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6日 星期六

《中文筆記》第四冊(大本二十一)

 

大本(二十一)[1]

 


《漢學商兌》,方東樹[2]

【《緣督廬日記》卷五光緒十四年元月十一日:「《續經世文編目學術》中闌入《漢學商兌》,尤可駭也。」】

〈重序〉:「道隱於小成,辨生於末學。經者,良苗也。漢儒者,農夫之勤菑畬者也,耕而耘之,以殖其禾稼。宋儒者,穫而舂之,蒸而食之,以資其性命,養其軀體,益其精神。」

沈欽韓〈題詞〉極推其「援據該洽」,「折衷允當」,「真吾道干城」。按卷中之下,段氏敘《經義雜記》下按語云[3]:「近吳中沈君欽韓《初學堂集》亦斥孔沖遠為賣國之謟子,杜預罔利之徒云,殆所謂習俗移人者乎?」當是書成以後補者。

李兆洛〈題詞〉曰:「曩時讀書,甚不喜康成。然於朱子,亦時時腹誹。讀先生書,敬當力改其失。」

卷上:《西河》辯道學,駁云:「蓋自漢儒分道為一家,而道之正名、實體、大用皆不見,惟獨董、韓、程、朱始本六經孔、孟之言,而發明之。董子曰:『道之大原出於天。』周公立政曰:『師以道得民』,又曰:『論道經邦。』孔子曰:『志於道』,又曰:『道不可須臾離。』子夏曰:『君子學以致其道。』莫非聖學,而謂羽流黃冠乃得為道學乎?當日林栗劾朱子,稱為道學,葉適上疏爭之曰:『小人殘害忠良,率有指目,近創為道學之名』云云,則非雒、閩諸賢所自號,亦明矣。周公謹亦曰:『韓侂冑用事,凡不附己者,指為道學而盡逐之[4]。已而道學非不美之名,於是更目為偽學。』或因毛氏此言按毛謂:『道書有《道學傳》,專載道士。《琅書經》曰:「士者何?理也。」自心順理,惟道之從,是名道學』,遂稱《太平御覽》六百六十卷『道士門』引《道學傳》。按楊倞《荀子注》於『人心惟危』十六字云:『今《虞書》有此語,而荀云「道經」,蓋有道之經也。』《困學紀聞》言:『《新序》介之推云:「謁而得位,道士不居也」,蓋謂有道之士。』《漢京房傳》『道人』亦謂有道之人。」【按原文未及朱子作〈參同契攷異〉事。植之因西河文中引朱子自言為「希夷法眷」,遂連類及之,引《四庫提要》。】

卷中之上引《黃氏日鈔》說《尚書》「人心惟危」四語,謂「近世喜言心學,遂強稱此十六字為傳心之要,而禪學者借以為據依矣。按此一大公案,其後顧亭林申之,遂為蔑心之祖。」又駁黃氏論《論語集注》「三省」章所引上蔡注謂「用心於內,近世禪學之說。後有朱子宜刪此一條」,云:「謝氏此語無病,『用心於內』出《漢書揚雄傳》。『顧禔天之明命』有似於止觀;『仁遠乎哉,欲仁斯至』有似於『即心是道』,立地頓悟;『夫焉有所倚』,有似於無住無著。『衣錦尚絅』、『内省不疚』,何在非用心於内,而六經有不勝其可删者矣。且禪之失,政在不求心窮理[5];而禪之妙,亦政在不許求心窮理。今漢學家咎程、朱言心、言理墮禪,豈知禪云『心無所著』、『將心用心成大錯』!程、朱言『人心道心』、『精一執中』,正破禪耳。」【此便眼光出牛背上。卷下亦有此論。】

「戴氏震曰:『以理為學,以道為統,以心為宗,探之茫茫,索之冥冥,不如反而求之六經。』」駁曰:「程子受學於周茂叔,亦曰:『反而求之六經。』朱子亦曰:『近年有假佛、釋之似,亦亂孔、孟之真者,其法首以讀書窮理為大禁,欲注心於茫昧不可知之地』云云。」

「子罕言命與仁:『性與天道不可聞。』而《中庸》言命與性、道。孟子遇人,便道『性善』。聖人不指性、道之名,而所言無非性、道。」

錢大昕得『偽』字訓詁一端,以為足為荀子白千載之冤。按荀子本意謂人之性惡,其出於善者,由人事强為,畧如告子杞柳、桮棬『戕賊人以為仁義』之旨。錢氏何能代為之解免也!辨『偽』與『譌』即『為』之假借字,確論不易,然無解於性惡之說。」【是極!惜未引徐仲車〈讀荀子〉[6]。】

卷中之下:「謂義理即存乎訓詁,是也,然訓詁多有不得其真者。非義理何以審之?朱子有言:『解經,一在以其左證之異同而證之,一在以其義理之是非而衷之。』故保氏、司徒之教,六書僅屬一端;行人、瞽史之司,乃是同文之治。既非教法之全,又不為儒者治經之用。孔門教孝弟、謹信、愛眾、親仁,餘力學文。今概刪去,僅以六藝中六書一端當之。」【Quaestio juris vs. quaestio facti, cf. Bosanquet, Meeting of Extremes in Contemporary Philosophy: “Essence & Existence”: “Es. controlling Ex.[7]】錢大昕至以帝堯「稽古」、孔子「好古」之「古」為訓詁,仲山甫之「古訓是式」為訓詁[8]。名臣補袞,而僅如此乎?惠棟亦然。」

「劉台拱《論語駢枝》謂『孔子平日魯語,惟誦《詩》、讀《書》、詔相禮三者,必正言其音』云云。則試詰以夫子平日讀《易》,與門弟子語,及見當時諸侯大夫,音皆不正乎?朱子謂《爾雅》是取傳注以作,後人却以《爾雅》證傳注。《山海經》、《淮南子》多是釋《楚詞》,今注者却以為《楚詞》本此二書。按《爾雅》釋《詩》、《書》為多。周公之世,不應自作而自釋之,又不應豫釋後來《詩》、《書》也。」【按誦《詩》必用土音,乃得調出。】

「戴氏云:『古聖賢義理,即存乎典章制度。』按欽、明、安、恭、忠、恕、仁、孝、義、遷善改過、賤利重義、殺身成仁,皆典章制度耶?」

「固執《説文》,有十五謬。近人說經,無過高郵王氏《經義述聞》,實足令鄭、朱俛首。漢、唐以來,未有其比,然王氏不專恃《說文》。」【曾公之尊王氏,殆由此。】

「或謂臧琳《經義雜記》多為其孫鏞所羼亂,閻若璩〈序〉亦為偽託。臧氏據唐石經,謂《詩》『蕭蕭馬鳴』當為『肅肅』,引《毛傳》為證。按《開成石經》最劣。杜子美在前已用馬鳴聲『蕭蕭』矣。毛『言不讙譁』,意謂但耳聞馬鳴,目見旆旌,而不聞人聲,雙釋二句。若『肅』專屬馬,則旆旌是無知物,豈可以『不讙譁』詁之乎?」【同卷斥鄭箋〈草蟲〉「亦既覯止」為「覯精」:「天下豈有作詩自言如此,況其為女子之言,大夫之妻乎!」】【此種說詩,實沿宋人詩話以「海月」為蛤蚌之習來,隨園所深譏也。《緗素雜記》謂:「芍藥破血,〈溱洧〉之詩,男贈女也。握椒佐陽,〈東門之枌〉之詩,女贈男也。」《緯畧》亦云然。】【《彥周詩話》引〈衛風〉陸農師說,亦云:「勺藥破血,欲其不成子姓耳。」江叔海《石翁山房札記》卷三引牟廷相《詩切》鑿空諸例,如〈桑中〉刺醜夫欲得美室而不諧也,〈有蓷〉詠醜婦欲去其夫也,〈澤陂〉嘲人怕婦也。羅慎齋《詩說》至謂「視爾如荍,貽我握椒」乃指男陽女陰。參觀《疑耀》卷五論陳仲子、張翰。李廌《師友談記》:「張文潛曰:先皇尚經術,本欲求聖賢旨趣,而一時師說,競以新奇相高,臆說穿鑿。如說《詩溱洧》『贈之以芍藥』,謂善墮胎行血故。然《詩》言士與女相謔,借謂女贈士,安用墮胎行血也!劉貢父曰:此注士女不分。若夫『視爾如荍,贈我握椒』,則女贈士必矣。《本草》云:『椒性溫,明目,暖水藏』,則女無用也。莫不以為笑。」】

卷下:「李安溪平生事事學朱子,如依樣葫蘆然者。而所著書,則暗與朱子立異。」

「江藩嘗謂予曰:『吾文無他過人,衹是不帶一毫八家氣息。』」

「使有宋不得為代,程、朱不得為人。」

「竹垞作〈風懷詩〉,年四十一歲,八十一歲刊《曝書亭集》。不去〈風懷〉,則不得以少年為辭。」

【「麻衣道者《正易心法》云:『學者當於羲皇心地上馳騁,不當於周、孔脚下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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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編》,翟灝[9]

【《星匏館隨筆》多是正此書。】

【《蘿摩亭札記》多攷俗語。《霞外捃屑》卷十。】【《困學紀聞》卷十九亦有「俗語有本」一大則。】【《能改齋漫錄》、龔頤正《續釋常談》、無名氏《釋常談》、《佩韋齋輯聞》卷三、蔣超伯《榕堂續錄》卷四、《南漘楛語》卷五。】

卷一:「《說文》『靠』訓相違,無依倚義。唐曹松『靠月坐看山』始以俗訓入詩。」

「『驚天動地』:《朱子語錄》:『聖人做事時,須要驚天動地。』《七修類稿》四十九:『御史初至,則曰「驚天動地」;過幾月,則曰「昏天黑地」;去時,則曰「寞天寂地」。』」【按《陽明傳習錄》論「已發」、「未發」[10]。】

「『天有眼』見〈胡笳十八拍〉。」

            「『青天白日』見《朱子文集答魏元履》。」【按「青天白日」見《中論》。】

            「『出賣風雲雨雪』見《韓湘自傳》,非『雷雨』。」

            「『翻雲覆雨』見杜甫〈貧交行〉。乃無常之意,與高唐雲雨無關。」

「『上風下風』見《左傳》『風馬牛』注,又僖十五年『敢在下風』,《莊子天運篇》、《孫子火攻篇》。」

「『擔雪填井』、『炊沙作飯』見顧況〈行路難〉。」

卷二:「『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乃陳後主語,解縉以題門帖[11]。」

「『山東出相,山西出將』:《漢書趙充國辛慶忌傳贊》、《後漢書虞翻傳》、《晉書姚興載記》[12]。」

「『貴郡』、『貴土』:《三國志張裔傳》、《晉書潘京傳》。今人呼貴省、貴縣昉於。」

「『敝邑』:《左傳》隱四年。」

「『捲地皮』見盧仝〈蕭宅贈答詩〉吳萊詩作『地膚』。」

「無立錐地《荀子》、《韓非》、《呂覽》、《史記》、《後漢》、《三國》。」

「『泥裏倒,泥裏起』,《傳燈錄》繼徹語。」【按此本梵王教波旬語,見《傳燈錄》卷一四祖下。】

【「孤峯獨宿」下引《直語類錄》。】

「『水長船高,泥多佛大』,《傳燈錄》。」

「釋典以供父母田為恩田,供佛為敬田,施貧窮為悲田(院)。」

「舊日杭州人號空頭,蘇州人號獃頭(見「杭州風」、「蘇州獃」下)。」

「《明詩綜》載諺云:『江陰莫動手,無錫莫開口。』」

卷四:「清白遺子孫」《後漢楊震傳》、梁徐勉、隋房彥謙

「蘇子瞻《雜纂二續》載怕不得八事,一曰:『醜婦見舅姑。』」

「《詩》『慍於群小』注曰:『眾妾也。』《漢書元后傳》。」

「贅婿曰補代。」

【屢引元曲,如「家有賢妻,丈夫不遭橫事」不引《水滸》、「一夜夫妻百夜恩」之類。「賠了夫人又折兵」引元曲《隔江鬥智》,未引《三國》。】

卷五:「『先輩』始見《詩采薇》箋。《三國志》、《隋書經籍志》、《舊唐書》皆前輩意。而唐人小說中用於同輩,畧如先生。」

「『謬種流傳』見《宋史選舉志》。」

「『芝麻官』即顏注《漢藝文志》『稗官』之義。」

卷六:「《漢書賈誼傳》:『國忘家,公忘私。』」

「『打官司』,元曲《抱粧盒》。」

【「先刑後奏」(《後漢書酷吏傳序》);「先斬而後白」(《五代史朱珍傳》;「先打後商量」(武漢臣《老生兒》、李壽卿《伍員吹簫》、王實甫《麗春堂》)。】

「『一字入公門,九牛曳不出』,《普燈錄》。」

卷七:「『讀書三到』見朱子《訓學齊規》。」

「『賣文為活』見杜甫〈寄斛斯六官〉詩。」【《緯畧》卷七又引丁隱君歌。】

【「潤筆」同《陔餘叢考》。】

「『起承轉合』見范德機《詩法》。」

「寫字『草』見朱子《訓學齋規》。」

「《南唐書》韓熙載見宋齊丘文,以紙塞鼻,曰:『文臭而穢。』」

《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千家詩》、「上大人,孔乙己」云云。

卷九:「歛袵」可用於男,引《戰國策》、《史記》、《晉書》、《世說》,以補《天香樓偶得》僅引東坡〈舟中聽大人彈琴〉詩。其主女者,惟張氏〈虯髯客傳〉一語耳。

「『璧歸』事見《左傳》、《史記》凡五:晉獻公伐虢,荀息曰:『璧猶是也』;王子朝用成周之寶珪於河津;秦使者過華陰,人持璧遮道;晉文公反僖負羈璧;藺相如完璧歸趙。」【王肯堂《筆麈》卷三亦謂返璧非用藺相如事,乃重耳事。】

「戲新婦」:《丹鉛總錄》引《抱朴子疾謬篇》。補引《北史齊后妃傳》、《酉陽雜俎》。【按《留青日札》卷二「弄新婦」條可補。】

卷十:「天下太平」按梁章鉅《歸田瑣記》全竊此

「『萬壽無疆』於《詩》凡六見。」

「『三多』惟見《玉海》:『楊文莊公曰:「學者當貴三多:看讀多,持論多,著述多也。」』今俗云:『多福,多壽,多男子』,無所出。華封人但言多男耳。」

「『福至心靈,禍來神昧』:史炤《通鑑疏》引諺。」

【「有造化」條引元人雜劇,而未引《西游記》、《紅樓夢》、《儒林外史》等。】

「『來富』僕名見《北史》宇文護母作書。宰相蒼頭名『宜祿』,見《宋書》。」

卷十一:「『善哉、善哉』見《列子湯問篇》。」

卷十二:「『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先見於《淮南稱訓》,賈誼〈審微篇〉畧同,先主本之。」

「『喫力』見《擊壤集》。」

「『賤冗』、『窮忙』。『汲汲忙忙』見《論衡書解篇》。」

「『弄假成真』見元曲《隔江鬥智》。」

【「《中阿含經》:『猶如力士,捉蠅太急,蠅即便死,太緩便飛去。』」】

「『容易』見杜詩『容易失沉淪』。楊倞注《荀子》始以『容』下屬『易』參觀《訂譌雜錄》『談何容易』。」

「料理」之「料」當作平聲(未引《太平廣記》作相害之意)。

「杜甫〈感懷〉[13]:『問知人客姓。』白〈酬周從事〉:『腰痛拜迎人客倦。』」

卷十四:「《宋尚宮女論語》謂:『大富由命小富由勤。』」

「《五燈會元》:『人貧志短,馬瘦毛長。』」

「病加於小愈。」

「《易林》[14]:『五心六意,岐道多怪。』」

「姚福《青溪暇筆》謂『三不知』出《左傳》哀二十七年荀文子言。」

卷十六:「《埤雅》引語曰:『蛇聾虎齆。』」

「《北史齊宗室傳》:『文宣性雌懦,時有涕出,永安王恆責左右,何不為拭鼻。』」

「《指月錄》:『東齋謙謂道川曰:「汝舊呼狄三,今名道川,川即三耳。能豎起脊梁,道如川之增;若放倒,則依舊狄三也。」』」

「關漢卿《救風塵》曲云:『吐下鮮紅血,只當蘇木水』」

「『了鳥』:『𠄏,《廣韵》謂懸也。近世以不適楷體,故借鳥字。《水經洧水注》:「有水懸注澗下,俗人目為零鳥水。」』」

「司馬溫公詩:『清茶淡話難逢友,濁酒狂歌易得朋。』」【〈題趙舍人厂〉見《苕溪前集》二十八。】【參觀《輟耕錄》卷十二「連枝秀」條[15]。】

卷二十:「八仙。」

二十一:「屎詩糞棋。」

「『醫者、意也』見《後漢方術傳》郭玉。」

卷二十二:「『情人眼裏有西施』,山谷用以〈答益公春思〉詩。〈魯連子〉:『心誠憐,白髮玄;情不怡,艷色媸』,其始也。」

【「《摭言》:『薛逢云:「阿婆三五少年時,也曾東塗西抹來。」』塗即搽粉之搽。《史記東方朔傳》『老柏塗』叶麻韵。以婦人為喻,非筆墨泛濫也。」

「『月事』:謝監逸〈東陽溪中贈詩〉云:『明月在雲間,迢迢不可得』,答云:『但問情若何,月就雲中墮。』李太白〈越女詞〉云:『東陽素足女,會稽素舸郎。相看月未墮,白地斷肝腸。』即隱語也。」

「『烏龜』起元時。」

三十一:「生旦淨末。」

【三十二:「九百」即滬語十三點也。】

三十四:「〈齊物論〉『黮闇』即坍眼之意。」

卷三十七:「故事」如桃園結義、唐僧取經、常娥奔月、買臣休妻等。

卷三十八:「叠文」(《關尹子》之「裴裴回回」、樊宗師之「文文章章」,皆小兒語)。

「重文」、「省字」、「拆字」、「風人」(如〈子夜歌〉雙關語)。

「古諺」。

「變古」(如「風馬牛不相及」變為「牛頭不封馬嘴」,《抱朴子》「食毒中蚤蝨」則變為「吃砒霜藥老虎」)。

「偽字」。

「排字命名」用《日知錄》

「地諱」(各地所諱)。

「十二屬」(《論衡物勢篇》惟缺龍,〈言毒篇〉有「辰為龍,巳為蛇」;《北史》宇文護母貽護書用「屬」字[16];沈烱有〈十二屬詩〉;《法苑珠林》引《大集經》;宋、元說)。【又《陔餘叢攷》卷三十四。】【《韓門綴學》卷四引〈物勢篇〉、文護母書、《明史》記回回歷。】【《霞外捃屑》卷五引《援鶉堂筆記》(引蔡邕《月令正義》鄭康成傳,又《南齊書五行志》載永元中童謠:「野猪雖鳴嗃」云云,又《北周書文護傳》云云)。《陔餘叢攷》又引《新唐書》卷二百十七下。《純常子枝語》20 引宋施護譯《十二緣生祥瑞經》:「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鷄、犬、豕十二相,本形輪轉。」】【《榕堂續錄》三:「〈管輅列傳〉:『蛇者協辰巳之位。」】

「俚語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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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甌北集》[17]

【甌北與陳純祖玉亭角戲事,見《北東園筆錄初編》卷四,又見末。】【《後村大全集》卷十九〈達摩渡蘆圖〉七古已開甌北。】【七律好用當句對。】

卷一:「人日住在天,但知住在地。天者積氣成,離地便是氣」;「人生足以上,即天所涵被」;「世惟視天遠,所以肆無忌[18]。」【此詩為 Giles: Gems of Chinese Literature 譯入[19]。】

「長統樂志論,潘岳閒居賦。抗懷託高尚,千載令人慕。吾觀仲公理,州郡辟不赴。及舉尚書郎,胡不聞誓墓。遂參曹瞞軍,入幕腹心布」;「安仁本輕躁,勢利趨若騖」;「望塵拜賈謐,抑何工諂附[20]。」【參觀卷二十二〈放言九首〉所本[21]。】

【〈古詩二十首〉第五首「陋巷有一士」本《梁溪漫志》卷八[22]。第十二首「有唐裴行儉」云云,可與《歸愚文鈔裴行儉知人論》、《西溟文鈔先器識而後文藝論》、《合肥學舍札記》參觀。姚大榮《惜道味齋集跋駱賓王上裴侍郎書》并謂裴不薄四杰,張燕公〈贈太尉裴公神道碑〉所載不可恃。《少室山房筆叢》卷十六尤力推賓王忠孝兼備,舉其〈辭裴行儉辟記室書〉,謂裴之知人「君子不道」。《藝苑巵言》、方虛谷亦以裴為不知人。】

「歐九不讀書,乃修唐表志。子京澁於文,偏任作傳記。巨手如二公,猶嫌易位置[23]。」【《少室山房筆叢》卷十三亦謂:「歐陽疏於事而表志,子京僻於文而紀傳。」】

「漫擬穿楊憑一箭,又須刻楮費三年[24]。」

【〈哭杭廷宣之訃〉[25]:「久客不歸無異死,故人入夢尚如生。」】

「腰纏騎鶴特寓言,東食那能更西宿[26]。」

「果有謝仁祖,不妨拜其賜。郗超辦裝錢,送我亦弗避。瀨女飧可求,漂母飯可寄。否則歌姬院,乞食又其次[27]。」

宿草」、「生芻[28]

卷四〈題百體壽字〉:「相傳前明張御史名數見《湧幢小品》,得自渭陽舅氏貽」;「曷勿兼收到近代,更復旁索及遠夷。君不見契丹損隸神冊製,金源倣楷希尹垂。西夏番書創國主,蒙古新字造帝師。」

「一春晴雨常參半,三月寒暄最適中[29]。」〈下直同漱田秋帆諸仁郊行即事〉

伏櫪鳴」、「識塗老[30]。【「無事飲」、「不平鳴」[31]。】

〈食田鷄戲作〉[32]:「鼠名家鹿漬以蜜,蛇字茅鱔剔作絲。土筍登盤即曲鱔,翅鰕入饌維螽斯。」

【〈移寓椿樹胡同〉[33]:「喜有園林教作主,敢誇門戶不依人。」】

「窗紙呼蠅出,車輪睹蝨懸」;「點有成金鐵,拋真引玉磚[34]。」

「却憑覆雨翻雲手,還得吟風弄月身[35]。」

「欲以美人傳,必甘少年死[36]。」

卷九〈贈寫照沈錦〉:「世人論畫重山水,花草翎毛仙佛鬼。畫人亦只畫古人,寫照雖工固所鄙。豈知繪事此最難,未可憑虛信手擬」;「譬如拈題作時文,一縷脈縈微妙旨。多少詩古文詞家,掉頭勿屑挂牙齒。一朝執筆就繩墨,覂駕跅弛不成理。」

〈翰林院有土地祠相傳祀韓昌黎詩以解嘲〉:「屈宋詎稱衙官職,欒郤翻充皂隸戶」;「庸知身後尚蹭蹬,無端又遭左遷侮。鄉先生可祭於社,此地初非公故土」;「幸未改塑浮屠像見《湧幢小品》,儒服依然端章甫。」

「曾憐白璧完歸趙,從此黃金始自隗[37]。」「馬雖識道慚吾老,蠖久蟠泥望汝伸」

〈秋闈分校即事〉:「敢誇眼似新磨鏡,尚有魂驚古戰場。」【按紀文達〈閱卷〉云:「衰翁寧識新花樣,往事曾吟古戰場。」】「勞薪已作溝中斷,戰骨猶留夢裡魂。」

「事已定蓋棺,時惟待易簀[38]。」

卷十〈初用眼鏡〉詩自注:「見《吳匏厂集》。」

〈連日筆墨應酬書此一笑〉:「君不見倩人搔背不著癢,枉費麻姑好指爪。」

【〈漫興〉[39]:「漸老髩毛攙黑白,積勞筋骨驗陰晴。」「絕頂樓台人倦後,滿堂袍笏戲闌時。」】

卷十三〈樹海歌〉。

〈前守韋馱保緣事罷官羈留鎮郡者兩年兹得請還都詩以送別〉:「喜怒所爭才一芋,愛憎相反豈多桃。」

「正愁年少髀生肉,尚有家傳膽滿身[40]。」

【〈黑山門〉[41]:「威行鬼哭無聲處,路過鴉飛不到山(皆滇中山名)。」】

〈署齋偶得〉[42]:「閨媛或有私,時猶恐人知。娼女即改行,見客仍笑嬉」;「與聘却扇妓,寧買破瓜姬。所以劉士安,轉運兼度支。筦庫必用士,不使吏為之。」

卷十六〈李郎曲〉即李桂枝「捆載巾箱過嶺來,昔是玉人今玉客」;「往日挑琴未目成,今朝擁檝偏人老。西子重逢范大夫,非復當時浣紗好」;「生平不吃懶殘殘,偏是人間禁臠難。」

【「莫負將軍腹」、「難為刺史腸」[43]。】

卷十八〈柳州〉(論桑悅大言事):「名士取名非一端,鈎奇弔詭多用權。遙望古人已不朽,附之者傳攻亦傳。」

〈即景〉[44]:「才思漸如強弩末,歸心已折大刀頭。」

【卷二十一〈晨起〉云:「豆肥牛踏碧,稻熟雁來紅。」】

〈和友人落花詩〉[45]:「更無一語歸何處,再欲相逢動隔年。」「最憐解脫塵緣後,尚作拖泥帶水行。」「數片不知何處去,又因藩溷替他愁。」

〈放言九首〉[46]:「人生百年中,最畏莫如死。劉聰酒色徒,豈悟解脫理。聞作遮須王,含笑入地底。戴逵托隱淪,吳中號高士。一朝少微殞,求死且不已。由來心所貪,命亦脫屣。」【按此同《五雜組》卷一[47]。】

〈編詩〉:「人亦未必讀,讀亦吾弗知。不如還自賞,我我相娛嬉。昔我即伯牙,今我即鍾期。」

【〈五十初度〉[48]:「雕蟲衹與鐔供飽,畫虎多為狗寫真。」「材不材間身可老,味無味處句難工。」】【「飢來驅我」、「詩可窮人」[49]。】

〈漫興〉[50]:「泥絮風情久不狂,如何竿木又逢場?阿難自是無禪定,不為摩登呪力強。」「太息相逢吾已老,白家正擬放楊枝。」

【〈題小倉山房集〉[51]:「羣兒漫撼蚍蜉樹,此老能翻鸚鵡洲。」】

〈讀書苦忘〉[52]:「嚴課猶思限等身,健忘已虛過目」;「剪紙漫費巫陽招,升屋空期臯某復。」【「南華作僻書」、「論衡矜秘牘[53]。】

〈齒痛〉[54]:「含痛魚銜鈎,負傷虎帶刺」;「非象曷賄焚,非鼠豈訟累。」

【「近朱赤」、「出藍青」[55]。】

【〈西湖晤袁子才〉[56]:「才可必傳能有幾?老猶得見未嫌遲。」】

【〈王述厂從軍滇蜀凱旋後超擢廷尉賦贈〉[57]:「蟣蝨久知生介冑,貂蟬真見出兜鍪。」】

〈閒居無事取子才心餘述晴沙諸君詩閱成八首〉[58]:「姊妹新粧共倚欄,孰宜施粉孰宜丹?背人却向菱花照,還把看人眼自看。」「少時學語苦難圓,只道工夫半未全。到老始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杜于皇序冒辟疆詩云:「聲詩之道,天七而人三。」】

「白髮誰言最公道?逡巡也避貴人頭[59]。」「到得東山絲竹地,始知平日秀才寒[60]。」

〈論詩〉[61]:「天子老且閒,使之作詩人。詩人豈不佳,風雅澤其身。胡為大言好欺世,動託詩外尚有事」;「自詡有才不竟用,將使後世翻以失士議君相。」

【〈上元夕毘陵驛前泊舟〉[62]:「邀月恰邀邀月客,看燈兼看看燈人。」】

【〈歲暮雜詩〉[63]:「目中敢謂無餘子,海內漸忘有此翁。」】

【「白之謂白」、「玄之又玄」[64]。】

〈論詩〉[65]:「滿眼生機轉化鈞,天工人巧日爭新。預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覺陳。」「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素食歌調夢樓〉[66]:「有如寡婦雖不嫁,偏從淡雅矜素粧」;「吾知其心未必淨,招之仍可入洞房。」

〈坑死人歌為郝郎作〉[67]

【〈一枕〉[68]:「偶翻除目尋交舊,半在三霄半九泉。」】

〈閩言〉[69]:「滿耳啾啁不辨何,近來漸解說樓羅。始知公冶非神技,只為聽他鳥語多。」

【〈夜歸〉[70]:「風剪非刀能刮水,月輪無轍自行天。」】

【〈遣興〉[71]:「一生只見甖中粟,舉世爭趨飯後鐘。」】

【《薑露厂雜記》卷一:「昌黎〈李花詩〉:『白花倒燭天夜明,羣鷄驚鳴官吏起』,已過少矣。趙甌北效之,咏山茶云:『熊熊日午光絳天,嚇得鄰家來救火[72]。』其詞愈小一籌。」】

【「醜人詬鏡。」】【〈爭名〉[73]:「集偷沈約嗤為賊,經授遵明不奉師。村女插花偏自好,醜人詬鏡果何私。」】

【《宋史》載鮑宗巖「慈孝松」,可與「精忠柏」作對[74]。】

【〈竹初用導引之術面有少容戲贈〉[75]:「古有長生今亦鬼,天如可上地無人。」】

「老去香山感時事,龍門詩豈幸人災[76]。」

【卷四十一〈逆風翁〉三絕自序:「每出必遇逆風,操舟者以此見呼,雇船必索倍價[77]。」】

卷四十三〈鬀頭戲咏〉七古。

〈靜觀〉第二十一首論扶乩,即 Telepathy

卷四十四:哈密有皇古猪廟。

〈跨街晒衣〉[78]:「老夫不受淮陰侮,也復低頭胯下過。」

卷五十三〈論詩〉:「自身已有初中晚,安得千秋尚漢唐。」

卷四十五〈刻集〉:「刻集如行師,所貴馳先聲。先聲所到處,早使聞者驚。淮陰破趙壁,傳檄收燕城。龍驤指建康,勢已破竹成。」

〈論詩〉[79]:「作詩必此詩,定知非詩人。此言出東坡,意取象外神」;「其實論過高,後學未易遵」;「譬如覂駕馬,將越而適秦」;「又如寫生手,貌施而昭君」;「作詩必此詩,乃是真詩人。」

卷四十六〈搶米〉五古:「更有紅顏婦,脫袴布裙底。但貪裹糧多,勿顧失褌恥。」自注:「余嘗愛東坡句『潛鱗有饑鮫,掉尾取渴虎』十字,毫無剩義。有婦脫裙內敝袴作囊盛米者,亦欲以十字寫之。初云:『脫袴有紅顏,作囊裹白米』,但袴外尚有裙,故可脫。今裙字意不見,竟似躶露矣。」

〈題湖海詩傳〉[80]:「對鏡親描兩翠蛾,自矜絕艷渺橫波。一從粉黛叢中過,始覺人間佳麗多。」【《後村大全集》卷三十三〈寄肅翁紫薇〉:「當年臨鏡學施朱,不信人間有彼姝。瞥見內家眉樣別,回看鏡裡是村姑。」】

〈市間飯盌漸小蓋窯戶工料增貴暗為收減也感賦〉[81]:「不知腹尺還依舊,只誑咽喉不誑腸。」

〈即事〉[82]:「年年豐稔何曾感,一到荒年便怨天。」

【甌北詩[83]:〈大行太上皇帝升遐恭輓〉:「壽到耄期千古少,功兼創守一身多。」○〈感事〉:「共識都盧橦最險,不虞霹靂斧真來。」○〈閒居效放翁體〉:「兼金安得買酣睡,上藥不能醫健忘。」○〈王惺園相公手書遠訊〉:「公真與國同休戚,我已無人問在亡。」○〈吳蘭雪過訪〉:「我讓出頭非讕語,世無敵手始奇才。」○〈湯婆戲詠〉:「褻過牀邊安虎子,煖逾被底睡貍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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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鐙會元》[84]

【又見《梅村詩集》冊[85]。】【凡已見《傳燈錄》札記者,不復劄入[86]。】

【《六祖壇經付囑第十》云:「出語盡雙,皆取對法。問有,以無對;問無,以有對。二道相因,成中道義。」王肯堂《筆麈》卷一謂:「因此而悟《易》言『一陰一陽之謂道』,《中庸》之言『中』。」《蒿厂閒話》卷二云:「禪宗者,在昔為佛法之幹蠱,在今為文士之變相。」】【《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卷 14〈題傳燈錄〉:「呷著聲聞酒便狂,它州浪走不還郷。誰曾縛汝安用解,彼自無槍勿誤傷。探月拾針傳妄語,安居暇食賴先王。但令時世如三代,逹磨從它面向牆。」】【蘇子由《欒城三集》卷 9〈書傳燈錄後〉(皆取公案語下轉語)。董其昌《容臺別集》卷一〈禪悅〉:「《世說新語》可謂起夕秀於未振。若《傳燈錄》,皆妙明心中吐出稱性之語,以視《世說》,何啻爝火之與太陽許大,文人惜未有知此者。」】【《廣笑府》卷四:「一僧號『不語禪』,本無所識,全仗二侍者代答。適遊僧來參,問:『如何是佛?』時侍者他出,僧忙迫無措,東顧復西顧。又問:『如何是法?』僧看上復看下。問:『如何是僧?』僧無奈瞑目。問:『如何是加持?』僧伸手。遊僧曰:『東西顧者,人有東西,佛無南北也;上下看者,法平等,無高下也;瞑目者,白雲深處臥,便是一高僧也;伸手者,接引眾生也。』侍者還,僧大罵曰:『他問佛,我東看你不見,西看你不見;他問法,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他問僧,我只好假睡;他問加持,我想不如沿門叫化去罷。』」】

一:

釋迦牟尼佛下半篇為《傳燈錄》所無:「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曰:『天上天下,唯吾獨尊。』」

「阿難問:『世尊何不說法?』世尊曰:『吾誓不為二乘聲聞人說法[87]。』便下座。」

「一日見文殊在門外立,乃曰:『文殊,文殊,何不入門來?』文殊曰:『我不見一法在門外,何以教我入門?』」【已是禪機皆出依託。】

「阿難曰:『過去諸佛是甚麼人弟子?』世尊曰:『是吾弟子。』」

「如世良馬,見鞭影而行。」

「二商人問:『世尊還見車過不?』曰:『不見。』商人曰:『還聞否?』曰:『不聞。』『莫禪定不?』曰:『不禪定。』『莫睡眠不?』曰:『不睡眠。』商人乃嘆曰:『善哉,善哉。』世尊覺而不見。」

「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88]。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湼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此亦不見《傳燈錄》。王荊公謂出《佛決疑經》,《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爾時世尊即拈金色波羅華,瞬目揚眉,示諸大眾。是時大眾,默然罔措,有迦葉破顏微笑。世尊云:『我有正法眼藏,槃妙心,即付囑于汝。』」】

【「世尊一日坐次,見二人舁猪過。乃問:『這個是甚麼?』曰:『佛具一切智,猪子也不識!』世尊曰:『也須問過。』」】

【長爪梵志曰:「我寧於有智人前斬首,不於無智人前得勝。」】

三祖僧璨〈信心銘〉曰:「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𨤲有差,天地懸隔。欲得現前,莫存順逆。……圓同太虗,無欠無餘。良由取捨,所以不如。莫逐有緣,勿住空忍。一種平懷,泯然自盡。止動歸止,止更彌動。……不用求真,唯須息見。……纔有是非,紛然失心。……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體無去住。……欲取一乘,勿惡六塵。六塵不惡,還同正覺。……止動無動,動止無止。……虛明自照,不勞心力。……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亦見《壇經般若第二》】。」【Cf. Kierkegaard: Either-or[89].】【《朱文公集》卷三十五〈答呂伯恭問龜山中庸别紙〉:「然若使龜山又只道個『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則不成解書矣。釋氏便要如此,嘗見其徒說李遵朂請某僧注〈信心銘〉,其人每句大書,而再注本句於其下,便是只要如此鶻突也。」Cf. Borges, “Pierre Menard, Author of the Quixote.”

【五祖謂六祖曰:「授衣之人,命如懸絲。」】

「有僧舉臥輪禪師偈曰:『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六祖聞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繫縛。』因示偈曰:『慧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皆見《壇經機緣第七章》。】【又卷二六祖謂志誠曰:「住心觀靜,是病非禪。」】【亦翻案,與「菩提無樹」同,可與〈信心銘〉參觀。】

【文文山《指南後錄南華山詩》自注:「六祖禪師真身,蓋數百年矣。為亂兵刲其心肝,乃知患難佛不能免,況人乎!」又一題〈己卯五月十八日予以楚囚過曹溪宿寺門下六祖禪師真身頃為亂兵竅其胸探其心肝蓋意其有寶故禍至此〉。】

二:

法融謂曇璀曰:「色聲為無生之鴆毒,受想是至人之坑穽。」

天柱山崇慧曰[90]:「自己分上作麼生,干他達磨來與未來作麼?他家來,大似賣卜漢,見汝不會,為汝錐破卦文。纔生吉凶,盡在汝分上,一切自看。」答人問「達磨未來此土時,還有佛法也無?」

道欽:「僧問:『如何是道?』師曰:『山上有鯉魚,海底有蓬塵。』崔趙公問:『弟子今欲出家,得不?』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將相之所能為。』」

「鳥窠道林禪師:『若是佛法,吾此間亦有少許。』於身上拈起布毛吹之。通遂領悟。」

「道樹曰:『野人作多色伎倆,眩惑於人。只消老僧不見不聞,伊伎倆有窮,吾不見不聞無盡。』」

「元珪謂嶽神曰:『吾本不生,汝焉能死?吾視身與空等,視吾與汝等,汝能壞空與汝乎?……汝能不婬乎?』曰:『我亦娶也。』師曰:『非謂此也,謂無羅欲也。』曰:『能。』……『以有心奉持而無心拘執,以有心為物而無心想身。……終日變化而不為動,畢盡寂默而不為休。信此,則雖娶非妻也,雖饗非取也,雖柄非權也,雖作非故也,雖醉非惽也。若能無心於萬物,則羅欲不為婬,福淫禍善不為盜,濫誤疑混不為殺,先後違天不為妄,惽荒顛倒不為醉。是謂無心也,無心則無戒。』」【Cf. Hellenistic Philosophies on cynicism. 】【Cf. 十五.

志誠:「秀之徒眾往往譏南宗曰:『能大師不識一字,有何所長?』秀曰:『他得無師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

法達:「禮拜六祖,頭不至地。祖訶曰:『禮不投地,何如不禮?汝心中必有一物,蘊習何事耶?』師曰:『念《法華經》已及三千部。』……祖曰:『佛知見者,只汝自心,更無別體。……汝但勞勞執念,謂為功課者,何異氂牛愛尾也?……聽吾偈曰:「心迷法華轉,心悟轉法華。誦久不明己,與義作仇家。」……人不能測佛智者,患在度量也。饒伊盡思共推,轉更懸遠。』」

「法達以偈贊曰:『經誦三千部,曹谿一句亡。』」

「六祖示智常曰:『汝見虛空有相貌否? ……示汝一偈曰:「不見一法存無見,大似浮雲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還如太虛生閃電。」』」

「真覺禪師詣六祖,祖曰:『無意誰當分別?』師曰:『分別亦非意。』一宿即返,時謂『一宿覺』【卷四有『不語通』】。著《永嘉集》。」

「慧忠國師答肅宗問曰:『陛下還見空中一片雲麼?』帝曰:『見。』師曰:『釘釘著?懸挂著?』」【卷三南泉云:「空中一片雲,為復釘釘住?為復藤纜著?」】【大耳三藏事。】【李威《嶺雲軒瑣記續選》卷三:「慧忠國師難太白山人,於地上作一畫,問:『何字?』曰:『一字。』師曰:『土上一畫,乃王字。』又問:『三七是多少?』曰:『二十一。』師曰:『是十。』又魚朝恩問:『人言師今是佛,得否?』師曰:『人言汝是天子,得否?』此等機鋒,只是市井中桀黠人聲口,何足道?」(《會元》皆未載。)】

「六祖對神會曰:『真似騎驢更覓驢。』又曰:『聽法頓中漸,悟法漸中頓。』」【Cf. Don Quixote[91].】【卷四「百丈對大安曰:『大似騎牛覓牛。』」】

「圭峯集《禪源》,裴休〈序〉曰:『鎔缾盤釵釧為一金,攪酥酪醍醐為一味。』……答史山人:『真理即悟而頓圓,妄情息之而漸盡。頓圓如初生孩子,一日而肢體已全;漸修如長養成人,多年而志氣方立。』」

「文殊令善財採藥,曰:『是藥者採將來。』善財徧觀大地,無不是藥,却來白曰:『無有不是藥者。』」

那叱太子:「析肉還母,析骨還父。然後現本身,運大神力,為父母說法。」

「梁武帝詔張僧繇寫寶誌像,師以指𠢐面門,分披出十二面觀音,妙相殊麗,或慈或威,僧繇竟不能寫。……『終日拈香擇火,不知身是道場。』」

善慧大士【傅翕,義烏人】:「梁武帝請傅大士講《金剛經》,士纔陞座,以尺揮按一下,便下座,帝愕然。聖師曰:『陛下還會麼?』帝曰『不會。』」【卷一達磨:「祖曰:『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祖曰:『不識。』」】【按卷一:「世尊一日陞座,大眾集定,迦葉白椎曰:『世尊說法竟。』世尊便下座。」卷五藥山以後,後人禪人多做此。餘如石牛、木馬、石女、木人、枯木龍吟、髑髏眼明之類,皆成刻板公式。】

「大士一日披衲、頂冠、靸履朝見,帝問:『是僧耶?』士指冠。帝曰:『是道耶?』士以手指靸履。帝曰:『是俗耶?』士以手指衲衣。〈心王銘〉【《善慧大士傳錄》卷三】曰:『……水中鹽味,色裏膠青。決定是有,不見其形。心王亦爾,身內居停。……是心是佛,是佛是心。』又作偈曰:『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鎮相隨,語默同居止。纖毫不相離,如身影相似。欲識佛去處,衹這語聲是。』又曰:『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又曰:『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雕。』【梁時人斷無此種語氣,疑皆偽託。】」【《徐孝穆集》卷五〈東陽雙林寺傅大士碑〉(所譏智者)。《堅瓠集》:「凡寺中有輪藏者,必供一傅大士。問之僧眾,皆妄言無稽。《讕言長語》載一詩譏之云:『袈裟新補片雲寒,足躡儒鞋戴道冠;欲把三家歸一轍,揑沙終是不成團!』」《茶香室三鈔》引《堅瓠集》,而謂[92]:「大士不知何人?」顧阿瑛《玉山逸槀》卷四〈自贊〉:「 儒衣僧帽道人鞋,天下青山骨可埋。若說向時豪俠處,五陵鞍馬洛陽街。」】【《說郛》引龐元英《談藪》:「陳伯益面黑而狹,多髯。嘗寫真,衣皂道服,躡僧鞵。謝希孟(象山弟子)贊之曰:『禪鞵俗人鬚髩,道服儒巾面皮。秋水長天一色,落霞狐鶩齊飛。』」】

「布袋和尚歌曰:『吾有一軀佛,世人皆不識。不塑亦不裝,不雕亦不刻。無一滴灰泥,無一點彩色。人畫畫不成,賊偷偷不得。體相本自然,清淨非拂拭。雖然是一軀,分身千百億。』」

三:

懷讓答馬祖曰:「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

「汝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坐相,非達其理。」

「謂六弟子曰:『汝等六人,同證吾身,各契其一。一人得吾眉,善威儀【常浩】;一人得吾眼,善顧盻【智達】;一人得吾耳,善聽理【坦然】;一人得吾鼻,善知氣【神照】;一人得吾舌,善談說【嚴峻】;一人得吾心。善古今【馬祖道一】。』」

【道一馬祖:「『如水無筋骨,能勝萬斛舟龐居士問。』『這裏無水亦無舟祖答。』」】

百丈懷海:「侍馬祖行次,見一羣野鴨飛過。祖曰:『是甚麼?』師曰:『野鴨子。』祖曰:『甚處去也?』師曰:『飛過去也。』祖遂把師鼻扭,負痛失聲。祖曰:『又道飛過去也。』師於言下有省。」

「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滄浪詩話詩辯》即引此四句。】

「師凡作務執勞,必先于眾,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語。」【卷八招慶道曠亦云。】【《野客叢書》29 考「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語出〈趙世家〉。】

南泉普願:「得遊戲三昧。」

「如人取聲,安置篋。亦如吹網,欲令氣滿。」

【「王老師自小養一頭水牯牛。」】

「師有書與茱萸曰:『理隨事變,寬廓非外。事得理融,寂寥非內。』」

「馬祖曰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

斬貓東西堂爭貓。【卷四:「兔見從諗驚走,師曰:『老僧好殺。』」】【可與裴事合成一聯[93]。】

「磨從你拽,不得動著磨中心樹子。」

【「汝道空中一片雲,為復釘釘住?為復藤纜著?」】

「斫竹布梯空中取〔珠〕。」

寶積禪師:「見一客人買猪肉,語屠家曰:『精底割一斤來。』屠家放下刀,叉手曰:『長史,那個不是精底?』師於此有省。」

如會禪師:「方病眼,相國崔羣譏曰:『既云見性,其奈眼何?』師曰:『見性非眼,眼病何害?』」

「崔公見鳥雀於佛頭上放糞,乃問:『鳥雀還有佛性也無?』師曰:『有。……是伊為甚麼不向鷂子頭上放。』」

慧海曰:「自不見性,不是無性。何以故?見即是性,無性不能見。……迷人不知法身無象,應物現形,遂喚青青翠竹總是法身,鬱鬱黃華無非般若。黃華若是般若,般若即同無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筍,應總吃法身也。」【可與《雲笈七籤》食筍合。】

「問:『儒、釋、道三教,同異如何?』曰:『大量者用之即同,小機者執之即異。總從一性上起用,機見差別成三。迷悟由人,不在教之同異也。』」【卷十四:報恩答張無盡問三教大要。】

【「『擬伸一問,師還對否?』師曰:『深潭月影,任意撮摩。』」】

惟政禪師[94]:「老宿見日影透窗,問:『為復窗就日?日就窗?』」

「洪恩為仰山說譬,曰:『如一室有六窗,內有一獼猴,外有獼猴從東邊喚猩猩,猩猩即應,如是六窗俱喚俱應。』仰山曰:『……衹如內獼猴睡著,外獼猴欲與相見,又且如何?』師下繩牀,執仰山手,曰[95]:『猩猩與汝相見了。』……師曰:『譬如蟭螟蟲,在蚊子眼睫上作窠,向十字街頭叫云:「土曠人稀,相逢者少。」』」【參觀《朱子語類》卷五[96]。】

「憲宗問:『何者是佛性?』大義曰:『不離陛下所問。』」

「自在禪師問忠國師,國師曰[97]:『三點如流水,曲似刈禾鐮。』」

「惟寬答白居易曰:『無上菩提者,被於身為律,說於口為法,行於心為禪,應用者三,其致一也。』」

「于頔問道通禪師:『如何是黑風吹其船舫,漂墮羅剎鬼國?』師曰:『于頔客作漢,問恁麼事作麼?』于公失色。」【此見《法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五》,又見《中阿含一三六人求財經》,又《增一阿含經》卷四十一(一)〈馬王品第四十五〉、《出曜經》卷 21〈如來品之二〉。《佛本行集經五百比因緣品第五十》最詳。】

「隱峯推車,馬祖展脚在路上坐。師曰:『請師收足。』祖曰:『已展不縮。』師曰:『已進不退。』乃推車碾損祖脚。祖歸法堂,執斧子曰:『適來碾損老僧脚底出來。』師便出於祖前,引頸,祖乃置斧。」

「溈山曰:『莫道無語,其聲如雷。』」

【「棒頭有眼,不得草草打人[98]。」】

忻州和尚:「晦其名,學者問,唯以棒打地,時謂之『打地和尚』。一日被僧藏却棒,然後問,師但張口。」

四:

趙州從諗禪師:「一婆問:『和尚住甚麼處?』曰:『趙州東院西。』婆無語。師問眾僧:『合使那個西字?』或言東西字,或言棲泊字。師曰:『汝等揔作得鹽鐵判官。』曰:『和尚為甚恁麼道?』師曰:『為汝揔識字。』僧寫師真呈,師曰:『且道似我不似我?若似我,即打殺老僧;不似我,即燒却真。』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庭前柏樹子。』」【馬永卿《元城語錄》卷上:「所謂柏樹子者,乃繫驢橛也。」卷十四福嚴審承:「李相公特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指庭前柏樹。公如是三問,師如是三答。公頌曰:『重重請問西來意,唯指庭前柏一株。』」】【同卷淥水和尚答此問云:「還見庭前花藥欄麼?」卷十四:「李特問審承祖師西來意,審承指庭前柏樹。三問三指[99]。」卷十三;「本仁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還見庭前杉樧樹否?』」】

「師與文遠侍者論義,曰:『鬥劣不鬥勝,勝者輸果子。』……師曰:『我是一頭驢。』遠曰:『我是驢胃。』師曰:『我是驢糞。』遠曰:『我是糞中蟲。』師曰:『你在彼中作甚麼?』遠曰:『我在彼中過夏。』師曰:『把將果子來。』」

「問:『萬法歸一,一歸何所?』師曰:『老僧在青州作得一領布衫,重七斤。』」

「問僧:『一日看多少經?』曰『或七、八,或十卷。』師曰:『闍黎不會看經。……老僧一日只看一字。』」

「文遠侍者在殿禮拜次,師見,以拄杖打一下。……遠曰:『禮佛也是好事。』師曰:『好事不如無。』」

「問:『十二時中,如何用心?』師曰:『汝被十二時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時。』」

「趙王問:『師尊年有幾個齒在?』師曰:『祇有一個。』王曰:『爭吃得物?』師曰:『雖然一個,下下齩著。』」

【「或問招賢:『蚯蚓斷為兩段,兩頭俱動,未審佛性在阿那頭?』」】

「曇照禪師常曰:『快活,快活!』及臨終時叫:『苦,苦!』」【據《全唐文》卷 713 邱元素〈天王道悟禪師碑〉,此道悟事。】

「陸亘大夫問南泉:『古人瓶中養一鵝,鵝漸長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毀瓶,不得損鵝,和尚作麼生出得?』泉召大夫,陸應諾,泉曰:『出也。』」

「龜山正元曰:『已到岸人休戀筏,未曾度者要須船。』」

「鎮州普化曰:『河陽新婦子,木塔老婆禪。臨濟小廝兒,却具一隻眼。』濟曰:『這賊。』師曰:『賊,賊。』謂人曰:『乞我一個直裰。』人或與披襖,或與布裘,皆不受。臨濟送一棺。」

「靈雲志勤見桃華悟道,偈曰:『自從一見桃華後,直至如今更不疑。』……『盲鶴下清池,魚從脚底過。』」

五:

「石頭希遷夢自身與六祖同乘一龜游池,覺而詳之:靈龜,智也;池,性海也。遂著〈參同契〉曰:『人根有利鈍,道無南北祖。……執事元是迷,契理亦非悟。門門一切境,回互不回互。回而更相涉,不爾依位住。色本殊質象,聲元異樂苦。……火熱風動搖,水濕地堅固。眼色耳音聲,鼻香舌鹹醋。然依一一法,依根葉分布。……當明中有暗,勿以暗相遇。當暗中有明,勿以明相覩。明暗各相對,比如前後步。……事存函蓋合,理應箭鋒拄。承言須會宗,勿自立規矩。』」【按即文益〈三界唯心頌〉所謂「色不到耳,聲何觸眼」。】

「石頭謂藥山惟儼曰:『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子作麼生?』」

「(儼參馬祖)祖曰:『我有時教伊揚眉瞬目,有時不教伊揚眉瞬目,有時揚眉瞬目者是,有時揚眉瞬目者不是,子作麼生?』」

「華亭船子德誠禪師偈曰:『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纔動萬波隨。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

「覆船入水而逝。」

「本生禪師曰:『掩鼻偷香,空招罪犯。』」【掩耳盜鈴。】

善道禪師:「仰山問:『佛之與道,相去幾何?』師曰:『道如展手,佛似握拳。』」【Cf. D. Hammett, The Maltese Falcon, ch. 7.

大同禪師:「問:『依稀似半月,彷彿若三星。……師於何處明?』師曰:『道甚麼?』」【秦少游詞所本,參觀忠國師[100]。】【卷十六法因禪師:「天上月圓,人間月半。」吾邑鄒祗謨[101]。】【乾化四年化去。】

六:

善靜禪師:「易分雪裏粉,難辯墨中煤。」

善本禪師:「僧問:『和尚是離垢人,為甚麼却浴?』師曰:『定水湛然滿,浴此無垢人。』」

【「僧肇就刑,說偈曰:『四大元無主,五陰本來空。將頭臨白刃,猶似斬春風。」】

唐朝因禪師:「師運槌擊土次,見一大塊,戲槌猛擊之,應碎,豁然悟。」

「證悟禪師稱東坡『溪聲便是廣長舌』一偈,此菴曰:『門外漢耳。』……師通夕不寐,別作曰:『東坡居士太饒舌,聲色關中欲透身。溪若是聲山是色,無山無水好愁人。』」

「有一老宿,畜一童子,竝不知軌則。有一行脚僧到,乃教童子禮儀。晚間見老宿外歸,遂去問訊。老宿怪訝,遂問童子曰:『阿誰教你?』童曰:『堂中某上座。』老宿喚其僧來,問:『上座傍家行脚,是甚麼心行?這童子養來二、三年了,幸自可憐生,誰教上坐教壞伊?快束裝起去。』黃昏雨淋淋地,被趁出。」【東坡教壞君實僕事:《宋人軼事彙編》卷十一:「司馬溫公有一僕,每呼君實『秀才』,蘇子瞻教之稱君實『相公』。公聞,訊之,曰:『蘇學士教我。』公歎曰:『我有一僕,被蘇子瞻教壞了。』」(丁傳靖按:「此條不知出何書,見余懷《東山談苑》。」)】

「有老宿問一座主,……主曰:『鈔解疏,疏解經。』宿曰:『經解甚麼?』主無對。」

「一婆子供一庵主,經二十年。常令一二八女子送飯給侍,一日,令女子抱定,曰:『正恁麼時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巖,三冬無暖氣。』女子舉似婆,婆曰:『我二十年衹供養得個俗漢。』遂遣出,燒却庵。」【卷三法常偈曰:「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

【溫州陳道婆偈:「高坡平頂上,盡是採樵翁。人人盡懷刀斧意,不見山花映水紅。」】

七:

天皇道悟謂龍潭崇信曰:「見則直下便見,擬思即差。」

「宣鑒治《金剛經》:『出家兒千劫學佛威儀,萬劫學佛細行,不得成佛。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當摟其窟穴。』以南宗為魔,欲滅其種類。……担《青龍疏鈔》出蜀,……路上見一婆子賣餅,因息肩買餅點心。婆指担曰:『這個是甚麼文字?』〔師答之。〕婆曰:『我有一問,你若答得,施與點心。……《金剛經》道:「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未審上坐點那個心?』師無語。」【吳昌齡《西遊記》第二十一折本此。】

「道閑豎起拳曰:『靈山會上,喚這個作甚麼?』僧曰:『拳教。』復展兩足……曰:『莫喚作脚教麼?』」

九:

溈山靈祐:「譬如秋水澄亭,清淨無為,澹泞無礙,喚他作道人,亦名無事人。」

香嚴上堂:「如人上樹,口銜樹枝,脚不踏枝,手不攀枝,樹下忽有人問西來意,不對他,又違他所問。若對他,又喪身失命。當恁麼時作麼生?」

「仰山慧寂隨溈山遊山,到盤陀石上坐,師侍立次,忽鴉銜一紅柿,落在面前。師接得洗了,度與溈。……溈曰:『汝也不得無分,即分半與師。』」

【「瓶、盤、釵、釧、券、盂、盆。」】

「仰山打景通四藤條,景通因自號『集雲峰下四藤條天下大禪師』。」

十:

淨土惟正:「作〈山中偈〉曰:『橋上山萬層,橋下水千里。唯有白鷺鷥,見我常來此。』又工書,與秦少游善。好翫月,盤膝大盆中,浮池上,自旋其盆,吟笑達旦。或問:『何不談禪?』師曰:『徒費言語。吾嬾,寧假曲折,但日夜煩萬象為敷衍耳。言語有間,而此法無盡,所謂造物無盡藏也。』」

十一:

臨濟義玄禪師為黃檗法師嗣,專與檗打。

【「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同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

「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須具三玄門,一玄門須具三要。有權有實,有照有用。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師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參觀卷十二繼成與善華嚴論喝】。參學之人,大須子細。如賓主相見,便有言論往來。……如有真正學人,便喝,先拈出一膠盆子,善知識不辨是境,便上他境上作模作樣,便被學人又喝,前人不肯放下,此是膏肓之病,不堪醫治,喚作賓看主。或是善知識,不拈出物,衹隨學人問處即奪,學人被奪,抵死不肯放,此是主看賓。或有學人應一個清淨境,出善知識前,知識辨得是境,把得拋向坑裏,學人言:『大好善知識』,知識即云:『咄哉!不識好惡』,學人便禮拜,此喚作主看主。或有學人,披枷帶鎖,出善知識前,知識更與安一重枷鎖,學人歡喜,彼此不便,喚作賓看賓。山僧所舉,皆是辨魔揀異【知其邪正】[102]。」【「我有時先照後用,有時先用後照,有時照用同時,有時照用不同時。」】【「四照用」、「四料揀」、「四喝」、「四賓主」說,詳見《人天眼目》卷一。】

【「師應機多用喝,會下參徒多學師喝。師曰:『……以後不得學老僧喝。』」】

【寶壽沼禪師:「問:『萬里無雲時如何?』師云:『青天也須吃棒。』」「胡釘鉸參,師曰:『還釘得虛空麼?』」】

十二:

石霜楚圓禪師:「謂侍者曰:『我得風痺疾,視之口吻已喎斜。侍者頓足曰:『平生呵佛罵祖,今乃爾!』師曰:『無憂,為汝正之。』以手整之如故。』」【按卷四大隨法真:「以口作患風勢,曰:『還有人醫得吾口麽?』道俗送藥不受,七日後,師自摑口令正。」】【同卷翠巖可真「示疾甚勞苦,……轉側不少休,喆侍者垂泣曰:『平生訶佛罵祖,今何為乃爾!』師……訶曰:『汝亦作此見解耶?』即起趺坐。」】【參看《永嘉集》第四篇。參觀《法藏碎金集》卷二(「二姓之親」條)。】【《法華玄義》卷二下、《禪源諸詮集都序》卷下之一、《大乘本生心地觀經》第十一[103]。】【《大智度論》卷三十一〈釋初品中十八空〉:「空破一切法已,空亦應捨;以是故,須是空空。……如服藥,藥能破病;病已得破,藥亦應出,若藥不出,則復是病。」《大般湼槃經如來性品第四之五》:「善男子!方等經者,猶如甘露,亦如毒藥。……如是大乘典,亦名雜毒藥,如酥醍醐等,及以諸石蜜,服消則為藥,不消則為毒[104]。」王陽明《傳習錄》卷下。】

大愚守芝:「乾三長,坤六短」;「四角六張,八凹九凸。」

「滿盞油難盡,多心易得乾。」

「歐陽文忠請浮山法遠以棊說法,謂同僚曰:『脩初疑禪語為虛誕,今日見此老機緣,所得所造,非悟明於心地,安能有此妙旨哉!』」

「谷隱謂曇穎達觀曰:『此事如人學書,點畫可効者工,否者拙。蓋未能忘法耳。當筆忘手,手忘心,乃可也。』師於是默契,良久曰:『如石頭云:「執事元是迷,契理亦非悟。」』隱曰:『汝以為藥語?為病語?』師曰:『是藥語。』隱呵曰:『汝以病為藥,又安可哉? ……妙至是,亦祇名理事。祖師意旨,智識所不能到,矧事理能盡乎?故世尊云:『理障礙正見知,事障續諸生死。……語不離窠臼,安能出蓋纏?』師嘆曰:『纔涉唇吻,便落意思。盡是死門,終非活路。直饒透脫,猶在沉淪。』」

「僧問:『和尚為甚麼不念佛。』師曰:『怕污人口。』」

十三:

洞山良价悟本禪師[105]:「幼念《心經》,至『無眼耳鼻舌身意』處,忽以手捫面,曰:『某甲有眼、耳、鼻、舌等,何故《經》言無?』」

「南泉曰:『此子雖後生,甚堪雕琢。』師曰:『和尚莫壓良為賤。』」

「過水覩影,大悟前旨,有偈曰:『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須恁麼會,方得契如如。』」【《全金詩》卷十三趙秉文〈訪天寧周老〉:「覽鏡年年非復我,照溪處處得逢渠。」】

「我不重先師雲巖道德佛法,祇重他不為我說破。」

「問:『寒暑到來,如何回避?』師曰:『何不向無寒暑處去?』」

「一僧下九十六轉語,並不契。末後一轉,始愜師意。……別有一僧密聽,不聞末一轉,遂請益其僧,僧不肯說。如是三年相從,終不為舉。一日因疾,其僧持刀挾之。」

「問:『師尋常教學人行鳥道,未審如何是鳥道?』師曰:『不逢一人。』曰:『如何行?』師曰:『直須足下無私去。』」

「作〈五位君臣頌〉曰:『正中偏,三更初夜月明前,莫怪相逢不相識,隱隱猶懷舊日嫌。偏中正,失曉老婆逢古鏡,分明覿面別無真,休更迷頭猶認影。正中來,無中有路隔塵埃,但能不觸當今諱,也勝前朝斷舌才。兼【當作『偏』,見《石門文字禪》卷 25〈題雲居弘覺禪師語錄〉,參觀(《人天眼目》卷二引)】中至,兩刄交鋒不須避,好手猶如火裏蓮,宛然自有沖天志。兼中到,不落有無誰敢和,人人盡欲出常流,折合還歸炭裏坐。」【卷十四大陽警玄〈五位頌〉作「偏中至」,不誤。投子義青〈五位頌〉則誤為「兼中至」。智通景深答問,淨慈慧暉、普賢善秀、雪竇嗣宗答問,皆誤作「兼中至」。】【洞山「功勳五位」:向、奉、功、共功、功功。「向」謂趨向此事,「奉」如奉事長上之奉,「功」即用,「共功」謂無用即用,「功功」謂法境空。】

「付曹山本寂詞曰:『銀盌盛雪,明月藏鷺。類之弗齊,混則知處。意不在言,來機亦赴。……背觸俱非,如大火聚。夜半正明,天曉不露。如臨寶鏡,形影相睹。汝不是渠,渠正是汝。正中妙挾,敲唱雙舉。』」【卷六洛浦元安:「鷺倚雪巢猶可辨,烏投漆立事難分。」同卷善靜:「易分雪裏粉,難辨墨中煤。」】【《管錐編》744 [106]。】【Dante, Paradiso, III. 14: “Perla in bianca fronte.” T.L.S., 6 May 1977, p. 547.

「嗟見如今學道流,千千萬萬認門頭。恰似入京朝聖主,祇到潼關便即休。」

曹山本寂禪師論〈五位君臣旨訣〉曰[107]:「向時作麼生?奉時作麼生?功時作麼生?共功時作麼生?功功時作麼生?」

「正位即空界,本來無物。偏位即色界,有萬象形。正中偏者,背理就事。偏中正者,舍事入理。兼帶者,冥應諸緣,不墮諸有,非染非淨,非正非偏。……君為正位,臣為偏位,臣向君是偏中正,君視臣是正中偏。」

「作五相偈:【正中來】【偏中至】【兼中到】【《佛學大詞典》……頁攷謂《會元》誤,當作,誤以「偏中至」為「兼中至」】。

「僧問:『學人通身是病,師為何不醫?』曰:『教汝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師聞鐘聲,曰[108]:『阿㖿,阿㖿,打著我心。』」

「本仁將順世,焚香白眾曰:『香煙絕處是吾槃時也。』」

龍牙證空曰:「新豐和尚道:『祖佛言教似生冤家,始有參學分。若透不得,即被祖佛謾去。』……江湖雖無礙人之心,為時人過不得,江湖成礙人去。祖佛雖無謾人之心,為時人透不得,祖佛成謾人去。」【Also sprach Zarathustra[109]: “Allein gehe ich nun, meine Jünger! Auch ihr geht nun davon und allein! So will ich es. Geht fort von mir und wehrt euch [guard] gegen Zarathustra! Und besser noch: schämt euch seiner!... Man vergilt [requite] einem Lehrer schlecht, wenn man immer nur der Schüler bleibt.... Hütet euch, dass euch nicht eine Bildsäule erschlage!” (Werke, Alfred Kröner, Bd. VI, S. 114) [Cf. 十四].】【《僧寶傳》卷二十九:「佛印謂眾曰:『昔雲門說法如雲雨,絕不喜人記錄其語。見必罵逐曰:「汝口不用,反記吾語,異時裨販我去。」漁獵文字語言,正如吹網欲滿,非愚即狂。』」】

「問:『十二時中如何著力?』曰:『如無手人欲行拳。』」

「問:『古人得個甚麽,便休去?』師曰:『如賊入空室。』」

獻蘊:「應機多云『好大哥』,時稱『大哥和尚』。」

【龍光諲禪師:「千江同一月,萬戶盡逢春。」】

十四:

芙蓉道楷云:「所以先聖教人,衹要盡却今時。能盡今時,更有何事?若得心中無事,佛祖猶是冤家。」

「陞堂入室,拈槌豎拂,東喝西棒,張眉努目,如癇病發相似。不唯屈沉上座,況亦辜負先聖。」

丹霞子淳:「寶月流輝,澄潭布影。水無蘸月之意,月無分照之心。水月兩忘,方可稱斷[110]。」【宣和己亥示寂。】【天衣義懷,天聖中人,論雁、水語同[111]。】

惟照:「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老子》27:「善行,無轍跡。」】

慧日法安:「僧問:『如何是和尚為人一句?』師曰:『狗走抖擻口。』曰:『意旨如何?』師曰:『猴愁摟摗頭。』」【雙聲詩也,諸家未引。】

十五:

雲門文偃禪師:「參睦州,開門一見便閉却,師如是連三日,……乃拶入,州便擒住曰:『道!道!』師擬議,州便推出,……掩門,損師一足。師從此悟入。」

「若是得的人,道火不能燒口,終日說事,未嘗挂著唇齒,未嘗道著一字。終日著衣吃飯,未嘗觸著一粒米,掛一縷絲。……一般掠虛漢,食人涎唾,記得一堆一擔骨董,到處馳騁。驢唇馬嘴,誇我解問十轉五轉話。」【參觀二元珪,又二十紹悟:「朝往西天,暮歸東土,亦是禁足。百花叢裏坐,婬坊酒肆行,亦是禁足。雖然如是,不曾動著一步。」】

德山緣密圓明:「我有三句語示汝:一句函蓋乾坤,一句截斷眾流,一句隨波逐浪。」【《人天眼目》卷二。】【同卷僧問──,日芳豎起拄杖;──,橫按拄杖。──,擲下拄杖。同卷僧問──,雲居文慶曰:合」;──,「窄」;──,「寬」。又見卷十二瑞岩智才,卷 15 西禪欽、鼎州普安,卷十六歸宗慧通。】

奉先深禪師:「同明和尚到淮河,見人牽網,有魚從網透出。師曰:『明兄俊哉!一似個衲僧相似。』明曰:『雖然如此,爭如當初不撞入網羅好!』師曰:『明兄你欠悟在。』明至中夜方省。」

玉泉承皓禪師:「自贊:『粥稀後坐,牀窄先臥。耳聵愛高聲,眼昏宜字大。』冬至示眾:『晷運推移,布裈赫赤。莫怪不洗,無來換替。』」

十六:

天衣義懷禪師:「因汲水折擔,忽悟。」

「芭蕉聞雷開,還有耳麽?葵花隨日轉,還有眼麽?」

「女媧煉石補天,爭奈西北一缺。如今欲與他補却,又恐大地人無出氣處。且留這一竅,與大地人出氣。參!」

法昌倚遇:「曾經大海休誇水,除卻須彌不是山。」

雲居了元(佛印):「蟻子解尋腥處走,蒼蠅偏向臭邊飛。」

「九萬里鵬從海出,一千年鶴遠天歸。」

「水凍魚行澀,林疎鳥宿難。」

【圓照禪師,懷禪師法嗣,無錫管氏子。吾鄉人禪學僅此一人而已。】

鐵佛因禪師:「新月有圓夜,人心無滿時。」

開聖棲禪師:「殺人可恕,無禮難容。」

楊傑次公:「男大須婚,女長須嫁。討甚閑工夫,更說無生話?」

〈辭世偈〉:「無一可戀,無一可捨。太虛空中,之乎者也。」

劉經臣〈明道諭儒篇〉:「道不遠人,人之於道,猶魚之於水。佛曰大覺,儒曰先覺,蓋覺此耳。昔人有言曰:『今古應無墜,分明在目前。』又曰:『大道祇在目前,要且目前難覩。欲識大道真體,不離聲色言語。』又曰:『夜夜抱佛眠』云云。此佛者之語道為最親者。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瞻之在前也,忽焉在後也。取之左右逢其原也。此儒者之語道最邇者。此道唯可心傳,不立文字。故或瞬目揚眉,擎拳舉指。或行棒行喝,豎拂拈槌。或持義張弓,輥毬舞笏。或拽石般土,打鼓吹毛。孔子之言,默而識之,一以貫之,目擊道存,指掌意喻,皆宗門妙旨。然孟子既沒,不得其傳,傳世僅文字耳。」

守初:「水流原在海,月落不離天。」

十七:

黃龍慧南禪師:「為慈明詬罵不已,師曰:『罵豈慈悲法施耶?』明曰:『你作罵會那!』師于言下大悟。」

「師常問僧曰:『人人盡有生緣,上坐生緣在何處?』正當問答交鋒,却復伸手曰:『我手何似佛手?』又問:『諸方參請,宗師所得[112]?』却復垂脚曰:『我脚何似驢脚?』三十餘年,示此三問,學者莫有契其旨。……叢林目之為『黃龍三關』。……頌曰:『生緣斷處伸驢脚,驢脚伸時佛手開。為報五湖參學者,三關一一透將來。』」【參觀《人天眼目》卷二。】

三祖法宗:「吃鹽添得渴。」【又二十西禪守淨:「談玄說妙,撒屎撒尿。行棒行喝,將鹽止渴。」】

青原惟信曰:「老僧三十年前未參禪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後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得個休歇處,依前見山祇是山,見水祇是水。大眾,這三般見解,是同是別?」【正反而合也。奪人不奪境,奪境不奪人,人境兩不奪也。正中偏,偏中正,兼中到也。】

保福本權:「吾心似燈籠,點火內外紅。」

「東坡見玉泉皓禪師,泉問:『尊官高姓?』公曰:『姓秤,乃秤天下長老底秤。』泉喝曰:『且道這一喝重多少?』公無對。」

泐潭文準:「臥病,不忌毒物,曰:『病有自性乎?』曰:『病無自性。』師曰:『既無自性,則毒物寧有心哉?以空納空。』」

十八:

「張商英中夜不眠,著《無佛論》。夫人向氏曰:『既是無佛,何論之有?』」

「觸飜溺器,乃大徹猛省。」【二十:「莫將少虛如廁,聞穢氣,掩鼻,遂省。」】

天游和忠道者:「〈牧牛頌〉曰:『兩角指天,四足踏地。拽斷鼻繩,牧甚屎屁!』

十九:

白雲守端:「參楊歧方會禪師,誦其師郁和尚所作偈。歧笑而趨起,師愕然,通夕不寐。黎明,咨詢之。適歲暮,歧曰:『汝見昨日打毆儺者麽?』曰:『見。』歧曰:『汝一籌不及渠。』師復駭曰:『意旨如何?』歧曰:『渠愛人笑,汝怕人笑。』師大悟。」【朱竹垞《曝書亭集》卷卅九〈騰笑集序〉:「項平父有言:『世之人,無貴賤皆畏人笑,獨滑稽者不畏人笑,非獨不畏,且甚欲之。』」】【Cf. La Rochefoucauld, Réflexions ou sentences et maximes morales, §326: “Le ridicule déshonore plus que le déshonneur” (Oeuvres, I, p. 161, “Grands Écrivains de la France”).

保寧仁勇禪師:「僧問:『如何是佛?』師曰:『自屎不覺臭。』」

龍門清遠佛眼禪師[113]:「寒夜孤坐,撥爐見火一豆許,恍然自喜曰:『深深撥,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二十:石頭自回「鑿石見火光,忽然省徹」。又祖元「覩僧剔燈,始徹證」。】

華藏安民[114]:「古人道,如一滴投於巨壑,殊不知大海投於一滴。」

法演:「習唯識《百法論》,因聞菩薩入見道時,智與理冥,境與神會,不分能證所證。西天外道難比丘曰:『既不分能證所證,却以何為證?』無能對者。玄奘法師救此義曰:『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普融知藏:「倩女離魂偈曰:『二女合為一媳婦,機輪截斷難回互。從來往返絕蹤由,行人莫問來時路。』凡有鄉僧來謁,則誦俚語曰:『書頭教娘勤作息,書尾教娘莫瞌睡。且道中間說個什麽?』」】

中竺中仁:「圓悟劈口擊之,因墜一齒,即大悟。」

象耳袁覺:「以所得白圓悟。悟呵云:『本是淨地,屙屎作麽?』師所疑頓釋。」

「嘗語客曰:『東坡云:「我持此石歸,袖中有東海。」山谷云:「惠崇烟雨蘆雁,坐我瀟湘洞庭。欲喚扁舟歸去,傍人謂是丹青。」此禪髓也。』」

二十:

龍翔士珪:「意不停玄,句不停意,用不停機。」

雲居善悟:「舉武帝問達磨因緣,如獲舊物。」

黃龍法忠:「觀水磨旋轉,發明心要。」

「僧問:『如何是佛?』曰:『莫向外邊覓。』『如何是心?』曰:『莫向外邊尋。』『如何是道?』曰:『莫向外邊討。』『如何是禪?』曰:『莫向外邊傳。』」

石頭自回:「參禪學道,大似井底叫渴相似,不知塞耳塞眼,回避不及。」

南巖勝禪師:「護生須是,殺盡始安。」

教忠彌光:「大慧謂:『別人死了活不得,汝今活了未曾死。要到大安樂田地,須死一回始得。』」

「祇為分明極,翻令所得遲。」【按此裴說〈鷺鷥〉詩頸聯,「祇」作「却」。道謙亦用之。】【Cf. M. Bradbury & J. McFarlane, Modernism, p. 90[115].】【卷五〈參同契〉……】【晉王齊之〈念佛三昧詩〉:「神由昧徹,識以照粗。」(《古詩歸》8)】

【「慧笑曰:『雖進得一步,是不著所在。如人斫樹,根下一刀,則命根斷矣。汝向枝上斫,其能斷命根乎?』」】

開善道謙:「泣語宗元曰:『我一生參禪無得,今又途路奔波,如何得相應處?』元曰:『你但將諸方參得、悟得底,圓悟、妙喜為你說得底,都不要理會。途中可替底事,我盡替你。只有五件事替你不得:著衣,吃飯,屙屎,放尿,駝個死屍路上行。你須自家支當。』師於言下領旨(『你須自家支當』)。妙喜一見而喜曰:『建州子,你這回別也。』」【慧皎《高僧傳》卷三求那跋摩。】

【連雲道能:「抱贓叫屈。」】

張九成:「妙喜謂張公曰:『公知格物,而不知物格。……天命之謂性,便是清凈法身。率性之謂道,便是圓滿報身。修道之謂教,便是千百億化身。』」【即未到人境奪。】

【「滑頭」見仲安條。】

國清行機:「千人排門,不如一人拔關。」

文殊思業:「為屠宰,一日戮豬次,忽洞徹心源。」

「木札羹、鐵釘飯,供咀嚼。」

卷四:「人問趙州:『如何是道?』師曰:『墻外底。』曰:『不問這個。』曰:『那個?』曰:『大道。』師曰:『大道透長安。』又問:『有疑時如何?』曰:『大宜東北角,小宜僧堂後。』」【卷十四守遂:「巖頭舉拳曰:『是甚麽教?』曰:『是權教。』頭曰:『苦哉!苦哉!若展脚問你,不可道是脚教也。』】卷十七:「僧問覺範:『南有景德,北有景德。德即不問,如何是景?』師曰:『頸在項上。』」卷十九:「僧問保福殊禪師:『如何是禪?』曰:『秋風臨古渡,落日不堪聞。』曰:『不問這個蟬,問祖師禪。』曰:『南華塔外松陰裏,飲露吟風又更多?』」【參看《皇朝類苑》卷 44 引《雲齋新說》:「僧惠圓問:『如何是禪?』眾見其愚戇,戲謂之曰:『樹間鳴者,乃禪也。』」】

「鏡清六刮:就毛刮塵、就皮刮毛、就肉刮皮、就骨刮肉、就髓刮骨、刮髓。」

【《蒿厂閒話》卷二、《援鶉堂筆記》卷四十八、《蕙風簃隨筆》卷二攷「上大人,邱乙己」云云,乃臨濟宗白雲所作答郭功甫〈山頌〉。】

【《蕙風簃隨筆》卷二稱《五燈會元》筆清𤕟古,無只字涉塵俗,中多唐、宋人方言及故訓隽字,因摘二十五則,謂葉調生《吹網錄》之名本南泉普願語,定厂「寱語」本雲門語又溫州瑞鹿遇安禪師語(「夢事寱語」),吳藻《香南雪北詞》本潞府妙勝臻禪師語(「香山南,雪山北」)。又考《五燈會元》中「某甲」乃自稱:「某甲只將花插香爐上,是和尚自疑,別有什麽事?」

【「與麼」即 thus such。「聻」用於問句,不知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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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南海先生墨蹟》,程淯白葭[116]

程氏佐李提摩太辦廣學會,南海言於德宗,聘李為懋勤殿顧問大臣,遂與程同入京。康坐重慶輪至滬,程力請李電滬英領事白利南【廣學會會長】救之。登船覓康之英吏即濮蘭德,時方為英工部局員。康有致李四書,謝其救命,并託其代收孺博骸骨,用西字信寄交香港渣甸洋行買辦何東轉寄。甲寅,康回國,李歡迎,演「大同」,李曰:「吾基督教太簡,不能統全球。吾欲合諸教,吾教人多攻吾叛教」云(據康自言)。容閎函李救梁任公,李謂程曰:「梁固知趨避者,毋煩余為劃策」云云。

康氏出京,自言奉密詔,令其出外設法相救。

復辟時詩一首云:「鴟梟食母獍食父,刑天舞戚虎守關。逢蒙彎弓專射羿,坐看日落淚澘澘。」自注:「此次討逆軍,發難於梁賊啟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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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閣集》[117]

〈自識〉云:「原湘十二、三時,不知何謂詩也。自丙申冬,佩蘭歸予,始學為詩。」

「惜花易老空成恨,願月長圓只是癡[118]。」

「大木不斲人道,貧女不嫁人道[119]

「冤玉作,破璞自。心在腹,何由得[120]。」

「家貧思健,天雨思惡[121]。」

「早慧不,早媚不。晚花花,晚晴晴[122]。」

「今夜月明殊可喜,未圓已具將圓理。譬如遠客忽歸來,望到家門二三里。」〈十四夜月〉

「聰明解奉王褒約,喜怒能知穎士情。」〈遣僮〉

「名花不落視如草,美人不死視如媼。世人愛月,乍圓即闕。神龍異鯉,見首不尾。一見令人喜,不見令人思。習見便生厭,何如未見時[123]。」【又云[124]:「花非薄命何殊草。」】

「我衹一身憂癬疥,誰為四野惜瘡痍[125]。」

【卷五〈吳趨吟十首〉,皆刻畫蘇州游冶之習。〈贗骨董〉云:「青天明月不可假,其餘紛紛多贗者。」】

【卷六〈隨園先生過訪〉云:「平生眼珠只有兩,江右袁公江左蔣。」】

卷七〈中秋對月憶阿安舊事〉自注:「兒初讀《說文》、《爾雅》,輒喜作詩,作篆籀文,半不可識。〈中秋詞〉云:『顥穹屏氛翳,矅霛告休轅。𣺰𣶞濯高致,玠琡琢琥璊』云云,凡六十字,不解何謂。」

「數日不相見,胸結相思核[126]。」

「清明偏是不晴明,遶屋風聲雜雨聲[127]。」(可與王丹麓〈九日陰雨有感〉結句「重陽也自變重陰」並傳。)

「蠶拚拌老死惟成繭,絮有他生只化萍[128]。」

「細骨宜酬百琲珠,朝朝忍餓學纖軀。漫從掌上誇飛燕,聞道宮中進媚豬[129]。」

卷二十八〈偶閱張船山彭甘亭兩家集船山字字性靈而不耐顛撲甘亭高華典實而未脫斧鑿痕〉。

「不知柳絮因風起,飛向誰家玉鏡台[130]?」

卷三十九文標曰〈性理〉,有〈原理〉、〈原命〉、〈原道根〉、〈釋欲〉、〈養性〉等。

〈字長真說〉亦用周子《通書》[131]

卷四十一、二詩集序皆言性晴。

卷四十五〈與李申耆書〉力斥其〈兩漢五經博士攷序〉之非康成。

〈贈馮偉人序〉謂:「乾隆中葉以後,能為散體文者,惟定興王芥子、江都汪容甫。」(按卷四〈贈汪容甫〉云:「自言六百篇君撰古文稿六百首,頗該十七史」;「本朝推巨手,前輩可屈指。寧都與堯峰,望溪及芥子。惟君繼四家,而獨樹一壘。」【論容甫者未及此。】)

尚能訓詁校勘。

《天真閣外集》一:

〈大家〉:「心如江漢交流水,夢在羅浮合體山。」

〈畫舫〉:「憑他萬目青天看,幾見嫦娥要避人?」

〈紀遇〉:「絕無羞澀是真嬌。」

〈可人〉:「即看背影難插畫,却露神情教揣摩。」

〈嬌妬〉:「妬情纔顯真恩愛,莊語能通暗喜歡。」「此身恰與風鳶似,直被柔絲七縱擒。」

〈慰個人〉:「仙家瑤草原無種,不似桃花結子多。」

〈遠歸奏記粧樓〉[132]:「情在不言須領會,事除有迹盡通融。」

〈露立〉:「言無人達難成信,秋上心來盡是愁。」

〈新病〉:「極檢點時惟手札,最分明語在眉尖。」

〈真真〉[133]:「竟容平視如公幹,悔不前身作愷之。」

【「風來水面」、「月上梢頭」[134]。】

卷四〈橫波〉:「百巧千靈藕孔多,泥人全在兩橫波。如愁如喜還如怒,媚態三番一剎那。」

自少至老,詩格未變。藻密調圓,態穠語巧。無舒、王之奇肆【即法時帆與子瀟並稱,作〈三君詠〉者】,而亦無其獷;無袁、趙之尖新,而能勝以韻。【古體不如舒、袁、趙。近體浮艷滑薄,無變化太多[135]。】有雲伯、蓉裳之穠整,而靈活過之。惜少變化,傷春之作太多。有可入《外集》者,如〈嬌女〉詩之兩見是也。卷十三〈鏡花水月題詞〉云:「蝶夢莊耶莊夢蝶,魚知我否我知魚」,「即色是空空是色,何真非假假非真。」【參觀《七修類稾》卷二十二石抹世勣〈紙鳶〉詩、黃諷〈題齊物堂〉詩[136]。】而《外集》卷二〈秋懷〉亦有前一聯,改「莊」為「人」而已。

《外集》中必有為婦作者,如〈內人指甲〉後并附佩蘭詩。與其意中人似未「銷魂真個」。卷四〈續美人二首〉云:「兩美同心,並蒙印可。」

卷十七〈雜憶寄內〉云:「小朵鬘華香沁骨,謝娘頭上過來風。」此黃莘田「知隔絳紗帷暗坐,謝娘頭上過來風」也。《外集》卷一〈玉樓〉云:「衹恐君看猶約畧,不關儂影太低佪[137]。」此陳后山之「不惜卷簾通一顧,怕君著眼未分明」也。〈畫舫〉云:「憑他萬目青天看,幾見嫦娥要避人。」此〈游仙窟〉之「園裏花開勿避人,閨中面子翻羞出」[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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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偶識》,鄒漢勛[139]

【詩文詰塞。】

《文集》二〈斆藝齋記〉:「匪道,則藝無從而生;匪藝,則道無從而損。唐叔兌為〈銘〉曰:『何月不朏?何龍不鯉?何聖不士?通天於文,通地於理,通人於紀。通道而不由藝,吾弗知之矣!具曰落終,我猶昧始。具曰今之成人,我猶媿古之僮子。博未於文,約何以禮?已矣!周、孔不起,吾其疇竢?』」

三〈與左季高書〉:「欲綴業端居,停思閉息,而瞚盼千秋,須臾萬里,念之不寂,病又乘焉。」

觀〈與左景喬書〉,知薑齋書編定、提要,全出其手[140]。〈與季高〉有「皇輿圖當速成,以張吾大國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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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顧堂題跋[141]

卷五〈拜經樓藏書題跋記跋〉:舉其不精審、見聞寡陋處。

〈宋元學案跋〉:引雍正《江都縣志》,補〈安定學案〉下潘及甫行事。又謂安定弟子應補虞申、張君奭,皆見《京口耆舊傳》。又〈武夷學案〉之葉廷珪乃詩人,福建甌甯縣人,所作《海錄碎事》亦詩料,非治經者,「《萬姓統譜》誤『海錄』為『誨錄』,《學案》遂列之武夷同調,濫矣!」

卷十三〈宋詩紀事跋〉謂:「誤不下百餘條,不詳出處者一千五百餘條,他日當為補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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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筠《菉友肊說》[142]

「《荀子非相篇》:『處女莫不願得以為士』,注:『士者,未娶妻之謂。』」【文學士與 Bachelor 適同。】

「《博物志》曰:『司馬遷云:「無堯以天下讓許由事。」』案:此真善讀《史記》。」

「古不分四聲,蓋本無四聲,於《爾雅》可徵。〈釋詁〉:『 犯、奢、惈、毅、尅、捷、功、肩、堪、勝也。』上六字,勝負之『勝』,去聲。下三字,勝任之『勝』,平聲。乃『台、朕、賚、畀、卜、陽、予也。』『台』、『朕』、『陽』、『予』,我之『予』,平聲。『賚』、『畀』、『卜』,取予之『予』,上聲。然何邵公注《公羊》,已『動靜』異讀,有讀『伐』長言、短言之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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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萱孟奇《疑耀》[143]

《嶺南遺書》本以《西園存槀》內〈新序〉冠其首。按四庫館臣似未見此〈序〉。倘見之,則此書撰人之非李卓吾,不辨可決。況書中反復攻佛,亦絕非卓吾口吻也。〈序〉中痛罵云:「不知何人借為閩禿李贊所著?……妄謂余止校訂此書,復偽余撰一〈序〉、王伯穀書之,真大怪!」至謂:「居西省日,禿以妖書株連,繫詔獄,余偶偕同官好事者往覘之。禿輒長跪頓顙數十,至破其額。余竊笑:誰謂禿能佞佛耶?一覿其面,輒唾地去。今偽余〈序〉者,乃謂余青衿時,嘗負笈以從禿遊,一何誣也!余為青衿,未嘗跬步出國門。禿自薙頂,即從七觀音,居黃州,亦未嘗跬步涉五嶺。何由從之?況焦、黃汝亨二公皆禿文字交,往來甚密,能不覷破,而肯為余曲筆作〈序〉否?……王百穀數欲為余作〈序〉,以雁行二公,余未之應,百穀微有憾焉。故偽余〈序〉者,乞百穀書之。」【《緣督廬日記》卷三光緒十年六月十六日:「《廣陽雜記》第五卷多襲《疑耀》語。李卓吾盜刻七卷,今獻莊復襲之。此書并非奇作,吾不解諸君何以喜之也。」】【《廣東新語》卷十一亦謂此乃萱作:「書中稱『余鄉海忠介』,又多闢佛,其非李贄之言,明甚。」】

卷一:「《孔叢子》:『子思云:「先君生無鬚眉,天下王侯不以此損其敬。」』按當是指孔子少時。《左傳昭七年》孟僖子病,命其子學禮於孔子,纔十七歲耳。眉者,惟言老也,無眉不可信。」【參觀《七修類槀》卷二十三,又《餘冬序錄》、《山志》卷一。】

「黔國邸中高皇御容,龍形虬髯,左臉有十二黒子。予得內府藏御容,高皇帝乃美丈夫也,髯如銀絲可數,不脩【按此二容皆存,見《故宮週刊》139(似猪龍)、152 兩期,參觀《丙子叢編》丁國鈞《荷香館瑣言》上】。成祖則有豹額環眼之状【140 期】,兩髭横分,鬚長裹臍。不正立,頗與二后若相對意。至二后,則以帋蒙之,不敢啟云。」【又張瀚《松牕夢語》、范介儒《曲洧新聞》,又《菽園雜記》,又《棗林雜俎》[144]。】

卷二:【「世但知佛書自漢明帝時始入中國,不知秦之先,中國已有其書。《隋經籍志》曰:『其書久矣流傳,遭秦火之世,所以湮滅。』劉向《列仙傳》曰:「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二人在佛經。又漢哀帝元壽元年,博士弟子景盧,受大月氏王口傳浮屠經,此皆白馬未入中國之前也。況明帝時,傅毅對帝所言,皆是佛書。使先此未有佛書,毅何從而得之?白馬既來,其說乃浸淫耳。」】

「佛未入中國時,先有此『佛』字。《曲禮》曰:『獻鳥者佛其首,畜鳥者則勿佛。』又《釋名》曰『轡,佛』者,是即『拂』。佛者,拂人者也。其棄父母,離妻子,一切歸空,皆拂之謂也。」【按錢一本《黽記》闢佛亦引《曲禮》。李日華《六研齋筆記》謂「闢佛先生」見《曲禮》云云大喜,《四庫提要》謂指一本而云云,蓋不知孟奇已先發此論也。參觀《堅瓠五集》卷二[145]:「『佛』乃『弗人』,『僧』乃『曾人』。」】

卷三、卷四皆引「西僧利瑪竇」言天地事,而合以中國古書。

【「劉晝〈與高歡書〉:『尼是僧之妻妾,六月一墮胎。』」】

卷四:「王槐野〈與王立道書〉曰:『傳言公今講學,棄去文詞不理,此近代道學自護其短之巧術,奈何教之?』」

卷五「螬可療目」引《本草》及《晉書》盛彥之母事,以說陳仲子事【《千百年眼》襲此】。同卷謂《本草》言:「蓴、鱸二物同羹,可以下氣止嘔。季鷹當時意氣鬱抑,故作此念[146]。」【《湘素雜記》謂「贈之芍藥」以芍藥破血,可相比。】

「考亭評杜詩『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曰:『心不在焉』,則不得其正。」

卷五申升厂「王導非忠臣」之說。

「少陵詩押『為』字,終不佳。」

「《繡襦記》鄭元和殺馬,乃翰林學士王元鼎與妓順時秀事。」

「古帝王多云『蛇身』、『牛首』,猶今相家之『鶴形』、『虎形』,豈真如鶴如虎哉!陶弘景乃疑佛述地獄中『牛頭阿旁』為三皇五帝,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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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雜組》,謝肇淛[147]

【補見《桐城吳先生全書》冊[148]。】

卷一〈天部〉:

客星犯帝座,此史官文飾之詞耳。漢文之於鄧通,哀帝之於董賢,同臥起者數矣,未聞帝坐之有犯也。武帝微行,宿主人婢,婢婿拔刀襲之,同宿書生見客星掩帝坐。此賊也,而子陵同之乎?至於海內分裂之時,史官各私其主,人君各帝其國,不知上天將何適從也?客星有五:周伯主喪,老子主饑,王蓬絮主兵,國星主疾,溫星主暴骸。俱非吉星也,《史》以子陵當之,不亦冤乎?」

「星宿,『宿』字俗音『秀』,然辰之所舍有止宿之義,則音『夙』亦也。《陰符經》云:『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走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則從『夙』音久矣。」

【卷一羽士向永樂索金梁條謂「與小說中彈子和尚詐王太尉錢事相類」,蓋已見《平妖傳》矣[149]。】【又卷九言:「置狙於馬廄,令馬不疫。《西遊記》謂天帝封孫行者為弼馬溫,蓋戲詞也。」卷十五論《西遊》、《華光》二書皆寓至理,而謂《三國演義》等書「俚而無味」,獨不及《水滸》[150]。】

「月犯少微,戴逵以為憂,而謝敷死,人為語曰:『吳中高士,求死不得。』熒惑入南斗,梁武帝徒跣下殿以禳之,既而聞魏主西奔,大慙,曰:『虜亦應天象耶?』固知好名之心,有甚於好生者矣。」【參觀《甌北集》卷八〈放言〉[151]。】

「《爾雅》:『風從上而下曰飈,亦曰扶搖。』《莊子》『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言大鵬摶此二風而上也。杜詩【〈瞿唐峽〉詩】:『五雲高太甲,六月曠摶扶。』想是誤讀。」【按章太炎說「摶」當作「搏」,謂拍也。】

卷二:

【卷二:「天下上元燈燭之盛,無逾閩中者。閩方言以燈為『丁』,每添設一燈,則俗謂之『添丁』。」】

【「北人重墓祭。余在山東,每遇寒食,郊外哭聲相望,至不忍聞。當時使有善歌者,歌白樂天〈寒食行〉,作變徵之聲,坐客未有不墮淚者。南人借祭墓為踏青遊戲之具,紙錢未灰,舄履相錯。日暮,墳間主客無不頹然醉倒。」】

「余嘗以破日娶妾矣,不逾年而得雄;嘗以月忌上官矣,不數載而遷;嘗以天賊日解水衡錢萬緡矣,而卒無恙;嘗以空亡日出行蒞任矣,而諸事盡遂。其餘小事,不可勝紀。故謂陰陽曆日可盡廢也。」【頗信天象,而不泥。然力非擇日、堪輿。卷六謂:「世間最不足信者,祿命與堪與二家耳。蓋取驗皆在十數年之後[152]。」】【《尉繚子天官篇》[153]。《唐書李愬傳》:「討蔡,軍吏曰:『往亡,請避之。』愬曰:『賊以往亡謂我不來,正可擊也。』」】【《韓非飾邪篇》:「鑿龜數筴,兆曰大吉,而以攻燕者趙也。……而以攻趙者燕也。」《魏書太祖紀》[154]。】

「西家之東即東家之西〔宋仁宗語,見王定國《聞見近錄》(『將修東華門,太史言太歲在東,不可犯』),亦見《邵氏聞見後錄》卷一:『東家之西,乃西家之東;西家之東,乃東家之西』〕,此一言足以破太歲之謬矣。紂以甲子亡,武王以甲子興〔《論衡詰術篇》[155]:『武王以甲子日戰勝,紂以甲子日戰負』〕,此一言足以破陰陽之忌矣。」【《論衡四諱篇》:「益東家之西,損西家之東,何傷於地?」】

「五行有生中之,有尅中之用,有反恩而成仇,有化難以為恩。如火生於木,而焚木者火;水生於金,而沉金者水。火本尅金,而金得火乃成器;金本尅木,而木得金乃成材。水生木矣,而木中有液,謂木生水亦可;火生土矣,而石中有火,謂土生火亦可。此兩相生者也。水尅火矣,而火然則水乾,謂火尅水亦可;土尅水矣,而水浸則土潰,謂水尅土亦可。此兩相者也。木不能離土而尅土,土不能離水而尅水,此相親而相尅者也;火燎木而生於木,土遏火而生於火,此相憎而相生者也。五行惟金生水,頗不可解。周興嗣〈千文〉謂『金生麗水』,則水反生金矣。。」【參觀《七修類槀》卷五「生尅制化」。】

卷三〈地部〉:

「天有九野,地有九州。然分野之說,渺茫無據。九州之畫,始自《禹貢》,上遡開闢,不知幾甲子矣,豈天於斯時始有分野耶?九州於天地間,纔十之一耳。人有華夷之別,而自天視之,覆露均也,何獨詳於九州而畧於四裔耶?荊蠻、閩越、六詔、安南,皆昔為蠻夷,今入中國,分野豈因之而加增耶?」

「燕雲只有四種人多:奄豎多於縉紳,婦女多於男子,娼妓多於良家,乞丐多於商賈。至於市陌之風塵,輪蹄之紛糅,奸盜之叢錯,駔儈之出沒,蓋盡人間不美之俗,不良之輩,而京師皆有之,殆古之所謂『陸海』者。昔人謂:『不如是,不足為京都』【謝安語,見《世說政事門》:『若不容置此輩,何以為京都』】,其言亦近之矣。長安有諺語曰:『天無時不風,地無處不塵,物無所不有,人無所不為。』」

「三國時諺曰:『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而金陵無緜遠氣象,鐘山太逼,而長江又太逼。近人有謂金陵山形散而不聚,江流去而不留,非帝王都也。」

【「余承乏留都北部。……故今宦者謂留都為仙吏,……然不可為巧宦者道也。」】【參觀《玉茗堂尺牘》卷一〈與司吏部〉。】

「金陵、秦淮一帶,夾㟁樓閣,中流簫鼓,繁華佳麗,自六朝以來已然矣。杜牧詩云:『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夫國之興亡,豈關於遊人、歌妓哉?六朝以盤樂亡,而東漢以節義,宋人以理學,亦卒歸於亡耳!但使國家承平,管絃之聲不絕,亦足粧點太平,良勝悲苦呻吟之聲也。」

【「姑蘇人儇巧而俗侈靡,視四方之人,皆以為椎魯可笑,而獨擅巧勝之名。」】

「易州、湖州之鏡、阿井之膠、成都之錦、青州之白丸子,皆以水勝耳。至於婦女,尤關於水,蓋天地陰氣所結也。不聞山中之產佳麗[156]。」

【「人生飯粗糲、衣氈毳,皆可耐,惟無水烹茶,殊不可耐。」】

【「《名園記》水北胡氏園,其名皆可笑云云。今人扁額俗惡:入門曲逕,首揭『城市山林』;臨池水檻,必曰『天光雲影』。濠濮想多見『魚塘』,水竹居必施『筠塢』。『日涉』、『市隱』,屢見園名;『環翠』、『來雲』,皆為樓額。」】

【「古人觀室者,唐其寢廟,又適其偃焉。偃者,厠也。可見古人重厠。」】

【「武帝如厠,見衛青,解者必曲為之說,此殊可笑。《史》之記此,政甚言帝之慢大臣,以見其敬黯耳。……石崇厠上有絳紗帳,……則帝王之厠可知。豈比窮措大糞穢狼藉、蠅蛆縱橫者[157]?」】

論「閣」、「閤」不同,而世皆以「閤」為「閣」。【雖不如《經韵樓集》一文之詳,亦備攷。卷十四論「稽首」、「頓首」、「九拜」事,亦與段氏文相發明。】

【「元《經世大典》曰『火衖』,今京師訛為『衚衕』。」(參觀《四寸學》卷三。)】

卷四:

「天下論纖嗇,必推新安與江右。然新安多富,而江右多貧,其地瘠也。仕宦諺云:『命運低,得三西。』謂山西、江西、陜西。」

「余在北方,不患寒而患塵;在南方,不患暑而患濕。」

【「太山之稱雄於江北,亦無佛處稱尊耳。……古之祠太山者,為嶽也;而今之祠太山者,為〔碧霞〕元君也。」】

【「游山不藉仕宦,則廚傳、輿儓之費無所出。而仕宦游山,又極不便。侍從既多,不得自如,一也;供億既繁,彼此不安,二也;呵殿之聲,既殺風景,冠裳之體,復難袒跣,三也;輿人、從者憚於遠涉,羽士、僧眾但欲速了。……相率隳引於常所經行而止,至於妙蹤勝賞,十不能得其一、二也。」】

【「京師直官福耳;口福則吳、越不及閩、廣;衣裳福則燕、趙遠遜吳越;錢福則嶺南、滇中,賈可倍蓰,宦多捆載[158]。」】

「九邊如大同,繁華富庶不下江南,未經兵火故也。諺稱『薊鎮城墻』、『宣府教場』、『大同婆娘』為『三絕』。」

「今諸夷進貢方物,僅有其名,大都草率不堪。……而朝廷所賜繒、帛、靴、帽之屬,尤極不堪,一著即破碎矣。」

【卷四:「有天主國,更在佛國之西。」】【卷四:「甚喜利瑪竇之近於儒,不似釋氏支離。利謂:『佛教竊吾天主教。』其天主像乃一女身,形狀甚異。利與人言,恂恂有禮,詞辯不竭,異域中亦可謂有人也已,後竟卒於京師。」】【卷二記利瑪竇有自鳴鐘。】

「琉球小而貧,雖受中國冊封為榮,然使者一至其國,誅求供億,為之一空,甚至后妃簪珥,皆以充數。聞其國將請封,必儲蓄十餘年,而後敢請。」

「孔子當衰周,欲居九夷,非戲語也。夷狄不及中國,惟禮樂文物稍朴陋耳。至於賦役之簡,刑法之寬,虛文之省,禮意之真。」

「倭奴亦重儒書,……凡中國經書,皆以重價購之。獨無《孟子》,云:『有携其書往者,舟輒覆溺。』」

卷五〈人部〉:

【「王莽率諸生小民會哭南郊,哭甚者除為吁嗟郎。」】

【「顏之推賦云:『魏嫗何多,一孕四十?』」】

「晉元帝太興初,有女子,陰在首,性亦淫。夫陰在首上,不知何以受淫?佛經載人身受淫有七處,前、後竅及口與兩手、兩足彎也。今西北軍士有以足彎當龍陽者。」【《野獲編》卷二十四。】

「思慮之害人,甚於酒色。富貴之家,多以酒色傷生;賢智之士,多以思慮損壽。」

【蔣心餘〈京師樂府草鷄毛〉事,亦見此書卷五「京師乞兒」條。】

卷七:

「宋人無書學。元時如鮮于困學輩,皆出宋人上。」

「米非蘇、黃可望,蘇字如堆泥,黃尤杜撰。」

「蘇哂章子厚臨〈蘭亭〉,蘇病痛政坐此[159]。」

「趙文敏有俗筆,無敗筆,近俗故能不敗也。」

「今國家誥敕及宮殿匾額,皆用筆法極端楷者書之,謂之『中書格』,但取其莊嚴典重耳,其實俗惡不可耐也。洪武初,詹孟舉以此技鳴。……近代有姜立綱……聲稱籍甚,……乃胥史之模範。……昔程邈作書,以便賤隸,謂之隸書。今中書字體,謂之胥書可也。」

「泰山有唐時〈摩崖碑〉,……而近人以林㷆『忠孝廉節』四大字覆之,論者動以罪㷆,余謂:非㷆罪也。㷆布衣窮死,力豈辦此?必當時監司有愛其書者,下郡縣鎸之石,而下吏急承風旨,遂為此殺風景之事耳。太祖平建康,急欲治街道,有司遂取六朝時碑,磨礱以應命。」

「漢光武一札十行,皆親手細書。唐太宗嘗手書敕以賜群臣。可見古人以手書為禮,即萬乘猶然。故劉裕不善作書,劉穆之勸其信筆作大字以藏拙。彼豈乏掌記侍史哉?」

「書力可千年,畫力可五百年。書之傳也以臨,屢臨搨而書之意盡失矣。畫之傳也以裝潢,屢裝潢而畫之神盡去矣[160]。……畫視書微不及者,品稍下耳。……唐、宋以前,畫手……徒供玩弄,……故其品尤自猥劣。顧士端父子、劉岳、……閻立本,……恥辱懷於終身矣[161]。」【參觀《藝苑巵言》。】

「顧愷之〈天女維摩圖〉,一身長至二尺有五,時猶謂之『小身維摩』,不知大者何似?〈列女圖〉人物三寸許,詫為精絕,若在今猶為極粗也。」

「宦官、婦女,每見人畫,輒問甚麼故事,談者往往笑之,不知自唐以前,名畫未有故事者。蓋有故事,便須立意結構,事事攷訂,人物衣冠制度,宮室規模大略,城郭山川形勢向背,皆不得草草下筆。非若今人任意師心,鹵莽滅裂,動輒託之寫意而止也。」【參觀劉申叔《中國美術史》。】

「觀《宣和畫譜》及米氏《畫史》所載,可見宋時內府所藏山水何寥寥也?豈其所重者尚在人物、宮室、花木,蟲魚間耶?道、釋自顧愷之始,人物自曹勿興始,鳥獸自史道碩始,信為絕代奇寶矣,而山水僅始於李思訓。且以宋而置唐畫,似非難得者,而僅止十人耳,則宣和好尚之偏也。」

卷八:

「男色之興,自〈伊訓〉有『比頑童』之戒,上古已然。安陵、龍陽,見於傳冊。佞幸之篇,史不絕書。至晉而大盛,史謂咸寧、太康之後,男寵大興,甚於女色,至於夫婦離絕,動生怨曠。《世說》稱述容貌,沈約〈懺悔文〉有『分桃斷袖,亦足稱多』。宋氏稍衰,今復雄張。蓋官伎既禁,不得不用。其初皆浙之寧、紹人,近日半屬臨清矣,故有南、北小唱之分。」【參觀《野獲編》二十四。「男色」二字,見《漢書賢傳》。《太玄經》:「男女不代之事」,注云:「男而女事,事失之甚,何不代之生育乎〔《諧鐸兔孕》〕?」】【慕容沖為苻堅龍陽,蕭韶為庾信龍陽,梁簡文有〈孌童詠〉。】【《萍州可談》載宋制:「男子為娼妓,杖一百,告者賞錢五十貫。」】【祝枝山《猥談》引史所載男娼事(補《癸辛雜識》)及賦詠尤備(《玉台》所載),又云:「浙人見於訟錄,謂之弄㚻……[162]。」】【卷五:「國朝周文襄在姑蘇日,有報男子生子者,公不答,但目諸門子曰:『汝輩慎之。近來男色甚於女,其必至之勢也。』」】

「衣冠格於文網,龍陽之禁,寬於狹邪;士庶困於阿堵,斷袖之費,殺於纏頭。河東之吼,每末減於敝軒;桑中之遇,亦難諧於倚玉。此男寵之所以日盛也。」

「敘女寵者,至《漢事秘辛》極矣;敘男寵者,至〈陳子高傳〉極矣。〈子高傳〉『粉陣饒孫吳』一語,千古名通。」

「京師婦人五不善:饞、懶、刁、淫、拙。」

「人有為妬婦解嘲者,曰:『士君子情欲無節,得一嚴婦約束之,亦動心忍性之一端也。故諺曰:「到老方知妬婦功。」』余笑曰:『君知人之愛六畜者乎?豈真愛其命哉?欲充己口腹耳。妬婦得無似之乎?』」【《墨子經說上》:「仁,愛民者,非為用民也,不若愛馬者。」】【Cf. Webster, The Duchess of Malfi, III. v[163]: Duchess: “With such a pity men preserve alive / Pheasants and quails, when they are not fat enough / To be eaten.”】【《北江詩話》卷三:「前人詩云:『老健方知妬婦賢。』《北史獨孤后傳》:『后性尤妬,崩後,陳夫人、蔡夫人有寵,帝惑之,發疾危竺,謂侍者曰:「使皇后在,吾不及此。」』」】【張萱《疑耀》卷二:「諸葛武侯以醜婦為養心之資,余謂妬婦亦然。南唐樞密杜業妻張氏甚妬,烈祖命元皇后召張誡之,張曰:『業本狂生,駑馬未竭耳,而又早衰多病,若縱之,反貽其禍。』烈祖聞之,大加獎歎。」】

「妬婦多壽。」

「國朝王文成伯安、戚大將軍元敬、汪少司馬伯玉皆懼內。」【亦詳見《野獲編》卷五「懼內」條,又《補遺》卷三「戚帥懼內」:「汪太涵志墓,直言其為妻所困,幾絕祀云云。然汪怕婦,與戚等。即汪長君無疆為其婦所閹,亦母夫人教之。」】

「林兆恩會通三教,而臨死乃病狂喪心,便溺俱下。」

「天下僧惟鳳陽一郡,飲酒、食肉、娶妻,無別於凡民,而無差役之累。」

「李贄削髮為僧,不居山寺,擁傳張蓋,前後呵殿,干謁權貴,意氣張甚。余惡不與通。,無何,入京師,以罪下獄死,此亦近於人妖者矣。」

卷九〈物部〉:

「龍性淫,無所不交,故種獨多。」

【「舊說:『鴉性極壽,三鹿死後,能倒一松,三松死後,能倒一鴉。』」】

【「大內供御溷廁所用,乃川中貢野蠶所吐絲,織帛大僅如紙。」】

【卷十:「古人於花卉似不著意,梅與桂但取為調和滋味之具(《周禮》;『乾䕩』〔即梅〕,《商書》:『鹽梅』,《莊子》:『桂可食』),不及其色香。唐以後,稍稍為花神吐氣。」】

卷十一:

「昔范質謂人能鼻吸三升醋,便可作宰相。均一醋也,何男子吃之便稱德量,而婦人吃之反為媢嫉之名耶?」【按《後村大全集》卷二十一〈嘗醋圖〉云:「翁真堪宰相,嫗亦可夫人。」】

「人食巴豆則瀉,鼠食巴豆則肥,神仙食巴豆則死。」

取「紅鉛」法。

【卷十二:文房四寶、扇。】

卷十三〈事部〉:

「老氏道德之旨,非煉形求仙之術也,而世之學仙者,託之老氏。如今之士子,讀經書以應科第,而曰:『此吾儒之教也。』」

「『貧賤不如富貴』,俗語也;「富貴不如貧賤」,矯語也。」

「俗語謂京師有三不稱[164]:光祿寺茶湯、武庫司刀槍、太醫院藥方。余謂如欽天監之推卜、中書科之字法、國子監之人材、太倉之畜積,皆可笑。內秘書之藏不及萬卷,散逸淆亂,亦古今所無也。不及外人藏書家遠甚,但有宋集五十餘種,皆宋刻本。」【參觀《野獲編》卷二十四「京師名實相違」條,大同而詳。】

「求書之法,莫詳於鄭夾際,莫精於胡元瑞,後有作者,無以加已。……胡元瑞書,蓋得之金華虞參政家者。虞藏書數萬卷,貯之一樓,在池中央,小木為彴,夜則去之。榜其門曰:『樓不延客,書不借人。』其後子孫不能守,元瑞噉以重價,紿令盡室載至,凡數巨艦。及至,則曰:『吾貧不能償也。』復令載歸。虞氏子既失所望,又急於得金,反託親識居間,減價售之,計所得不十之一也,元瑞遂以書雄海內。王元美為作〈記〉,然書目未出,元瑞下世矣,恐其後又蹈虞氏之轍也。」

「王元美先生藏書最富,二典之外,尚有三萬餘,其它即墓銘、朝報,積之如山。……汪伯玉即不爾。豈二公之學,有博約之分耶?」

【「王荊公《字說》,穿鑿固不免,然盡以荊公為非,則許氏《說文》固巳先之矣。字有六義:指事、象形、會意,可解者也;諧聲、轉注、假借,不必解者也。必解之,則鑿矣。」】

【「武后製字:囝。」】

卷十四:

「訓蒙受業之師,真師也,其恩深,其義重,在三之制與君、父等。至於主司之考校,一日之遭遇耳,無造就之素也;當道之薦揚,甄別之故事耳,無陶鑄之功也。今人之所急者舉主,次殷勤者主司,而少時受業之師,并忘其人矣。」【《魏伯子文集》卷三〈師說〉、《潛研堂文集》33〈與友人論師書〉。】

「弇州先生以王、謝為望族,而謂:『王,大也;謝有衰謝之義。』余謂:『王者,大也,滿則招損;謝者,遠也,謙則受益。』」

卷十五:

「國朝駙馬尚主,皆不用衣冠子弟,但於畿輔良家,或武弁家,擇其俊秀者。尚主之後,與公侯等。其父封兵馬指揮文林郎,母封孺人而已。駙馬出入起居,不得自由,俛首受嬭姆、閹豎之制。如冉都尉興讓,為嬭媼梁女之黨毆幾死,上反怒其狂率。」【可與江謐〈辭婚表〉參觀。】【參觀《野獲編》卷五諸則「駙馬受制」條,又《補遺》卷一「主婿遭辱」條。】

卷十六:

(皆取古今載籍中解頤事,謂:)「茍悟其趣,皆禪機也。」

「齊王好相。有稱神相者求見曰:『臣鬼谷子之高弟,而唐舉之受業師也。』王大悅曰:『試視寡人何如?』對曰:『王勿亟也。臣相人,必熟視竟日而後得。』於是拱立殿上以視,俄有使者持檄入白,王色變,相者問故[165]。王曰:『秦圍即墨三日矣,當發援兵。』相者仰而言曰:『臣見大王天庭黑氣,必主刀兵。』王不應。須臾,有人著械入見,王色怒,相者問故。王曰:『此庫吏也,盜金帛三萬矣。』相者又仰而言曰:『臣見大王地角青色,必主失財。』王不說,曰:『此已往者,請勿言,但言寡人終身休咎何如耳。』相者曰:『臣仔細看來,大王面部方正,不是個布衣之士。』」

「有吝於財者,遇一親故求濟,以酒一甌、錢索一條送之,云:『筋一條,血一椀,右搥胸奉上,伏望鐵心肝人留納。』」【見馮夢龍《廣笑府》卷七。】

【此兩則皆見陸灼《艾子後語》。】



[1]手稿集中文筆記》第四冊 197-256 頁。197 頁下脚註:「原本尺寸:140 × 252mm」,頁末註:「絳識:後又有少見錄,與此冊不相連。目錄不全,康南海先生墨蹟,天真閣集以下尚多。」據范旭侖〈錢鍾書著作考異〉,大本(二十一)為「《少見錄》第一册(又名『漢學商兌册』),三十四年上半年」。

[2]《中文筆記》第四冊 199-203 頁。

[3] 手稿此處三圈。

[4]「指」原作「諸」。

[5]「窮理」原脫「理」字。

[6]〈荀子辨〉。

[7] 書名原文無下劃線。

[8]「稽古」原脫「古」字,仲山甫」原脫「甫」字。

[9]《中文筆記》第四冊 204-9 頁。

[10]「先生曰:『未扣時,原是驚天動地;即扣時,也只是寂天寞地。』」

[11]「解縉」原作「解紳」。

[12]「《漢書趙充國辛慶忌傳贊》、《後漢書虞翻傳》」原作「《後漢書趙充國辛慶忌傳贊》、〈虞翻傳〉」。

[13] 卷十三。

[14] 卷十五。

[15]「試問他濁酒狂歌,爭如我清茶淡話?」

[16]「宇文護母」原脫「母」字。

[17]《中文筆記》第四冊 209-15 頁。

[18]古詩二十首之一〉。

[19] 書名原文無下劃線。

[20]〈古詩二十首之十〉。

[21]「卷二十二」原作「卷十八」。

[22]「士人祈閑適」條。

[23]〈古詩二十首之十六〉。

[24] 卷三〈壬申下第作一〉。

[25] 卷三。

[26] 卷三〈考授中書舍人遂罷官學教習〉。

[27] 卷三〈夜宿瓜步書示老僕〉。

[28] 卷三〈哭杭應龍先生墓之一〉:「奔問已悲新宿草,酬恩空托一生芻。」

[29] 卷五。

[30] 卷五〈巴顏溝大雨梅秋竢舍人馬為雷擊死歌〉:「悲來還作伏櫪鳴,倦去自嗟識塗老。」

[31] 陸游〈發篋得故人書有感〉:「花發且為無事飲,詩成非復不平鳴。」趙翼〈七十自述二十五〉:「留客且為無事飲,對花還作有情痴。」〈三月十三日程蕺園舍人招同錢籜石辛楣兩學士曹來殷編修王述庵比部吳白華庶常陸耳山家璞函舍人各攜壺榼陶然亭為展上巳會分賦二律一〉:「真成無事飲,未免有情痴。」

[32] 卷五。

[33] 卷六。

[34] 卷六〈汪文端師歿已數月每欲一述哀情卒卒未暇也輟直樞曹閒居無事甫得和淚漬墨以詩哭之凡一千字〉。

[35] 卷六〈出軍機仍直內閣之二〉。

[36] 卷七〈為許松堂題亡姬小像〉。

[37]〈喜敷廷姪孫至京之一〉。

[39] 卷十一。

[40] 卷十四〈奉命赴滇從軍征緬甸之一〉。

[41] 卷十五。

[42] 卷十六。

[43] 卷十七〈宴劉總戎福副戎於署園即事〉:「深杯莫負將軍腹,艷曲難為刺史腸。」

[44] 卷十九。

[45] 卷二十二。

[46] 同上。

[47]「組」原作「俎」。「月犯少微,戴逵以為憂。而謝敷死人,為之語曰:『吳中高士,求死不得』」云云。

[48] 卷二十三。

[49]〈五十初度之七〉:「飢來驅我行焉往,詩可窮人去未能。」

[50] 卷二十三。

[51] 同上。

[53]「秘牘」原作「秘籍」。〈讀書苦忘以詩自歎〉:「幾誤南華作僻書,偶得論衡矜秘牘。」

[54] 卷二十四。

[55] 卷二十四〈刊刻汪文端師集既就兒輩勸以拙集付梓勉徇其請書以誌愧之五〉:「座接曾資近朱赤,門高敢說出藍青。」

[56] 卷二十五。

[57] 同上。

[58] 同上。

[59] 卷二十六〈吳門雜詩之二〉。

[60]〈之三〉。

[61] 卷二十六。

[62] 卷二十七。

[63] 同上。

[64] 卷二十八〈白鬚〉:「既已白之謂白矣,何必玄之又玄耶。」

[65] 卷二十八。

[66] 卷二十九。

[67] 卷三十。

[68] 同上。

[69] 卷三十一。

[70] 卷三十六。

[71] 同上。

[72] 卷三十七〈齋前寶珠山茶一樹數百年物也萬花艷發其光絳天邀北溪謙齋蓉湖立菴瑩溪曉東緘齋諸人賞之賦詩以紀〉。

[74] 卷三十八有〈慈孝松歌〉。

[75] 卷三十八。

[76] 卷四十一〈感事之一〉。

[77]「操舟者」原作「操風者」。

[78] 卷五十三。

[79] 卷四十六。

[80] 同上。

[81] 卷四十八。

[82] 卷四十九。

[83] 補於《中文筆記》第四冊 256 頁末。

[85] 即硬皮本(三十),《中文筆記》第十五冊 482-506 頁。

[86]《中文筆記》第一冊 649-53 頁。

[87]「二乘」原脫「二」字。

[88] 手稿此處密圈。

[89]Kierkegaard」原作「Kierkgaard」。書名原文無下劃線。

[90] 手稿此處雙圈。「天柱山崇慧」原作「安國寺玄挺」。

[91] 書名原文無下劃線。

[92] 兩處「瓠」原皆作「觚」。

[93] 裴諝〈又判爭貓兒狀〉。

[94] 手稿此處雙圈。

[95]「執仰山手」原脫「仰」字。

[96]「漢卿問:『心如箇藏,四方八面都恁地光明皎潔 ,如佛家所謂:六窗中有一猴,這邊叫也應,那邊叫也應。』曰:『佛家說心處,儘有好處,前輩云勝於楊、墨。』」

[97] 手稿此處雙圈。

[98] 烏臼和尚。

[99]「審承」原皆作「清剖」。

[100] 手稿此處雙圈。秦觀〈南歌子〉:「天外一鈎殘月、帶三星。」

[101] 鄒祗謨〈水調歌頭中秋次東坡韻〉:「剛道人間月半,天上月團圓。」

[102]「辨魔揀異」原作「揀魔辨異」。

[103]「大乘本生心地觀經」原作「大乘本生心地觀地」。

[105]「悟本」原作「本悟」。《管錐編老子王弼註一五四七章》亦誤(三聯書局 2007 年版,698 頁)。

 

[106]《管錐編太平廣記一一四卷二五六》(中華書局 1979 年版,744 頁始;三聯書局 2001 年版,630 始)。三聯書局 2007 年版則作〈太平廣記一一三卷二五六1183 頁始)。

[107] 手稿此處雙圈。

[108] 同上。

[109] 書名原文無下劃線。

[110]「兩忘」原脫「忘」字。

[111]「雁無遺蹤之意,水無留影之心。若能如是,方解向異類中行。」

[112]「諸方參請,宗師所得」原作「諸方宗參請所得」。

[113] 手稿此處雙圈。

[114]「安民」原作「安明」。

[115]M. Bradbury」原作「M.M. Bradbury」,「McFarlane」原作「MacFarlane」。

[116]《中文筆記》第四冊 236-7 頁。

[117]《中文筆記》第四冊 237-41 頁。

[118] 卷一〈情〉。

[119] 卷一〈擬古謠〉。

[120] 同上。

[121] 同上。

[122] 卷一〈雜言〉。

[123] 卷三〈短歌行〉。

[124] 卷七〈春日即事〉。

[125] 卷三〈病瘡〉。

[126] 卷十〈長相思二首之一〉:「一日不相見,相思比日月。兩日不相見,日月空出沒。三朝又三莫,胸結相思核。相思核種相思樹,樹樹花開雙萼跗。相思樹結相思果,顆顆中間兩人裹。世人食果核棄道,此中甘苦誰人知。思君迢迢終復始,核又生花花又子。」

[127] 卷十三〈清明〉。

[128] 卷二十〈送春〉。

[129] 卷二十六〈無題〉。「進」原作「有」。

[130] 卷二十八〈余舊題吟紅閣詩稿有不知柳絮因風起飛向誰家玉鏡台之句為周山樵女敏貞作也今敏貞歸于孫傳烺矣謝庭柳絮為吾家所得喜疊前韵〉。

[131] 卷四十二。《談藝錄六九》引此作〈長真字說〉(香港中華書局 1986 年補訂本 234 頁;北京三聯書局 2001 年補訂重排版 667 頁)。

[132] 卷二。

[133] 卷三。

[135] 此處字跡模糊,辨讀不確。

[136]「果物戲人人戲物,為風乘我我乘風。」「果蝶夢周周夢蝶,為風乘我我乘風。」

[137]「低佪」原作「徘佪」。

[138] 張鷟。

[139]《中文筆記》第四冊 241-2 頁。

[140]「左景喬」原作「左景高」。

[141]《中文筆記》第四冊 242 頁。

[142]《中文筆記》第四冊 243 頁。目錄「菉友」作「蒃友」。

[143]《中文筆記》第四冊 243-5 頁。

[144]「張瀚」原作「張翰」。

[145]「瓠」原作「觚」。

[146]「意氣鬱抑,故作此念」原作「意氣鬱逆,故作此意」。

[147]《中文筆記》第四冊 245-56 頁。「組」原作「俎」

[148] 即硬皮本(十九),《中文筆記》第十二冊 72-5 頁。

[149]「王太尉」當作「善王太尉」。

[150]「《華光》」《五雜組》原文作「華光小說」(《五顯靈官大帝華光天王傳》,即《南游記》)。

[151]「人生百年中,最畏莫如死。……戴逵託隱淪,吳中號高士。一朝少微殞,求死且不已。」

[152]「十數」原作「數十」。

[153]「刑以伐之,德以守之,非所謂天官時日陰陽向背也。」

[154]「屯厄有期,禍生非慮,將人事不足,豈天實為之!」

[155]「詰術」原作「詰宅」。

[156]「不聞」原作「不謂」。

[157]「蠅蛆」原作「蛆蟲」。

[158]「衣裳福」原脫「福」字。

[159]「蘭亭」原脫「亭」字。

[160]「畫之傳」原作「書之傳」。

[161]「終身」原脫「終」字。

[162] 此處字跡模糊,辨讀不確。

[163]v」原作「I」。

[164]「不稱」原脫「不」字。

[165]「殿上」原作「殿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