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二十一[1]
劉蛻《文泉子集》。【《唐摭言》載蛻〈府解及第謝崔鉉啟〉曰：「五十年來，自是人廢；一千里外，豈曰天荒」（《太平廣記》卷一百八十二）。此〈啟〉不見《集》中。又《唐闕史》載蛻為裴休鑑別贗作齊桓公鼎事（卷一百七十二）。】昌黎之文，有難易、奇平之別。昌黎〈答劉正夫書〉云：「問曰：『文宜易宜難？』必謹對曰：『無難易，唯其是爾。』」而李習之〈答朱載言書〉論文章六說有云：「其愛難者曰：『宜深，不當易』；其愛易者則曰：『宜通，不當難』」；《孫可之集》卷二〈與友人論文書〉謂：「習於易者，則斥澀艱之辭；攻於難者，則鄙平淡之言」，似不知韓文兼具二體。宋人《小畜集》卷十八〈再答張扶書〉、《攻媿集》卷六十六〈答綦君更生論文書〉言之始晰。宋人多學韓之易者、平者，唐人則多師韓之難者、奇者。孫可之、劉復愚無論，皇甫持正、舒元輿、沈下賢、李義山等作古文，莫不奇崛艱澀，孫、劉特其尤矜心努力者耳。【劉融齋《藝概》卷一：「文得昌黎之傳者，李習之精於理，皇甫持正練於詞。習之一宗，直為北宋名家發源之始。而祖述持正者，則自孫可之后，已罕聞成家者矣。」】《莊子》倒句如〈德充符〉「受命於地，唯松柏獨也在冬夏青青」；〈齊物論〉「女以妄聽之奚」；《史記》倒句如〈秦始皇本紀〉「將軍驁死，以攻龍、孤、慶都以攻龍、孤、慶都死」；〈樂毅列傳〉（亦見《戰國策‧燕策二》）：「〈報燕惠王書〉：『薊丘之植植於汶篁』」（《困學紀聞》卷十七引迂齋《太學策問》言宣和事云：「夷門之植，植於燕雲」，本樂毅〈書〉語）。【《左傳》僖公四年申生曰：「君老矣，吾又不樂」（又不樂吾）；昭公十九年：「諺所謂室于怒，市于色者」（怒于室而作色于市）；昭公二十七年：「鱄設諸曰：『是無若我何』」（我無若是何）；《公羊傳》襄公二十七年：「公子鱄曰：『昧雉彼視』」，《解詁》云：「昧，割也。猶曰『視彼割雉』」；《湛園札記》卷二：「〈檀弓上〉：『伯魚之母死，期而猶哭。夫子聞之曰：「誰與哭者？」』先問『誰與』，後云『哭者』，倒裝文法，恰似驚問情狀」[2]；《詩‧葛生》：「誰與獨處」，句法同，而「與」非助詞。】【《冷盧雜識》卷四舉《漢書》倒句如「更議不宜時，霍山自若領尚書」、「必我也，為漢患者」，又倒字，如「妃后」、「子父」、「論議」、「失得」、「貴富」、「舊故」、「疑嫌」、「病利」、「病疾」、「并兼」、「悅喜」、「苦勤」、「懼震」、「柔寬」、「思心」、「候伺」、「激詭」、「諱忌」、「藁草」。《漢書‧翟方進傳》：「丞相宣甚器重焉，常誡掾史：『謹事司直，翟君必在相位，不久。』」亦倒句，謂「翟君不久必在相位」，非謂「翟君必不久在相位」，而冷廬未引；《孟子‧盡心下》：「若崩厥角稽首」，倒句，謂「厥角稽首若崩」也；《詩‧七月》：「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牀下」，倒句，謂「蟋蟀七月在野」云云也。】【柳州〈愚溪對〉：「有餘矣，是及我也。」】【《江湖長翁文集》卷二十九〈文法〉云：「文有順而健，有逆置而彌健，遷固多得此法：『必我也，為漢患者』、『必湯也，令天下重足而立，側目而視』，『必我也』、『必湯也』，置之於上，其語彌健而法。作文至此，妙矣！〈吳芮贊〉曰：『庶有以夫，著魚甲令而稱忠也』，亦此法。后山用之於詩：『獨無樽酒為君夀，政使秋花未肯黃』」；《履齋示兒編》卷一：「六經或倒其文， 如《易》之『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記》有『吾得坤乾焉』；《書》有『月正元日』、『或四三年』；《詩》尤多， 如『中河』、『中林』、『中谷』、『中田』、『裳衣』、『衡從』、『瑟琴』、『斯螽』、『下上』，不一而足。」】復愚〈弔屈原辭‧序〉云：「吁！三閭大夫之事，司馬相如、班孟堅各有言，蛻不載故也」（卷一），乃「故蛻不載」也；〈嬴秦論〉云：「無有天下而不知秦之焚書也，無世而不謂不用聖人之道所以亡也」（卷二），乃「天下無有不知」，「世無不謂」也；〈梓州兜率寺文冢銘〉云：「在几閣而來歸兮，奄為塵垢；在耳目而來歸兮，奄視汝醜；在口吻而來歸兮，譽不汝久」（卷三），乃「在几閣為塵垢，在耳目視汝醜，在口吻譽不久，爾來歸」也。〈古漁父‧之二〉云：「辛曰：『夫多魚而垂之十鈎，魚必爭而且威後其餌。然而猶相與視其鈎，豈非君其餌薄乎』」；〈四〉云：「其妻笑曰：『始偽以紿一器之魚，學偽得盜一澤之利』」（卷二），波瀾意度酷肖先秦子書。〈山書十八篇〉（卷二）衹存十五篇，其十云：「萬物無常聲」云云，即「聲無哀樂」之旨，《談藝錄》已引之矣[3]。
〇卷一〈弔屈原辭〉：「水之浪兮，人之波瀾。浪可平兮，人心不可平。波瀾翻兮，孰測其情！水之深兮不曰深。」即劉中山〈竹枝詞〉第七首：「瞿塘嘈嘈十二灘，此中道路古來難，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
〇卷三〈梓州兜率寺文冢銘〉：「有塗者乙者，有注揩者，有覆背者，有朱墨圍者。」按《小倉山房文集‧凡例》引末語，謂「疑即圈點濫觴」[4]。《史通‧外篇第八‧雜說中》云：「皇家修《五代史》，館中墜稿仍存。皆因彼舊事，定為新史。觀其朱墨所圖，鉛黃所拂。」浦二田以「圖」通「塗」，不知「圖」乃「圍」之誤。《全唐文》卷四四七竇蒙〈題述書賦語例字格後〉云：「慮學者致疑，仍施朱點發。」曾滌生甚薄圈點，謂以時文舉業之法濫施於古籍，《文集》卷一〈謝子湘文集序〉、〈經史百家簡編序〉反復言之，且曰：「試官評定甲乙，用朱墨旌別其傍，名曰『圈點』，後人不察，輒仿其法」云云，殆不知文泉子已有此。陳大士《太乙山房文集》卷十四〈寄周介生書〉以自作八股請作序，有云：「圈評俱不用，似更大雅」云云，蓋時文家亦惡之矣；卷五〈璩魯石刻游羊城草序〉云：「務為艱險，句不可分而意不可會。……密圈還之，毋令人窺我之不克分其畛也」；《已吾集》卷三〈涂伯子辛壬之間稿序〉：「余且浮且哦，大圈雄判，登時而卒業」；卷四〈石□狂序〉：「子其點之、圈之、批之且序之。」《茶香室叢鈔》卷七引「孫奕《示兒編》：『今進士書試卷末云：「塗、注、乙共計若干字。」』唐時已有此語。韓愈〈讀鶡冠子〉云云，劉蛻〈文冢銘〉云云。按『塗』即今所謂『塗改』，『注』即今所謂『添注』，『乙』者倒轉其字也。今制有『塗』、『注』，而無『乙』。《搜神記》南斗增壽，將『十九』二字用筆挑上作『九十』，即『乙』」；卷九引《太平廣記》載《玉堂閒話》謂一士人入冥，見一『陰官取紙一幅，以筆畫作九個圍子。』『圍子』，今所謂『圈子』也。」《曲洧舊聞》卷一記：「鄭毅夫廷試日，曾明仲為巡察官，見其破題兩句云：『大禮必簡，圓丘自然。』因低語：『乙起著，乙起著。』」董若雨《寶雲詩集》卷六〈黑摩尼〉五古自序云：「黑摩尼者，評詩之刑賞格也。綿以為質，墨以為澤，盛之以缶，為點者一而雙墨環環，虛中子而實者奪也」云云，此又圈點之別名。《國朝詩別裁》卷八屈翁山〈自白下至槜李與諸子約游山陰〉五律（「最恨秦淮柳」），歸愚每句單圈，評云：「一氣神行，太白後無繼起者。此種詩，正以不圈點為高。」呂月滄記吳仲倫《初月樓古文緒論》：「《古文詞類纂》其啟發後人，全在圈點。有連圈多，而題下只一圈兩圈者；有全無連圈，而題下乃三圈者。正須從此領其妙處。末學不解此旨，好貪連圈，而不知文品之高，乃在通篇之古淡，而不必有可圈之句」；又云：「往往通篇只可單點，却是好文章。」《集成曲譜‧釵釧記‧講書折》韓時忠曰：「講得字字可圈，圈而又圈也圈不盡多化，只好洛里搭去尋一個胡蜂窠，塗滿子銀硃，竟是介突突撞。」按明末以來文集有圈點者，略見《霞外捃屑》卷七下。【張問安《亥白詩草》卷二〈劉蛻文冢〉七古自注：「在射洪臨江對岸。」】
〇卷四〈上宰相書〉：「當時則歎，已去而泣，過時而歌。」[5]即 Diderot: “C’est lorsque la grande douleur est
passée... qu’on parle bien” etc.【即創作時之 “Psychological Distance”, cf. Walter Müller-Seidel,
Probleme der Literarischen Wertung, 75-7
on “Unmittelbarkeit” or “Abstandlosigkeit” in lyric poetry (Schiller's passage
in his review of Burger also quoted on S. 79)】; Schiller: “aus der sanftern und fernenden Erinnerung mag er dichten”
etc.; Wordsworth: “emotion recollected in tranquility”; Croce: “L’arte non è il
sentimento nella sua immediatezza” etc. 之意（參觀 Margaret Gilman, The Idea of
Poetry in France, p. 52; R. Wellek, History
of Modern Criticism, I, pp. 56 & 240; Kathleen Coburn, ed., The Notebooks of S.T.
Coleridge, I, §787; F. Ernst &
K. Wais, ed., Forschungsprobleme der
vergleichenden Literaturgeschichte, 1951, Bd. II, S. 19-20; Croce, Filosofia, Poesia, Storia, p. 198-9）。【Flaubert, à Louise Colet: “La passion ne fait pas
les vers, et plus vous serez personnel, plus vous serez faible... Moins
on sent une chose, plus on est apte à l’exprimer comme elle est” (Corr., éd. Louis Conard, II, p. 461);
Joubert: “On ne devrait écrire ce qu’on sent qu’après un long repos de l’âme.
Il ne faut pas s’exprimer comme on sent, mais comme on se souvient” (A. Gérard,
L’Idée romantique de la poésie en Angleterre,
p. 34).】
七百二十二[6]
Jan van Eyck, The Marriage of Giovanni Arnolfini and
Joanne de Cenami (1434)
雜覽子書：
〇《韓非子‧內儲說下第三十一》：「李季曰：『吾見鬼乎？』婦人曰：『然。』『為之奈何？』曰：『取五牲矢浴之。』一曰浴以蘭湯。」按《太平廣記》卷三四一「韋浦」條引《河東記》：「此客鬼為崇，若以蘭湯浴之，此患除矣。」
〇《韓非子‧外儲說左下第三十三》：「孔子御坐於魯哀公，哀公賜之桃與黍。哀公請用，仲尼先飯黍而後啗桃，左右皆掩口而笑。哀公曰：『黍者，非飯之也，以雪桃也』云云。」按《太平廣記》卷一六五「唐玄宗」條引《柳氏史》：「肅宗為太子時，侍膳，有羊臂臑，上顧使割。既割，餘污漫在手，以餅潔之，上熟視不懌。肅宗舉餅啖之，上甚悅」云，二事略類。「請用」二字，今北人語尚如此。
〇《韓非子‧外儲說左下第三十三‧陽虎去齊走趙條》有云：「夫樹橘柚者，食之則甘，嗅之則香；樹枳棘者，成而刺人。」按李翰〈難進論〉云：「且夫春樹桃李，秋收其實；春樹棘茨，夏蒙其刺」（《全唐文》卷四百三十一）；賈浪仙〈題興化園亭〉云：「破却千家作一池，不栽桃李種薔薇。 薔薇花落秋風起，荆棘滿庭君始知」，即此意也。《說苑‧復恩篇》簡子謂陽貨曰：「夫樹桃李者，夏得休息，秋得食焉。樹蒺藜者，夏不得休息，秋得刺焉」；《韓詩外傳》卷七簡主謂子質曰：「夫春樹桃李，夏得陰其下，秋得食其實。春樹蒺藜，夏不可采其葉，秋得其刺焉」（《考古質疑》卷七考「桃李」亦引《說苑》、《韓詩外傳》、浪仙詩等，未及《韓非子》、李翰）。
〇《韓非子‧難三第三十八》[7]：「子產晨出，過東匠之閭，聞婦人之哭，撫其御之手而聽之。有間，遣吏執而問之，則手絞其夫者也。曰︰『凡夫於其親愛也，始病而憂，臨死而懼。今哭已死，不哀而懼，是以知其有姦也。』」按《太平廣記》卷一七二「韓滉」條引《酉陽雜俎》云：「滉在潤，夜與從事登萬歲樓，方酣，語左右曰：『汝聽婦人哭乎？當近何所？』或對：『在某橋某街。』詰朝，命吏捕哭者訊之。信宿，獄不具。忽有大青蠅集屍首。發髻驗之，果婦私於鄰，醉其夫而釘殺之。吏以為神。因問，晉公云：『吾察其哭聲，疾而不憚，若彊而愳者。王充《論衡》云：「鄭子產晨出」云云。』」實本《韓非》此節也。卷一七一「嚴遵」條引《益都耆舊傳》云：「遵為揚州刺史，行部，聞道傍女子哭而聲不哀。問之，亡夫遭燒死。遵敕吏輿屍到，令人守之曰：『當有物往。』更日，有蠅聚頭所。令披視，鐵錐貫頂。考問，以淫殺夫。」亦一事而異主名耳。
〇楊泉《物理論》云：「懸千金於市，市人不敢取者，分定也；委一錢於路，童兒爭之者，分未定也。《意林》卷五，亦見《全晉文》卷四十九《傅子》」按《慎子》云：「一兔走，百人追之。積兔滿市，過而不顧。非不欲兔，分定不可爭也」；《尹文子》云：「雉兔在野，眾人逐之，分未定也。鷄豕滿市，莫有志者，分定故也」；《金樓子‧立言篇九下》云：「一兔走街，萬夫爭之，由未定也。積兔滿市，過者不顧，非不欲兔，分已定矣，雖鄙人不爭。」
〇《物理論》云：「人之涉世，譬如奕棋。苟不盡道，誰無死地？但不幸耳！《意林》卷五，亦見《全晉文》卷五十《傅子》」按少陵〈秋興〉云：「聞道長安似奕棋」；《南齊書‧江謐傳》沈坤奏謐罪曰：「特以弈世更局，見擢宋朝」；劉夢得〈子劉子自傳〉云：「不夭不賤，天之棋兮」（《劉賓客外集》卷九）；《伊川擊壤集》卷一〈觀棋大吟〉（洋洋千二百餘言敘堯舜至五代興廢）；魏默深《古微堂內集》卷二〈治篇十六〉：「古今宇宙，其一大弈局乎！（中略）廢譜而師心，與泥譜而拘方，皆非善弈者也。」【“The aleatory element of life” (W.G. Sumner, Folkways, p. 6).】Don Quixote, Pte II,
cap. xii 亦喻人生 (la vida) 為 “como aquella del juego del ajedrez” (ed. “Clásicos Castellanos”, V, p. 217); Omar Khayyam, Rubáiyát, tr. E. Fitzgerald, 1st
ed., no. 49: “’Tis all a Chequer-board of Nights & Days / Where Destiny
with Men for Pieces plays: / Hither & thither moves, & mates, &
slays, / And one by one back in the Closet lays” (Hodder & Stoughton ed.,
p. 51; 2nd ed. 移作 no.
74, p. 153，一、二句改為 “Impotent Pieces of the Game He plays / Upon this Checker-board of Nights
& Days”[8]，第三行易 “mates” 為 “checks”); Fielding, Amelia, Bk. I, ch. 1: “Men blame Fortune
with no less Absurdity
in Life, than a bad Player complains of ill Luck at
the Game of Chess”; The Champion for
6 Dec. 1739: “Human Life appears to me to resemble the Game of Hazard, much more than that of Chess” (MLR, April 1965, pp. 176, 179 引)。
〇《物理論》云：「高祖定天下，置丞相以統文德，立大司馬以統武事，為二府焉。」按參觀《大唐西域記》卷一：「贊武功之績，諷成口實；美文德之盛，鬱為稱首」；《唐書‧高祖紀》：「武德八年五月初，帝以天下大定，將偃武事，遂罷十二軍，大敷文德」；《全唐文》卷三四六咸廙〈華嶽精享昭應碑〉：「文德被，武功成，垂拱而天下理，纘服而庶邦正」；卷六一七段文昌〈平淮西碑〉：「夫五兵之設，本以助文德而成教化。」按「文德」謂政事，以別於軍事，即《詩‧大雅‧江漢》：「矢其文德，洽此四國」也。【《論語‧季氏》：「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顏淵〉：「君子以文會友」，孔注：「友以文德合也。」】《易‧小畜‧象》曰：「君子以懿文德」；〈賁‧象〉曰：「文明以止，人文也」，《正義》曰：「用此文明之道，裁止于人，是人之文德之教」；《左傳》僖公二十七年：「一戰而霸，文之教也」，《正義》謂是「文德之教，以義、信、禮教民」；二十八年：「晉於是役也，能以德攻」，杜注：「以文德教民而後用之」；襄公八年：「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昭公二十八年「近文德矣」則謂文王之德耳）。然襄公二十七年子罕云：「兵之設久矣，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德也」，則「文德」與「武功」又是一事矣。【《蔡邕集》（《全後漢文》71）〈薦皇甫規表〉：「論其武勞，則漢室之干城，課其文德，則皇家之心腹。」】【《後漢書‧張綱傳》：「廣陵賊張嬰，朝廷不能討，綱單車赴慰之曰：『今主上仁聖，欲以文德服叛』」；〈袁紹傳〉：「不習干戈，……咸以文德盡忠。」】【《後漢書‧馬融傳》：「俗儒世士以為文德可興，武功宜廢。」】【《書‧大禹謨》：「帝乃誕敷文德」；張平子〈東京賦〉：「文德既昭，武節是宣。」】《論衡‧佚文篇》：「文德之操」；〈自紀篇〉：「文德不豐」；〈書解篇〉：「文德、世服也。空書為文，實行為德，著之於衣為服」；《三國志‧蜀書‧秦宓傳》：「君子懿文德，采藻其何傷」；《魏書‧文苑傳》記「楊遵彥作〈文德論〉，以為古今文人皆負才遺行」，則皆「德行」與「文詞」之意，即孔子「有德」、「有言」之意，所謂「蓄道德」、「能文章」二事或離或合也。【《全梁文》12 簡文帝〈昭明太子集序〉（十四德）。】【而《魏書》：「袁翻〈表〉曰：『或修文德以來之，或興干戈以伐之』」，〈高閭傳〉[9]：「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島夷蕭衍傳〉：「慕容紹宗〈檄〉曰：『恢之以武功，振之以文德』」，此「文德」皆非遵彥之旨。】《文心雕龍‧原道篇》：「文之為德也大矣」，則謂文之性能作用，《莊子‧庚桑楚》所謂「性之動謂之為，動以不得已之謂德」。《全唐文》卷二九五韓休〈許國文憲公蘇頲文集序〉：「告其成功，而懿我文德者也」；卷三一五李華〈登頭陀寺東樓詩序〉：「舅氏謂華老於文德，忘其瑣劣，使為諸公敘事」；卷三三二郭子儀〈上尊號表〉：「學貫九流，觀書過於乙夜；文高五始，逸興麗於秋風，此則陛下明昭之文德也」；卷三八八獨孤及〈檢校尚書吏部員外郎趙郡李公中集序〉：「公與蘭陵蕭茂挺、長樂賈幼幾勃焉復起，振中古之風，以宏文德」（又云：「帝唐以文德旉祐於下」，則又政事文教，正如卷五二八顧況〈高祖受命造唐賦〉：「我唐文德，宜在三代之上；微臣賦頌，恥居數子之下」；卷八五四趙瑩〈論修唐史奏〉：「文德武功，已紛綸於圖牒；記言載筆，尚缺漏於簡書」也），又即文學之意。《文史通義‧內篇二‧文德篇》乃言作文時之居心，與王充、秦宓、楊遵彥之指平日立身行事者大異，故曰：「知臨文之不可無敬、恕，則知文德」（〈内篇五‧史德篇〉亦云：「德者何？謂著書者之心術也」）。John Norris: “The studious head must also bring with it a pure heart &
a well-rectified spirit... I could almost say that Ethics is the best Logic”[10] (J.H.
Muirhead, Platonic Tradition in
Anglo-Saxon Philosophy, p. 87 引)；又 C.S. Peirce: “There is an ethics indissolubly
bound with it [logic] — an ethics of fairness & impartiality — & a
writer who teaches, by example, to find arguments for a conclusion he wishes to
believe, saps the very foundations of science by trifling with its morals” (Collected Papers, ed. C. Hartshorne &
P. Weiss, VI, p. 5)。蓋致知格物、義理考據莫不須德，庶幾免乎曲學，亦如作史有德，可以免於曲筆及深文也。章太炎《國故論衡‧文學總略篇》乃謂：「文德之論，發諸王充，楊遵彥依用之，而章學誠竊焉」，洵皮相之言哉！胡元瑞《少室山房筆叢》卷十三謂：「才、學、識三長，足盡史乎？未也！有公心焉、直筆焉」云云，則真實齋「文德」、「史德」之所出，太炎未知也。
〇《物理論》：「言天者，必擬之人。故自臍以下，人之陰也；自極以北，天之陰也。」按《文子‧十守第三》云：「頭圓法天，足方象地。天有四時、五行、九曜、三百六十日；人有四支、五藏、九竅，三百六十節。天有風雨寒暑，人有取與喜怒。膽為雲，肺為氣，脾為風，腎為雨，肝為雷。」[11]參觀 Marjorie Hope Nicolson, Mountain Gloom & Mountain Glory, pp. 160 ff. 論 Hylozoism 引 Donne 及 Phineas Fletcher。田藝蘅《玉笑零音》謂「地以海為腎，故水鹹；人以腎為海，故尿鹹」，亦其意。《列子‧仲尼第四》「外游者，求備於物；內觀者，取足於身」一節，張湛注亦云：「人雖七尺之形，而天地之理備矣。故首圓足方，取象二儀；鼻隆口窊，比象山谷；肌肉連於土壤，血脉屬於川瀆，溫蒸同乎炎火，氣息不異風雲。内觀諸色，靡有一物不備」云云。
〇《物理論》「世傳有夫死而婦許不嫁者」一則，大類司馬義、袁乞、梁氏諸事《太平廣記》卷三二一、三二二、三七一，而《太平廣記‧鬼類》未收，《太平御覽‧布帛部》收之。
〇《物理論》：「趙簡子有疾，扁鵲診候，出曰：『疾可治也，而必殺醫焉。』以告太子，太子保之。扁鵲領召而入，入而著履登床。簡子大怒，便以戟追殺之。扁鵲知簡子大怒，則氣通、血脈暢達也」（《太平御覽》卷七三八）。按《呂覽‧至忠篇》：「齊王疾痏，使人之宋迎文摯。文摯至，視王之疾，謂太子曰：『王之疾必可已也。雖然，王之疾已，則必殺摯也。』太子曰：『何故？』文摯對曰：『非怒王則疾不可治，怒王則摯必死。』太子頓首強請曰：『苟已王之疾，臣與臣之母以死爭之於王。』（中略）文摯至，不解屨登床，履王衣，（中略）出辭以重怒王，王叱而起，疾乃遂已。（中略）生烹文摯」；《三國志‧魏書‧方技傳》：「又有一郡守病，佗以為其人盛怒則差，乃多受其貨而不加治，無何棄去，留書罵之。郡守果大怒，令人追捉殺佗。郡守子知之，屬使勿逐。守瞋恚既甚，吐黑血數升而愈」；《太平廣記》二一八引《獨異志》：「有郡守病甚，令華佗診候，佗退，謂其子曰：『使君積淤血在腹中。當極怒嘔血，即能去疾。不爾無生矣。子能盡言家君平昔之俧，吾疏而責之。』其子具以父從來所為乖誤，盡示佗。佗留書責罵之。父大怒，發吏捕佗。佗不至，遂嘔黑血升餘，其疾乃平。」數事略類。《野叟曝言》第十九回文素臣為任湘靈治悶痘，「卒然拏捉，使齊又驚，又怕，又恐，又羞」，正用此法。
〇《金樓子》文多散行，不拘聲偶，著書之體則然。比見末學小子抗談文史，言南北朝時，北質勝而南文勝，舉《水經注》、《洛陽伽藍記》、《顏氏家訓》與任、沈、徐、庾相較，擬不於倫，渾忘梁元之有此書矣！北方作者亦刻意為儷偶之文，與南人祈嚮無乎不同。《北齊書》卷三七〈魏收傳〉記魏收、邢邵偷竊任昉、沈約，滕王逌作〈庾子山集序〉記入北以來，才子詞人無不效法，是其證也。特以才遜，未能艷溢錙毫。今不知其不能，而謂其不為，稱曰「質勝」，以傴為恭之類也。《金樓子‧立言篇九》論「文」、「筆」之別有云：「至如文者，惟須綺縠紛披，宮徵靡曼」；又云：「揚榷前言，抵掌多識，筆端而已。」酈元、楊衒、顏推之著以及此書，正屬「筆」耳。魏徵〈羣書治要序〉云：「近古皇王，時有撰述，並皆包括天地，牢籠羣有，競采浮豔之詞，爭馳迂誕之說，騁末學之傳聞，飾雕蟲之小技」（《全唐文》卷一百四十一）云云，意中必有《金樓子》在。
〇《金樓子‧后妃篇三》記宣修容相靜惠王云：「行步向前，氣韻殊下」；又〈雜記篇十三上〉亦道「氣韻」。謝赫《畫品錄》六法之一曰「氣韻生動」，正指人物畫象而言，當時山水尚未流行為畫材也。【《青鶴》第一卷第二期夏敬觀《忍古樓畫說》曰：「謝赫《古畫品錄》始言畫有『六法』。赫工人物，衹是就人物言也。赫曰：『畫之六法，罕能盡該，惟陸探微、衛協備該之矣。』衛、陸亦衹工人物者也。朱景玄《唐朝名畫錄》云：『陸探微畫人物極其妙絕，至於山水、草木，粗成而已。』若『六法』為山水言，安得云探微該備？張彥遠謂『臺閣、樹石、車輿、器物，無生動之可擬，無氣韻之可言』；又謂『鬼神、人物，有生動之狀，須神韻而後全。若氣韻不周，空陳形似，謂非妙也』；又謂『今之畫人，粗善寫貌，得其形似，則無其氣韻。』其解釋『氣韻生動』四字，皆指人物，極其明瞭。今以『六法』施之山水，乃是引伸，『氣韻』非是正詮。至荊浩〈筆法記〉變言為『六要』，乃真畫山水之『六法』也（『一曰氣，氣者，心隨筆運，取象不惑；二曰韻，韻者，隱跡立形，備意原作「遺」，據《山水純全集》改不俗』）。」】【《五雜組》卷七[12]：「古人言畫，一曰氣韻……此數者，何嘗一語道得畫中三昧？不過為繪人物、花鳥者道耳。」】蓋「氣韻」原言人之風貌，推而以言人物畫之傳神，唐人復擴而充之以論一切畫，司空表聖更移「韻」以評詩。宋人論詩、文、書、畫，莫不以「韻」為極致。李廌《濟南集》卷八〈答趙士舞德茂宣義論宏詞書〉及《永樂大典》卷八百七《潛溪詩眼》一則言之甚詳。余舊撰〈中國特點〉所謂「人化」、「近取諸身」[13]，E. Cassirer 所謂 Entstofflichung。參觀第七百則論《薛考功集》卷十〈答崔子鍾書〉。
〇《金樓子》記古事多異。〈興王篇〉記夷、齊餓於首陽，齊害鹿，夷恚死；紂破比干心[14]，有十二竅，皆不同流傳之說，《茶香室叢鈔》卷二已言之矣。《太平廣記》卷四百三十四引《金樓子》「大月支及西胡，有牛名曰白及，今日割取其肉，明日其瘡即愈」一條，見〈志怪篇十二〉。
〇《金樓子‧說蕃篇八》：「王（齊始安王蕭遙光）交道素壯，不勝忿怒，一旦以手扳陰，遂長數尺。」按參觀 The Thousand Nights & One Night, tr.
Powys Mathers, vol. III, 40 ff.: “The Hammām Rubber & the Wazīr’s Son”: “This
poor boy thinks that a zabb is made of soft toffee & can be pulled out
immediately to any length with the fingers”。
〇《金樓子‧立言篇九上》：「子之術業，豈賓客之能窺。斯蓋以莛撞鐘，以蠡測海也。余嘗切齒淮南、不韋之書，謂為賓遊所製，每至著述之間，不令賓客窺之也。」按洪稚存《更生齋詩》卷八〈讀史六十四首〉有云：「著書空費萬黃金，剽竊根源尙可尋。呂覽淮南盡如此，兩家賓客太欺心」；《北江詩話》卷二云：「《史記》：呂不韋使客八人作《呂覽》。漢淮南王客亦八人，《漢書》所云『八公』者是。今考兩家賓客，類皆割裂諸子、撏撦紀傳成書。秦以前古書，亡佚既多，無從對勘，即以今世所傳《文子》校之，遭其割截倒亂，故余〈詠史〉有云。足見賓客之不足恃，古今一轍。唐章懷太子注《後漢書》，魏王泰著《括地志》等亦然」云云，又梁元之所未知矣。稚存此語，意中有畢秋帆在。《李鄴侯家傳》唐德宗云：「向前帝王好用臣下著述為御製，朕意不如此」云云，掠美乃人主慣習，梁元亦何必切齒為！參觀 Mark de Wolfe Howe, Holmes-Laski Letters, II, p. 1249 記 Birkenhead, The
World in 2030 A.D. 竊 J.B.S,
Haldane, Daedalus 事有云：“It is a warning to great men not, like him, to
rely on ghosts but to write their own books if they must write books”。【Sainte-Beuve,
Portraits Littéraires, III: “François
Ier, Poète”: “Ce qui arrive lorsque, lisant des vers de roi et de
prince et les trouvant agréables, on se dit involontairement: ‘Mais n'y a-t-il
point là un secrétaire-poëte caché derrière?’” (p. 71).】
〇《金樓子‧立言篇九下》：「古來文士，異世爭驅，而慮動難周，鮮無瑕病。陳思之文，羣才之隽也，〈武帝誄〉云：『尊靈永蟄』，〈明帝頌〉云：『聖體浮輕』。『浮輕』有似於胡蝶，『永蟄』可擬於昆蟲。」按全襲《文心雕龍‧指瑕第四十一》，蓋掎摭及同時人矣！彥和書遭徵引，莫早於此。又董斯張《吹景集》卷三駁彥和此節云：「《廣雅》曰：『二氣相接，輕清為天』；宣夜曰：『天無質，日月眾星，自然浮生虛空之中』，以天擬父，蒼蒼者亦韓憑所化乎？《繫辭》曰：『龍蛇之蟄，以存身也。』蟄龍不可以喻死君，則飛龍獨可以喻生君乎？亦榆枋之笑也」；又「『浮輕』出〈獻襪頌〉，『永蟄』出〈武帝誄〉，劉亦誤引」，近世注彥和書亦未徵及。
〇譚峭《化書》。六朝以後，紹述先秦諸子者，以此書最為名理絡繹，初不斤斤乎字規句摹也。其意則本之元次山之〈浪翁觀化〉。《硯北雜志》卷下極稱「論書道，鍾、王而下，一人而已」，蓋見〈仁化第四〉。〈道化第一〉云：「以一鏡照形，以餘鏡照影。鏡鏡相照，影影相傳。是形也與影無殊，是影也與形無異。」按道光時，金谿李元復撰《常談叢錄》，陋俗無足談，而卷六〈詩品〉一條指摘表聖，頗中肯綮，有云：「《詩品》原以體狀乎詩，而復以詩體狀乎所體狀者。是猶以鏡照人，復以鏡照鏡。」【郭紹虞《詩品集解附錄》遺此。又《華嚴疏鈔懸談》卷二十七；《佛祖統記》卷四十九陳瓘〈南湖淨土院記〉；《宗鏡錄》卷十、卷十三；贊寧《高僧傳三集》卷五〈法藏傳〉：「又為學不了者設巧便[15]，取鑒十面，八方安排，上下各一，相去丈餘，面面相對，中安一佛像。燃一炬以照之，互影光交，學者因曉剎海涉入無盡之意」；董逌《廣川畫跋》卷一〈書秦宮對鏡圖後〉：「有鏡奩駢雜參錯，十行為對。舉鏡照景，景出無窮。每一景中作一相，以形求者，鏡盡而形不能盡也。初為楚妝者，人蓋二十有八；揜秦袖，捧吳頰者半之；牽齊衫，著越釧，帖鬢點眉者，纔又半也。而形陊鏡中，與鏡相出，為相千萬，觀者眩惑，迷落圖中，至不能計者。循視其初，不離一鏡，此畫工之妙用也。」】【James M. Clark, Meister Eckhart,
pp. 86, 183-4.】Hebbel: “Bilderpoesie”: “Setzt
ihr aus Spiegeln den Spiegel zusammen? Warum denn aus Bildern / Eure Gedichte?
An sich ist ein Gedicht ja ein Bild!” (Werke,
hrsg. Th. Poppe, Ier Theil, S. 187); W.B. Yeats, Letter to the
Editor of The Nation: “Your
correspondent quotes me correctly as having said that Mr Synge’s
work was too literary, too full of ‘images reflected from mirror to mirror’” (Letters, ed. Allan Wade, p. 528).【Allan Wade, ed., The Letters of W.B. Yeats, p. 528 to the Editor of The Nation: “Synge’s work was too
literary, too full of ‘images reflected from mirror to mirror.’”[16]】【Lucretius, On
the Nature of Things, Bk. IV: “An image may also be so transmitted from one
mirror to another that 5 or 6 idols are often produced” etc. (tr. H.A.J. Munro,
Routledge, p. 118).】Fr. Schlegel 所謂 “Charakteristik”, “Poesie
der Poesie” (Literary Notebooks, ed.
H. Eichner, §14, p. 20, p. 233) 殆即《詩品》之類。參觀 Wolfgang Zucker: “Reflections on Reflections” (The Journal of Aesthetics & Art Criticism, Spring 1962, pp.
239-250) 【“The Toilette of Venus” (Tintoretto,
Rubens, Velazquez, etc.); “The Banker & His Wife” (Quentin Massys); “The
Marriage of Giovanni Arnolfini & Joanne de Cenami” (Jan van Eyck)】【The trick of multiple reflections discovered by Giorgione
(G.F. Hartlaub, Der Zauber des Spiegels,
p. 111) — the device was discovered by Parri Spinelli (1387-1452), see Vasari, Lives, “Everyman’s Lib.”, I, 258; Giorgione,
I, 171】。又 Leonardo da Vinci: “Why
does a painting seem better in a mirror than outside it?” (Notebooks, tr. E. MacCurdy, II, p. 272); J.M. Thorburn, Art & the Unconscious, p. 89: “In Phantastes, George Macdonald makes the
observation that a commonplace room reflected in a mirror becomes like a room
in a poem. Plato was profoundly wrong when he thought that holding a mirror up
to nature was only a rather brilliant form of imitation. Seeing things in a
mirror is a quite peculiar & very instructive form of psychological
distance”。【王晉卿〈繡櫳曉鏡圖〉[17]。】【《茶香室續鈔》卷 21[18]：「釋仁顯《廣畫錄》：『王羲之有〈臨鏡自寫真圖〉。』」】〈德化第三〉云：「畫者不敢易於圖象，苟易之，必有咎。刻者不敢侮於本偶，苟侮之，必貽禍。始製作於我，又要敬於我，又置禍於我。是故張機者用於機，設險者死於險，建功者辱於功，立法者罹於法。」按即 Hegel 所謂 “Selbstentfremdung” (Phenomenology
of Mind, tr. J.B. Baillie, pp. 509 ff.: “spirit in self-estrangement”)。參觀 F.H. Heinemann, Existentialism & the Modern Predicatment, “Harper Torchbooks”,
pp. 10, 12; H.D. Thoreau, Walden, “Economy”:
“But lo! men have become the tools of their tools” etc. (Walden & Other Writings, “Modern Library”, p. 33)。又 W. Kayser, Das
Grotesk, S. 194: “Das Gerät würde zum Träger dämonischen
Vernichtungsdranges und zum Herrn über seinem Schöpfer”; Mary W. Shelley, Frankenstein, ch. 10: “‘Remember, thou
hast made me more powerful than thyself... I am thy creature, & I will be
even mild & docile to my natural lord & king, if thou wilt also perform
thy part, the which thou owest me’” (The Heritage Press ed., p. 104); Goethe, Faust, IIter Teil, Akt. II, “Laboratorium”,
Mephisto [à propos of the Homunculus] 7003-4: “Am Ende hängen wir doch ab / Von
Kreaturen, die wir machten” (Faust,
hrsg. E. Trunz, S. 214); Marx & Engels, Die
Deutsche Ideologie, “Vorrede”: “Die Ausgeburten ihres Kopfes sind ihnen
über den Kopf gewachsen. Vor ihren Geschöpfen haben sie, die Schöpfer, sich
gebeugt”[19]
(Dietz Verlag, 1960, S. 11)。參觀第七二四則論《太平廣記》卷三一五〈䱉父廟〉。Marx, Der Achtzehnte Brumaire des
Louis Bonaparte, IV: “Die Bourgeoisie hatte die richtige Einsicht, dass
alle Waffen, die sie gegen den Feudalismus geschmiedet, ihre Spitzen gegen sie
selbst kehrten, dass alle Bildungsmittel, die sie erzeugt, gegen ihre eigne
Zivilisation rebellierten, dass alle Götter, die sie geschaffen, von ihr
abgefallen waren” usw. (Dietz Verlag, S. 60)，亦即 “Selbstentfremdung”；Zur
Judenfrage, II: “Das Geld ist das dem Menschen entfremdete
Wesen seiner Arbeit und seines Daseins, und dies fremde Wesen beherrscht ihn,
und er betet es an” (Die Heilige Familie,
und andere philosophische Frühschriften, Dietz, S. 63); cf. Eric A.
Blackall, The Novels of the German
Romantics, p. 174 on
Von Arnim【cf. a
mandrake & a golem in Ludwig Achim von Arnim’s novella Isabella von Ägypten (Eric A. Blackall, The Novels of the German Romantics, p. 175)】。【Hans Andersen: “The Shadow” (marginalia to Peter Schlemihl).】【Sir
Thomas Overbury, Characters: “Love is
a superstition that doth fear the idol which itself hath made.”】【Lucan, Pharsalia,
I. 486: “Quae finxere, timent” (cf. Montaigne, Essais, II, 12; Pléiade, p. 510).】【Cf. C. Collodi, Pinocchio, ch.
3 (Everyman’s, pp. 12 ff.); T. Landolfi, Gogol’s Wife & Other Stories, “A New Directions Paperbook”, p. 4.】又〈食化第五〉全篇皆言含靈有生之屬，莫非為食所驅遣。按即 Rabelais 所謂 “Et tout pour la trippe” (Oeuv. comp.,
éd. Jean Plattard, IV, pp. 205-7)，詳見第四百六十一則論 Ch. Sorel, Histoire comique de
Francion, éd. É. Roy, I, pp. 123-4，又第七百七十三則論《史記‧蘇秦列傳》。又〈食化〉：「庚氏穴池，構竹為憑檻；辛氏穴池，構木為憑檻。庚氏魚可名策策，辛氏魚可名堂堂」一節，即 Conditioned Response (cf. G.H.S. Razran, Conditioned Responses, p. 5: “association by contiguity in
experience... It attempts to replace a mentalistic by a biologic law... to show
that the association is not a special attribute of the mind but a universal
property of protoplasm”)。
〇程本《子華子》。宋人學為先秦之文，雖未逼肖，却筆意舒鬯，無蹇吃狀。葉水心篤信此書，《習學記言序目》卷十六全卷皆稱引之，全謝山《經史答問》卷十所謂「好奇之過」也。卷上〈北宮子仕篇〉[20]「『元』者太初之中氣也，古之制字者，知其所以然」一節，卷下〈執中篇〉「古之制字者，兹心為『慈』」一節，「凡物之有所由者」一節，皆王荊公《字說》也。又〈孔子贈篇〉云：「宇宙也者，所以載道而傳焉者也」，〈執中篇〉云「惟虛為能集道，惟平為能載道」[21]，周濂溪《通書‧文詞篇第二十八》[22]「文以載道」而外，復見此。又卷下〈北宮意問篇〉云：「醫者理也，理者意也。」《全唐文》卷一五八孫思邈〈千金翼方序〉云：「若夫醫道之為言，實惟意也。固以神存心手之際，意析毫芒之裏」；《太平廣記》卷二一八引《譚賓錄》：「許裔宗曰：『醫乃意也，在人思慮。又脈候幽玄，甚難別。意之所解，口莫能宣。』」《北夢瑣言》卷十「富商食竹鷄」條亦云：「醫者，意也。」《通俗編》卷二十一引《子華子》、《後漢書‧方術傳》（郭玉對和帝曰：「醫之為言意也」【〈方術傳下〉：「醫之為言意也。腠理至微，隨氣用巧，針石之閒，毫芒即乖。神存於心手之際，可得解而不可得言也」】）及《事文前集》「唐 (sic) 胤宗」云云即《譚賓錄》許裔宗語。
又卷下〈執中篇〉云：「心胷之兩間，其容幾何，然則歷陸嶔嶇，太行、鴈門橫塞之。靈臺之關，勺水不通，而奚以有容？嗜欲炎之，好憎氷之，炎與氷交戰焉。」[23]蓋本仲長敖〈覈性賦〉所謂「方寸地，九折坂」（《全晉文》卷八十六）而鋪比者。然尚不如《劉屏山全集》卷十三〈讀平險銘寄李漢老〉也，見第一百三十九則。方中通《陪集》第一種《陪古》卷一〈九龍灘記〉用意尤肆詭，略云：「心無形，險形萬怪所從出；方寸聚天地古今之險，猶綽綽然。余甚憫，將求一物勝之，使退而讓名於其所勝也。聞閩灘多險，遂造焉。灘皆險，險之最，為九龍灘焉。以灘之險，盡殺人若此，而猶有所謂『龍猴』者駕之，是安得擅天下險名？而人心之險，固非天人所可挽回萬一也！嗚呼！何從而求夫險勝人心者」云云。「龍猴」者，善知灘性，為行舟嚮導者之稱也。【《密齋筆記》云：「《子華子》：『今世之人，其平居，把握附耳，呫呫相為，然約而自保，曾膠漆之不如也。及勢利之一接，未有毫髮之差，蹴然而變乎色。又從而隨之兵，甚矣心術之善移也！』韓文用其意：『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悅，一旦臨小利害，僅如毛髮比，反眼若不相識。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擠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按《子華子》乃用韓文耳。《少室山房筆叢》卷三十一：「《子華子》全剽百氏成文。至章法起伏喚應，宛然宋室場屋文字。」】
七百二十三[24]
Jottings:
Augustus Hare: “I’ve crossed out [in the Prayer Book] all
the passages in glorification of God. God is certainly a gentleman & no
gentleman cares to be praised to his face.
It is tactless,
impertinent & vulgar. I think all that fulsome adulation must be highly
offensive to him” (W. Somerset Maugham, The
Vagrant Mood, p. 4; the story was already told in Summing Up, §69)[25].
Cf.《春在堂隨筆》卷八：“余嘗戲語諸君子云：‘神祠中楹聯神祠中楹聯固多諛詞，然神像乃土木偶耳，偃然坐其上，不知愧也。余則尚非土木偶，朝夕出入恆於斯，對此諸聯視，吾色不且赧赧然乎？” See 第一八八則 on Luther’s Table
Talk, XCIX, where
Zadig, ch. 6 is
quoted. The story appears in Zadig,
1748 ed. only (Romans et contes,
Pléiade, pp. 646-7).
À propos of
Roger Fry’s distinction of two classes of works of art, those which express a
genuine aesthetic impulse & those which gratifies a public demand, Maugham
says: “The flaw in his argument lies in the presumption that the motives which
have led the artist to create a work of art are any business of the critic’s”
(Ib., p. 176). This is also an example of the contrast between “il mondo
intenzionale” & “il mondo effetivo” or “la lotta fra la concetto e l’atto
della produzione” harped on by De Sanctis (L. Russo, ed., Gli Scrittori d’Italia, I, p. 103 & II, pp. 27-32); see supra 第六百五十八則.
Swinburne to D.G. Rossetti: “All this is rather too deliberate a ‘fingering about of the parts of
speech & wagging them’ — to use the disgusting simile of a poet who I am
glad to see has repented of it” (Cecil Y. Lang, ed., The Swinburne Letters, II, p. 104). Cf. Burns to George Thomson: “You
may think my songs either above, or below, price... to talk of money, wages,
fee, hire, & etc. could be downright Sodomy
of Soul” (quoted in Maurice Lindsay, Robert
Burns, p. 233); G. Giusti: “Ad un copista”: “O chiarissimo ciuco, / O
cranio parasito / All’erudita greppia incarognito; / Tu del cervello eunuco”[26]
(quoted in U. Nanni, Enciclopedia delle
ingiurie, p. 138); Coleridge: “Reason”: “Whene’er the mist, that stands
’twixt God & thee, / Sublimates to a pure transparency...” (Complete Poetical Works, ed. E.H.
Coleridge, I, p. 487; Coleridge was a victim of constipation, cf. The Notebooks, ed. Kathleen Coburn, vol
II, §2085, 2091); Montaigne on his own essays: “Ce sont icy... des excremens
d’un vieil esprit, dur tantost, tantost làche, et tousjours indigeste” (Essais, III. IX, Pléiade, p. 908); Goebbels:
“Schimpfen ist der Stuhlgang der Seele” (H. Küpper, Wörterbuch der Deutschen Alltagssprache, II, S. 71 under “Blähung”);
S. 279: “seelisch auf die Toilet gehen”; Fr. Schlegel, Literary Notebooks, ed. H. Eichner, p. 115, §1077: “Es giebt einen
witz der den Exkrementen des Geistes gleicht”; Anthony Burgess, Beds in the East, p. 190[27]:
“The best thing to do is put all that in books & forget about it. A book is
a kind of lavatory”; Nietzsche, Menschliches,
Allzumenschliches, II, ii, §4: “Auch die Seele muss ihre bestimmten Kloaken
haben, wohin sie ihren Unrat abfliessen lässt” etc. (Werke, K. Schlechta, I, 901); Grillparzer’s aphorism: “Der
Radikalismus der Deutschen eine Freiheits-Onanie” (Gesam. Werk., hrsg E. Rollett & A. Sauer, II, S. 148); Flaubert’s
lettre inédite to Louis Bouillet: “Je
masturbe ma pauvre cervelle sans en rien tirer” (Rev. d’Hist. litt. de la France, Jan.-Mars 1955, p. 60); Rochester:
“An Epistolary Essay from. M.G. to O.B. Upon Their Mutual Poems”: “What
though the Excrement of my dull Brain” etc. (Poems, ed. V. de Sola Pinto, “The Muses’ Lib.”, 2nd ed.,
p. 93); Burton, The Anatomy of Melancholy, “Democritus to
the Readers”: “... to ease my mind by writing; for I had gravidum cor, foedum caput,
a kind of imposthume in my head... & could imagine no fitter evacuation
than this” (George Bell, I, p. 18); Pt. I, Sect. III, Mem. I, Subs. III: “the
excrements of the brain, catarrhs, rheums, etc.” (p. 159; again Mem. II, Subs.
VII, p. 287); Anatomy of Melancholy,
Pt. I, Sect. II, Mem. IV, Subs. VI on “men of base fortunes”: “like beetles, e stercore orti, e stercore victus, in
stercore delirium” (Bell, I, p. 406); Byron to Murray on Keats: “... he is
the Onanism of Poetry... the outstretched
poesy of this miserable Self-polluter of the human Mind... such writing is a
sort of mental masturbation — he is always f--gg--g his imagination” (Leslie A.
Marchand, ed., Between Two Worlds,
pp. 217, 221); Johnson in his Dictionary
illustrates “Fart” with Suckling’s lines: “Love is the fart / Of every heart; /
It pains a man when ’tis kept close, / And others doth offend when ’tis let
loose” — “If, When Don Cupid’s Dart” (Poems, Haworth Press, p. 10). Carlyle’s “beastly phrase” about
Swinburne has been variously reported: “a man standing up to his neck in a
cesspool, & adding to its contents”, “he sits in a cesspool & adds to
it” (The Swinburne Letters, II, p.
272, 276). Cf. Sainte-Beuve on Balzac: “Balzac, le romancier qui savait le
mieux la corruption de son temps, et il était meme homme a y ajouter” (Mes Poisons, p. 184). Maurice Rat, Dictionnaire des locutions françaises,
p. 34 quotes only Barbey d’Aurevilly’s mots:
“Ils [les politiciens] entrent dans les écuries d’Augias, mais c’est pour en
remettre”; “l’auteur de l’Assommoir,
cet Hercule souillé qui remue le fumier d’Augias et qui y ajoute.” Cf. Paul
Léautaud, Journal littéraire, IV, p.
332: “Abel Hermant me traite d’ingénu crotté: il m’arrive peut-être quelquefois
d’y mettre le pied par mégarde, dans la crotte. Il pass, lui, pour y mette
autre chose avec plaisir.”
K.M. Meyer, Deutsche
Stilistik, S. 228: “In leidenschaftlicher Aufregung ruft Général Kléber
Napoléon die ungeheurste der Hyperboln zu: ‘Général — Sie sind gross wie die
Welt.’” Cf. the remark of a small boy quoted in J. Huizinga, Homo Ludens, tr. R.F.C. Hull, p. 143: “Mummy,
I’ve found a carrot as big — as big as God”; Hugo, Les Misérables: “Voilà une qui est grosse comme le poing et qui
ment gros comme la maison.”
In a private letter to Croce, Collingwood said that “the
doctrine expounded [in The Principles of
Art] is, in all essentials, your own”, though no reference is made in the
book to Croce owing to an Anglo-Saxon custom of omitting sources (cf. Croce, Nuove Pagine Sparse, I, p. 31)! The
logic of “question & answer” which Collingwood formulated to replace the
logic of propositions & claimed to have been the result of many months ofself-communing
(Autobiography, ch. 5, “Pelican Books”,
pp. 24 ff.), seems also to have its germ in Croce’s Logica: “Ogni definizione è la
risposta a una domanda”
etc. (Filosofia,
Poesia, Storia, p. 61). G.F. Stout, too, anticipated Collingwood’s
view in his discussion of “interrogative consciousness” & the “intent”vs.
the “content” of truth (“Error” in Studies
of Philosophy & Psychology, pp. 263 ff.).
Ernst Merian-Genast’s illuminating & learned
paper “Franzosische und deutsche Übersetzungskunst” distinguishes bettwo
schools in the art of translation, the first toning down or pruning away all
that is alien or exotic in the matter & manner of the original & the
second giving the reader the impression “dass ein Ausländer zu ihm spricht”
(Fr. Ernst & K. Wais, ed., Forschungsprobleme
der vergleichenden Literaturgeschichte, II, S. 25). The author fails to
notice that this is part of the national spirit of two peoples; as Hegel
pointed out long ago in connection with the plays on foreign themes: “Und so
müssen denn auch in ihren Kunstwerken Chinesen, Amerikaner oder griechische und
römische Helden ganz wie französische Hofleute reden und sich aufführen... Denn
wir [the Germans] sind überhaupt den Franzosen gegenüber die sorgsamsten
Archivare aller fremden Eigenheiten” usw. (Ästhetik,
Ausbau-Verlag, 1955, S. 278-9, 280). Cf. Voltaire: “J’aurais fait mes Tartares plus Tartares encore, si les
Français étaient moins Français.” Merian-Genast’s thesis seems to have been
anticipated by Leopardi: “[I Francesi] non hanno traduzione veruna... ma quasi
relazioni del contenuto nelle opere straniere; ovvero opere originali composte
de’ pensieri altrui” (Zibaldone di
Pensieri, a cura di F. Flora, I, p. 289); “In francese è impossibile, tanto
il tradurre in modo che, per esempio, un autore italiano resti italiano in
francese, quanto in modo che egli sia tale in francese qual è in italiano. In
tedesco è facile il tradurre in modo che l’autore sia greco, latino italiano
francese in tedesco, ma non in modo ch’egli sia tale in tedesco qual è nella
sua lingua” (p. 1311). He also has overlooked Goethe’s aperçu: “Die Mathematiker sind eine Art Franzosen: redet man zu
ihnen, so übersetzen sie es in ihre Sprache, und dann ist es alsobald ganz
etwas anders” (Spruchweisheit, Sämtl. Werke, Der Tempel Verlag, Bd.
III, S. 489). A.W. Schlegel, in his “Der Wettstreit der Sprachen”, made the Frenchman say: “Wir
übersetzen entweder gar nicht, oder nach unserm eigenen Geschmack... Wir
betrachten einen ausländischen Schriftsteller wie einen Fremden in der
Gesellschaft, der sich nach
unserer Sitte kleiden und
betragen muss, wenn er gefallen soll” (Kritische
Schriften und Briefe, W. Kohlhammer Verlag, Bd. I, S. 252) — also
overlooked. Cf. Eckermann, Gespräche,
10 Jan. 1825, Aufbau-Verlag ed., 1955, S. 154: “Es liegt in der deutschen
Natur, alles Ausländische in seiner Art zu würdigen und sich fremder
Eigentümlichkeit zu bequemen. Dieses und die grosse Fügsamkeit unserer Sprache
macht denn die deutschen Übersetzungen durchaus treu und vollkommen.” It is to
the second school that Broning belongs, according to J.A. Symonds’s account of
a talk with him: “Ought to be absolutely literal, with exact rendering of
words, & words placed in the order of the original. Only a version of this
sort gives any real insight into the original” (H.F. Brown, Letters & Papers of J.A. Symonds,
pp. 213-4). Merian-Genast also quotes Schleiermacher’s witty remark: “Entweder
der Übersezer läßt den Schriftsteller möglichst in Ruhe, und bewegt den Leser
ihm entgegen; oder er läßt den Leser möglichst in Ruhe und bewegt den
Schriftsteller ihm entgegen” (loc. cit.).
Adopting the useful terminology of J.-P. Vinay & J. Darbelnet (Stylistique comparée du Francais et de l’Anglais:
Méthode de traduction, p. 10), we may say that in the former one arrives at
the “langue de départ” while in the latter one never departs from the “langue
d’arrivée.” “Es ist daher auch verkehrt, solche Übersetzungen Vers für Vers mit
dem Original
zu vergleichen. Das
Kriterium ihres Wertes ist nicht Treue, sondern Schönheit” (S. 35). Cf.
Lamartine’s letter to Germeau (21 mars 1825) on the translation of Harold: “Moquez-vous surtout de la
correction, fidélité, exactitude, etc.... Soyez poétique” (quoted in Ch.
Bruneau, Petite Histoire de la langue
française, II, p. 35).
In his
exemplary novel, Rinconete &
Cortadillo Cervantes shows that the denizens of the Underworld of Seville
combined religious piety with knavery[28]: “‘Out
of what we steal we must give something in the way of alms to buy oil for the
lamp that stands before a highly venerated image here in this city... Many of
us do not steal on Friday or speak to any woman called Mary on a Saturday’....
Above all, he marvelled at the absolute assurance they all felt of going to
Heaven when they died so long as they did not fail in their devotions, & this
in spite of all the thefts, murders, & other offenses of which they were
guilty in the sight of God” (Three
Exemplary Novels, tr. S. Putnam, pp. 27-8, 68; cf. Introduction, p. xiii
where the proverb “Steal the pig & give the feet to God” is quote). Cf.《說郛》卷八十許棐《獻醜集‧樵谈》：“小人出事剝竊，入事薰修，是攘雞賽神，攫金粧佛”. This adds point to the anecdote told by N.
Khrushchev in his tirade against religion[29]: “The
robbers killed a man, took his life & everything he had, but did not eat the ham taken in the loot
for fear of committing a sin on Friday” (W.R. Hearst, Jr., B. Considine &
F. Coniff, Ask Me Anything, pp.
144-5). The bon mot of the Licentiate
Glasscase: “Good painters imitate nature but bad ones vomit it forth” (Three Exemplary Novels, p. 101), punning
on the verbs imitar & vomitar, can be applied to the realists
as contrasted with the naturalists in literature.
De Sanctis: “...
e venne tempo che una conciliazione parve possibile... fra il papato e la
libertà” (Luigi Russo, Gli scrittori
d’Italia, II, p. 5); cf. New
Statesman, 21 July 1961, p. 76: “The new Papal encyclical Mater et Magistra should be seen as the
third of a series, beginning with Rerum
novarum in 1891, in which the church is trying to adapt its social teaching
to the world created by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etc.
De Sanctis: “Alla
parola’rivoluzione’ succede la parola ‘evoluzione’” (Ib., p. 9); cf. Kant, Der
Streit der Facultäten, 2. Ab., §10: “Wozu wohl gehören möchte, daß der
Staat sich von Zeit zu Zeit auch selbst reformire und, statt Revolution
Evolution versuchend, zum Besseren beständig fortschreite” (Werke, hrsg E. Cassirer, Bd. VII, S.
406).
De Sanctis: “Al
motto antico: ‘Lo stile è l’uomo, successe quest’altro: ‘La letteratura è
l’espressione della società’” (Ib.,
p. 11); cf. Bonald, Du Style et de la
littérature: “Le style est l’homme même, a dit Buffon, et l’on a dit après
lui: La littérature est l’expression dela société” (Oeuv. comp., III, p. 975).
De Sanctis: “...
v’ha un altro popolo, che ama la voluttà del dolce far niente, e dice: il tempo
è galantuomo; cioè che vuol dire confidare nella fortuna” (Ib., p. 118); Beaumarchais gives the proverb a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 in Le Mariage de Figaro,
III. vii: “Tempo è galant’uomo, dit l’Italien; il dit toujours la vérité.”
De Sanctis, Saggi critici, ed. L. Russo, II, p. 259: “Nel fòro, ne’ teatri,
nel parlamento, ne’diarii, nelle poesie, nelle prose, fino nelle trattazioni
scientifiche regna spesso la rettorica,... uno scaldarsi a freddo nelle cose
più semplici” ecc.
Berchet: “Il verde, la speme tant’anni pasciuta” (Ib., p. 532). Cf. Maeterlinck: “Verre ardent”: “L’âme verte
d’autres espoirs” (quoted in Ch. Bruneau,
Petite Hist. de la lang. fr., II, p. 203); Swinburne: “A Match”: “Green
pleasure or grey grief”; Swinburne: “For love the red, for hope the gentle
green” (quoted in James E. Downey, Creative
Imagination, p. 87); Ch. Fr. Hebbel: “Die Farbe der Hoffnung”: “Grün ist
die Farbe der Hoffnung, denn grün ist die Farbe des Lenzes, / Welcher
verspricht für den Herbst, was der Betrüger nicht hält” (Werke, hrsg. Theodor Poppe, I, S. 258); Tristan l’Hermite: “Les Louanges du Vert”: “C’est le
symbole de l’espoir” (Poésies, chosen
by P.A. Wadsworth, p. 34); Jan Struther, Mrs
Miniver, “At the next crossing, red again. Red, yellow, green — frustration,
hope, joy: a brand new conditioned reflex. To future generations green would no
longer suggest envy, but freedom.” Cf. Léon Gozlan, Extraits d’un Album inédit: “Ainsi, pour moi, la pitié est bleu
tendre, la résignation est gris-perle, la joie est vert-pomme, la satiété est
café-au-lait, le plaisir est rose velouté” etc. (Pierre Mille, Anthologie des Humoristes Français
Contemporains, p. 49).
Carducci: “La
lirica bolsa, con la pancia, in veste da camera, larga a cintura, e in
pantofole: ohibò!” (Ib., p. 691);
almost an echo of Gautier’s lines in “L’Art”: “Point de contraintes fausses!
/Mais que pour marcher droit / Tu chausses, / Muse, un cothurne étroit. // Fi
du rhythme commode,[30]
/ Comme un soulier trop grand, / Du mode / Que tout pied quitte et prend” (Émaux et Camées, éd. Charpentier, p. 223).
Croce: “Antiletteraria
nei contenuto, la sua [De Sanctis] opera è antiletteraria nella forma; e questo
è suo pregio grande Coloro che manifestano il loro scontento di non trovare nel
De Sanctis la prosa letteraria, scoprono purtroppo la persistenza in se
medesimi del cattivo gusto per l’ideale della prosa oratoria” (Gli Scrittori d’Italia, p. 652). Cf. Mérimée:
“Le mal que l’éloquence et l’emphase on fait dans ce pays est incalculable”
(Lettre à Dumas-Hinard, 8 Jan. 1861, cité dans Paul Léon, Mérimée et son temps, pp. 385-6); Carducci: “Sono proprio stanco e
stufo, stufo, stufo, di tutto e anzi tutto della vil rettorica italiana. Pare
impossibile: questo sole fa sbocciare le metafore come sbucare le cimici, persuade
gli oratori ad aggirare i periodi come gli scarabe le pallotole... di eloquenza”;
“Rettorica grassa ci vuole a inghebbiare i paperi nati dell’incrociamento dell’aguilla
bastarda d’Arcadia con lo struzzo nano del romanticismo” (Lett., XIII, 303; XIV, 157, quoted in N. Busetto, G. Carducci, pp. 58 & 90).Also Gide:
“Une voiture de maraîcher charrie plus de vérité que les plus belles périodes
de Cicéron. La France est perdue par la rhétorique; peuple oratoire habile à se
payer de mots, habile à prendre les mots pour des choses et prompt à mettre des
formules au-devant de la réalité. Pour averti que je sois, je n'échappe pas à
cela et reste, encore que le dénonçant, oratoire” (Nouv. Rev. fr., juin 1909, quoted in Ch. Bruneau, Petite Hist. de la lang. fr., II, p.
219). This dead weight of rhetorical tradition in Latin countries serves to
explain why Croce sharply distinguishes poesia
from retorica o letteratura (cf. Filosofia, Poesia, Storia, pp. 267 ff.) in a valiant attempt to save poetry from the grip of the
dead hand of rhetoric with its jewel-ringed fingers. Le Journal des Goncourt, 1 nov. 1870: “Nefftzer: ‘Ce qui a perdu la
France, c’est la routine et la rhétorique!’ ‘Oui, c’est le classicisme!’
soupire Gautier” (Éd. definitive, IV, p. 89). All this echoes Hugo’s battle cry
in Réponse à un acte d’accusation: “Guerre
à la rhétorique et paix à la syntaxe!” Cf. Sainte-Beuve’s sly dig at
rhetoricians who pass for poets (Chateaubriand et son groupe litt., I, p. 299).
Cf. E.R. Curtius, Europäische Literatur
und Lateinisches Mittelalter, 2te Auf., S. 71, Sect. “Bewertung
der Rhetorik”: “Die Rhetorik hat in unserer Bildungswelt keine Stelle” usw.
H.F. Amiel, Fragments d’un journal intime,
23 mai 1873: “Elle [la France]
a toujours cru qu’une chose dite était une chose
faite, comme si la parole était l’action, comme si la rhétorique avait raison...
de l’être réel.”【Courier, Pamphlet
des pamphlets: “Dieu, dis-je en moi-même tout bas, Dieu délivre-nous du
malin et du langage figuré!... Jésus, mon Sauveur, sauvez-nous de la métaphore”
(Ch. Braibant, Le Métier d’Écrivain,
p. 212).】
Some happy
applications of Dante’s mighty line “Lasciate ogni speranza, voi ch’entrate”[31]
(Inf. III. 9; Opere, ed. E. Moore & Toynbee, p. 4). S.T. Coleridge, The Notebooks, ed. Kathleen Coburn, I, §1373:
“Et pour moi, le Bonheur n’a commencé que lorsque je l’ai eu perdu. Je mettrais
volontiers sur la porte du Paradis le vers, que le Dante a mis sur celle de
l’Enfer. Lasciate ogni speranza, voi ch’entrate”;
Maupassant, Sur l’eau, Avril 12: “Employés
des noires études, employés des grands ministères, vous devez lire chaque matin
sur la porte de la sinistre prison la célèbre phrase de Dante: ‘Laissez toute
espérance, vous qui entrez!’” (éd. Louis Conard, p. 124); Bernard Shaw, Sixteen Self-Sketches, p. 22: “It [the
Central Model Boys’ School] was an enormous place, with huge unscaleable
railings & gates on which for me might well have been inscribed ‘All hope
abandon, ye who enter here’”; Lautréamont, Poésies,
II: “Vous qui entrez, laissez tout désespoir” (Oeuv. comp., éd. José Corti, p. 374); Grillparzer, Gesammelte Werke, hrsg. von E. Rollett &
A. Sauer, Bd. II, S. 63: “Lasciate ogni
speranza, voi ch’entrate: Wie dort an Dantes Schauerorte, / Steh über
Deutschlands Eingangspforte, / Bezeichnend seiner Weisheit Horte, / Freund
Hamlets: Worte! Worte! Worte!”; Sinclair Lewis’s inscription for a new movie
theatre in Sauk Centre, Minnesota: “These are the portals of Imagination.
Recover hope, all ye who enter here” (C. Fadiman & Charles Van Doren, The American Treasury, p. 239); G.
Orwell, Burmese Days, Secker &
Warburg, p. 145: “Abandon your noses, all ye who enter here”; Beaumarchais, Le Mariage de Figaro, V. iii, Figaro: “sitôt
je vois du fond d’un fiacre baisser pour moi le pont d’un château fort, à l’entrée
duquel je laissai l’espérance et la liberté” [La Bastille]. Cf. Merle Miller, The Sure Thing, Penguin, p. 216: “You
check your intellect at the door when you’re in the Party.” James Thomson, The City of Dreadful Night: “The City is
of Night, but not of Sleep; / ... / The pitiless hours like years & ages
creep, / A night seems termless hell... / They leave all hope behind who enter
there. / A demon warder clutched me, Not so fast; / First leave your hopes
behind!... / Outside the gate he showed an open chest: / Cast in some hope, you
enter with the rest. / ...”【James Thomson, The
City of Dreadful Night: “Outside the gate [of Hell] he [the demon warder] showed
an open chest: / Here pay
their entrance fees the
souls unblest; / Cast in some hope, you enter with the rest. / This is
Pandora’s box.”[32]】Cf.
also the scatological wit of Italian schoolboys: “Portatevi la carta voi ch’entrate”
(G. Magliano, I Muri
Parlano, p. 30). Cf.
Dante’s line with what Pope calls “the 9th Beatitude” in his letter
to Gay (Oct. 6, 1727): “Blessed are they who expect nothing, for they shall not
be disappointed”; to Fortescue: “Blessed is the man who expects nothing, for he
shall never be disappointed” (Corr.,
ed. G. Sherburn, II, 523); Katharine C. Balderston, ed., Thraliana, 2nd ed., 1951, I, p. 183: “Of the Claires,
Carthusians &c. Johnson used to say that they should write upon their Gates
what Dante writes upon the Gates of Hell: ‘Lasciate ogni Speranza — voi
ch’entrate.’”
七百二十四[33]
文瀾閣四庫全書本《太平廣記》
《太平廣記》采擷羣籍，了不知其取舍用意何在。又往往一事重出，編纂殊草率也。凌濛初《二刻拍案驚奇》卷三十七記人議論《太平廣記》云：「上自神祇仙子，下及昆蟲草木，無不受了淫褻汙點」云云，不知何謂！《四庫總目》卷一四二《太平廣記》條云：「玉海》稱《廣記》鏤本頒天下，後以言者謂非後學所急，收版貯之太清樓，故北宋人多未之覩。鄭樵號為博洽，而《通志校讎略》中乃謂《太平廣記》為《太平御覽》中別出《廣記》一書，專記異事，誤合兩書而一之，是樵亦未嘗見矣。」按洪适《盤洲文集》卷四〈還李舉之太平廣記〉詩云：「稗官九百起虞初，過眼寧論所失誣。午枕黑甜君所賜，持還深媿一瓻無。」[34]亦見南宋時尚為罕覯之籍也。
〇卷二〈彭祖〉《神仙傳》「上士别牀」四語，《鼠璞》卷上引以證素女術之不出彭籛詳見第二百七十七則論《全上古文》卷十六。《神仙傳》依託彭祖語，則謂「古之至人，恐下才之子不識事宜，流遯不還，故為此矯枉過正之論。人非水火不生，而用之過當，亦足為害，男女交接，正復如是。男女相成，猶天地相生。傷生之事多矣，而獨戒房中，豈不惑哉？天地得交接之道，故無終竟之限；人失交接之道，故有傷殘之期」云云。王充《論衡‧自然篇》云：「儒家說夫婦之道取法於天地，知夫婦法天地，不知推夫婦之道以論天地之性，可謂惑矣」云云，似未聞道家之說者。五代時無名氏《鐙下閑談》（《廣記》失收）卷上〈桃花障子〉條記左慈與盧相國商之女有夙緣，「一夕女子問曰：『嘗聞道家去大情欲，何故誣說也？』道士曰：『不然。《易》曰：「天地絪緼，萬物化𤂸。男女構精，萬物化生」，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也。」蓋仙家□□離乎人也』」，亦可參觀[35]。《肉蒲團》第一回云：「女色二字，原於人無損。人參附子雖是大補之物，只宜長服，不宜多服；只可當藥，不可當飯。女色的利害，與此一般：長服則有陰陽交濟之功，多服則有水火相剋之敝。當藥則有寬中解鬱之樂，當飯則有傷筋耗血之憂」云云【cf. Anatomy
of Melancholy, Pt. I, Sect. II, Mem. II, George Bell, vol. II, pp. 38-9 on “Venus
moderately used” as “a most apposite remedy”】，妙語解頤，實本道家說，亦即〈關雎‧序〉「不淫其色」《正義》所謂「淫者，過也。過於度量，謂之為淫。」又按「天地相生」、「天地交接」云云，參觀第六百九十一則論 N.
Kazantzakis, Zorba the Greek, p. 65 即白行簡〈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之意。Marino, L’Adone,
VII, 235 sgg.: “Ama la terra il cielo, e il bel sembiante / mostra ridente a
lui, che l’innamora, / e sol per farsi cara al caro amante , / s’adorna, il sen
s’ingemma, il crin s’infiora” esc. (G.G. Ferrero, Marino e i Marinisti, p. 149; 按參觀 La Lira, Parte I, no. 26: “Narra alcuni amori di pefci” — p. 344; 皆本之 Tasso, Aminta,
I. i, Dafne: “E non t’accorgi / come tutte le cose / or sono innamorate” — Poesie,
a cura di F. Flora, pp. 619-20 而增飾之); Germain Nouveau: “Tout fait l’amour / ... / Même
le pas avec la route, / La baguette avec le tambour. / Même le doigt avec la
bague, / Même la rime et la raison, / Même le vent avec la vague, / Le regard
avec l’horizon” (H. Hatzfeld, Trends &
Styles in 20th-cent. French Literature, p. 55); Shelley: “Love’s
Philosophy”: “The fountains mingle with the river / And the rivers with the
ocean, / The winds of heaven mix for ever / With a sweet emotion; / Nothing in
the world is single; / All things by a law divine / In one spirit meet &
mingle. / Why not I with thine? — // See the mountains kiss high heaven / And
the waves clasp one another; / No sister-flower would be forgiven / If it
disdained its brother; /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 / What is all this sweet work worth / If thou kiss not me?” 又按 “the waves
clasp one another”，而 J.
Gotthelf 則以波浪推逐喻人世之似愛似仇、乍親乍寃：“Das geht gerade so wie im wogenden See, im
wirbelnden Flusse; da tanzen die Wellen auch miteinander, als obs lauter
Herrlichkeit wäre, und ist es ausgetanzt, so verschlingt eine die andere. Und
wenn man meint, jetzt seis aus, so spuckt die eine die andere wieder aus und
tanzt wieder mit ihr, als ob gar nichts geschehen wäre” (W. Muschg, Tragische Literaturgeschichte, 3te
Auf., S. 146 引)。所謂言各有當，參觀七三二則論 Provenzal, Dizionario
delle Immagini, p. 281。【參觀 Ch. Morgenstern, Epigramme
und Sprüche, R. Piper
& Co. Verlag, 1921, S. 69: “Heute schreiben wir noch ‘Welt’. / Doch als
‘wellt’ wird’s klarer vorgestellt.”】
〇卷七〈白石先生〉《神仙傳》：「不肯修昇仙之道，但取不死而已，不失人間之樂。曰：『天上復能樂比人間乎？天上多至尊，相奉事，更苦於人間。』」按同卷〈馬鳴生〉《神仙傳》：「不樂昇天，但服半劑，為地仙，恒居人間」；卷八〈張道陵〉《神仙傳》：「丹成，服半劑，不願即昇天也。」極耐尋味，此所以有「思凡」之說也。李義山〈戊辰會靜中出貽同志二十韻〉云：「三山誠迴視，九州揚一塵。我本玄元胄，禀華由上津；中迷鬼道樂，沉為下土民」；梁山舟《頻羅菴遺集》卷二〈元遺山無題詩有死恨天台老劉阮人間何戀卻歸來余為大地下一轉語〉云：「到底人間勝天上，不然晨肇不歸來」；《北齊書‧方伎傳》：「又有張遠遊者，顯祖令與諸術士合九轉金丹，及成，顯祖置之玉匣云：『我貪世間作樂，不能即飛上天，待臨死時服。』」St. Augustine, Conf.,
Lib. VIII, cap. 7: “Da mihi castitatem et continentam, sed noli modo” 即此意，參觀 A.
Maurois, Les silences du colonel Bramble,
ch. 7: “‘Nous allons bientôt vous donner le Home Rule.’ ‘Que le Seigneur ait
pitié de nous!’ ‘Comment?’ dit le député, stupéfait. ‘Vous voulez aller au
ciel... moi aussi... mais nous ne voulons pas y aller ce soir’”。
〇卷七〈王遠〉《神仙傳》。按此則中麻姑一節又見卷六十〈麻姑〉則，亦註：「出《神仙傳》」。
〇卷八〈張道陵〉《神仙傳》：「七度試趙昇，皆過，乃授昇丹經。」按《真誥》卷五〈甄命授〉載「仙道十二試皆過，而授此經」，可參觀，所記諸試事尤趣。【卷二〈魏伯陽〉試弟。】【《後漢書‧方術傳下》賣藥翁試費長房。】【外國魔鬼試，釋典及道經師父試。】
〇卷八〈劉安〉《神仙傳》：「臨去時，餘藥器置在中庭，鷄犬舐啄之，盡得升天。」按卷五十一〈宜君王老〉《續仙傳》：「居舍草樹，全家人物雞犬，一時飛去。唯貓棄而未去。」元遺山〈游天壇雜詩〉云：「同向燕家舐丹鼎，不隨鷄犬上青雲」，自注：「仙貓洞。土人傳燕家鷄犬升天，貓獨不去。」參觀第一百六十五則又三百二十八則引 Georgina
Stickland Gates, The Modern Cat, p.
80。又按《論衡》卷七〈道虛〉、《風俗通‧正失第二》皆言淮南自殺，無升仙事。《論衡》并駁雞犬飛升，謂為有違物性。
〇卷九〈李少君〉《神仙傳》。按《論衡》卷七〈道虛篇〉有駁，皆即本之《史記‧封禪書》。
〇卷十二〈壺公〉《神仙傳》：「肉人無知，積罪却厚。」按卷十五〈阮基〉《神仙感遇傳》：「凡夫肉人，不識大道。」「肉人」之稱，始見《文子‧微明篇第七》：「昔者中黃子曰：『人有五位，故天地之間有二十五人也。下五有眾人、奴人、愚人、肉人、小人。」《真誥》卷一亦云：「且以靈筆真手，初不敢下交於肉人」；又卷八云：「學而不思，浚井不渫，蓋肉人之小疵耳。」《樊榭山房集》卷三〈東扶送水仙花五本〉云：「肉人不合尋常見，燈影娟娟雨半簾」；《歸愚詩鈔》卷七〈為張鴻勛題元人唐伯庸百駿圖‧之二〉云：「不須更責鷗波法，世上紛紛畫肉人」，正用道家語[36]。卷七〈王遠〉《神仙傳》：「謂蔡經曰：『汝氣少肉多，不得上去，當為屍解，如從狗竇中過耳！』」可參觀。又李昌谷〈馬詩〉第二十三首曰：「廄中皆肉馬，不解上青天」，亦相發明。
〇卷十三〈成仙公〉《神仙傳》聞羣雀鳴，知有覆車粟。按卷四六二〈楊宣〉《益都耆舊傳》事全同。【《類說》卷五十二〈翰府名談‧嵩山見李白〉則以白龜年解雀語、馬語、羊語。】【Montaigne, Essais,
II. 12 (Pléiade, p. 431).】《論語‧公冶長》章皇侃《疏》引《論釋》記公冶長解鳥語事尤趣，仿雀鳴之音為謠，又開《聊齋志異》卷九〈鳥語〉則，《廣記》所收二事、《三國志‧魏書‧方伎傳》記管輅釋鵲語事皆不如也。又《通俗編》卷三十七略說史傳解鳥語者，而未及成仙公，以楊宣事出《後漢書》，管輅事出《博物志》。《癸巳存稿》卷二〈與鳥獸言解〉條引《論衡》、佛書，與《通俗編》互有詳略。《茶香室三鈔》卷六引明程涓《千一疏》、徐應秋《玉芝堂談薈》卷八記解鳥獸語亦詳。【高彥休《闕史》：「薩多羅通鳥獸之言，解豬語。」】【周嬰《巵林》卷五〈注王‧解鳥獸語〉條補《宛委餘編》，《餘冬序錄》修列甚廣。】
〇卷十八〈柳歸舜〉《續玄怪錄》【今本《續幽（玄）怪錄》無】：「鳳花臺問：『殊不知近日誰為宗匠？』歸舜曰：『薛道衡、江總。』因誦數篇示之。鳳花臺曰：『近代非不靡麗，殊少骨氣。』」按寓言志怪中掎摭文章利病，託諸鬼神口吻，時復談言微中。《閱微草堂筆記》卷三魅論漁洋詩，即此體也。薛道衡每遭輕薄，卷三百四十二〈獨孤穆〉無出處縣主曰：「當時薛道衡名高海內，妾見其文，心頗鄙之。」卷三百四十九〈韋鮑生妓〉《纂異記》長鬚云：「窺能者制作，見屬對頗切，而賦有『蜂腰』、『鶴膝』之病，詩有『重頭』、『重尾』之犯。足下『洞庭』、『木葉』之對為紕謬，小子賦云『稍遠』、『忽起』之聲，俱遭黜退矣！」即指《文鏡秘府論》西卷〈文二十八種病〉之類而言。卷三七一〈姚康成〉《靈怪集》鐵銚子、破笛、禿黍穰帚論詩曰：「近日詩家所作，皆務一時巧麗，其於託情喻己、體物賦懷，皆失之矣！」可與元次山〈篋中集序〉所謂「近世作者更相沿襲，拘限聲病，喜尚形似」云云；殷璠〈河嶽英靈集序〉所謂「至如曹、劉，詩多直致，語少切對，或五字並側，或十字俱平，而逸价終存。然挈瓶膚受之流，責古人不辨宮商，詞句質素，恥相師範。於是攻乎異端，妄為穿鑿，理雖不足，言常有餘，都無比興，但貴輕艷」云云；李文饒〈文章論〉所謂「沈休文獨以音韻為切，重輕為難，語雖甚工，旨則未遠矣。文旨既妙，豈以音韻為病哉？此可以言规矩之内，未可以言文章外意也。古人辭高者，蓋以言妙而工，適情不取於音韻，意盡而止，成篇不拘於隻耦。譬諸音樂，古詞如金石琴瑟，尚於至音；今文如絲竹鞞鼓， 迫於促節。則知聲律之為弊也甚矣」云云（文饒此節有自注，舉例太半皆詩）參觀，已是張戒《歲寒堂詩話》議論。蓋談藝不拘一體，陸士衡〈文賦〉、少陵〈戲為六絕句〉、鄭板橋〈賀新郎‧述詩二首〉、張瘦銅〈離別難‧鈔白氏長慶集〉（《竹葉庵文集》卷三十二），或以賦、或以詩、或以詞，皆有挹揚風雅之用。唐人小說，何獨不可？R. Moreau, La
critique littéraire en France, p. 37 論 Mlle de
Scudéry, Clélie 所謂
“critique romancée” 是也。【《閱微筆記》。】
〇卷十九〈李林甫〉《逸史》。按「安祿山嘗養道術士」一節，又見卷七十六〈安祿山術士〉則，亦注：「出《逸史》。」
〇卷三十三〈馬自然〉《續仙傳》求菜不得，畫白鷺及猧子踐壞菜畦事，與九十〈杯渡〉《高僧傳》乞魚不得，擲兩石子化水牛突破魚網事略同。
〇卷三十八〈李泌〉《鄴侯外傳》。按此言李泌有仙骨，當與而卷二百八十九〈李泌〉《國史補》一則言其其譸張虛誕並觀。《論衡》卷七〈道虛〉又《風俗通‧正失第二》論東方朔詼誕一則可參看。所謂「鏁子骨」、「珊然有聲」，即卷一百一〈商居士〉《宣室志》之「若戛玉之音」、「纖韻徐引」也。卷三百四十三〈周濟川〉《廣異記》「白骨小兒」格格作聲，實無差別。一仙一鬼，遂異其揣稱之詞耳。
〇卷三十九〈麻陽村人〉《廣異記》。按即卷十八〈文廣通〉《神仙感遇傳》所本，皆記王輔嗣罰為河上公守門。五代時無名氏《鐙下閑談》，《廣記》未采，卷下〈獵豬遇仙〉條略云：「泰山獵人因射趁一豬，中其膊，逐之入一石室，門內有人宣言曰：『何人敢射仙家豬，付獄償死！』復又聞傳曰：『豬既不死，便當赦之。』俄見內列朱門粉壁，一人羽衣星冠，執帚而立，喝曰：『下域人緣何輒至蓬玄洞天，玄元皇帝之宮？』獵人即拜具述因逐豬至此，執帚曰：『此乃仙家豬。吾乃魏朝尚書王輔嗣，為誤《道德經》為因果之理，譴責至今未滿。』引致一 殿，於金隔仰窺，見老君當殿而坐，正當朝集，問執帚曰：『諸天神仙，首者誰？』曰：『廣成子。』『三十□□真官，首者誰？』曰：『張道陵。』俄見鼓吹優唱，復問：『著語者誰？』曰：『黃幡綽。』『導引者誰？』曰：『黃玄鍾。』董雙成奏雲和笙，詞畢樂退，執帚者曰：『可返。』獵人拜辭，歸家詢，巳十二年矣。」即〈麻陽村人〉之踵事增華。卷三百十七〈王弼〉無出處又記輔嗣遭鄭康成鬼所祟。
〇卷四十四〈蕭洞玄〉《河東記》。按卷十六〈杜子春〉《續玄怪錄》、卷三百五十六〈韋自東〉《傳奇》三事相類，皆本之《大唐西域記》卷七婆羅痆斯國烈士池一節。《酉陽雜俎》顧元績事即引《西域記》。《绿野仙踪》第七十三回〈守仙爐六友燒丹藥〉嘗采摭而敷演之。卷十二〈薊子訓〉（出《神仙傳》）：「見比屋抱嬰兒，訓求抱之，失手墮地，兒即死。隣家素尊敬子訓，不敢有悲哀之色，乃埋瘞之。」[37]
〇卷五十二〈殷天祥〉《續仙傳》歌曰：「解醖頃刻酒，能開非時花。」按《類説》卷三《續仙傳》「殷七七」條作：「解醖逡巡酒，能開頃刻花。」《榕村語錄續編》卷十四云：「健菴便是此等善造逡巡酒，能開頃刻花」云云，較殷記本詩句更妙。蓋神通幻術，正以須臾迅速見奇，彈指而現樓臺，轉瞬而換桑海，《西京雜記》卷三記東海黃公「能立興雲霧，坐成山河」是也（卷六十〈孫夫人〉《女仙傳》：「能分形散影，坐在立亡」）。故 Freud 云：“Zum Zauber gehört unbedingt die Schnelligkeit, man
möchte sagen: Plötzlichkeit des Erfolges” (W. Muschg, Die Zerstörung der deutschen Literatur, 3te Aufl., 1958,
S. 342 引)。德諺有云：“Geschwindigkeit ist keine Hexerei”，亦見速則如神，所謂「神速」者也。又按神仙以變幻逞能，始見於卷五〈劉政〉、〈孫博〉、〈玉子〉，皆出《神仙傳》，所謂「能變化隱形，以一人分作百、千、萬人」、「種五果，立使華實可食」、「吹氣為風」、「噓水興雲」、「忽老忽少，乍大乍小」、「行水火中不沾灼」、「以木瓦石為六畜龍虎」等等，《西游記》所昉也。
〇卷五十三〈維楊十友〉《神仙感遇傳》蒸童兒乃千歲人參。按卷五十一〈陳師〉《稽神錄》蒸嬰兒及犬子乃千歲人參、枸杞，卷六十四〈楊正見〉《集仙錄》蒸嬰兒乃茯苓。
〇卷六十六〈謝自然〉《集仙錄》：「仙人來招，將天衣迎之，脫所著衣，置一繩牀上。却回，著舊衣，置天衣於鶴背將去。去時乘麟，回時乘鶴也。」異乎昌黎〈謝自然詩〉所云「須臾自輕舉，飄若風中煙。入門無所見，冠履同蛻蟬」矣。自然言「上界無削髮之人」，乃隱斥釋氏，亦如卷六十五〈姚氏三子〉《神仙感遇傳》夫人「敕召孔宣父，孔子具冠劍而至，拜謁甚恭」，乃明摘儒家耳。
〇卷七十一〈竇玄德〉《玄門靈妙記》司命使者曰：「道家章奏猶人間上章表耳。前上之章有字失體，次上之章復草書『仍乞』二字。表奏人主，猶須整肅，況天尊大道，其可忽諸？」按陸粲《庚巳編》卷四云：「玄妙觀李道士早歲頗精於焚修，晚更怠忽，嘗上青詞，乘醉戲書『天尊』為『夫尊』、『大帝』為『犬帝』。一日被雷震死，背上朱書二行可辨云：『夫尊可恕，犬帝難容。』事在天順、成化間」；姚旅《露書》卷十三云：「龍巖蘇鏸十歲時，在其邑三清觀讀書，道士日凂其填疏封，蘇厭之。一日戲書『王皇犬帝』，夜夢玉帝仗劍欲砍之云：『王皇猶自可，犬帝最難當』」，即《岳傳》第一回宋徽宗上表以「玉皇大帝」為「王皇犬帝」事所本。
〇卷七十四〈俞叟〉《宣室志》、〈石旻〉《宣室志》二則，與卷八十〈俞叟〉《補錄記傳》、〈石旻〉《補錄記傳》同。
〇卷七十五〈王先生〉《宣室志》以紙月施於垣上，「夕有奇光自發。」按《酉陽雜俎》唐居士則「帖月於壁上，如片紙耳。」《聊齋志異》卷一〈勞山道士〉之術本此。
〇卷八十〈周隱克〉《逸史》：「周生連吃數椀，段起旋溺不已。……蓋飲茶慵起，遣段公代之。」按《居易錄》：「叔祖季木吏部家有一客，往往代人食，其人亦飽，亦往往令人代食，至溲溺亦如之。」
〇卷八十一〈梁四公〉《梁四公記》。四人名字詭創，《困學紀聞》卷八引《三國志‧孫休傳》裴注所謂「造無況之字，制不典之音」譏之。五代後蜀詹敦仁有〈復留侯從効問南漢劉巖改名龑字音義〉五古一首，歷舉孫休四子名，以至武曌所創字，而未及四公名也。西天竺國「眾寶如山，納之山藏，取之難得，以大獸肉投之藏中，肉爛粘寶，一鳥啣出」。按黎媿曾《仁恕堂筆記》云：「金剛鑽若塵沙，出西域，在萬山深谷中，非人力可取。士人先驅駝馬墮谷中，使其肉潰爛沾濡，烏鳶飛下食之，人乃取鳥糞淘汰，間有得者。以其得之艱，故換價比於黃金者且倍」，即本此來。Marco Polo《游記》一七一章記 Muftili 國人取金剛石，又《天方夜譚》The Second Voyage Sindbād the Sailor 一節皆云以肉投谷中，鷲啣肉出得石，與此相同 (The
Thousand Nights & One Night, tr.
Powys Mathers, IV, pp. 266-7)。
〇卷八十三〈吳堪〉《原化記》。按與卷六十二〈白水素女〉《搜神記》情事略同。「鬼臂」不知何物，「蝦蟆毛」當即龜毛之類，參觀第四百四十三則論《石湖詩集》卷八〈中秋無月復次韻〉。又按此則應入「水怪類」，亦如卷八十二〈管子文〉《大唐奇事》應入「精怪雜器用類」，而皆入「異人類」，亦編次無法之例也。
〇卷九十〈釋寶誌〉《高僧傳》及《洛陽伽藍記》食鱠「吐出小魚，依依鱗尾。」按卷四百六十四〈吳餘鱠魚〉《博物志》孫權食鱠魚，棄之中流，化為魚；卷九十六〈鴟鳩和尚〉《雲溪友議》食鳩事相類。
〇卷九十四〈儀光禪師〉《紀聞》拒女自宮。按卷九十七〈空如禪師〉《朝野僉載》父母強其婚，以刀割勢。參觀第八十一則 Noctes Atticae, X. xvii。
〇卷九十九〈惠祥〉《三教珠英》齧蝨，夢為人縛，鞭箠交下。按卷九十二〈無畏〉《開天傳信記》宣律捫蝨，將投於地，無畏連聲呼曰：「律師律師！撲死佛子耶？」《高僧傳三集》卷二〈善無畏傳〉即本此；卷十四〈道宣傳〉則云：「道宣捫蝨，以綿紙裹投於地，三藏云：『撲有情於地之聲也！』」又《高僧傳》卷十二法恭「以敝衲聚蚤蝨，常披以飼之」；《虞德園先生集》卷九〈蓮池祖師傳〉：「養蝨綿筒中。」又第四百三十八則論《梅屋詩稾‧瑛上人》七律；七百四十四則論沈約〈懺悔文〉。Bernard Shaw 云：“We
see the Buddhist having his path swept before him lest he should tread on an
insect & kill it; but we do not see what that Buddhist does when he catches
a flea that has kept him awake for an hour” (Hesketh Pearson, Bernard Shaw, “The Reprint Society” ed.,
p. 65)，蓋未聞此也。
〇卷一百〈道嚴〉《宣室志》善神護持佛寺之地，世人好吐佛地，以背承之，「由是背有瘡」。按《增益阿含經》卷三十之六：「舍利弗白佛：『亦如此地，亦受淨，亦受不淨，屎尿穢惡皆悉受之，膿血涕唾終不逆之。然此地亦不言惡，亦不言善。亦如此水，能使好物淨，能使不好物淨，無有異想。我今此心如是」；《傳燈錄》卷二十七：「一行者隨師入殿，向佛而吐。師詰之，行者曰：『將無佛處來與某甲唾。』」
〇卷一百一〈延州婦人〉見第六五四則。
〇卷一百二〈趙文信〉《法苑珠林》【卷十八引《冥報記》[38]】唯好庾信文集，閻羅王曰：「庾信是大罪人，見此受苦」，即令引出庾信，乃見是龜，身一頭多，云：「我是庾信，為生時好作文章，妄引佛經，雜揉俗書，又誹謗佛法，謂言不及孔、老之教，今受罪報。」按《永樂大典》七千五百四十三載永明沙門延壽〈金剛證驗賦〉云：「降五色之祥雲，迎歸天上」，註云：「唐開元年，遂州人任善因病致死，見閻羅王，一冥官指任善云：『此人曾讀《金剛般若經》二十五徧，兼讀庾信文章。』王即令人引庾信示之，乃見一龜，有數個頭。王云：『庾信好事文章，善談經典，誹謗三寶，受此罪報。』」明末人傳：「世上演《牡丹亭》一日，湯若士在地獄受苦一日。」沈去矜謙〈雜説〉末一條云[39]：「彭金粟在廣陵，見余小詞及董文友《蓉渡集》，謂鄒程村曰：『泥犁中皆若人，故無俗物！』夫韓偓、秦觀、黃庭堅及楊慎輩皆有鄭聲，不足害諸公之品；悠悠冥報，有則共之」（《四庫提要》卷一八○《東江集鈔》條引），可參觀。Aucassin
& Nicolette: “But
to Hell will I go, for to Hell go the fine clerks & the handsome knights,
& the lovely ladies who have two or three lovers besides their own husbands”
etc. (參觀 Sidney
Painter, French Chivalry, p. 164).
〇卷一百十二〈孟知儉〉《朝野僉載》：「一生誦《多心經》及《高王經》。」按卷九十二〈玄奘〉《獨異志》：「僧口授《多心經》一卷。」足徵唐人常語已以「多」字下屬，「多心經」之稱，非昉自《集古錄》（《集古錄跋尾》卷六〈唐鄭預注多心經跋〉），未可據此一端，便譏歐九不學也。又按儒家亦有《心經》，真德秀輯聖賢論心性精語而成得一卷，命以此名，程敏政嘗為之注。
〇卷一百二十五〈盧叔倫女〉《逸史》：「夫妻涕泣，計其淚過三兩石矣。」按卷二百八十三〈許至雍〉《靈異記》許生泣曰：「願惠一物，可以為記。」妻泣曰：「幽冥唯有淚可以傳於人代。」皆用意悽警，已導《紅樓夢》「還淚」之旨。
〇卷一百三十一〈冀州小兒〉《冥報記》。按卷一百三十三〈孫季貞〉《玉泉子》情事略類。
〇卷一三三〈李詹〉《玉泉子》。同卷〈徐可範〉《報應記》：「取活鱉，鑿其甲，以熱油注之，謂之『鱉䭔』。……以驢縻絆於一室內，盆盛五味汁於前，四面迫以烈火。」
〇卷一百三十五〈唐齊王元吉〉《廣德神異記》。按卷一百六十三〈唐高祖〉《太原事跡雜記》事同。
〇卷一百三十六〈萬里橋〉《松窗錄》。按卷一百四十九〈一行〉《傳載》事同。
〇卷一百四十〈汪鳳〉《集異記》掘地得石櫃，符篆繞之，破櫃得釜，揭之，有猴跳出，遂兆祿山之亂。按即《水滸》楔子所本。符篆制鬼怪，鬼怪能為人害，而人不畏符篆，參觀 F.H.K.
de la Motte Fouqué, Undine, Kap.13,
Undine 以巨石蓋井，使 Der lange
weisse Mann 不出為怪，曰：“Darum lie ich den Stein über des Brunnens Öffnung
wälzen und schrieb Zeichen darauf, die alle Kraft des eifernden Oheims
lähmen.... Menschen freilich können
trotz der Zeichen mit ganz gewöhnlichem Bemühen den Stein wieder abheben: die
hindert es nicht” (Nelson, p. 65)。
〇卷一百四十一〈王仲文〉《幽明錄》。按又見卷四百三十八。
〇卷一百四十六〈魏徵〉《朝野僉載》二典事授官事。按周亮工《同書》卷四以魏徵事，與《能改齋漫錄》記宋仁宗聞二近侍爭貴賤在命抑在至尊，與《金史》記海陵聞護衛二人爭富貴在天抑由君所賜合為一條。宋仁宗事亦見《獨醒雜志》卷二。實皆本之佛典《大莊嚴論經》卷十五之七十二云：「憂悦伽王於晝睡眠，有二内官，一在頭前，一在脚底，持扇捉拂，共作論議。一則自稱『是我業力』，一則自稱『我因王力，由是之故，奉給於王。』王聞彼二人諍理，心不悦，即向彼稱業力者説偈言：『依於我國住，自稱是業力，我今試看汝，為是誰力耶？』往夫人所，言：『今當遣人來到汝邊，汝好莊嚴如帝釋幢。』以蒲萄漿與彼依王活者，送與夫人。思：『稱業力者，今應當悔。』作是念已未久，彼業力者，著好衣服，來至王邊，王大生怪：『汝恃業力，我故不遣，汝云何得？』彼人説：『此人奉使出門，卒爾鼻衄，即以此漿，與我使送。』」《雜寶藏經》卷三之二十六波斯匿王及二内官事亦同。
〇卷一百五十一〈韓滉〉《前定錄》。按卷一百四十九〈術士〉《逸史》略類。
〇卷一百五十六〈李德裕〉《補錄記傳》。按卷九十八〈李德裕〉《宣室志》略同。
〇卷一百五十六〈崔潔〉《逸史》。按卷一百五十三〈李公〉《逸史》略同。
【卷一六三〈天后〉《談賓錄》（下二二四）。】
〇卷一百六十四〈員半千〉《廣德神異錄》王義方為改名事。按卷一百六十九〈王義方〉《談賓錄》同。
〇卷一百六十六〈楊素〉徐德言與樂昌公主破一鏡，各執其半《本事詩》。按卷四八六陳鴻〈長恨傳〉玉妃指碧衣[40]「取金釵鈿合，各拆其半。」Plato, Symposium 中 Aristophanes 論愛情云：「男女本為同氣合體，後析而成二，分復求合，是以思慕，如破一骰子，各執其半，合當重并」[41]—— “Each of us,
then, is but a tally of a man... & each is ever searching for the tally
that will fit him [‘tally’: σὐμβολον, half of a broken die given & kept as
a token of friendship]... become like token of split dice” (Symposium, 191D & 193A, Plato, “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V, pp.
141 & 145)。Schiller 屢本此意作詩：“Das Geheimnis der Reminiszenz”, “Die Geschlechter”
(Werke, hrsg. Ludwig Bellermann, 2tes
Aufl., Bd. I, S. 54 f., S. 169 f.)。
〇卷一百六十九〈選將〉《譚賓錄》。李勣「必相有福祿者，而後遣之」，曰：「薄命之人，不足與成功名。」按 New Statesman, 1 Dec. 1961, p. 833: “Napoleon used to aske of a
man: ‘Has he Luck?’ Ability, experience, integrity were important; without luck
they were useless”。《史記‧李將軍列傳》所謂「老，數奇，毋令當單于」是也。
〇卷一百六十九〈王珪〉《唐會要》：「孜孜奉國，知無不為，臣不如房玄齡」云云。按《史記‧項羽本紀》宋義曰：「夫被堅執鋭，義不如公；坐而運策，公不如義」；〈高祖本紀〉：「夫運籌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饢，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呂后本紀〉：「陳平、絳侯曰：『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夫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王陵無以應」；〈田叔列傳〉附褚先生記任安事云：「詔問能略相推第也。田仁對曰：『提桴鼓立軍門，使士大夫樂死戰鬬，仁不及任安。』任安對曰：「夫決嫌疑，定是非，辯治官，使百姓無怨心，安不及仁也」」；《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傳》孫策謂孫曰：「舉江東之眾，決機於兩陳（陣）之間，與天下爭衡，卿不如我；舉賢任能，各盡其心，以保江東，我不如卿」；《後漢書‧陳蕃傳》讓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臣不如太常胡廣；齊七政，訓五典，臣不如議郎王暢；聰明亮達，文武兼資，臣不如弛刑徒李膺」；《呂氏春秋‧勿躬篇》管子復於桓公曰：「墾田大邑，……盡地力之利，臣不如甯遫；……登降辭讓，進退閑習，臣不若隰朋；……進諫必忠，不辟死亡，臣不若東郭牙；……三軍之士，視死如歸，臣不若王子城父；決獄折中，……臣不若弦章」；王爽曰：「風流秀出，臣不如恭，忠孝亦何可以假人」（《世説‧方正第五》）；龐士元謂顧韶曰：「陶冶世俗，與時浮沉，吾不如子；論王霸之餘策，覽倚仗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長」【《三國志‧龐統傳》注引張勃《吳錄》：「甄綜人物，吾不及卿；論帝王之秘策，攬倚伏之要最……」】；又謝鯤曰：「單委廟堂，臣不如庾亮；一丘一壑，自謂過之」；周顗曰：「蕭條方外，亮不如臣；從容廊廟，臣不如亮」；庾道季曰：「思理倫和，吾愧康伯；志力強正，吾愧文度」（皆見《世説‧品藻第九》），皆片言隻語，此獨累牘，遂為《顧亭林文集》卷六〈廣師〉所本。《霞外捃屑》卷七上謂〈廣師〉本《東坡志林》卷一劉原父語，未確。《三國志‧魏書‧桓二陳徐衛盧傳》：「陳登曰：『有德有行，吾敬陳元方兄弟；淵清玉絜，有禮有法，吾敬華子魚；清脩疾惡，有識有義，吾敬趙元達；博聞強記，奇逸卓犖，吾敬孔文舉；雄姿傑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劉玄德』」亦其類。【《北齊書‧儒林傳》張雕謂鄭子信曰：「若作數行兵帳，雕不如［唐］邕；若致主堯、舜，身居稷、契，則邕不如我。」】
〇卷一百七十〈姚元崇〉《明皇雜錄》：「悔恨拊膺曰：『死姚崇猶能算生張說，吾今日方知才之不及也！』」按《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裴注引《漢晉春秋》：「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或以告宣王，宣王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也！。』」
〇卷一百七十〈劉禹錫〉《嘉話錄》：「健犢須走車破轅，良馬須逸鞅泛駕，然後能負重致遠。」按卷一百六十九〈龐士元〉《世說》龐謂「（陸績）駑馬有逸足之用，（顧邵）駑牛可以負重致遠。」《三國志‧龐統傳》注引張勃《吳錄》則云：「駑馬雖精，所致一人耳。駑牛一日行三百里，所致豈一人之重哉！」【《三國志‧蜀書‧龐統傳》：「統曰：『陸子［勣］可謂駑馬有逸足之力，顧子［劭］可謂駑牛能負重致遠也』」裴注引張勃《吳錄》：「曰：『如所目，陸子為勝乎？』統曰：『駑馬雖精，所致一人耳。駑牛一日行三百里，所致豈一人之重哉！』」[42]】
〇卷一百七十三〈王儉〉《談藪》：「嘗集才學之士，累物而麗之，謂麗事，麗事自此始也。」按《南齊書‧陸澄傳》云：「王儉在尚書省，令學士隸事。」「麗」即儷偶之「儷」。《荀子‧正名篇》云：「累而成文，名之麗也。」亦即「儷」字，聯合配比之意。《文心雕龍‧麗辭第三十五》所謂「造化賦形，支體必雙，神理為用，事不孤立」是也。《史記‧莊周列傳》稱其善「屬書離辭，指事類情」，「離」與「屬」並列，與「類」對稱，亦即儷偶之意。〈月令〉：「宿離不貸」，鄭注：「離，讀如儷偶之儷」；《曲禮》：「離坐離立，毋往參焉」，鄭注：「離，兩也」；《正義》：「《易‧象》曰：『明兩作，離。』」張守節《正義》謂「離詞，猶力折其詞句」[43]，失其解矣。王念孫《讀書雜誌‧史記四》[44]：「離詞，陳詞也。昭元年《左傳》：『楚公子圍設服離衛』，杜注曰：『離，陳也。』枚乘〈七發〉：『比物屬事，離辭連類』，亦與此同」，尚未的也。駢文之法，盡此二語中。鄒陽〈獄中上梁王書〉實為行文麗事之始。《史記‧魯仲連鄒陽列傳》：「太史公曰：『鄒陽辭雖不遜，然其比物連類，有足悲者』」；真西山《文章正宗》論此〈書〉云：「用事太多，而文亦浸趨於偶儷」，可以合觀。
〇卷一百七十三〈張融〉《談藪》：「不恨我不見古人，恨古人不見我」，又云：「不恨臣無二王法，亦恨二王無臣法。」按卷二百三十六〈元琛〉《洛陽伽藍記》謂王融曰：「不恨我不見石崇，恨石崇不見我。」辛稼軒〈賀新郎〉云：「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〇卷一百七十五〈蘇頲〉《開天傳信記》詠兔曰：「兔子死闌殫，持來掛竹竿。」按盧照鄰〈釋疾文〉之二〈悲夫〉：「草木扶疏兮若此，余獨蘭單兮不自勝」；《史通‧二體第二》：「碎璅多蕪，闌單失力」，皆疲軟不振之意。詳見七三九則論《全唐文》卷一六七。
〇卷一百七十五〈元嘉〉《朝野僉載》：「左手畫圓，右手畫方」等六事齊舉。按《韓非子‧功名第二十八》云：「右手畫圓，左手畫方，不能兩成」；〈外儲說左下第三十三〉：「子綽曰：『人莫能左畫方而右畫圓也。』」
〇卷一百八十〈宋濟〉《盧氏小說》：「上曰：『茶請一碗。』濟曰：『鼎水中煎，此有茶味，請自潑之。』」按《雲笈七籤》卷一百十三下聶師道尋蔡真人，投一草舍，主人以湯撥茶，則唐時已瀹茗矣。《野獲編補遺》卷一謂「起於明」者，失之未考也。
〇卷一百八十〈李固言〉《摭言》：「性質厚，柳氏親表密於頭巾上貼文字云：『此處有屋僦賃。』」按參觀法俗諺謂人無智曰：“Il y a bien des chambres à louer dans sa tête”。
〇卷一百八十四〈莊恪太子妃〉《盧氏雜說》：「聞在外朝臣，皆不願共朕作親情」；又〈汝州衣冠〉《盧氏雜說》：「某家世不共軒冕家作親情」；卷五百〈李克助〉《聞奇錄》：「李尚書，崔令乃親情耶？」按李義山《雜纂‧惱人》云：「扇不去蒼蠅，遣不動窮親情」；《水經注》卷四十〈漸江水〉引《東陽記》載王質爛柯事云：「去家已數十年，親情凋落」；張籍〈送李餘及第後歸蜀〉：「鄉里親情相見日，一時携酒賀高堂」；薛濤〈十離詩〉：「無端咬著親情脚」；王建〈荊南贈別李肇著作〉：「孔門忝同轍，潘館幸諸甥。自知再婚娶，豈望為親情」；〈送韋處士老舅〉：「風雨一飄颻，親情多阻隔」；〈新嫁娘詞‧之二〉：「遣郎鋪簟席，相並拜親情」；《全唐文》卷一百九十七駱賓王〈與親情書〉二首；卷五百十陸長源〈斷金華觀道士盛若虛判〉：「至於婢僕，遍結親情」；盧仝〈自詠〉第三首云：「蚊䗈當家口，草石是親情」；《玉照新志》卷三「江緯」條記徽宗云：「聞卿近納錢景臻女為室，亦好親情。」卷三一二〈楚州人〉（《原化記》）：「神下語言：『大王欲與主人相見，合與主人論親情。』此子大驚，呵責曰：『神道無欺，我且無兒女，與汝何親情？』」卷三百八十五〈崔紹〉《河東記》：「他人則不可得見，緣與公是親情，特為致之。」
〇卷一百八十八〈張易之〉：「有人題門曰：『一兩絲，能得幾時絡？』昌儀命筆續其下曰：『一日即足』」《國史異纂》。按卷一百四十三〈張易之〉《朝野僉載》[45]：「鬼書曰：『能得幾時？』易之題其下曰：『一月即令足。』」
〇卷一百九十三〈虬髯客〉《虬髯傳》。范公偁《過庭錄》謂「記有〈黃鬚傳〉云：『李靖微時甚窮，竊富家女而遁。投逆旅，見一黃鬚老人取一人頭切食』」云云，與此傳情節大同。《茶香室叢鈔》卷十七亦言之。
〇卷一九三〈虬髯客傳〉紅拂稱虬髯客為兄，乃防其非分之念也。Montesquieu, Spicilège:
“Qu’il n’arrive point, dit Aristarque, à ce beau visage, à ce douceureux, de
m’appeler frère, car je l’appellerais soeur” (Oeuv. comp., “Bib. de la Pléiade,” II, p. 1278)；宋太祖送京娘亦然，特男先施於女耳【《警世通言》卷二十一〈宋太祖千里送京娘〉公子曰：「小娘子，方纔叔父說一路嫌疑之際，恐生議論。俺借此席面，與小娘子結為兄妹」】。又《雲笈七籤》卷一百十二《神仙感遇傳》中有〈虬髯客〉，首句云：「虬髯客道兄者，不知名氏」，餘文全同。此傳道士買菜求益，令人笑來。
〇卷一百九十四〈聶隱娘〉《傳奇》：「化為蠛蠓，潛入僕射腸中聽伺。」按《中阿含經》之一三一《降魔經》云：「魔王化作細形，入大目犍連腹中。大目犍連即作是念：『我今腹中猶如食豆』」云云，實為其先。後來《西游記》孫行者化蟭蟟蟲之術昉此（參看第四十八則論李好古《張生煮海》）。亦如卷四百四十五〈楊叟〉《宣室志》即《西游記》比邱國孫行者剖心事所本，疑本之竺法護譯.《生經》第十《鼈獼猴經》；卷四百十五〈賈秘〉《瀟湘記》即《西游記》木仙庵四叟談詩事所本。
〇卷一百九十七〈傅奕〉《國史纂異》：「有婆羅門僧言得佛齒，所擊前無堅物。奕方臥病，謂子曰：『吾聞金剛石至堅，惟羚羊角可破。汝往試焉。』應手而碎。」按《大般湼槃經‧菩薩品》云：「譬如金剛，無能壞者。悉能破壞，一切諸物，惟除龜甲，及白羊角」；六祖惠能〈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序〉：「金剛喻佛性，羚羊角喻煩惱。金雖堅剛，羚羊角能碎；佛性雖堅，煩惱能亂；煩惱雖堅，般若智能破；羚羊角雖堅，賓鐵能壞」（《全唐文》卷九百十四）。
〇卷一百九十八〈張説〉《大唐新語》。按見《大唐新語‧文章十七》，《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上〈楊炯傳〉、《新唐書》卷二百一〈駱賓王傳〉全采之。《皇甫持正文集》卷一〈諭業〉云：「夫比文之流，其來尚矣。當朝之作，則燕公悉已評之」，正謂此也。其體實昉於《全梁文》卷四十八袁昂〈評書〉。
〇卷二百七〈僧智永〉《尚書故實》取筆頭瘞之，號為「退筆冢」。按卷二百八〈僧懷素〉《國史補》棄筆堆積，埋於山下，號曰「筆塚」。
〇卷二百十〈張衡〉《郭氏異物志》：「昔建州滿城縣山有獸名『駭神』，豕首人身，狀貌醜惡，百鬼惡之。好出水邊石上，平子往寫之，獸入水中不出。或云：『此獸畏寫之，故不出。』遂去紙筆，獸果出。平子拱手不動，潛以足指畫之。」按《水經注》卷十四引《三齊略記》：「始皇於海中作石橋，海神為之豎柱。始皇求與相見，神曰：『我形醜，莫圖我形，當與帝相見。』乃入海四十里，見海神，左右莫動手，工人潛以脚畫其狀」；卷十九：「渭橋舊有忖留神像。此神嘗與魯班語，班令其神出，忖留曰：『我貌狠醜，卿善圖物容，我不能出。』班於是拱手與言曰：『出頭見我。』忖留乃出首，班於是以脚畫地，忖留覺之，便還沒水。」《歷代名畫記》卷四已將張衡事與秦始皇事並論。John Dunlop, The
History of Fiction, 4th ed., p. 289: “The monks gave to the
devil a human form, hideous, however, & disgusting... a black withered man,
with a long tail, & claws to his feet & hands. It was also believed
that he felt much mortification in being thus portrayed.” 德諺云：“Man soll den Teufel nicht an die Wand malen”，則《龍城錄》所謂夜半說鬼而鬼至之意，似魔鬼又非自憎其貌者。
〇卷二百十四〈雜編〉《盧氏雜說》：「有別畫者，與人同遊寺。看壁畫音聲一鋪曰：『此〈涼州〉第幾遍。』不信，召樂官奏〈涼州〉。至畫處，用指更無差異。」按《國史補》云：「客有以按樂圖示王維，維曰：『此〈霓裳〉第三疊第一拍也。』客未然，引工按曲，乃信。」《夢溪筆談》卷十七駁之謂：「此好奇者為之。凡畫奏樂，止能畫一聲」云云，此「一聲」即 Laokoon, III: “Kann der Künstler von der immer veränderlichen Natur nie mehr
als einen einzigen Augenblick, und der Maler insbesondere diesen einzigen
Augenblick auch nur aus einem einzigen Gesichtspunkte, brauchen” (Gesammelte Werke in 10 Bänden,
Aufbau-Verlag, 1955, Bd. V, S. 28)。徐凝〈觀釣臺畫圖〉：「一水寂寥青靄合，兩崖崔崒白雲殘。畫人心到啼猿破，欲作三聲出樹難」（《藝文類聚》卷九五引〈宜都山水記〉：「行者歌之曰：『巴東三峽猿鳴悲，猿鳴三聲淚沾衣』」）。
〇卷二百十六〈張璟藏〉《朝野僉載》相裴珪妾趙氏曰：「夫人目長而慢視；准相書，豬視者淫。」按法國俗諺亦云：“Avoir les yeux cochons”。《戰國策‧齊策一》齊貌辨謂靖郭君曰：「太子相不仁，過頤豕視」，劉辰翁謂：「『過頤』即俗所謂『腦後見腮』，『豕視』即相法所謂『下邪偷視』」，可參觀。《孔叢子‧執節第十七》子順答魏安釐王論馬回曰：「聞諸孫卿云：『其為人也，長目而豕視者，必體方而心圓。』每以其法相人，千百不失。」
〇卷二百二十四〈李淳風〉《定命錄》。按卷一百六十三〈天后〉《談賓錄》一作《朝野僉載》、卷二百十五〈貞觀秘記〉《感定錄》三則略同。俗傳李淳風〈藏頭詩〉第一段，即此事也。《史記‧秦本紀》燕人盧生奏錄圖書曰：「亡秦者胡也」；〈趙世家〉秦繆公七日而寤，告公孫支游帝所事，「公孫支書而藏之，秦讖於是出矣」。二者實為〈推背圖〉之昉。
〇卷二百二十五〈燕巧人〉《藝文類聚》。按即《韓非子‧外儲説左上第三十二》「宋人有請為燕王以棘刺之端為母猴者」一條，何必引類書？
〇卷二百二十七〈華清池〉《譚賓錄》。按卷二百三十六〈玄宗〉《明皇雜錄》略同。
〇卷二百三十三〈徐邈〉《異苑》鮮于輔曰：「醉人謂清酒為聖人，濁酒為賢人。」按此本之《三國志‧魏書‧徐胡二王傳》，趙一清《東潛文稿》卷下〈徐邈中聖人說〉謂徐用《左氏襄公二十二年傳》御叔曰：「焉用聖人？我將飲酒而已！」為廋詞，鮮于輔「未得其解」，他日徐引子反、御叔事答文帝「頗復中『聖人』不？」之問，足見其以經義為調笑矣。
〇卷二百三十四〈御廚〉：「置鵝於羊中，縫合炙之，謂之『渾羊歿忽』」《盧氏雜說》。按略類古羅馬人所謂 “Porcus
Troianus” ，詳見第二百十則論 Athenaeus,
The Deipnosophists, IV. 129。
〇卷二百三十六〈隋煬帝〉《紀聞》蕭后言煬帝宮掖不然膏火，惡其「烟氣薰人，「懸大珠一百二十，光比白日。」按吳槎客《拜經樓詩話》卷三云：「宋人小説每多不可盡信。王銍《默記》：『宋平江南，大將得李後主寵姬，夜見然燈，輒閉目云：「煙氣！」易以燭，云：「煙氣愈甚！」問：「宮中不然燈耶？」曰：「宮中每夕懸大寶珠，光照室如晝日。」』漁洋〈南唐宮詞〉云：『從兹明月無顏色，御閣新懸照夜珠』，用其事。《賢愚因緣經》：『王昇七寶殿，彌離夫人在其殿上，所坐之牀，用紺流離。王令坐，彌離夫人言：「王來大善，但王衣服有微烟氣，令我淚出。」王因問：「汝家不然火耶？冥暮何以為明？」答言：「用摩尼珠。」即便閉戶出珠，明逾晝日。』《默記》似從此附會。要皆無稽之談也。」槎客不知《默記》蓋從《太平廣記》此則附會，而《廣記》此則又本釋氏書耳。晚唐時，王棨作律賦，已有〈綴珠為燭賦〉（《全唐文》卷七百七十），形容珠光之「凝不搖風，明能奪火」，未徵典實也（《賢愚經》卷十二〈檀彌離品第四八〉，《法苑珠林》卷五十六引[47]）。又《樹提伽經》（亦見《法苑珠林》卷五十六引）：「王臨其家，樹提伽婦端正無雙，為王作禮，眼中淚出，王問其故。答言：『不敢欺王，聞王烟氣，以是之故，眼中淚出。』王言：『庶人然脂，諸侯然蠟，天子然漆，亦有烟也。』答言：『臣家有一明月神珠。』」卷一王式丹〈南唐宮詞十二首‧之四〉云：「相看不用金缸綻，掛定中間大寶珠」《江左十五子詩選》卷一，亦用《默記》。
〇卷二百三十七〈同昌公主〉《杜陽編》李可及進〈歎百年曲〉，聲詞哀怨。按敦煌寫本曲子中有〈丈夫百歲篇〉、〈女人百歲篇〉，當是其類。陸士衡集中〈百年歌〉十首，已開厥體。
〇卷二百三十八〈張祜〉《桂苑叢談》。按即《儒林外史》張鐵臂事所本。北宋韋子駿《韋先生集》卷十七〈白廷誨傳〉所記事相類[48]（「廷誨國初為莊宅使，兼領五司。從兄廷讓為親事都將，性皆好奇詭。廷讓一日步都市，有客顧之曰：『子狀貌非常人，願見奇士乎？』曰：『固所願也。』曰：『有劍客託於逆旅，厥明可至此，吾與子偕往。』旦而詣所期，客已先在，同行至逆旅中，席地環坐者屠販輩五、六人[49]，見廷讓來，皆遽起，獨黃鬚深目不起。客曰：『拜』，廷讓遂拜，其踞坐如初。命取酒肉來，廷讓暴對粗飲大臠，錯愕如不能，其人瞋目視之，不得已，亦沾唇濡齒而罷。其人引一短劍，操舞良久，復以指彈之，聲錚然，曰：『此劍殺人，殆七十餘，皆吝嗇輕侮者。每得其頭，即烹食之，味甚美，豬羊不如。』廷讓竊謀於客曰：『處士可過吾舍否？』曰：『姑具酒饌以待之。』廷讓歸，以語廷誨，喜甚。明日，客果與俱來，兄弟迎拜，處士昂然不答。食竟，曰：『有好劍否？』因出數十口劍，閱之，曰：『皆凡鐵也。』廷誨館之，供饋甚厚。月餘，謂廷讓曰：『可於爾弟假銀十錠，盛以大槖，一馬二僕，皆抵華陽，比還銀馬，當無少損。』讓潛議於欲不與，畏其有殺吝之言，於是悉奉所須。處士上馬，不復回顧。去旬浹，二僕相繼還，曰：『以事怒，故遣歸。』歲餘，有大賈乘所借馬過白氏門，僕廝執以詣主，客執券自明，乃華州所易，白氏兄弟始覺見欺」）。韋《集》世鮮知者。
〇卷二百三十八〈大安寺〉《玉堂閒話》：「小僕擲眼向僧。」按即拋眼色、目語也。【羅虬〈比紅兒詩〉：「可得紅兒抛醉眼，漢皇恩澤一時回。」】梁武帝〈子夜歌〉云：「賣眼拂長袖」，太白〈越女詞〉第二首云：「賣眼擲春心，折花調行客」，亦謂目語，而用一「賣」字，則更有言外事在。《史記‧滑稽列傳》：「握手無罰，目眙不禁」，〈貨殖列傳〉：「目挑心招」，「目眙」即送秋波，語較「目挑」更隽，可與「賣眼」比美。【卷一三九〈惠炤師〉（出《廣古今五行記》）：「尋逐車後，眼語挑弄，云：『罷道之日，與我作婦。』」】【昭明太子〈擬古〉：「眼語笑靨近來情」；《漢書‧李廣傳》：「立政等見陵，未得私語，即目視陵」，師古注：「以目相視而感動之，今俗所謂眼語者也。」】
〇卷二百四十二〈閻玄一〉《朝野僉載》。按同卷〈張藏用〉《紀聞》二事全同。
〇卷二百四十三〈李邕〉《紀聞》「養亡命數百人，所在攻劫。」[50]按卷二百一〈李邕〉《譚賓錄》：「受納饋遺，亦至鉅萬。自古鬻文獲財，未有如邕者。」北海好貨乃爾！《永樂大典》卷一萬三百十「死」字引《東郡志》載孔璋〈請替李邕死表〉有云：「今聞坐贓，醜敗厥行。且斯人所然者，拯孤恤窮，救乏賙患，積而能散，家無私聚。」《全唐文》卷三百七十五作〈理李邕疏〉，卷九百四十五有李邕妻溫氏〈為夫謝罪表〉。
〇卷二百四十六〈張融〉《談藪》：「於御前放氣，寶積起謝。」按卷二百五十三〈侯白〉《啟顏錄》：「陳朝嘗令人聘隋，傍臥放氣與之言，白心頗不平。」《老學庵筆記》卷一[51]：「毛德昭亟起掩耳，曰：『放氣！放氣』」；《全後漢文》卷三十八《風俗通》佚文[52]：「宋遷母往阿奴家飲酒，坐上失氣」；《法苑珠林》卷一一三引《毗尼母經》：「不得放下風出聲」；宋蔣正子《山房隨筆》（《說郛》卷二十七）載三山林觀過七歲〈戲詠轉失氣〉詩（「視之不見名曰希，聽之不聞名曰夷。不啻若自其口出，人皆掩鼻而過之」）；《癸辛雜識》章宗卿謔曰：「眾皆在此說話，吾弟卻在此放屁耶」；《夷堅三志》辛卷十〈李三夫妻豬〉：「妻曰：『春夢秋屁，何足為憑』」；元曲《盆兒鬼》第一折：「店小二云：『一了說春天的夢，秋天的屁，有什麼準繩在那裏？』」；《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一一九〈與汪伯玉‧之九〉：「更以其口為權臣之尻，而掊君子。」Cf. Carducci: “A Bambolone”[53]: “e
quella fessa / che tieni ov’ han la bocca le persone” (quoted in U. Nanni, Enciclopedia delle ingiurie, p. 296); 又《日札》第二節。Hans Andersen: “The Nightingale”: “In China, you must know, the Emperor
is a Chinaman, & all whom he has about him are Chinamen too... This
Cavalier was so grand that if any one lower in rank than himself dared to speak
to him, or to ask him any question, he answered nothing but ‘P!’ — & that
meant nothing” (Wonder Stories,
Houghton Mifflin Co., N.Y., pp. 404 & 405)，“P” 當「屁」字。漢文此字，見西方經典中始此，而亦僅此。
〇卷二百四十六〈何勖〉《因話錄》：「今奉李斯狗枷，相如犢鼻。」按 Oliver Elton, A
Survey of Eng. Lit. 1730-80, II, p. 29: “Sir Charles Hanbury Williams
ridiculed the ‘virtuoso’; & among the curiosities that he was willing to
collect for his friend Sir Hans Sloane were, besides Adam’s fig-leaf: ‘A
whetstone worn exceeding small / Time used to whet his scythe withal; / The
pigeon stuff’d, which Noah sent / To tell him where the waters went’ etc.”。
〇卷二百四十七〈石動筩〉《啟顏錄》問國學博士：「孔子弟子，達者七十二人，幾人未冠，幾人已冠？」博士不能對，石引《論語‧先進》「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謂：「五六三十人，六七四十二人，合得七十二人。」按皇侃《論語疏》引，或云正如此。
〇卷二百五十〈李安期〉《朝野僉載》：「看判曰：『書稍弱。』選人對曰：『昨墜馬傷足。』安期曰：『損足何廢好書？』」按 Nicholas Nickleby, ch. 15, Fanny Squeers: “Sir, My pa requests me to
write to you, the doctors considering it doubtful whether he will ever recover
the use of his legs which prevents his holding a pen” (New Oxford Illustrated
Dickens, p. 175); Mrs Gaskell, Cranford,
“Old Letters”: “His wife did not write, said the old gentleman, because he had
forbidden it, she being indisposed with a sprained ankle, which (he said) incapacitated
her from holding a pen”。
〇卷二百五十二〈吳堯卿〉《妖亂志》：「好事者題曰：『信物一角，附至阿鼻地獄，請去斜封，送上閻羅王。』」按《貴耳集》云：「司馬溫公薨，伊川主喪，以古禮歛，用錦囊裹其尸。東坡指之曰：『欠一件物事，當寫作信物一角，送上閻羅大王。』由是與伊川失歡」；《寓簡》卷十云：「司馬溫公薨時，程頤以臆説，歛如封角狀，東坡疾其怪妄，因怒詆曰：『此豈信物一角，附上閻羅大王者耶？』人以東坡為戲，不知《妖亂志》所載吳堯卿事，已有此語，東坡以比程之陋耳。」
〇卷二百五十五〈石抱忠〉《御史臺記》為諧詩曰：「一羣縣尉驢騾驟，數個參軍鵝鴨行。」按昌黎〈藍田縣丞記〉：「文書行，吏抱成案詣丞，……雁鶩行以進。」又卷二六八；《敦煌掇瑣》三十一〈五言白話詩〉：「若不急抽却，眼看塞天破。」
〇卷二百五十七〈皮日休〉《皮日休文集》。按此記歸仁紹與日休相嘲事，見何光遠《鑒誡錄》，無出《皮子文藪》之理。《廣記》所注出處，必多誤人，斯其一例耳。
〇卷二百五十九〈成敬奇〉《御史臺記》。按卷二百三十九〈成敬奇〉《大唐新語》同。
〇卷二百六十二〈長鬚僧〉《王氏見聞》：「落髮除煩惱，留鬚表丈夫。」按陸粲《庚巳編》卷七載僧時蔚〈自贊〉曰：「束髮辦頭陀，留鬚表丈夫」；《七修類稿》卷四十七記明濬對明太祖曰：「削髮無煩惱」云云；吳肅公《明語林》卷二記復見心對明太祖云云[54]；《西洋記通俗演義》中金碧峯亦有此語。
〇卷二百六十二〈昭應書生〉《因話錄》奔馳入京，曰：「將應『不求聞達科。』」按《老學庵筆記》卷九：「本朝天聖中置『高蹈丘園科』，亦許自於所在投狀求試，時以為笑」，放翁即引此事為比。
〇卷二百六十七〈張易之兄弟〉《朝野僉載》爇鵞𪀋事。按與卷一百三十三〈徐可範〉《報應記》、〈李詹〉《玉泉子》爇鱉、驢事相類。
〇卷二百六十七〈來俊臣〉《御史臺記》。按與卷二百六十八〈酷吏〉《神異經》記俊臣事略同。
〇卷二百六十八〈張亶〉《朝野僉載》灸突厥以火，不勝楚痛，「日夜作蟲鳥鳴。」按孟東野〈病客吟〉云：「客子晝呻吟，徒為蟲鳥音。」
〇卷二百七十二〈任瓌妻〉《朝野僉載》。按卷二百四十八〈任瓌〉《御史臺記》略同。
〇卷二百七十三〈李秀蘭〉《中興閒氣集》劉長卿「有陰疾」，秀蘭謂之曰：「山氣日夕佳」，長卿對曰：「眾鳥欣有託。」蓋借「山」為「疝」，借「鳥」為「𠄏」《通志‧六書略》有此字，參觀《水經注》卷二十二「零鳥水」。
〇卷二百七十五〈卻要〉《三水小牘》戲李氏四子事，即《三笑姻緣》秋香戲華文、華武事所本。王次回《疑雨集》卷一〈和于氏諸子秋詞‧之十二〉：「卻要因循簟未鋪，鸚哥傳道畫堂呼；風光瞥去消魂在，贏得驚心也勝無」[56]，正用卻要事，按與婢幽約，第三、四句則本韓冬郎〈五更〉詩之「光景旋消惆悵在，一生贏得是淒涼。」《升菴全集》（從子有仁編本）卷七十三引佛經云：「西域多根樹，東西南北中，五方不相見[57]。國中有婬女，求偶者眾多。初有一男求，女約中枝會。復有四男子，亦欲求之宿。女亦以言許，東西與南北。各各抱被去，至晚女不來。」未識引自何經，與卻要事相類。又按姚旅客《露書》卷七「趙之任」一則，即《三笑》本事。
〇卷二百七十六〈孫氏〉《集異記》[58]：「求官，夢雙鳳集其兩拳，以問占者宋董。曰：『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卿當大凶，非苴杖，即削杖。』孫氏果遭母喪。」按卷二百七十九〈蕭吉〉《大業拾遺記》「有人夢鳳鳥集手上，詣蕭吉占之」云云，全同。
〇卷二百七十八〈張鎰〉《集異記》「任調」反語「饒甜」，「珍藥」反語「張鎰」。按卷一百六十三〈魏叔麟〉《朝野僉載》「叔麟」反語「身戮」[59]，又〈武三思〉《朝野僉載》「德靖」反語「鼎賊」；卷二百四十七〈邢子才〉《談藪》「蓬萊」反語「裴聾」[60]；卷二百五十〈鄧玄挺〉《啟顔錄》「木桶」反語為「幪禿」；卷二百五十五〈安陵佐史〉《啟顔錄》「奔墨」反語「北門」，又〈契綟禿〉《啟顔錄》「天州」反語「偷氈」，「毛賊」反語「墨槽」；卷二百五十八〈郝象賢〉《朝野僉載》「寵之」反語「癡種」；卷二百七十九〈李伯憐〉《酉陽雜俎》「洗白馬」反語「瀉白米」；卷三百十六〈盧充〉《搜神記》「溫休」反語「幽婚」；卷三百二十二〈張君林〉《甄異記》「高褐」反語「葛號」。按《金樓子‧雜記篇上》言論尤事反語諸例，「高厚」為「狗號」尤妙，有曰：「鮑照之『伐鼓』」，《文鏡秘府論》西卷〈文二十八種病〉之十八「翻語病」[61]，引明遠詩「伐鼓早通晨」，釋為「腐骨」，則《文心雕龍‧指瑕篇》所謂「反音取瑕」也。他如《三國志‧吳志‧諸葛恪傳》童謡：「於何相求成子閤」，「成子閤」者，反語「石子岡」；《南史‧五行志》「東田」反語為「顛童」，「舊宫」反語為「窮廄」；〈梁武帝紀〉「大通」反語為「同泰」；〈陳後主紀〉「叔寶」反語「少福」；《水經注》卷四酒稱「索郎」，反語「桑落」，亦資談助。
〇卷二百八十三〈師舒禮〉《幽明記》。按標題謬甚，當作「舒禮」。蓋誤以首句「巫師舒禮」之「師」字下屬為姓也。
〇卷二百八十三〈楊林〉《幽冥錄》。按亦見《太平寰宇記》卷一百二十六，引作《搜神記》，今本《搜神記》所無。即〈黃粱夢〉之胚胎，事見卷八十二〈呂翁〉《異聞集》。又按《容齋四筆》卷一謂唐人〈南柯〉、〈黃粱〉、〈櫻桃青衣〉諸則皆本《列子‧周穆王第三》西極化人事也（《雲麓漫鈔》卷三列舉文家奪胎換骨，則曰：「〈大槐國傳〉依《列子‧湯問》」，蓋誤）；《困學紀聞》卷十：「郭象〈齊物論〉注云：『世有假寐而夢經百年者，則無以明今之百年非假寐之夢者也。』邯鄲枕、南柯守之說，皆原此意。」〈南柯〉見《廣記》卷四百七十五（〈淳于棼〉引《異聞錄》）。〈黃粱〉見卷八二〈呂翁〉引《異聞集》（「蒸黃粱為饌）（《文苑英華》卷八三三沈既濟〈枕中記〉：「時主人方蒸黍，……主人蒸黍未熟」）。〈櫻桃青衣〉《廣記》卷二百八十一（無出處）。又按《全唐文》卷七百六十房千里〈骰子選格序〉云：「彼真為貴者，乃數年之榮耳；吾今貴者，亦數刻之樂耳。雖久促稍異，其歸於偶也同。列禦寇敍穆天子夢游事，近者沈拾遺述枕中事，彼皆異類微物，且猶竊爵位以加人，或一瞬為數十歲。吾果斯人耶？又安知數刻之樂不及數年之榮耶？」趙必𤩪〈沁園春〉云：「看做官來，只似兒時，擲選官圖。如瓊崖儋岸，渾么便去；翰林給舍，喝采曾除。都一擲間，許多般樣，輸了還贏贏了輸」云云（《全宋詞》卷七，亦即千里意也。又按王覺斯《擬山園初集》五言律卷八〈辛未五月十三日再過邯無「鄲」字拜黄粱祠〉：「盧生事，沈既濟所作，見《文苑英華‧枕中記》。沈作文亦不古，況曰炊黍，非粱。末曰盧遂去，亦未從其游。唐人傳記多寓言，即《虞初志》類也。訛為『黃粱』，乃泚筆於洺關壁以辨之」；七言古卷二〈邯鄲黄黍歌〉：「原傳黃黍，世訛為粱」、五言絕卷一〈再過黄黍〉：「『黄粱』訛。」又按章回小說中，《野叟曝言》第四十九回亦黃粱夢也，可與《聊齋》卷四〈續黃粱〉同為仿作之佳者。《青瑣高議》（《類說》卷四十六）「慈雲長老入甕中」一則亦仿〈黃粱〉，則平鈍矣。王山史《砥齋集》卷二〈題爛柯圖〉云：「嗚呼！修短有命，同歸於盡。衍短為修，其實仍短，盧生黄粱是也；縮修為短，其修安在？王質爛柯其然乎？」極名隽可誦。
〇卷二百八十三〈來婆〉《朝野僉載》。按同卷〈何婆〉《朝野僉載》、〈阿馬婆〉《開天傳信記》，可徵唐世女巫稱「婆」。楊鐵崖《古樂府》卷十〈西湖竹枝詞‧之六〉：「見説枯槽能卜命，柳州衖口問來婆」，即隱用此則阿來婆「彈琵琶卜」語[62]。
〇卷二百八十四〈騫霄國畫工〉《王子年拾遺記》「含丹青以漱地，即成魑魅及鬼怪羣物之狀。」又刻玉為龍鳳，「皆不得作目，作必飛走也。」秦始皇「使以淳漆各點兩玉虎一眼睛，旬日則失之。」按前一事參觀《太平御覽》卷八百九十一引《王子年拾遺錄》曰：「始皇二年，謇涓國畫工者名烈𧜟，刻白玉兩虎，削玉為毛，有如真矣，不點兩目睛。始皇使餘工夜往點之為睛。旦往，虎即飛去」；卷二百八十五〈荊術士〉《酉陽雜俎》[63]：「合彩色於一器中，噀壁上，成維摩問疾變相。」後一事參觀《太平御覽》卷七百二又七百五十引俗說顧虎頭為人畫扇作嵇、阮，而都不點眼睛，曰：『點睛便欲語』」（《世說‧巧藝第二十一》衹云「傳神阿堵」）；又《歷代名畫記》卷七張僧繇畫龍點睛：「金陵安樂寺四白龍不點眼睛，每云︰『點睛則飛去。』固請點之，果然」所本。Xenophon, Memorabilia,
III. 10. 3-6; 233-7 記 Socrates
語、Plotinus, Enneads，皆論畫象最重點睛，人物品性賴此表露 (Bosanquet, History
of Aesthetic, 2nd ed., pp. 45, 117)[64]，可相發明。參觀 Hegel, Ästhetik, Aufbau
Verlag, S. 675: “Der Blick ist das Seelenvollste, die Konzentration der
Innigkeit und empfindenden Subjektivität” usw.; Leopardi, Zibaldone, ed. F. Flora, I, pp. 1032-3: “La parte più espressiva
del volto e della persona” ecc.; II, pp. 912-3: “la fisonomia... determinata
dagli occhi”。卷二百十〈黃花寺壁〉林登《博物志》元兆曰：「汝無形相，畫之妍致耳。爾本虛空，而畫之所作耳。奈何有此妖形？」其神應曰：「形本是畫，畫以象真，真之所示，即乃有神」云云。又卷二百八十六〈畫工〉《聞奇錄》亦言象物造形，可以通靈。天方教國習俗大異，見畫魚則云：“Wenn dieser Fisch am Jüngsten Tage gegen dich
aufstehen und sagen wird, du hast mir wohl einen Leib gemacht, aber keine
lebendige Seele, wie wirst du dich dann gegen diese Anklage rechtfertigen?”，見畫婦人則云：“Diese Bilder werden ihre Urheber verklagen am Tage des Gerichts”
(Hegel, Ästhetik, Berlin:
Aufbau-Verlag, 1955, S. 85)。董玄宰《容臺別集》卷四云：「眾生有胎生、卵生、濕生、化生，余以菩薩為毫生，蓋從晝師指頭放光拈筆之時，菩薩下生矣。丁南羽在余齋中寫大阿羅漢，余因贈印章曰：『毫生館』」，可參觀。Cf. Dryden: “To Sir Godfrey Kneller”: “And from
their animated Canvass came, / Demanding Souls” (Poems, ed. J. Sargeaunt, p. 168).【Kant,
Anthropologie, §33; Heine, Zur Geschichte
der Religion und Philosophie in Deutschland, III.】【白居易〈畫竹歌〉：「不筍而成由筆成」；崔庸〈觀修處士畫桃花圖歌〉：「堪憐彩筆似東風，一朶一枝隨手發」；郭若虛《圖畫見聞志》卷三[65]：「文同墨竹，疑風可動，不筍而成者也。」】
〇卷二百八十四〈陽羨書生〉《續齊諧記》。按《酉陽雜俎續集》卷四早考其淵源於《譬喻經》《舊雜譬喻經》卷上之十八（《大正本藏經》第四冊五百十四頁，《法苑珠林》卷九十二引）。《法苑珠林》卷七十六、《太平御覽》卷七百三十七引《靈鬼志》，《瑯嬛記》下：「《賈子說林》：『昔有一士人與鄰女有情，……惟隔一壁而無由得近，……夢乘一玄駒入壁隙中，隙不加廣，身與駒亦不減小，遂至女前』」，亦相似。「籠亦不更廣，書生亦不更小。」《靈鬼志》則云：「籠不更大，其人亦不更小。」《維摩詰所説經‧佛國品第一》：「寶積持七寶蓋，徧覆三千大千世界」，肇注云：「蓋亦蓋以不廣而彌八極，土亦不狹而現蓋中」；〈不思議品第六〉：「維摩諸小室容受三萬二千師子座」，用意亦同。《觀佛三昧海經》：「菩薩不小，毛亦不大。」[66]Paradise
Lost, I, 777 ff.:
“They [the infernal peers] but now who seemed / In bigness to surpass Earth’s
giant sons / Now less then smallest dwarfs, in narrow room / Throng numberless”，則室雖不更大，而魔形則更小，不如天竺用意之詭。又按其情節即所謂 “La
chaîne d’amours en cascade” (J. Rousset, La littérature de l’âge baroque en France, p. 40)，詳見第二百十三則論 Bion, V。
〇卷二百八十六〈張和〉《酉陽雜俎》、〈胡媚兒〉《河東集》。按《平妖傳》皆取材而增飾焉。
〇卷二百八十六〈板橋三娘子〉《河東集》。按《天方夜譚》中 “Almanākh
& Badr Basim” (The Thousand Nights
& One Night, tr. Powys Mathers, vol. III, pp. 139 ff.) 殊類。
〇卷二百八十九〈目老叟為小兒〉《玉堂閒話》。按此矯偽也，卷七〈伯山甫〉《神仙傳》：「城西一女子，笞一老翁，俛首跪受杖。……曰：『此翁乃妾子也，昔吾舅氏伯山甫，以神藥教妾，妾教子服之，不肯，今遂衰老，行不及妾。年已二百三十歲，兒八十矣』」，則真仙人事矣。〈伯山甫〉與卷五十九〈西河少女〉《女仙傳》全同。《妙法蓮華經‧從地踊出品第十五》彌勒問佛云：「譬如有人，色美髮黑年二十五，指百歲人言是我子。其百歲人，亦指年少言是我父生育我等，是事難信。」《文句記》卷二十五說此云：「淮北諸師以譬釋；譬父服還年藥，貌同二十五，子不服藥，形如百歲」云云，正可參觀。【卷九〈王烈〉（出《神仙傳》）：「張子道者，年九十餘，拜烈，烈平坐受之。座人怪之，子道曰：『我年八九歲時見，顏色與今無異，吾今老矣，烈猶有少容』」；七十五〈王先生〉（《宣室志》）：「召其女七娘者，乃一老嫗也，年七十餘。……先生曰：『此我女也，惰而不好道，今且老矣。』」】
〇卷二百九十三〈蔣子文〉《搜神記》、《幽明錄》、《志怪》等書：「中書郎王長豫，有美名，父丞相導至所珍愛，遇病轉篤，導憂念特至，不食已積日。忽見一人，形狀甚壯，曰：『僕是蔣侯也。公兒不佳，欲為請命，故來耳。勿復憂。』王欣喜動容，即求食，食遂至數斗。食畢，忽復慘然，謂王曰：『中書命盡，非可救者。』言終不見也。」卷二百九十五〈曲阿神〉《神鬼傳》：「有一逸劫，官司十人追之。逕至廟，跪請求救，許上一豬。因不覺忽在牀下。追者至，覓不見。因請曰：『若得劫者，當上大牛。』少時劫形見，吏即縛將去。」按卷二百九十七〈睦仁蒨〉《冥報錄》（出）寄岑文本書：「鬼神定是貪諂；往日欲郎君飲食，乃爾殷勤，比知無復利，相見殊落漠」[67]，寫鬼神鄙惡可笑，聰明正直之謂何矣？昌黎〈紀夢〉云：「乃知仙人未賢聖，護短憑愚邀我敬。」參觀第四百八則論林西仲《挹奎樓選稿》卷八〈與丁勗菴〉，第七百七十二則論《左傳》僖公五年宮之奇語[68]。
〇卷三百十五〈䱉父廟〉《異苑》。按同卷〈鮑君〉《抱朴子》、《著餌石人〉《抱朴子》、《張助〉《風俗通》、《畫琵琶〉《原化記》情事相類，皆昌黎〈題木居士〉所謂「火透波穿不計春，根如頭面幹如身；偶然題作木居士，便有無窮求福人。」又按鮑君神、李君神、石賢士神皆見《風俗通‧怪神第九》，參觀第七二二則論《化書‧德化篇》。《蘆浦筆記》草鞋大王事同。
〇卷三百十七〈宗岱〉《雜語》鬼謂之曰：「君有青牛髯奴，未得相困。今奴已叛，牛已死，得相制矣。」按卷三百十九〈王戎〉《續搜神記》：「凡人家殯殮葬送，苟非至親，不可急往。良不獲已，可乘青牛，令髯奴御之。」
〇卷三百十七〈秦巨伯〉《搜神記》。按此本《呂氏春秋》黎邱老父事增飾。
〇卷三百十八〈謝邈之〉《錄異傳》。按卷三百四十三〈盧江馮媼〉《異聞錄》用意略類。
〇卷三百十九〈陳素〉《幽明錄》。按本之《風俗通‧怪神第九》汝南周翁仲妻事。
〇卷三百二十〈蔡謨〉《幽明錄》：「聞鄰左復魄聲，見新死之家，有一老嫗飄然升天。聞一喚聲，輒回顧，三喚三顧，徘徊良久。」按卷三百三十八〈盧仲海〉《通幽錄》：「燕中之際，忽聞爾喚聲。眾樂齊奏，心神已眩，爵行無數，吾始忘之。俄頃，又聞爾喚聲且悲，我心惻然。」
【三二二〈王王矩〉（出《幽明錄》）：「『身是鬼，見使來詣君耳。』矩大懼，因求紙筆，曰：『君必不解天上書。』」】
〇卷三百二十二〈劉遁〉《廣古今五行記》。按卷三百十九〈劉佗〉《續搜神記》略同。
〇卷三百二十四〈梁清〉《異苑》卷六：「筆跡婉媚，遠擬羲、獻。」按卷三百三十一〈劉洪〉《紀聞》亦謂鬼「書跡特妙，可方王右軍。」而卷三百十九〈蘇韶〉王隱《晉書》：「死者與生者異，像胡書也」；卷三百二十一〈郭翻〉無出處：「皆橫行，似胡書，曰：『此是鬼書，人莫能識』」；卷四百四十八〈蘇韶〉《乾𦠆子》：「一狐跳出，几案上有一帖文書，紙盡慘灰色，文字不可曉」；卷四百四十九〈林景玄〉《宣室志》：射翁斃，乃一狐，其書「點畫甚異，似梵書而非梵字」；卷四百五十一〈孫甑生〉《廣異記》見狐讀書，奪得其書而未言何等字；卷四百五十三〈王生〉《靈怪錄》：「二狐遺書而走，文字類梵書而莫究識」，又〈李自良〉《河東記》逐狐入古壙中，掣得文書而出，「字皆古篆，人莫之識」：卷四百五十四〈張簡棲〉無出處：「其冊子裝束，一如人者，紙墨亦同，皆狐書，不可識。」《豫章黃先生文集》卷十五〈鐵羅漢頌〉云：「或得野狐書，有字不可讀」，《劍南詩稿》卷七十一〈閑中偶詠〉：「不識狐書那是博」，即用此等事也。又按書跡唐人每云「手踪」，崔致遠《桂苑筆耕集》卷十七〈七言記德詩〉：「也知外國人爭學，惟恨無因乞手蹤」，又云：「刻石書蹤妙入神，一回窺覽一回新。」
〇卷三百二十八〈閻庚〉《廣異記》：「吾乃地曹，主河北婚姻，絆男女脚。」視其衣裝，有細繩。按卷一百五十九〈定婚店〉《續幽怪錄》：「主天下婚牘，赤繩子以繫夫婦之足。」
〇卷三百三十〈崔尚〉《玄怪錄》。按卷三百十九〈阮瞻〉《幽明錄》、卷三百二十七〈魏徵〉《瀟湘錄》[69]、卷三百二十三〈施續門生〉《搜神記》、卷三百十七〈宗岱〉《雜語》皆記秉無鬼論者遇鬼事。《癸巳類稿》卷十四〈非無鬼〉謂儒、法、縱橫、六藝、九流莫不明鬼，天子、庶人、禽獸亦莫不明鬼。天主教亦明鬼，伯多祿、寶祿之奉瑪里亞、耶穌是也。無鬼之言曰聖人，以教人耳。使無鬼，何以為教？如無之，是欺人也。而自盡禮，是自欺也。燈滅復然，刀缺復鑄，人死不必又生，則人不為刀與燈，魂何據而謂之鋒與燄也[70]？不可通也！昔阮瞻執無鬼論，而親與鬼反覆屈之；無鬼，何以屈之？然則論無鬼者亦明鬼者也！」
〇卷三百三十一〈薛矜〉《廣異記》：「覺火冷。」按卷三百二十八〈陸餘慶〉《御史臺記》：「訝燄熾而不煖，曰：『火何冷！』」
〇卷三百三十三〈刁緬〉、〈王無有〉、〈王昇〉皆出《紀聞》，又按卷三百二十七〈陶侃〉《異苑》皆記廁神，而以入鬼類。
〇卷三百三十三〈刁緬〉《紀聞》：「廁神形如大豬，遍體皆有眼，出入溷中。」按古以廁為養豕之所，《國語‧晉語四》胥臣言：「大任少溲于豕牢」，平昭注：「少，小也；豕牢，廁也；溲，便也。」《漢書‧武五子傳》：「廁中豕羣出」，師古注：「廁，養豕圂也。」《廣記》卷二五四〈張元一〉《朝野僉載》嘲武懿宗詩曰：「騎豬向南竄」，自解曰：「騎豬，夾豕走也。」[71]「豕」諧音「矢」耳。
〇卷三百四十一〈李赤〉《獨異志》遠不如《柳州集》卷十五〈李赤傳〉之詳，何以舍彼取此？又如卷五十八〈軒轅彌明〉《仙傳拾遺》全本昌黎〈石鼎聯句詩序〉，亦數典忘祖。而卷三百四十四〈王裔老〉《白居易集》取《長慶集》卷二十六〈記異〉一文，殊不解摭棄宗旨何在？豈《廣記》之編，在柳、穆復古以前，韓、柳文集未盛行，內府亦無其書耶？若〈趙飛燕外傳〉、〈迷樓記〉、〈河間婦傳〉等，當是以淫穢未收耳。《汪鈍翁前後類稿》卷四十八〈跋王于一遺集〉云：「小說家與史家異。古文詞之有傳也，記事也，此即史家之體也。前代之文有近於小說者，蓋自柳子厚始，如〈河間〉、〈李赤〉二傳、〈謫龍說〉之屬皆然。然子厚文氣高潔，故猶未覺其流宕也。至於今日，則遂以小說為古文詞矣」云云，頗為具眼。馬位《秋窗隨筆》亦云：「柳子厚〈謫龍說〉可補入《搜神記》。」然《史記‧滑稽列傳》記西門豹投巫一節，已似小說筆致。《漢書‧景十三王傳》之廣川王去一節、〈外戚傳下〉解光之奏、《晉書‧愍懷太子傳》太子遺妃書，敘事記言，栩栩全似唐人傳奇矣。黃石牧《𢈪堂集》卷十八〈明史鐵鉉守濟南〉云：「有謂：『（中略）類小說、演義中情事，豈宜入史？』予謂《左傳》、《史記》所敘，毫髮生動，纖悉如畫處，皆類小說、演義、雜劇中情事，特文雅馴耳。舜之井廩、周公之金縢、孔子之微眼、子路之拱立，以小說、演義、雜劇之文敘之則何？莫非小說、演義、雜劇。唯以文敘之，而遂載之於經」云云，可參觀。詳見第七三九則論《全唐文》卷六三六李翱〈卓異記序〉。【瞿佑《剪燈新話》桂衡〈序〉即作「韓作〈毛穎傳〉，柳作〈謫龍說〉與〈河間傳〉」為解[72]。】【震川文有似小說者，如卷三〈書張貞女死事〉、〈書郭義官事〉、〈張貞女獄事〉。】
〇卷三百四十一〈道政坊宅〉《乾𦠆子》：「是先輩凶於宅。」按參觀 Demodocus:
“An evil viper once bit a Cappadocian, but it died itself, having tasted the
venomous blood” (Greek Anthology, XI.
237, “Loeb Classical Library”, vol. IV, p. 123); Voltaire: “L’autre jour, au
fond d’un vallon / Un serpent mordit Jean Fréron / Que pensez-vous qu’il arriva?
/ Ce fut le serpent qui creva”; Goldsmith: “Elegy on the Death of a Mad Dog”: “The
man recovered of the bite, / The dog it was that died”; The Notebooks of S.T. Coleridge, ed. Kathleen Coburn, vol. II, §2779:
“On the Family Vault of the Burrs, a notorious Lady of whose Household was the
last person who caught the Fever at New York but recovered.... The yellow Fiend
is Lust & Pride / Would clasp a Fury as his Bride / And the Plague died of
fierce Jane Burr”。
〇卷三百四十三〈陸喬〉《宣室志》沈青箱〈臺成感舊〉詩云：「夜月琉璃水，春風卵色天。」按 Coventry Patmore 詩云：“Skies
bluer than the cuckoo’s egg, / And clearer than the cuckoo’s call” (J.C. Reid, The Mind & Art of Coventry Patmore,
p. 309 引)。又喬問沈約曰：「唐朝沈佺期、宋之問方好為律詩。青箱之詩，乃效今體，何哉？」約曰：「今日為之，而為今體，亦何訝乎？」按善於補罅解嘲。卷五十〈嶽嵩嫁女〉《纂異記》周穆王作七律，漢武帝作七絕，卷三百九〈蔣琛〉《集異記》范蠡作七律，卷四百八十九〈周秦行記〉漢鬼作七絕詩，亦此類也。《甌北詩鈔‧七律六‧和乩仙詩》：「人是古時詩近體，知君學亦逐時新。」從俗從宜，皆鬼之時者。
〇卷三百四十三〈光宅坊民〉《酉陽雜俎》：「鬼間取氣袋。」按同卷〈淮西軍將〉《酉陽雜俎》：鬼蓄氣袋「絳色，如藕絲，携於日中無影」；卷一百六〈陳昭〉《酉陽雜俎》：「又一人手持一物如毬胞，曰：『取生人氣，須得豬胞』」；卷三百二十五〈庾季隨〉《述異記》：「有鬼逐後，以囊收其氣」；卷一百九〈李山龍〉《冥報記》：「一人以赤繩縛君者，一人以棒擊君頭者，一人以袋吸君氣者。」
〇卷三百四十八〈唐燕士〉《宣室志》吳氏子吟詩，與同卷〈韋齊休〉《河東記》鬼詩略同。
〇卷三百四十九〈梁璟〉《宣室志》：「聯句梁璟曰：『秋雲輕比絮。』諸葛長史沉吟，食頃，乃曰：『秋草細同毛。』二人皆大笑曰：『拙則拙矣，何乃遲乎？』」[74]按姚合〈遊春詩〉云：「嬾雲輕似絮，新草細如毛。」
〇卷三百四十九〈韋鮑生妓〉《纂異記》鮑姬易韋馬。按《戲瑕》卷一梁簡文樂府〈愛妾換馬〉事，出《獨異志》載曹彰事，《樂府解題》未得其朔。宋人詩話云鮑生、韋生事，則開成後事也。簡文結語曰：「真成恨不已，願得路傍兒」，用《風俗通》引諺「殺君馬者」云云。《七修類稿》25 亦引韋、鮑生事，謂見《異聞錄》，亦引梁簡文〈愛妾換馬〉《古樂府》注云：「淮南王作」，又唐張祜詩（「休憐柳葉雙眉綠， 却愛桃花兩耳紅」）。
〇卷三百五十三〈青州客〉《稽神錄》泛海遇風至鬼國。按本佛經語敷演而來，詳見第四百四十三則論《石湖詩集》卷三十一〈有會而作〉。卷二百五十三〈盧思道〉《啟顏錄》：「陳主既見思道，因用《觀世音經》語弄思道曰：『是何商人，齎持重寶？』思道應聲，還以《觀世音經》，報曰：『忽遇惡風，漂墮羅剎鬼國。』」
〇卷三百五十八〈齊推女〉《玄怪錄》：「生人三魂七魄，死則散離。本無所依，今收合為一體，以續絃膠塗之。」按卷四十四〈田先生〉《紀傳拾遺》即此事而複出。卷四〈王母使者〉《仙傳拾遺》：「集弦膠出自鳳驎洲，一名『連金泥』。弓弩刀劍已斷復續」；卷二百二十五〈吳夫人〉《王子年拾遺記》：「神膠出鬱夷國，接弓弩之斷絃者」，乃推而擴之，黏合魂魄，真奇情妙想矣！姚某伯《復莊詩問》卷六〈閒情續詩〉云：「合歡擬借屠蘇酒，續恨應無眘卹膠」，用事大誤。「眘卹膠」見伶玄〈趙飛燕外傳〉，乃房中藥，所謂「得眘卹膠，一丸一幸」是也。某伯務為沉博幽異，而不免英雄欺人，此句及卷二十〈天主堂〉云：「倚膝耶穌兒，丫髻索黃嬭」，誤以「黄嬭」為乳，不知其出《金樓子‧雜記篇十三》，皆其例。方息翁《春及堂二集‧田田行》：「錦帷高卷出紅兒，翠袖長拖抱黄嬭」，則不誤，蓋田田為説書女，手携唱本也。
〇卷三百五十九〈東方朔〉《搜神記》有物象牛，以酒灌之而消，蓋秦之「獄地」。按卷一百四十五〈劉知俊〉《鑒戒錄》：「鎮同州日，築營牆，掘得一物，重八十餘斤，狀若油囊。留源曰：『此冤氣所結也。古來囹圄之地皆有焉。源聞酒能忘憂，請奠以醇醪。』」
〇卷三百六十〈富陽王氏〉《搜神記》。按卷三百二十三〈富陽人〉《述異記》同。
〇卷三百六十〈賈弼之〉《幽明錄》。按卷二百七十六〈賈弼〉《幽明錄》同。
〇卷三百八十三〈古元之〉《玄怪錄》記「和神國」事，本之《長阿含經》之三十《世紀經‧鬱單曰品第二》，即西晉譯《大樓炭經》、隋譯《起世因本經》也。隋譯《起世經》最為詳鬯。和神國「樹木枝幹間，悉生五色絲纊，人得隨色收取，任意紝織。異錦纖羅，不假蠶杼」，與古羅馬傳說相同，例如 Virgil, Georgics, II. 121: “ut
foliis depectant tenuia Seres” (“Loeb”, I, p. 125)。
〇卷三百八十三〈琅玡人〉《幽明錄》：「此間三年，是世中三十年。」按「此間」謂冥間也。卷六十八〈郭翰〉《靈怪集》：「人中五日，彼一夕也」，「彼」謂天上。卷一百十五〈張法義〉《法苑珠林》張死放還，僧曰：「七日七年也」；卷三百四十三〈李和子〉《酉陽雜俎》：「鬼言三年，人間三日也」，諸說違牾。章實齋《丙辰劄記》云：「《西游演義》『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之說，却有至理，非『山中七日，世上千年』、爛柯、劉阮諸説所等例也。假令天上果有帝庭仙界，天體轉運於上，列宿依之，一歲一週；一日十二時間，日僅行天一度，則必週三百六十日而始復原次。豈非『天上一日，人世一年』乎？」
〇卷三百八十四〈許琛〉《河東記》：「又問曰：『鴉鳴國空地何為？』二人曰：『人死則有鬼，鬼復有死，若無此地，何以處之？』」按《聊齋志異》卷五〈章阿端〉條：「人死為鬼，鬼死為聻，鬼之畏聻，猶人之畏鬼也。」阿端已鬼，為聻所祟一段情事，留仙以前小說無有道者，殆端倪於此。歧中有歧，夢中入夢，西方典籍思路所未及。衹言鬼魂在地獄受諸災毒，求再死而不可得耳。所謂 ”che
la seconda morte ciascun grida” (Inferno,
I. 117); “l’éternelle soif de l’impossible mort” (d’Aubigné, Tragiques: “Jugements”, 1021)。見七百三則論 Simon
Dach: “Anno 1647 des Nachts”。
〇卷三百八十九〈潘章〉無出處。按即《石點頭》卷十四〈潘文子契合鴛鴦塚〉所本。「塚上忽生一樹，柯條枝葉，無不相抱。時人異之，號為共枕樹。」按同卷〈相思木〉《述異記》、〈陸東美〉同（「塚上生梓樹，同根二身，相抱而合成一樹」），又《藝文類聚》卷四十引《搜神記》載韓馮事亦云：「冢相望也，宿昔之間，便有大梓木生于二冢之端，旬日而大盈抱，屈體相就，根交于下，枝錯于上。又有鴛鴦，雌雄各一，恒棲樹上，交頸悲鳴。宋人哀之，號其樹曰相思樹」（〈孔雀東南飛〉亦云：「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東西值松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 葉葉相交通。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敦煌掇瑣》之一〈韓朋賦〉描寫此樹尤詳，所謂「道東生於桂樹，道西生於梧桐。枝枝相當，葉葉相籠，根下相連，下有流泉，絕道不通。（中略）枝枝相當是其意，葉葉相籠是其思，根下相連是其氣，下有流泉是其淚。」參觀 John
Dunlop, The History of Fiction, 4th
ed., pp. 87-8 (Le Roman du Chevalier
Tristan): “From the tomb of Tristan there sprung a plant, which went along
the walls, & descended into the grave of the queen [Yseult]... Such plants
are common in old ballads [the Scotch ballad, ‘Lord Thomas & Fair Annet’ in
Percy’s Reliques]” etc.。《能改齋漫錄》卷十七記陳師之妾溫卿、黃子思妾宜哥皆葬於宿州柳岸之東，張子野過而題詩云：「何時宰樹連雙冢，結作人間並蒂花」，則貌同心異矣。
【三八九《酉陽雜俎‧渾子》見《水經注》。】
〇卷三百九十三〈華亭堰典〉《原化記》：「或曰：『人則有過，天殺可也；牛及樹木、魚等，豈有罪惡而殺之也？又有弑君弑父殺害非理者，天何不誅？請為略說。』洞庭子曰」云云。按《鑒誡錄》卷一〈走車駕〉條記唐昭宗詠雷云：「衹解劈牛兼劈樹，不能誅惡復誅凶」；韓偓〈雷公〉：「閑人倚柱笑雷公，又向深山霹怪松；必若有蘇天下意，何如驚起武侯龍」。Aristophanes, The Clouds, 398 ff.: “If the
perjured they strike, & not all men alike, have they never Cleonymus hit?”
etc. (tr. B.B. Rogers, ed., G. Bell & Sons, p. 59); Lucian: “Zeus Catechized”:
“Why in the world is it that, letting off the temple-robbers & pirates... you
repeatedly blast an oak” etc. (Loeb, II, pp. 81 ff.); Lucretius, De Rerum Natura: “... his bolt often passes
the guilty by & strikes dead the innocent & unoffending” (C. M.
Bakewell, Source Book in Ancient
Philosophy. P. 319)。
〇卷三百九十九〈陸鴻漸〉《水經》。按與《全唐文》卷七百二十一張又新〈煎茶水記〉全同。
〇卷四百二〈寶珠〉《廣異記》。按此乃李好古《張生煮海》本事，俗書乃謂《煮海》事出〈柳毅傳〉，妄矣！
〇卷四百五〈岑文本〉《博異志》：「吾人冠帔，何制度之異？」按卷一百五十七〈李敏求〉《河東記》：[76]「幽顯殊途，今日吾人此來，大是非意事，僕幸居此處，當為吾人理之」；卷三百七十〈姜修〉《瀟湘錄》客笑曰：「我嘗慕君高義，幸吾人有以待之」；卷四百七十四〈木師古〉《博異志》僧曰：「誠非恡惜於此，而卑吾人於彼」；「吾人」皆「爾」、「汝」之意。盧藏用〈答毛傑書〉：「倘吾人起予，指掌而說」（《全唐文》卷二三八）亦然。《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裴注引《蜀記》載劉弘觀亮故宅，立碣表閭，命李興為文，有曰：「昔在顛夭，有名無迹；孰若吾儕，良籌妙畫！臧文既歿，以言見稱，又未若子，言行並徵！」「吾儕」即「吾人」，正「子」之謂。駱賓王〈答員半千書〉云：「借如誠說，蓋足下之不知言；倘或劇談，豈吾人之所仰望」（《全唐文》卷一九七）；《周書‧蕭詧傳‧愍時賦》云：「矧吾人之固陋，迥飄薄於流萍」；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云：「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全唐文》卷三四九），則「吾」、「我」之意。【潘岳〈西征賦〉：「陋吾人之拘攣」，《文選》善注：「言己闕行藏之明。」】徐陵〈致楊遵彥書〉云：「又若以吾徒應還侯景」，「假使吾徒還為凶黨」；王績〈與馮子華處士書〉云：「吾徒江海之士，擊壤鼓腹，輸太平之稅耳，帝力何有于我哉」（《全唐文》卷一三一），皆「吾」、「我」義，可以參觀。【卷二八一〈周藹〉《北夢瑣言》：「吾徒他年，勿遵其轍。」】今語之「咱們」，即「吾人」之「爾」、「汝」義也。
〇卷四百十八〈李靖〉《續玄怪錄》。按卷三百九十五〈王忠政〉《唐年小錄》略同。
〇卷四百十九〈柳毅〉《異聞集》。按卷四百九十二〈靈應傳〉九娘子云：「頃者涇陽君與洞庭外祖，世為姻戚。後以琴瑟不調，棄擲少婦，遭錢塘之一怒」云云，即言此事。卷三百〈三衛〉《廣異記》華嶽第三新婦，「夫婿極惡」，請三衛傳書北海，華山旋大風折樹，雷火喧薄，遍山涸赤；與柳毅傳書是有相類處。又按《聊齋志異》會校會注會評本卷十一〈織成〉條後有云：「相傳唐柳毅遇龍女，洞庭君以為婿，後遜位於毅。又以毅貌文，不能懾服水怪，付以鬼面，晝戴夜除。久之漸習忘除，遂與面合為一，毅覽鏡自慚。故行人泛湖，或以手指物，則疑為指己也；以手覆額，則疑其窺己也。風波輒起，舟多覆。故初登舟，舟人必以此告戒之。不則設牲牢祭享乃得渡。許真君偶至湖，浪阻不得行。真君怒，執毅付郡獄。獄吏檢囚，恒多一人，莫測其故。一夕毅示夢郡伯，哀求拔救。伯以幽明異路，謝辭之。毅云：『真君於某日臨境，但為求懇，必合有濟。』既而真君果至，因代求之，遂得釋。嗣後湖禁稍平」云云，不知何本，亦廣異聞。「錢塘因酒作色，踞謂毅曰：『不聞猛石可裂不可捲，義士可殺不可羞耶？』」按《禮記‧儒行》儒有可親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辱也。」《水經注》卷十九〈渭水〉、卷三十八〈溱水〉。《茶香室叢鈔》卷十五謂柳毅事襲此，《續鈔》卷十九引「《太平御覽》引宋王韶之《始興記》：『晉中朝有質子為觀亭廟江伯神寄書』，按此亦其類。」
〇卷四百二十二〈許漢陽〉《博異志》以溺人之血為酒。卷二百九十二〈洛子淵〉《洛陽伽藍記》亦有此事。
〇卷四百二十七〈天寶選人〉《原化記》僧院破屋中，女子熟寢，蓋虎皮。選人掣虎皮藏之，娶為妻，生子數人。復至前宿，言舊事，妻索皮所在，至北屋覓得，披之化虎入林而去。按 Johan Bojer: “Norwegian Fairy Tales” 記一事云：“A boy from Salten one day discover some sealskins that lie on the sands
by the sea & farther out in the bay some young girls are bathing... He
wraps himself in one of the sealskins... & sits down to watch... After a
time they return to the shore where they take a sealskin each & are
immediately changed into seals, who jump into the water & disappear. Only
one is left behind weeping bitterly, for the sealskin which the boy had stolen
belonged to her... She accompanies him to his home & marries him. She
becomes a marvellous wife who bears him
many sons & daughters. But one day, she was once more in childbed, her
eldest son comes down from the cockloft with an old sealskin he had found
there. And no sooner does the woman recognized the skin, than she sleaps out of
the bed, snatches the skin, & is instantly changed into a seal, who jumps
into the sea & disappears” (F.H. Pritchard, Great Essays of All Nations, p. 710)。
〇卷四百三十三〈姨虎〉《錄異記》自稱「十八姨」。按卷四百二十六〈封邵〉《述異記》忽化為虎，語曰：「無作封使君，生不治民死食民」；卷四百十六〈崔玄徽〉《酉陽雜俎》、《博異記》「封十八姨」則風神也。
〇卷四百三十四〈甯茵〉《傳奇》班寅謂班特曰：「況遇當家，尤增慰悅。」按卷四十八〈李吉甫〉《逸史》：「本師為在白鹿，與判官亦當家」；卷一百七十六〈婁師德〉《朝野僉載》：「有鄉人姓婁者為屯官，犯贓，尚書曰：犯國法，師德當家兒子亦不能捨。」卷二百七十三〈周皓〉《酉陽雜俎》：「汴州周簡老義士也，復與郎君當家」；卷一百九十八〈王建〉《雲溪友議》贈王樞密詩：「不是當家頻向說。」周祈《名義考》卷五「當家」條謂是「奴婢之監知家務者」，而舉王建此句，大誤！
〇卷四百四十一〈閬州莫徭〉《廣異記》象乞人拔足中竹丁。【《異苑》卷三亦記始興郡陽山縣有人行田，遇象，鼻卷入深山，拔象脚巨刺。】按本之《大唐西域記》卷三〈迦濕彌羅國〉節一沙門為病象拔枯竹刺事[78]。亦如卷四百六十〈鸚鵡救火〉《異苑》全同《西域記》卷六〈拘尸那揭羅國〉節羣雉王救火事，亦見《智度論》十六（鸚鵡救火事見《異苑》卷三、《藝文類聚》卷九十一引作《宣驗記》），《廣記》未采《西域記》，亦一缺漏。《廣記》卷一百二十五〈盧叔倫女〉《逸史》：「夫妻涕泣，計其淚過三兩石矣。」參觀《西域記》卷三〈呾叉始羅國〉節：「持一器，來此聽法，以盛泣淚。」
〇卷四百四十七〈陳羨〉《搜神記》「阿紫」，雌狐字也。【《搜神記》卷十八：「道士云：『此山魅也。』《名山記》曰：『狐者，先古之淫婦也，其名曰「阿紫」，化而為狐。』」】按卷四百五十四〈劉元鼎〉《酉陽雜俎》：「舊說野狐名阿紫」【野狐名、戴髑髏事，見《酉陽雜俎》卷十五】；卷二百九十二〈阿紫〉《異苑》則紫姑神也。〈劉元鼎〉條又云：「夜擊尾火出；將為怪，必戴髑髏拜北斗，髑髏不墜，則化為人。」按卷四百四十八〈何讓之〉《乾𦠆子》：「一狐跳出，尾有火焰如流星」；卷四百五十一〈僧晏通〉《集異記》：「狐取髑髏安於其首，遂搖動之，倘振落者，即不再顧，因別選焉。」贊寧《高僧傳三集》卷二十四〈志玄傳〉記「志玄至絳，夜泊墓林中，月色如晝，見一狐置髑髏于首搖之，落者不顧，不落者戴之，取草葉蔽身，變為女子」，與晏通事全同。《平妖傳》第一回胡黜秀才欲媚趙壹妻，拜月為趙壹所射，則謂「牝狐要變婦人，便把那死婦人的髑髏頂蓋取來，戴在自家頭上，對月而拜。若是不該變化的時候，這片頂蓋骨碌碌滾下來，若還牢牢的在頭上，拜足了七七四十九拜，立地變作婦人之形。」
〇卷四百四十七〈大安和尚〉《廣異記》：「有女人自稱聖菩薩。人心所在，女必知之。大安曰：『試觀我心安在？』答曰：『師心在塔頭相輪邊鈴中。』尋復問之。曰：『在兜率天彌勒宮中聽法。』第三問之，『在非非想天。』大安因置其心於四果阿羅漢地，則不能知。」按《酉陽雜俎續集》卷四記相傳華嚴命一公「看吾心在何所」，集賢校理鄭符言普寂請柳中庸「筮心」兩事，又引〈詵禪師本傳〉云：「日照三藏詣詵，詵不迎接，直責之曰：『僧何為俗入囂湫處？』詵微瞚，亦不答。又云：『夫立不可過人頭，豈容標身鳥外？』詵曰：『吾前心於市，後心剎末。三藏果聰明者，且復我。』日照乃彈指數十，曰：『是境空寂，諸佛從自出也。』」[79]因考諸說皆本《列子》載壺丘子示神巫季咸事，而互竄之。神巫季咸一節出〈黃帝篇〉，全取之《莊子‧應帝王》，柯古未知，何耶？詵禪師事，據唐無名氏《歷代法寶記》：「劍南智詵禪師，思歸鄉，其邪通婆羅門云：『彼與此何殊？禪師何得思鄉？』智詵答：『三藏何以知之？』答云：『禪師但試舉意看，無有不知者。』詵有云[80]：『看去也』想身著俗人衣裳於西市曹門看望。其三藏云：『大德僧人何得著俗衣市中而看？』詵又云：『好看去也。』想身往禪定寺佛 (sic) 圖相輪上立。三藏又云：『僧人何得登高而立？』詵云：『赭迴好好更看去也。』即當處依法相念不生。其三藏於三界內尋看，竟不可得。」《傳燈錄》卷五：「西天大耳三藏有他心慧眼，慧忠禪師問曰：『汝道老僧却今在什麼處？』曰：『去西川看競渡。』師再問，曰：『在天津橋上看弄猢猻。』三問如前，三藏惘然。」《法藏碎金錄》卷一云：「以無所住心，退藏於密，令人不可窺測。有如季咸善相，不能相壺邱子末後之相；如大耳三藏得他心通，不能觀慧忠國師末後之心。無迹可尋故也。」與柯古說不謀而合，然此言其理，彼考其事。《夢溪筆談》卷二十記山陽女巫事，略謂：「凡人間物，雖在千里之外，皆能言。人中心萌一意，亦能知。大篋中有《金剛經》百冊，問之，則云：『空篋耳。』此所謂文字相空，因真心以顯非相，鬼神所不能窺。」又同《碎金錄》之說矣。
〇卷四百四十八〈楊伯成〉《廣異記》：「家人竊罵，皆為料理。」按卷八十四〈張儼〉《酉陽雜俎》：「君受我料理」；卷三百三十四〈楊準〉《廣異記》：「必不得已，當隨君去，何至苦相料理？」皆相苦之意。卷三百一〈仇嘉福〉《廣異記》：「貴人驚曰：『君婦若我婦也，寧得不料理之』」；卷四百五十一〈王黯〉《廣異記》：「許以厚利，萬計料理」，則照應辦理之意。《世說‧德行第一》韓康伯母聞吳道助、附子兄弟之哭，「輒為悽惻，語康伯曰：『汝若為選官，當好料理此人』」云云；〈簡傲第二十四〉：「王子猷作桓車騎參軍，桓謂王曰：『卿在府久，比當相料理』」；〈儉嗇第二十九〉：「衛江州在潯陽，有知舊人投之，都不料理」，是其的解。
〇卷四百四十八〈何讓之〉《乾𦠆子》〈應天狐超異科策八道〉文詞詭澀，第一首尤逼肖樊宗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載〈乾𦠆子自序〉云[81]：「不爵不觥，非炰非炙，能悅諸心，聊甘眾口，庶乎乾𦠆。」「𦠆」與饌同。皮日休〈文藪序〉《全唐文》七九六：「食魚遇鯖，持肉偶𦠆。」
〇卷四百五十二〈任氏〉沈既濟撰：「長歎息曰：『鄭六之可哀也』云云」一節寫情，抉隱析微，〈霍小玉〉、〈崔鶯鶯〉諸傳所無，不圖見於志怪之作！
〇卷四百五十五〈張直方〉《三水小牘》：「夫人，差事！宿客乃張直方之徒！」按「差事」謂奇事、怪事也。卷四百七十〈趙平原〉《博物志》：「良久張目曰：『大差事！大差事！』」；卷四百九十〈東陽夜怪錄〉：「叟倚帚驚訝曰：『極差！極差！』」《敦煌掇瑣》之八〈醜女緣起〉云：「差事非常不小」，「今日渾成差事。」胡震亨《唐音癸籤》卷二十四引退之詩（按〈瀧吏〉）「掀簸真差事」，致堯詩（按〈兩賢〉）「應被品流呼差人」，早釋為「怪」矣。《梁書‧劉顯傳》陸倕曰：「劉郎可謂差人。」
〇卷四百五十八〈選仙場〉《玉堂閒話》、〈狗仙山〉《玉堂閒話》。按卷二百八十九〈雙聖燈〉《辯疑志》、卷四百二十八〈張竭忠〉《博異記》、卷四百七十六〈蘇湛〉《酉陽雜俎》情事略同[82]，皆本《博物志》卷二〈天門郡有幽山峻谷〉條，《廣記》卷四百五十六即錄之。徐芳《懸榻編》卷四〈夢花潭記〉（「有小阜自潭中起，羣以為仙島，有志羽化者就而登之，良久而沒，歲不乏人，實巨龜也」）亦其類。
〇卷四百五十九〈番禺書生〉《聞奇錄》。按《春渚紀聞》卷十〈草制汞鐵皆成庚〉條僧法堅言歙客事，又《子不語》一則皆本此。有云：「撤被視之，唯殘枯骸，餘化為水矣。」卷一百八十六〈斜封官〉《朝野僉載》：「天下選殘明經進士」；〈崔琳〉《唐會要》：「銓日收殘選人」；卷二百四十六〈梁武〉《談藪》：「徐摛曰：『臣昨祭禹廟，殘六斛熟鹿肉』」；卷三百六十八〈居延部落主〉《玄怪錄》：「相吞，殘二人。」【卷三二九〈夏文榮〉《朝野僉載》：「果六日有敕：『楊廷玉奉養老母殘年。』」】「殘」者，剩餘之意，唐人書中習語也。顏魯公〈修造紫陽觀敕牒〉云：「修造觀迴殘錢二百四貫二百八十五文」，又「有迴殘銀一百兩」（《全唐文》卷三百四十五）；《敦煌掇瑣》第二種〈燕子賦〉云：「渾家不殘」（全家死盡，不餘一人），又一一〈舜子至孝變文〉：「渾家不殘性命」；少陵〈洗兵馬〉云：「衹殘鄴城不日得，獨任朔方無限功」；〈秦州雜詩〉云：「聞說真龍種，仍殘老驌驦」；又〈老病〉云：「藥殘他日裹，花發去年叢」；又〈鸚鵡〉云：「未有開籠日，空殘舊宿枝」；又〈三絕句〉云：「二十一家同入蜀，唯殘一人出駱谷」；香山〈上陽白髮人〉云：「同時采擇百餘人，零落年深殘此身」；香山〈醉中留別楊六兄弟〉：「別後何人堪共醉，猶殘十日好風光」；〈途中感秋〉：「唯殘病與老，一步不相離。」六朝時已然，如元魏沙門慧覺等譯《賢愚經‧須達起精舍品第四十一》記布金事，即云：「八十頃中，須臾欲滿，殘有少地。」
〇卷四百六十〈戶部令史妻〉《廣異記》婢騎掃帚。按西洋女巫亦騎掃帚。
〇卷四百六十〈裴沆〉《酉陽雜俎》：「然須三世是人，其血方中。」按卷二百三十三〈南方酒〉《投荒雜錄》：「皆言不中」；卷四百九十六〈邢君牙〉《乾𦠆子》[83]：「此漢爭中。」《永樂大典》卷一萬九千四百二十六「站」字引《析津志》：「至正二十年五月十二日，塔失迭木兒等奏：『軍儲倉廩不敷。若不各處措備呵，怎中？』」《莊子‧天道篇》：「老聃中其說」，成《疏》：「中其說者，許其有理也。」按「中」者，中止其語，成注誤解《莊子》，而足徵唐人用「中」字之謂。《荀子‧非相篇》：「言而非仁之中也」[84]，〈儒效〉：「凡知說，……是之謂中說」云云；《全前漢文》卷一高帝〈手勅太子〉：「此非為不惜天下，但子不中立耳」；《史記‧陳丞相世家〉：「亡歸楚，歸楚不中」；〈絳侯周勃世家〉：「子勝之代侯。六歲，尚公主，不相中」；〈游俠列傳〉：「郭解家貧不中徙。」參觀第三二九則論《則堂集》卷一〈中齋記〉。〈秦始皇本紀〉[85]：「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漢書‧王尊傳》、《史記‧外戚傳》皆有「不中用」；《通俗編》卷十一引《詩》「白華菅兮」箋「柔忍中用」，《周禮‧巾車》、〈山師〉注皆有「中用」語；《通俗編》卷十一引《禮記‧王制》「木不中伐，不粥於市」、「禽獸魚鱉不中殺」鄭注：「伐之非時，殺之非時，不中用」；《通俗編》未引《詩‧小雅‧大東》「無浸穫薪」《鄭箋》：「浸之則將濕腐，不中用也」；《輟耕錄》卷十：「不中用，不可用也。《左傳‧成二年》卻子曰：『克於先大夫無能為役。』杜預註：『不中為之役使』」，未引《鄭箋》；《敦煌掇瑣》之三十〈五言白話詩〉云：「臭穢不中停，火急須埋葬」，又云：「男女五六個，小弱未中使」。今昌黎語尚然，「中」者，如京語所謂「行」、「成」、「對」也。張相《詩詞曲語匯釋》卷四引王建〈隱者居〉詩（「何物中長食」）、羅隱〈寄程尊師〉詩（「中授先生指教無」），尚未探源。【《太平御覽》卷七百六十九《吳記》：「孫皓問中書令張尚：『《詩》言「泛彼柏舟」，惟柏中舟乎？』尚曰：『《詩》云：「檜楫松舟」，亦中也。』皓忌其勝己，因下獄。」《醒世姻緣傳》此例尤夥，如四十回「做中了飯沒有？中了拿來喫」、四十八回「已是打的不中了」，不勝舉。】
〇卷四百六十二〈楊宣〉（卷十三〈成仙公〉事移此）。《敦煌掇瑣》四〈燕子賦〉：「請讀論語驗，問取公冶長。當時在縲絏，緣燕免無常。」
〇卷四百六十四〈海人魚〉《洽聞記》。按即 Merman, Mermaid。
〇卷四百六十六〈東海人〉《西京雜記》、〈行海人〉《異物志》情事略類，一謂魚，一謂蟹。《金樓子》云：「巨龜在沙嶼間，背上生樹木，如淵島。嘗有商人，依其採薪及作食。龜被灼熱，便還海，於是死者數十人。」實皆出於竺法護譯《生經》卷三第三十五則云：「有一鼈王，游行大海，時出水際臥，其身廣長，邊各六十里。有賈客從遠方來，謂是高陸之地。五百賈客，車馬六畜，有數千頭，皆止頓上，炊作飲食，破薪燃火。鼈王身遭火燒，馳入大海。賈謂地移，悲哀呼嗟：『今定死矣！』鼈痛不能忍，投身入水，人畜併命」（第三十六則謂鼈王曰：「慎莫恐怖，吾被火焚，故捨入水，欲令痛息，今當相安，終不相危」，忍痛負眾人到岸）。又按《西京雜記》此事見卷五揚雄論李廣射石，謂：「志誠則金石為開」，劉歆舉二事以難之，其一即「昔人有游東海者」云云也。《天方夜譚》The First Voyage of Sinbad the Sailor 亦言誤登鯨背事 (IV, p. 251)。
〇卷四百六十九〈鍾道〉《幽明錄》：「狗咋殺之，乃是老獺。口香即獺糞，頓覺臭穢」。按卷四百五十八〈李黃〉《博異志》：「從者具述其事云：『郎君頗聞異香，某輩所聞，但蛇臊不可近』」，事過而後，真知局外乃能灼見，世事大抵如是。
〇卷四百六十九〈鍾道〉《幽明錄》：「先樂白鶴墟中女子，至是猶存想焉。」按卷三百四十三〈竇玉〉《玄怪錄》：「少以存想，隨念即至」；卷三百六十八〈江淮婦人〉《幽明錄》：「為性多欲，存想不捨。」
〇卷四百七十一〈薛偉〉《續玄怪錄》寫偉化魚後，與人言，人無聽者，如云：「連呼之，幹不聽」；「大聲呼之，略無應者」；「弼不聽，罵亦不已，弼終不顧」；「大叫而泣，三君不顧」；「士良若不聞者。」按參觀 F. Strich: “Franz Kafka und das Judentum” 論 “die völlige
Kontaktlosigkeit” 云：“Die Käfer, in den der Mensch sich eines Morgens
verwandelt findet (in der Novelle Die
Verwandlung) ist das wahrhaft grauenhafte Symbolsolche Verkrustung,
Fremdheit und Isolierung in der menschlichen Gemeinschaft, in der eigenen
Familie” (Kunst und Leben, S. 144)【Erzählungen, S. Fischer, S. 85: “Man verstand zwar also seine Worte nicht mehr,
trotzdem sie ihm genug klar, klarer als früher, vorgekommen waren”】。又云：「皆見其口動，實無聞焉。」按參觀 W. Granville, A
Dict. of Theatrical Terms, p. 91: “Goldfish”。又參觀 Traherne: “Shadows in the Water”: “We other worlds should see, / Yet
not admitted be; / ... / I call’d them oft, but call’d in vain; / No speeches
we could entertain” (W.H. Auden & N.H. Pearson, Poets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II, p. 518)。又 Modern Language Review, July 1963, pp. 326 ff. 未引 Traherne,
Kafka 及第七百一則 Goethe: “Erlkönig”、第七百三則 Arnold:
“To Marguerite” 諸例。Saint-Amant, Moyse
sauvé, ptie 7 寫魚為釣者所得：“Bat l’herbe de sa queue, et, sur la plaine verte,
/ D’une bouche sans cry, de temps en temps ouverte / Baille sans respirer...”
(Jean Rousset, Anthologie de la poésie
baroque française, I, p. 147)。
〇卷四百七十三〈蠅觸帳〉《異苑》、〈蠅赦〉《廣古今五行記》略同。
〇卷四百八十一〈新羅〉《玉堂閒話》：「揮劍斷巨人三指，指粗於今槌帛棒。」按後世談瀛多襲此事。《永樂大典》卷二千九百七十八「人」字「絕域長人」引《夷堅志》，「外國長人」引《邵氏聞見錄》、《張氏可書》，皆出於此。而《大典》竟未引徐芳《懸榻編》卷四〈海舟記〉略同。（《夷堅乙志》八〈長人國〉、《丙志》卷六〈長人島〉，至《甲志》七〈島上婦人〉、《支志》甲十〈海王三〉，則又《聊齋‧夜叉國》所本。）【《堅瓠餘集》卷二〈巨人半指〉（「崇禎末，維亭袁某航海親見，與予細道其詳如此：指僅一節之半，秤之得十八斤」）。】
〇卷四百八十二〈懸渡國〉《酉陽雜俎》。按全本《漢書‧西域傳上》「懸度者，石山也」師古注文，惟增云：「接手而飲，所謂猿飲也。」《摩訶僧祗律》卷七五百獼猴向井中撈月，則云：「我捉樹枝，汝捉我尾，展轉相連。」，乃猿接之又一法也。
〇卷四百八十二〈飛頭獠〉《酉陽雜俎》、《博物志》。按鄺湛若《赤雅》卷上則遂目擊以耳為翼之飛頭矣。
〇卷四百八十二〈頓遜國〉《窮神秘苑》死後鳥葬，cf. Montaigne, Essais,
I, 23: “Où la plus desirable sepulture est d’estre mangé 《窮神秘苑》des chiens: ailleurs des oyseaux” (Pléiade, p. 125)。按參觀《墨子‧節葬》、《列子‧湯問第五》、《劉子‧風俗第四十六》、卷四百八十〈輆沐國〉《博物志》「《墨子》」云云。
〇卷四百八十三〈獠婦〉《南楚新聞》：「生子便起，其夫臥牀褥，稱為『產翁』」。按馬哥波羅《游記》第一百十九章記「金齒州」(Zardandan) 亦有此俗，所謂 couvade 是也。參觀 Mary
Eden & Richard Carrington, The
Philosophy of the Bed, pp. 46-8。
〇卷四百八十三〈嶺南女工〉《投荒錄》：「語曰：『我女裁袍補襖，即灼然不會；若修治水蛇黃鱔，即一條必勝一條矣。』」按可與「一蟹不如一蟹」作對（見《通俗編》卷二）。
〇卷四八四〈李娃傳〉。按《清異錄》卷一〈人事門〉：「司馬安仁謂不肖子傾產破業為『鄭世尊』，曰『鄭子以李娃故，行乞安邑，幾為餒鬼，佛世尊於舍衛次第而乞，合二義以名之。』」
〇卷四百八十五〈東城老父傳〉陳鴻：「今北胡與京師雜處，娶妻生子，長安中少年有胡心矣。吾子觀首飾鞾服之制，不與向同，得非物妖乎？」參觀王建〈涼州行〉：「城頭山鷄鳴角角，洛陽家家學胡樂。」
〇卷四百八十七〈霍小玉傳〉蔣防：「鮑笑曰：『蘇姑子作好夢也未？』」按唐人傳奇，此篇始刻意傳寫兒女子口角。卷三百二十九〈劉諷〉《玄怪錄》亦然。後來蒲留仙《聊齋志異》，如卷一〈聶小倩〉「媼笑曰：『背地不言人』」云云、卷五〈閻王〉「嫂怒曰：『小郎若個好男兒』」，屢為不一為矣。又「鞋者諧也，夫婦再合。脫者解也，既合而解，亦當永訣。」按卷三十八〈李泌〉《鄴侯家傳》：「帝曰：『鞋者諧也』」；卷八十五〈華陰店媼〉《稽神錄》：「將行而失其鞋，是事皆不諧矣」；王之渙〈惆悵詞〉：「薄倖檀郎斷芳信，驚嗟猶夢合歡鞋」；李義山〈戲題樞言草閣〉：「及今兩携手，對若牀下鞋」；陸龜蒙〈風人詩〉：「旦日思雙屨，明時願早諧。」洪容齋《夷堅甲志》卷十一〈李邦直夢〉亦有「鞋者諧也」語；張仲雅《四寸學》卷一「和諧」條云：「今俗新婚之夕，取新婦鞋，以帊包裹，夫婦交遞之，名曰『和諧』」；《中華古今注》卷中：「凡娶婦之家，先下絲麻鞋一兩，取『和諧』之義。」【《北齊書‧徐之才傳》：「弟之範問：『童謠「唯得一量紫綖靴」，「靴」是何義？』之才曰：『「靴」者「革」旁「化」，寧是久物？』後果崩。」】
〇卷四百八十六〈無雙傳〉薛調撰古生曰：「比聞茅山道士有藥術，其藥服之者立死，三日卻活。某使人專求得一丸，昨令採蘋假作中使，以無雙逆黨，賜此藥令自盡。」按參觀 Romeo & Juliet, IV. I, Friar Laurence: “Take thou this vial”
etc.; Cymbeline, V. v, Cornelius: “I...
/ ... did compound for her a
certain stuff, which, being ta’en, would cease the present pow’r of life” etc.。西方古小說中屢以 sleeping potion 為關捩：Iamblichus, Babyloniaca;
Xenophon, Ephesiaca; Massuccio di
Salerno, Il Novellino, no. 33 (John
Dunlop, The History of Fiction, 4th
ed., pp. 16, 35, 255)。
〇卷四百九十一〈謝小娥傳〉李公佐。按卷一百二十八〈尼妙寂〉《續幽怪錄》即此而複出。
〇卷四百九十一〈非烟傳〉皇甫枚趙象詩云：「叩頭為報烟卿道：第一風流最損人。」按《樊山詩集三刻》卷二十六〈廣宋人李元膺十憶詩‧憶倦〉云[87]：「嬝娜書堂隱几身，昨宵今日懶於雲。分明記得烟卿語，第一風流最損人。」
〇卷四百九十五〈鄒鳳熾〉《獨異志》。按卷四百〈鄒駱駝〉《朝野僉載》，參觀卷四百九十六〈趙存〉《乾𦠆子》：「兗公陸象先崇信內典，弟景融竊非曰：『家兄溺此教，何利乎？』象先曰：『若果無冥道津梁，百歲之後，吾固當與汝等。萬一有罪福，吾則分數勝汝。』」[88]按此即 “Le Pari de
Pascal”，參觀 Pascal, Pensées,
III, 233: “Oui, il faut parier” etc. (Oeuvres,
ed. L. Brunschvicg, XIII, pp. 146 ff.)。
七百二十五[89]
明嘉靖隆慶內府重寫《永樂大典》殘本卷五千二百四十四
雜書：
《復初齋文集》卷二十九〈跋山谷手錄雜事墨迹〉謂於《永樂大典》中見山谷《建章錄》亦此類。按《永樂大典》卷七千九百六十二「興」字下「隆興郡」條引《建章錄》最多，他如卷一萬二千四十三「酒」字、一萬四千五百三十七「樹」字等，所引皆片言隻語而已。
【馮開之《快雪堂集》卷四十四〈與周叔宗〉：「類書事須得博採羣書，秘閣中有《永樂大典》，卷帙最鉅，皆可採也。」】【《陶庵夢憶》卷六：「家大父欲作《韻山》一書，成稿三百餘本。胡儀部青蓮携其尊人所出中秘書名《永樂大典》，大帙三十餘本，一韻中之一字猶不盡。大父太息輟筆」（《琅嬛文集》卷一〈詩韻確序〉略同，謂其先大父《韻山》多至數千餘卷）。《鮚埼𩸞亭集》卷三十八〈雪庭西舍記跋〉[90]、《經史問答》卷四、《外編》卷十七〈聚書樓記〉、〈鈔永樂大典記〉、卷二十三〈荊公周禮新義題詞〉、卷二十四〈公是先生文鈔序〉、〈唐說齋文鈔序〉、〈二袁先生文鈔序〉、〈永樂寧波府志題詞〉、卷二十七〈儀禮戴記附注跋〉、〈題程復心四書章圖〉。陸鴻墀《全唐文紀事》卷三十三〈皇甫松醉鄉日月序〉按語：「此文從《永樂大典》補錄。」《復初齋詩集》卷十六〈永樂大典餘紙歌‧并序〉：「乾隆癸巳春，詔開《四庫全書》館，命翰林諸臣取院中所貯嘉靖重錄《永樂大典》，分種編輯。每卷尾有餘紙，以賜諸臣。臣謹裝冊，賦詩紀焉。」《純常子枝語》卷三謂：「《大典》存翰林院，八百餘冊，借讀三百餘冊，撏撦為《知過軒隨錄》。圈點每誤，詞典尤甚，如卷二千四百七『梳』字下姚牧庵〈玉梳贈內子虞美人圖〉者，以七字為句，八句適盡，可笑之至」；卷三十七謂：「《永樂大典》初修時，蓋頗用參互考訂之法，後乃愈草率耳。如《元史‧張德輝諸傳》皆以《經世大典》分注於下，足資考證。」葉德輝《書空集‧兩知己詩》其一為文廷式，有云：「大典搜永樂，校釋庫本疑。楊官明楊慎神宗謂為『偷書官兒』與朱十，偷書誰與謀？」〈三恨詩〉其一為〈恨不讀永樂大典〉，小序云：「文廷式家亦藏數十冊，多入聲韻。文故後，其家舉以求售，索價至昂，余曾一過目。」《媿生叢錄》卷一：「朱笥河請選擇《永樂大典》古書刊布於世，此議康熙時徐健菴已發之。徐序高澹人所刻《編珠》云：『皇史宬《永樂大典》，鼎革時亦有散失。往者嘗語詹事：值皇上稽古右文，當請命儒臣以其秘本刊錄頒布。余老矣！詹事孜孜好古，幸他日勿忘此言也。』」《廣雅堂詩集》下冊〈聞西使言永樂大典尚有殘本〉：「麗正初開侍聖皇，西園東壁有奎章。嚴城文武何曾盡，殘本難尋永樂裝。」《敬孚類稿》卷九記《永樂大典》。】【《野獲編補遺》卷一〈總裁永樂大典〉條云：「惟世宗篤嗜之，旃厦乙覽，必有數十帙在案頭。近李本寧太史云：『其書冗濫可厭，殊不足觀，絕非《太平御覽》諸書可比。』」】【明遺民佚名《謏聞續筆》卷三記《永樂大典》云：「千古奇觀也，雖經大變，聞至今尚存。木陳和尚曾得見之，裝潢整潔，如未觸手也。」】
〇《永樂大典》卷一萬四千四十九「祭」字引《王東牟先生集‧祭楊仁靖知縣文》云：「人有七情，君去其六。無好無惡，孰樂孰欲。喜不形於顔揚，怒不存於心曲。惟哀獨存，化為畏懼。」按《敬齋古今黈》卷九駁《文選》六臣注〈七哀〉云[91]：「子建之七哀，主哀思婦；仲宣之七哀，主哀亂離；孟陽之七哀，主哀邱墓。哀戚太甚，喜、怒、愛、惡等悉皆無有。情之所繫，唯有一哀而已。故曰『七哀』。」《養一齋詩話》亟稱之，是也。不知東牟此文早窺其意。《伏敔堂詩續錄》卷一〈讀雪樵丈見贈之作答賦〉云：「七情都半滅，却賸萬分哀。應與身同盡，時因靜輒來。」，正可參觀。又《伏敔堂詩錄》卷一〈六言‧之一〉[92]：「枯魚誰喣流沫？餓犬自喫饞涎」，上句出《莊子》，人皆知之，下句本孟郊〈偷詩〉詩云：「餓犬齚枯骨，自喫饞飢涎」（寒山詩云：「狗齩枯骨頭，虛自舔唇齒」）。《詩錄》卷十一〈中秋後對月有作〉：「不知身得復何日，且譬生來居此州。」按本香山〈九江春望〉：「此地何妨便终老，譬如元是九江人。」《詩續錄》卷一〈索書〉云：「秀能掩弱憐玄宰，熟始逞能陋子昂。」按董玄宰《容臺別集》卷二云：「趙書因熟得俗態，吾書因生得秀色」；又云：「子昂之熟，不如吾有秀潤之氣。」惲南田《甌香館集》集二云：「文敏秀絕，故弱，秀不掩弱。」
〇《永樂大典》卷一萬一千六百二十「老」字引《壽親養老新書》至正壬午張士弘重刻：「郭康伯遇神人授保身衛生之術云：『但有四句偈，須是在處受持，偈曰：「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還須心自醫。心境靜時身亦靜，心生還是病生時。」』」按《四友齋叢說》卷三十二引郭康伯遇神人授偈云云同。陳洪謨《治世餘聞》卷一：「上明世宗也體稍不佳，即誦詩云：『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還將心自醫。心若病時身亦病，心生元是病生時』」，即本此。
〇《永樂大典》卷一萬一千三百十二「館」字引倪思《承明集‧重明節館伴語錄》記與金使臣館此，饋遺禮物甚詳，厚薄差相當。按《七修類稿》卷十七謂：「宋賜北使二十兩金帶一條、鞍馬折銀五十兩、綾絹一百二十疋，折牲餼羅綾三十疋、沉香三十兩，密賜正使銀一千四百兩、副使八百八十兩；金待宋使酒二十罐、羊肉八斤、果子錢五百，相去如此」云云【此本周密《後武林舊事》卷二〈人使到闕〉條，而有節略】。豈上賜與私饋不同？抑時世異耶？【《雲麓漫鈔》卷六詳記金國賀正旦生辰遣使所過州縣供應，謂：「御筵、頓食等，毎次用二萬貫，共四萬貫。」】又按《靖康稗史》第一種《宣和乙巳奉使金國行程錄》記送伴使、副為惜別之會，名曰『換衣』，各出衣服三數件，或幣帛交遺」云云，蓋尚不如後來之殷渥也（即《大金國志》卷四十〈許奉使行程録〉）。
〇《永樂大典》卷五千二百四十四「遼」字引《薛仁貴征遼事略》，後世《征東演義》之椎輪也。卷一萬三千一百三十九「夢」字引《西游記‧夢斬涇河龍》，與吳承恩書第十回文情尤逼似，惟無詩詞點綴而已。卷二萬一百九十七「日」字引《四門經》，皆記太歲三十一神事，〈序〉云：「貞觀元年，帝命李靖抄收各各姓名，搜尋鄉貫郡邑，因甚得果成聖」云云，筆舌俚俗，而命意已開《封神榜》。《全上古三代文》卷六太公〈龍韜〉云：「武王伐紂，雪深丈餘。五車二馬，行無轍跡，詣營求謁。武王怪而問焉，太公對曰：『此必五方之神來受事耳。』遂以其名召入，各以其職命焉」（引《舊唐書‧禮儀志》，卷七引《北堂書鈔》、《藝文類聚》有詳略異同），則《封神榜》之朔也。
〇Irma A. Richter, Selections From the Notebooks of Leonardo Da Vinci[93], “The
World’s Classics”, p. 182: “Look at walls splashed with a
number of stains, or stones of various mixed colours. If you have to invent
some scene, you can see there resemblances to a number of various landscapes”
etc. 按《夢溪筆談》卷十七宋迪謂陳用之曰：「汝畫信工，但少天趣。汝先當求一敗牆，張絹素訖，倚之敗牆之上，朝夕觀之。觀之既久，隔素見敗牆之上，高下曲折，皆成山水之象，心存目想」云云，可謂巧合。R. Petrucci, La philosophie de la
nature dans l’art d’Extrême-Orient, p. 117 已言之矣（參觀 J. Baltrušaitis, Le Moyen-Âge
Fantastique, p. 220，又 M.
Praz, Bellezza e Bizzarria, p. 227）。【《後漢書‧五行志五》：「熹平二年六月，雒陽民訛言虎賁寺東壁中有黃人，形容鬚眉良是，觀者數萬」，劉昭注引《風俗通》曰：「劭故往視之。何在其有人也！走漏汙處，膩赭流漉，壁有他剝數寸曲折耳」（文見《全後漢文》卷四十一輯《風俗通義》[94]）。】參觀顧逋翁〈苔蘚山歌〉云：「野人夜夢江南山，江南山深松桂閒。野人覺後長歎息，帖蘚黏苔作山色。閉門無事任盈虛，終日欹眠觀四如：一如白雲飛出壁，二如飛雨巖前滴，三如騰虎欲咆哮，四如嬾龍遭霹靂；嶮峭嵌空潭洞寒，小兒兩手扶欄干」；《結鄰集‧尺牘新鈔三選》卷八高阜〈與蔚生弟論畫〉：「予冬日坐明窗，窗格內紙僅三寸許，日光射蛛絲；影飄其上，度可二寸有餘，細塵微封其上。隔窗視之，其窈嬝縱送、屈身自如之狀，並塵封若有若無，一一肖似，真有畫家所不能措手者。吳道子、李龍眠諸公想當從此悟入」；A. Lalande, Vocabulaire technique
et critique de la Philosophie, Préface à la 5e éd. 引 Da Vinci 語，復曰：“Paul Signac si je m’en m’en souviens bien, avait photographié un fond
de casserole tout incrusté de suie, et faisait admirer à ses amis tout ce qu on
pouvait y voir avec un peu d’imagination” (7e éd, pp. xviii-xix)；又七○二則《圖繪寶鑑》[95]。
Edward MacCurdy, The Notebooks of Leonardo da Vinci, II, p. 582: “Neither protract
nor delay the visit to the privy (non
aspectar, ne indugiare il cesso).” 按 Ernest Jones, Papers on Psychoanalysis (1918), pp. 664
ff. 論 “anal eroticism”，惜未引此。
〇方息翁七言歌行已有開舒鐵雲者《春及堂二集‧題陳竹田小照》、〈銅鼓歌〉、〈田田行〉、〈湯婆子歌〉是也，郭𠐺伽古、近體往往開江弢叔，姚楳伯七律往往開陳散原，皆緣性分有近似處，遂爾暗合，初不相師，近人論詩都未見及此也。散原好用「睇」字，楳伯亦然（阮圓海早如此）。《復莊詩問》卷十八〈長安鎮曉發〉：「衝堤亂水疑崩峽，釀雪雲天似大荒。」下句殊工。黃晦聞《蒹葭樓詩》卷一〈閉門〉云：「意摧百感將橫決，天壓重寒似亂原。」下句意同而不詞。晦聞詩每類此，號學後山，實則依傍散原而𨃃蹶張皇。散原尚能以艱澀自文飾，晦聞寒薄淺露，於是不通亂道處一目了然矣。《蒹葭樓詩》卷一〈中秋夜無月臥病城南郡齋憶與陳述叔昔年黃園之遊〉：「夢落昔年論詩處，浴鳧棲鷺似陳洵。」下句可笑，徑呼述叔之名，蓋仿《散原精舍詩》卷下〈五月既望抵姑蘇越二日伯弢招集顧園〉「隔年零夢颺軒廊，陳銳相呼更舉觴」也。未可引唐人「不及汪倫送我情」、「舊人惟有何戡在」、「到處逢人說項斯」等為解，蓋唐人詩題中亦呼其名也。
〇邱倉海《嶺雲海日樓詩鈔》卷六〈有感書贈義軍舊書記〉第二首：「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回天」，自注：「別臺舊句。」按全詩見《選外集》，即〈離臺詩〉第一首也。陶篁村《泊鷗山房集》卷十五〈謁岳王廟〉云：「宰相有心甘賣國，將軍無力可回天。」
〇Jane Austen 致 Fanny Knight 書有云：“Your trying to excite your own feelings by a visit to his room amused
me excessively. The dirty Shaving Rag was exquisite! Such a circumstance ought
to be in print. Much too good to be lost” (Jane Austen’s Letters, ed. R.W.
Chapman, 2nd ed., 1952, p. 412)。按當與 Retif de la Bretonne, Monsieur
Nicolas, ed. John Grand-Carteret, I, p. 169 與 Goethe, Wilhelm Meisters
Lehrjahre, Werke in zehn Bänden,
R. Buchwald, VI, S. 60 各一節參觀（詳見第二百四十三則）。此 Austen 自撰小說中所意想不及者。又致 Ann Sharp 書云：“In short, if I live to be an old Woman, I must
expect to wish I had died now; blessed in the tenderness of such a Family,
& before I had survived either them or their affection” (p. 495)，悽惋語也！【《紅樓夢》36 回寶玉道：「比如我此時若果有造化，趁著你們都在眼前，我就死了，再能彀你們哭我的眼淚流成大河，把我的屍首漂起來。」】【Young: “Friends part, ’tis the survivor dies”; Montaigne, Essais, III, xii: “Pour ce qu’ils
meurent en mesme mois: enfans, jeunes, vieillards, ils ne s’estonnent plus, ils
ne se pleurent plus. J’en vis qui craignoient de demeurer derriere, comme en
une horrible solitude” (Pléiade, p. 1010); A. France, Le Crime de Sylvestre Bonnard: “un sarcophage chrétien des
catacombes de Rome porte une formule d’imprécation: ‘Si quelque impie viole
cette sépulture, qu’il meure le dernier des siens.’”[96]】【Fr. von Logau: “Der Tod”: “Ich fürchte nicht den Tod, der mich zu nehmen
kümmt; / Ich fürchte mehr den Tod, der mir die Meinen nimmt” (Sinngedichte: eine Auswahl, von U.
Berger, S. 49); A. France, Le Crime de
Sylvestre Bonnard: “un sarcophage chrétien des catacombes de Rome porte une
formule d’imprécation: ‘Si quelque impie viole cette sépulture, qu’il meure le
dernier des siens.’”】Börries Freiherr von Münchhausen: “Dunkeler Falter”: “Wenn zwei Eheleute zum
Sternenhimmel starrn, / Oder ein Bruder hält seiner lieben Schwester das Garn,
/ Oder ein Freund schenkt bedachtsam dem Freunde ein, — / Schwebt ein dunkeler
Falter über den zwein: / Einer von uns muss hinter dem Sarge gehn, / Dran im
Strassenwinde die Schleifen wehn, / Einer von uns muss streun mit kalter Hand /
Erde hernieder vom bretternen Grabesrand, / Einer von uns muss gehn nach Haus
allein, — / Lieber Gott, lass mich der andere sein!” (W. Rose, A Book of Modern German Lyric Verse, p.
70) 遂沉摯矣！《後村大全集》卷一七四《詩話》引茶山詩云：「不堪相背處，何況獨歸時」；徐照〈贈徐璣〉云：「不來相送處，愁有獨歸時」；《樊榭山房續集》卷六〈與謝山偕往廣陵予至吳門疾作遽歸謝山有詩惜別次韻〉：「生來僧祐偏多病，同往林宗又失期。兩點船燈看漸遠，暮江惆悵獨歸時」；《甌北詩鈔‧七言律七‧石菴還朝口占送別》：「送公千里終須別，剩我孤舟獨自歸。」實皆本韓愈〈送李員外〉「飲中相顧色，送後獨歸情。」《山谷外集》卷十四〈放言‧之六〉亦云：「黃鵠送黃鵠，中道言別離。送君不憚遠，愁見獨歸時」，青神注即引昌黎；又〈送伯氏入都〉云：「送行不知遠，可忍獨歸時。」A.-V. Arnault: “Les regrets du départ sont pour celui
qui reste”; Charles Reade: “When two loving hearts are torn asunder, it is a
shade better to be the one that is driven away into action than the bereaved
twin that petrifies at home”; Byron to Teresa Guiccioli: “Everything here
reminds me of you, everything is the same, but you are not
here and I still am. In separation the one who goes away suffers less than the
one who stays behind” (Leslie A. Marchand, Byron,
II, p. 783)【Byron’s first letter to
Teresa Guiccioli: “My Teresa, where are you?... In separation the one who goes
away suffers less than the one who stays behind”[97]】亦頗窺此意，生離死別，其揆一也。
〇俞恪士《觚庵詩存》卷二〈信豐至贛縣溪流曲折舟行萬山中晚泊立瀨墟遇雨〉：「天地忽收心悄悄，冬春無界景蒼蒼」：卷四〈園居早起〉：「醒睡界未分，清思墮莽渺。」按陳太初《簡學齋詩存》卷三〈邳州道中守雪〉：「虛空捫有稜，畫夜混無界。」【程恩澤《程侍郎遺集》卷四〈清遠峽詩〉[98]：「一碧混天地，白界一沙路。」】《觚庵詩存》卷三〈自一條山出長城〉：「一駝回首向長城，絕似湖陰孤鷺立。」按《高文良公味和堂詩集》卷五〈曉發脫脫城〉云：「鳴駝魚貫出，一一鶴昂頭。」
〇《楞嚴經》卷一云：「雖有多聞，若不修行，與不聞等。如人說食，終不能飽。」此禪宗常語，《神會語錄》第一殘卷所謂「直指契要，不假繁文」是也。此意在歐洲首發於 Heraclitus, Fr. 16: “Much learning does not teach understanding”; Fr.
17: “Pythagoras... claimed as his own a wisdom that was only much learning, a
mischievous art” (Hippocrates &
Heraclitus, “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IV, pp. 475; 477)。參觀 F.M. Cornford, From
Religion to Philosophy, “Harper Torchbooks”, p. 184)。
〇《高僧傳》卷七道生謂「頓悟成佛」，「闡提皆有佛性」，著〈佛性當有論〉，神會所謂「眾生心是佛心，佛心是眾生心」是也。李習之〈復性書‧中〉反復論「人之性，猶聖人之性」；《象山先生文集》卷一〈與邵叔誼〉、卷五〈與舒西美〉、卷十三〈與郭邦逸〉皆申說《孟子》「人皆可以為堯舜」、「塗之人可以為禹」，正復類此。【〈告子〉：「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第七四一則《全唐文》卷七七六李商隱。《王文正公全書》卷二十〈詠良知四首示諸生〉云：「個個人心有仲尼，自將聞見苦遮迷」；《傳習錄》卷三：「人胸中各有個聖人只自信不及，都自埋倒」；同卷王汝止、董蘿石出遊歸，皆曰：「滿街人都是聖人。」】【《世說新語‧言語第二》：「謝公云：『賢聖去人，其間亦邇。』子姪未之許。 公嘆曰：『若郗超聞此語，必不至河漢』」；〈文學第四〉：「佛經以為袪練神明，則聖人可致（孝標注：『釋氏經曰：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但能修智慧，斷煩惱，萬行具足，便成佛也』）。簡文云：『不知便可登峯造極不？然陶練之功，尚不可誣。』」】【Cf. W. Jaeger, Paideia, vol.
II, 270: “It is self-contradictory to speak of a philosophical crowd (philósophon plẽthos) (Republic, 494a)” etc.】
〇談孺木《棗林雜俎‧聖集》錄〈永和宮詞〉、〈思陵長公主挽詩〉，不著名字，實吳梅村作也。孺木《北游錄‧紀郵》記與梅村過從甚暱；〈紀文〉有〈上吳駿公太史書〉論文推其「風骨蛻瑯琊，出之入之，讀者不知為王氏學」；〈紀聞上〉「崔青蚓」條云：「吳駿公先生題其〈洗象圖〉」云云，「先生又工詩餘，嘗作〈賀新郎〉一闋：『萬事催華髮』云云」[99]，詞見《梅村家藏稿》卷二十二題為〈病中有感〉，《艮齋雜說》謂是梅村臨歿前所作。梅村卒於康熙十年，而孺木於順治十四年二月南歸，早見此詞矣。又《棗林雜俎‧聖集》云：「俺答孽孫那吉初降，江陵以問吳兌，曰：『可受之。有喻於此，如麵二石作一大饅頭，須大釜大籠。』」按杜于皇《變雅詩集》卷五〈今年貧口號〉自注云：「以書干鄧太史，為紀伯紫覓館地，太史覽書畢，笑曰：『有此大饅首，無此大蒸格。』」
〇徐芳《懸榻編》五卷，機調未脫時文拈弄之習，而議論新穎可喜。【明末清初，江右文家自成宗派，艾千子、陳宏緒、王猷定、徐世溥、傅占衡以至易堂七子，皆鋒鍔四出，善於持論。】卷一〈三民論上〉、〈下〉謂有農、工、商而無士，可與《露書》卷九所云：「王禹偁謂古四民之外當增兵、僧二民，余以為今有二十四民」云云，《焦理堂家訓》卷上所云「昌黎謂『古之民也四，今之民也六』者，四民之外有僧、道。余謂六者之外，又有四民：倡、優、隸、卒」云云參觀。〈井廩論〉、〈舜不告而娶論〉皆隱非《孟子》，前一篇與陸魯望〈雜說〉第一條：「先儒曰：『瞽瞍憎舜，使塗廩浚井』」（《全唐文》卷八百一），《庚溪詩話》卷下載士人投李泰伯詩「焚廩捐階事可嗤，孟軻深信不知非。岳翁方且為天子，女婿如何弟殺之？」用意全同。卷三〈柳夫人小傳〉【《虞初新志》卷五選之】可補《藝風堂叢鈔》卷三之遺。卷五〈寄木公書‧之四〉力諫方密之出家而「名心未盡，不堪岑寂」，較《田間詩集》卷十七〈寄藥地無可師五十〉謂其「終日讀書」云云，更為罕聞，皆世人考論無可者所未徵引。【方爾止《嵞山詩》卷三〈廬山訪無可道人即從子密之〉五律二首、卷四〈寄懷無可道人〉七律一首、《續集‧喜左又錞見訪有贈》（「君去青原山，言訪炮莊老」）《西江游草‧寄藥地上人》[100]。】【僧六舟《寶素室金石書畫編年錄》：「道光二十二年，得無可和尚詩翰長卷，字畫奇崛。……詩云：『龍馬成龜化鳥翔，百原大衍碎鴻荒。寤知夏至皆冬至，腎瀉南方補北方。一塞兩間何處避？四旋三折此中藏。風輪只題雷聲起，柴火新燒古道場。——游赤面石與諸公衍易偶作偈，書為乘六學人、青原道人。』」】【王船山《思問錄外篇》論曆謂「方密之閣學未曙於此，欲盡廢氣盈朔虛，天人之精意泯矣」；《搔首問》稱密之為僧後之高節；《薑齋五十自定稿‧得青原書》（七律）、《愚鼓詞‧十二時歌和青原藥地大師》。】【《有學集》卷 38〈復方密之館丈〉（「可道人于爾許時應緣出世」）。】【《尺牘新鈔》卷八陸培〈與驤武〉：「龍舒方密之，優於天官易數，精射覆。」又二百十四則《蓼齋集》卷三十五、六。】【《賴古堂集》卷三〈方密之張瑤星過飲予將發北海〉。】【《魏伯子文集》卷一〈仁壽堂醫書序〉：「嘗聞桐城方密之先生稱孔氏學，方先生讀內府秘書，為余言醫書傳者五百九十六部，萬有九十二卷，明人續之者三千」；卷二〈與木大師〉：「所誡所受，奉持無竟，不能更咨啟也」；〈答方大師〉：「身若無柁之舟，隨風南北；又如螘行磨上，顧西反東。他人名利，我無一與。棋局之新，日日又日。爛柯所未嘗載，積薪所未嘗聞。固知刼灰氷海，亦非盡生人之不幸也。」《魏叔子日錄二》：「及交藥地大師，能使才人見之自失，愚者見之自喜」；《文集》卷五〈與木大師書〉云：「邇者道譽日盛，內懷憂讒畏譏之心，外遭士大夫、羣衲之推舉，於是接納不得不廣，干謁不得不與，辭受不得不寬。形跡所居，志氣漸移。（中略）從來古德，於道行法明之日，往往挂鞋曳杖，滅影深山，後世莫不高其行，譬猶神龍雲中，偶見爪甲。若鱗鬣首尾，終日示見，則禹屋畫壁、孔廟雕柱之物耳」；卷七〈與李咸齋〉：「木大師在峴，小極不能從，胸無新得，數見高人無益」；〈寄木大師〉：「益信盛名難居，如坐春水船中，自致天上。（中略）惟大師自擇而審處其一」；《外編》卷十〈送藥地大師游武夷山序〉。《錢湘靈先生詩集》（舊抄本）第一冊〈壽青原和尚書爾止冊子〉：「曩時讀書天界寺，吳劉二子論文史（吳次尾、劉宗伯）。每詫龍眠有二方，一曰密之一爾止。溯迴長江限衣帶，徒有相思對江水。密之己卯舉賢書，闈墨三篇我最喜」云云；第六冊〈苦雨夏五六月雜詩〉：「難起莊兄議託孤」，自注：「見無可和尚《炮莊》曰：『莊兄佛之託孤』」，又〈青原歌輓無可智禪師〉。賀貽孫《水田居存詩》卷一〈壽青原藥地大師〉、卷二〈答青原藥地和尚〉、〈答藥地大師原韻〉；阮大鋮《詠懷堂詩集》卷二〈方密之見訪即送其游吳〉五律二首；顧景星《白茅堂集》卷十三〈和龔公憶方密之〉；汪楫《山聞詩》多與密之唱和詩，并有密之題詞；李世熊《寒支初集》卷二〈青原訪愚者大師〉七律二首；《朱中尉詩集》卷二〈己亥夏郭家山呈别木大師〉七古；曾燦《六松堂集》卷四〈青原山訪愚大師〉五律二首、卷六〈初入梧州無可大師將南歸賦呈兼言別〉七律二首、〈送靜弇謁藥地老和尚〉七律一首、卷十二〈無大師無生寱序〉；澹歸《徧行堂文集》卷九〈題藥地和尚手蹟後〉；施閏章〈蒼梧雲蓋寺訪無可上人〉；陳維崧〈得桐城方爾止先生書感賦兼懷密之先生〉；汪洪度〈藥地大師〉（《國朝詩別裁》卷十五）；黎士弘《託素齋文集》卷三〈跋無可大師手卷〉、卷四〈復青原無可大師〉、《詩集》卷二〈題于慧男集藥地老人畫幀〉、〈雨中入青原呈藥地大師〉；錢秉鐙《田間詩集》卷三〈過無可師〉（七律）、卷七〈寄藥地無可師五十〉（五古四首）、《文集》卷二十〈長干寺遇舊中官述往事記〉（思宗釋方孔炤，感於以智之孝）；屈大均《翁山詩外》卷三〈藥地禪師於青原得一瀑布名曰小三疊泉請余題長句〉[101]、卷四〈登秦望山寄酬廬山無可大師〉、卷十〈越中寄廬山無可大師〉。】【瞿式耜《瞿忠宣公集‧己丑元日和方密之見投原韻》七律二首、〈新正十日招方密之……復遊虞山……密之再用虞山原韻………奉和〉七律三首，附密之〈書壽明粵行紀後一百二十四韻〉（五古）。】【方文《嵞山前集》卷二〈廬山訪從子密之同宿九夜臨別作歌》、卷五〈廬山訪無可道人即從子密之〉、卷六〈從子密之移居〉、〈送從子密之計偕〉、〈祭懷從子密之〉、《西江游草‧寄藥地上人》、《續集》卷一〈夢藥地道人〉。】惜卷三、卷四什九乃筆記體，偏言因果鬼神，詞意陋俗，羼入文集，殊失倫類。【《尺牘新鈔》卷六所采諸牘不見此集。《新鈔二集》卷四、卷十、卷十四所采，則出此集。《新鈔三集》卷三、卷五所采亦不見此集。】【《虞初新志》錄徐芳文甚多，注明出處，舍《懸榻編》（卷七〈奇女子傳〉）外，尚有《諾皋廣志》、《藏山集》。方文《西江游草》有徐芳〈序〉。】【《虞初新志》卷四選〈神鉞記〉，卷五選〈柳夫人小傳〉、〈換心記〉、〈乞者王翁傳〉、〈雷州盜記〉，卷七選〈化虎記〉〉、〈義犬記〉、〈奇女子傳〉。】
〇《牧齋初學集》卷六〈十一月初六日奉嚴旨革職待罪感恩述事〉：「每誦韓公晚香句，整襟時一慰沉淪。」注引韓魏公〈九日水閣〉句「雖慚老圃秋容淡，且看黃花晚節香《安陽集》卷十四作：『雖慙』，強至〈韓忠獻公遺事〉作『不羞』」，是矣而未盡。《中州集》卷十載鄧茂實〈偶成〉云：「賴得子卿佳傳在，整冠時讀慰飄蓬」，牧齋仿其語也。
〇況夔笙《蕙風簃二筆》卷一云：「元以詞曲取士」，於載籍無考。按李笠翁《一家言》卷一〈名詞選勝序〉早云：「夫元實未嘗以曲制舉，是皆妄言妄聽者耳」，當是指臧晉叔。晉叔《負苞堂文選》卷三〈元曲選序〉云：「或謂元取士有填词科，若今帖括然」；又〈元曲選後集序〉云：「元以曲取士，設十有二科。」【蔡顯《閒漁閒閒錄》卷一謂：「《弘簡錄》云：『元以曲取士，設有十二科。』其說甚為無據。至元八年設國學出策題，皇慶二年制科舉，皆用經書時務為題，並無詞曲一項」；梁玉繩《瞥記》卷七謂：「世傳元人以詞曲取士，考《元史‧選舉志》及《元典章》，皆無其事」；胡震亨《讀書雜錄》言屠用明藏元皇慶三年鄉試錄一帙，所載考試程式與元志無異，而試錄中一條云：「僧尼道願試者，以本戶籍貫赴試」，尤可怪笑。
〇《秋江集》卷六〈偶作〉第一首：「香臺鏡檻三千牘，帽影鞭絲四十年。無可思量無可說，東風吹夢夕陽天。」王培孫輯本蒼雪《南來堂詩集》卷四〈南臺〉云：「南臺靜坐一爐香，終日凝然萬慮忘。不是息心除妄想，却緣無事可思量。」【按此詩見《五燈會元》卷八南臺守安章次，「忘」作「亡」，「却」作「都」，蓋五代時僧偈，王氏誤輯。】真劉子玄所謂「貌同心異」者。「香臺」二句仿遺山〈甲午除夜〉詩「神功聖德三千牘，大定明昌五十年」，王芝田注未詳。又《秋江集》卷二〈虎邱中秋詞‧之七〉云：「短簿祠東古木幽，聲聲絡緯咽還流。墻陰半折無燈火，一段山門本色秋。」按翁霽堂《賜書堂詩稾》卷二〈與客西泠秋泛〉云：「殘月還同載鶴游，月微茫裏棹孤舟。君看水淡山濃處，一段西泠本色秋。」殆本莘田語耳。又《秋江集》卷二〈西湖雜詩〉云：「懶慢無心上畫橈，青旗沽酒不曾招。不知細雨裙腰草，綠到春風第幾橋？」與林章初文〈渡江詞〉：「不待東風不待潮，渡江十里九停橈。不知今夜秦淮水，送到揚州第幾橋？」（詩見第百九十四則）一何相似！《香草箋‧竹門》：「布帆初卸竹門開，帶笑相迎踏綠苔。無所與陳飢渴否，卿卿辛苦過江來。」詞令妙絕，實本唐熊孺登〈雪中答僧書〉「無所與陳童子列，雪中辛苦遠山來」，而風致遠過。
〇《南來堂詩》五律極近竟陵。《補編》卷二〈九月初三夜喜姚現聞文初徐元歎過宿中峯〉：「喜得僧猶在，貧無月可留。」按《蕙風軒詞話》卷三極稱蕭吟所〈浪淘沙‧中秋雨〉云：「貧得今年無月看，留滯江城」，謂：「『貧』字入詞，未有新於此者。」
〇《楞嚴經》卷二：「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當應看月。若復觀指，以為月體，此人豈唯亡失月輪，亦亡其指。」《大智度論》卷十〈十方菩薩來釋論第十五〉論「依義不依語」云：「如人以指指月以示惑者，惑者視指而不視月」；《高僧傳》卷八：「乘蹄以得兔，藉指以知月，知月則廢指，得兔則忘蹄」；《楞伽經‧一切佛語心品之四：「如愚見指月，觀指不觀月」；《大智度論》卷四十三〈釋行相品第十〉：「如人以指示月，愚者但看指，不看月。智者輕笑：『汝何不得示者意？』」；白香山〈三月三日〉云：「指點樓南玩新月，玉鈎素手兩纖纖。」
〇李笠翁《凰求鳳》第六齣〈倒嫖〉趙一姐、錢二姐云：「如今說不得，大家帶些膿血，去了了心願罷。今夜鴛鴦被上，鵝黃色間猩紅，只當携了顏料，去畫著色春宮。」馮夢龍《山歌》卷二〈身上來〉：「郎做子巡檢司門前個朱紅棍，姐做子池裏鮮魚穿子腮。」參觀 Lucilius, Unassigned Fragments,
no. 1182: “Haec inbubinat at contra te inbulbitat [ille]” (E.H. Warmington, Remains of Old Latin, “Loeb”, III, p.
384, note: “Bubinare est menstruo mulicrum sanguine inquinare. Inbulbitare est
puerili stercore inquinare”; Cyrano, Le
Pédant Joué: “C’est peut-être ce qui vous donne envie d’appuyer votre plume
charnelle sur le parchemin vierge de ma fille” (D. Mornet, Hist. de la litt. fr. classique, p. 39 引); G.C. Lichtenberg, Aphorismen,
hrsg. von A. Leitzmann, J. 135: “Ein Brauthemd am Morgen nach der Hochzeit vulva pinxit, penis sculpsit” (Bd. IV, S. 30); H. Bauche, Le Langage populaire, La nouvelle éd., 1951, p. 177: “Carte de géographie: tache faite par une
pollution nocturne” (cf. p. 205: “Matriculer
ses draps: tacher par une pollution nocturne”)。參觀 Les Oeuvres de Tabarin, “Classiques
Garnier”, p. 43: “Il n’y a donc au monde meilleur peintre que le cul... il
broye les couleurs dans le marbre des deux
fesses, et les applique sur la chemise”。
〇陳見復《陳司業全集‧詩集》卷二〈江陰韓園探梅〉云：「氣味尚堪相似否，晚風斜日為君來。」按王東漵《柳南詩鈔》卷三〈韓園看梅即事〉云：「從教身入和香化，更喜花開似我寒。」
[4]「濫觴」原作「濫暢」。
[5]「過時而歌」原作「過時則歌」。
[7]「難三第三十八」原作「難二第三十七」。
[9]「高閭」原作「游仙根」。
[11]「法天」原作「象天」。
[12]「組」原作「俎」。
[14]「紂」原作「桀」。此見〈箴戒篇〉，非〈興王篇〉。
[15]「學不了者」原作「學者不了者」。
[17]「王晉卿」原作「王晉」。
[18]「茶香室續鈔」原作「茶香室叢鈔」。
[20]「北宮子仕篇」原作「孔子贈篇」。
[21]「惟平為能」原作「惟平而」。
[22]「第二十八」原作「第三十八」。
[23]「執中篇」原作「晏子問黨篇」，「心胷之兩間」原脫「兩」字。
[36] 按沈德潛一例，顯有句讀之誤。「鷗波法」既指趙孟頫「不惟畫肉兼畫骨」之法，「畫肉人」當即杜詩所謂「惟畫肉不畫骨」如韓幹者。故此「『畫肉』人」不當與所謂「道家語」指「凡夫」之他例「肉人」並列。《管錐編‧太平廣記‧八‧卷一二》論〈壺公〉一節亦誤（三聯書局 2007 年版，998 頁）。
[37]「之色」原作「之死」。
[38]「卷十八」原作「卷二十六」。
[39]「雜説」原作「雜記」。
[41]「骰子」原作「殽子」。
[43]「離詞」原脫「詞」字。
[44]「讀書雜誌」原作「讀書雜記」。
[45]「卷一百四十三」原作「卷一百四十四」。
[46]「野人閒話」原作「玉堂閒話」。
[48]「韋子駿」原作「韋駿」。
[49]「環坐」原作「環地」。
[50]「攻劫」原作「攻擊」。
[52]「卷三十八」原作「卷三十七」。
[55]「卷二百六十二」原作「卷二六六」。
[58]「卷二百七十六」原作「卷二百七十七」。
[59]「卷一百六十三」原作「卷一百三十六」。
[60]「卷二百四十七」原作「卷二百四十九」。
[62]「彈琵琶卜」原作「卜琵琶卜」。
[63]「卷二百八十五」原作「同卷」。
[65]「圖畫見聞志」原作「圖書聞見志」。
[66]「菩薩不小」原作「一菩薩不少」。
[69]「卷三百二十七」原作「卷三百二十九」。
[70]「鋒」原作「烽」。
[71]「騎豬，夾豕走也」原作「騎豕，夾豕走也」。
[72]「桂衡」原作「佳衡」。
[74]「梁璟」原作「蕭中郎」，「諸葛長史」原脫「史」字。
[75]「鳴」原作「明」。
[76]「河東記」原作「逸史」。
[77]「客」原作「僧」，「六」原作「女」。
[80]「有云」原作「又云」。
[82]「卷四百七十六」原作「卷四百七十五」。
[83]「卷四百九十六」原作「卷五百」。
[84]「仁」原作「人」。
[85]「秦始皇本紀」原作「秦世皇本紀」。
[87]「廣」原作「和」。
[91]「卷九」原作「卷七」。
[92]「伏敔堂」原皆作「服敔堂」。
[94]「卷四十一」原作「卷四十二」，「風俗通義」原無「義」字。
[95]「圖繪寶鑑」原作「圖畫寶鑑」。
[98]「清遠峽詩」原作「清遠山峽詩」。
[99]「催華髮」原作「生華髮」。
[100]「西江游草」原作「西山游草」。
[101]「三」原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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