聲寒渭水,秋色上蒲城。」〈初至靖安寄邸中諸舊友〉前四句云:「萬里從戎路,崎嶇正此行。雁聲孤斷磧,虎氣撼空城。」詞意頗複。澎即葯園,余於《虞初新志》中嘗見林璐所為〈葯園外傳〉,俶詭有味[16]。
王蓍〈輓洪昉思詩‧序〉云:「讀其舊稿〈幽夏草〉,乃知昉思不得於後母,罹家難,客京師,哀思宛轉,發而為詩,取古孝子以自勉。世第以詞人目之,淺之乎知昉思矣」云。第二首結語「此日淪亡君莫恨,太真生共可憐宵」,自注:「楊妃以六月朔日生,明皇于是日命梨園小部奏〈荔枝香〉新曲于長生殿上。今昉思適以是日死」云云,可備考。
【《柳亭詩話》記陳老蓮鼎革後書長白父扇一絕云:「世事悠悠枕石頭,頭陀不上暴書樓。且從積稿閒抽𢱯,倘見春秋大復仇。」小傳所錄《湖壖雜記》、《鳬亭詩話》皆未及此。】
二月二十六日:
上課。得季書,即復。閱前日書。
二月二十七日:
為李高潔校訂所譯蘇文,謬誤不堪入目,幾為通體改作。至以律賦限均為題目,亦可笑也。作書致李高潔。得覲虞書。得大千書,講和也,然尚有悻悻之意[17]。且大誇李蚯蚓(長之)著述之多,以刺我。李其同鄉也,大有《圍爐詩話》所謂「皇明少師文淵閣大學士申公間壁荳腐店王阿奶」之意,即復。
二月二十八日:
元宵。詩學英文甲,散文英文丁,甚矣憊!得季書,即復。聞德銓所戀非人,行將被逐出校,意甚憐之[18]。作書復覲虞。[1] 以下絕句六首并序、跋皆刪去,定稿八首改錄於此則日記末。
[2]「淚痕」原脫「痕」字。
[3]「中多」作「圖中」。
[4]「本來」原作「本本」。
[5]「詩龕」原作「詩厂」。
[6] 袁枚〈讀道古堂集弔杭堇浦先生‧之二〉。
[7]「楚也猴,秦也鹿,鹿逐猴乃沐。信也狗,籍也兔,兔顧狗不悟。妻也雉,妾也豕,豕死雉啄矢。父也真龍,子也鴻鵠,鴻鵠高飛,真龍失繒繳。星聚於井,天下乃靖。風歌於台,天子乃來。天子乃來,故人一杯。天下乃靖,大將五鼎。君不見夜斬大蛇作天子,晨聽牝雞殺猛士。天子萬歲猛士死,大風蕭蕭吹不止。西望長安四千里,亭長還家偶然耳。離別故鄉從此始,魂魄雖歸竟誰是?酒亦不能飲,淚亦不能已,種悠悠之枌榆,別茫茫之桑梓。彼可取而代也,吾亦從此逝矣。擊筑慷慨聲齒齒,乃使爾父老子弟,泣數行下而皆莫能仰視。吁嗟乎,世間失意有如此!」
[8] 序云:「舜舉自題謂榮悴互為其根。楊鐵厓跋之,以為各極肖物之妙。蓋所寫皆廚傳中之棄餘耳。下有羣蟻,趨之甚力。用筆靈逸,敷色尤工。」詩云:「動者植者錦一堆,委而去之名曰灰。養於竈下非長物,收入畫裏皆奇材。」
[9]「在京師時,嘗與吳蘭雪談詩,蘭雪極笑黃仲則〈黃鶴樓詩〉必次崔顥韻為膽大氣粗,且『悠』韻如何押得妥?雖以仲則之才,我斷其必不能佳耳。適架上有《兩當軒詩鈔》,余因檢示之,蘭雪讀至『坐來雲我共悠悠』,乃拍案叫絕曰:『不料「雲字」下但添一「我」字,便壓倒此韻,信乎天才,不可及矣!』」
[10] 荻生徂徠(1666-1728),名雙松,字茂卿,號徂徠,又號蘐園,因先祖原姓物部氏,亦自稱物徂徠、物茂卿,江戶(今東京)人。蘐園學派創立者。
[11] 龍公美(1714-1792),字君玉,號草廬、竹隱、松菊主人、吳竹翁等,山城伏見人。江戸後期之彦根藩儒。
[12] 此八首《槐聚詩存》未收。
[13]「禮」字原書作「𠃞」。
[14] 滕白也(1900-1980),名圭,以字行。江蘇奉賢人。1922 年入東吳大學讀英文,1925 年入華盛頓州立大學學雕塑。1927 年任美國華盛頓大學助教,1929 於哈佛大學得碩士學位。1932 年任燕京大學教授。時任上海滬江大學、暨南大學美術教授。
[15]「我輩」原作「老輩」。
[16]「林璐」原作「林潞」。
[17] 許振德(1911- ?),字大千,山東德州人。錢鍾書清華外文系同學。有〈水木清華四十年〉(《清華校友通訊》新 44 期,1973 年 4 月, 25-33 頁)一文,云:「鍾書兄,蘇之無錫人,大一上課無久,即馳譽全校,中英文俱佳,且博覽群書,學號為八四四號,余在校四年期間,圖書館借書之多,恐無能與錢兄相比者,課外用功之勤恐亦乏其甚。」楊絳〈寫《圍城》的錢鍾書〉(《楊絳作品集》,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3,卷二,148 頁)記:「現在美國的許振德君和鍾書是同系同班。他最初因鍾書奪去了班上的第一名,曾想揍他一頓出氣,因為他在鍾書同學之前,經常是班上第一的。」《槐聚詩存》有〈寄祝許大千七十〉(1979)一詩。
[18] 不詳待考。范旭侖先生謂:「疑為顧家銓之筆誤。」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